官居一品-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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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救?”严篙斜睥他一眼道:“我看是自杀吧。”
“哇呀呀!”严世蕃气炸了肺。霍得转身出去,不离老父在后面让他“站住。的呼喊,决然的离开了内室。
严嵩彻底虚脱了,直挺挺的往椅子上摔去,严鸿赶紧伸出胳膊,给爷爷缓冲一下,揽着他慢慢躺下,流泪道:“爷爷,您可要保重身子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怎么办啊”
“严世蕃自诩聪明绝顶,还没你个孩子看的明白”严嵩虚弱道。他知道自己要是死了,严世蕃怕连命都保不住,还会连累孙子们,便吃力道:“放心吧,爷爷不会死,为了你们爷爷也撑着”说话时。竟流下了浑浊的泪珠。
祖孙俩相对而泣,都感觉一意孤行的严世蕃,将会把这个家,带到毁灭的深渊。
哭了一眸子,严嵩时严鸿道:“鸿儿,去书桌边坐着,帮爷爷写个本子。”
严鸿擦擦泪,坐在桌边,磨好墨,提起笔蘸一蘸,便屏息等着。
严嵩的目光透过半敞开的窗户,望向昏暗的天际,但见老树昏鸦、倦鸟归巢,两眼一片迷蒙,口中幽幽道:“老朽之臣严嵩叩乞骸骨疏,”
同样是严府,严世蕃书房中。
那些个陪着徐省视察库房的工部官员,派了两个代表来向他汇报。
禀报完今日的情况,紧张道:“部堂,他好像去找徐阁老告状了,您可得早作防备,别让他们给咬着了。”
严世蕃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焦急,反而露出得意的神色道:“早等着他告了。”
两人闻言吃惊不心说您不是气糊涂了吧?
见他俩一眼的迷惑,严世蕃更高兴了,他就喜欢这种别人云里雾里。就自己心里明白的感觉,便呵呵笑起来道:“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等着瞧吧,他们不查便罢,一查我就叫他们后悔一辈子。”
见部堂大人如此自信,两人也把心放到肚子里,听严世蕃吩咐几句,便快步退下了。
待那些人一走,一个相貌俊俏阴柔、面白无须的男子,从屏风后转出。
严世蕃仿佛早知道他在那里。毫不吃惊道:小华,方才他们私下说什么呢?”
那被称作小华的,典是当年赵文华的头号心腹罗龙文,自号小华山人,赵文华倒台后,便转投了严世蕃,几年功夫竟又成了他的心腹。看来确实有几分功夫。
罗龙文一掸洁白无尘的袍角,坐在严世蕃的身边道:“回东楼公,他们都对当前的形势不乐观,咱们还的多加提防,以免他们反水,”
严世蕃看看他俊俏的脸庞,道:小华过虑了,他们都不干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说着恶狠狠道:“把我卖了,就大家一起玩完!”
罗龙文点点头,对产世蕃道:“东楼耸,您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吗?”
“嗯。”守着罗龙文,严世蕃也不装英雄了,无限苍凉的叹口气道:“要不是走到穷途末路,我也不会用这招以毒攻毒。”
罗龙文理解的点点头道:小华的意思不是职责东楼公,而是说。要闹就闹个大的,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搅乱京城这池水,让他们左支右绌,只要有一处漏洞,咱们就能浑水摸鱼。”
“唔,这个主意我喜欢。”严世蕃望着罗龙文嘿嘿笑道:“果然不愧是小华,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着恨恨道:“这次可不能让他们安宁了!给我通知何宾、万采、胡植他们几个过来,老子要好好布置一番,闹他今天翻地覆!”
“还有袁姊”罗龙文道:“这事儿不能少了他。”
“袁沸?”听到这个名字,严世蕃的圆脸一下子拉长了,咬牙道:“还提那老婊子作甚,他早就投到徐阶的怀里了,哪还认我这个旧恩客?”
“唉,东楼公差矣。”罗龙文却不这么看,摇头笑道:“袁沸虽是个墙头草,但他有必须保护的地方
“你是说,景王?”严世蕃眯眼道。
“对,就是景王!”罗龙文领笑道:“如果景王有事,袁姊没二话就得去解决,别说是浑水了,就算赴汤蹈火也得去解决。”
“你有什么好办法?”严世蕃急道:“快别卖关子了。”
“我听说经过那个,李时珍的调理,裕王的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罗龙文酸溜浮道:“据说要重振男人雄风了”
“呵呵,本公明白了。”严世蕃驸掌笑道:“小华,你真是太棒了!我明天就去约景王耍乐。”
“东楼公亲自出马,定能马到成功。”罗龙文赞道。
“嘿嘿小华,要走过了这一关,我给你弄个侍郎干干”严世蕃拉着他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贴心人啊!”
“东楼公过奖了。”罗龙文羞道。”””””””””一”一,一,
回到沈默,在别人紧锣密鼓的筹备决战时,他也跟着失眠了,却不是为了那些勾心斗角,而是因为他的老婆孩子,明天就要回来了。
天擦黑的时候,铁柱派人送信来。说明天中午船到通州。
下人们都觉着。老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夫人和公子盼回来了,所以兴奋的睡不着觉。也不能说他们相差了,但沈默不只是兴奋,还十分紧张,甚至颇为挠头,因为他把媳妇给药昏了,才送回苏州去的。让若菡非常生气,曾在信里扬言要他好看,弄得他还真不知该怎么
。
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孩子们。会不会不认识我了?沈默是越想越担心。终于彻底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指挥着下人把家里里里外外再打扫一遍。
“原先你们偷懒也就罢了”沈默对下人们刮话道:“但现在夫人回来了,你们可知道伊是个狠角色,要是因为哪里积了老灰,哪里没打扫干净,被罚了、甚至被开了,我可不会帮你们说一句话。”
下人们心说:,哪有这样说自己老婆的?难道夫人是母老虎不成?,但也都不无凛然,赶紧驱散睡意。提水擦窗、扫地除垢,干得十分仔细。
沈安也拿个笤帝,钻到沈默书房的床底下,扫出了一堆鸡骨头、鱼刺、瓜子皮什么的。
“这家伙”见沈安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变了,沈默无奈的叹口气。他挺爱干净的一人儿,却要为徐渭背这个不干不净的黑锅。
沈默气得问道;“那家伙呢?”
“还在睡觉呢。”沈安道:“徐大人太能睡了,外面就是打雷也听不见。”
“他都习惯了,打雷哪有他呼噜响。”沈默道:“这儿交给别人吧,你把他叫起来,然后带几个丫头把他收拾出来,,按照新郎官的标准收拾。
沈安奇怪道:“干啥?”
“你管那么多干啥?”沈默等他一眼道。
“不是,我要是没个正当理由”沈安道:“就徐大人那脾气,还不把我撵出来?”
“倒是”沈默点点头,想想道:“你给他背两句词。”
“什么词?”
“彩袖殷勤捧玉钟,歌尽桃花扇影风,”记住了吗?。沈默问道。
“嗯,记住了。”沈安点点头,便赶紧去了,唯恐一耽搁就忘了。一路上还念念有词的反复默念。到了徐渭的房间外,敲开门,对睡眼惺怪,一脸不悦的徐大才子:“菜油银芹朋友种,割尽桃花煽硬疯。”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渭气的鼻子都歪了,把他往外撵。
沈安忙道:“是我家老爷的诗。”
徐渭愣一下,但仍道:“那就跟你家老爷探讨去,别打扰我睡觉。”说着砰得把门关上,把沈安的鼻子好撞。
沈安捂着鼻子,眼泪都下来了,委屈道:“我就说嘛,定要被撵出的。念诗有什么用,除非念咒。”但也不能这样回毒,便刚要再敲门,那房门却又开了,大白胖子一下子冲出来,便把瘦小的沈安一下撞了出去。
“你说的是不是,彩袖殷勤捧玉钟,歌尽桃花扇影风?”只听徐渭对地上的沈安大叫道。
第六三六章有情人当永聚首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觌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首晏几道的《鹧鸪天》,正符合沈就和徐渭此时的心境,两人都把自己刷洗一新,天不亮就出了门,到城门口时还等了一会儿,才得以开门出城,便急匆匆的往通州去了。
马车飞驰在去往通州的官道上,沈就看着徐渭直乐,为了显得年轻些,他把胡子都拔光了;为了显得苗条些,他把腰带都快勒断了;为了显得俊朗些,他甚至让侍女给描了眉……
见沈就看自己,徐渭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年轻不年轻,奂俊不英俊?”
“嗯嗯”沈就笑着点头道=“不但年轻英俊)还很风骚呢。”
“去你的。”徐渭刚想开骂,却想到今天要保持仪容,赶紧一开手中的描金折扇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就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件绣着精美云纹的蜀锦长袍,腰间系着金玉腰带,带上垂着和田玉的佩饰,顺着往下看,靴子都是粉底黛面的青云堂出品,可谓是一身的名牌……俗不可耐……
看他这装扮好似个唱戏的,沈就简直乐不可支,笑出泪来道:“什么季节就拿个扇子?是扇风还是赶蚊子?”
徐渭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为扇风为风雅;不赶蚊子装文明。”
沈就便又大笑起来,两人走一路,徐渭被他取笑一路,也不是沈就多么促狭,西是他觉着,如果这样去见那人,估计直接就崩了,彻底绝望。
好在徐渭最终受不了,把身上的衣服挂件全除下来,换上了原来的衣裳。到通州下车时,又是原来那个布衣葛巾的山阴青藤徐文长了。
看他恢复原来的样子,沈安吃惊道:“徐大人,你怎么没穿衣服?
哦不,没穿那身呢?”
徐渭狠狠瞪他一眼,不理这个低级趣味的家伙。
沈就这才知道,原来徐渭的浮夸打扮,竞出自这家伙的创意,不禁摇头连连,严重的叮嘱沈安道:“日后跟人吹牛,给我当过书童那段隐去,不许提起。”
“啊?”那可是沈安的保留节目,许许多多的段子都是那时候的,这可让他怎么吹?不由苦着脸道:“不会吧,老爷,您为啥不让提啊?”
“老爷我丢不起那人。”沈就给他个白眼,便往官船码头边去了。
河水拍着河岸,大运河上永远忙忙碌碌,四周一片嘈杂,但沈就心无旁骛,眼睛定定望着南边的运河,每一艘出现在视线中的客船,都让他一阵紧张,然后在看到船头的旗帜后,又是一阵小小的失望……
那艘让沈就牵肠挂肚的官船,正在大运河上不紧不慢的航行。宽阔的甲板上,两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在撒欢似的追逐奔跑,也只有这样的小孩子,在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航行后,还能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他俩在这追来追去不要紧,可吓坏了那些丫鬟和侍卫了,这可是在大运河上,万一两位小爷失足掉到水里,大家还活不活了?只好提心吊带的护在一边,口中连声道:“慢点,幔点,少爷慢点……”但两个小混蛋根本不听话,越叫就跑得越欢。
这时候,舱门打开了,一个衣着素淡的女子,领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两个孩儿见了,立刻停止打闹,颠擒跑过去,小嘴叭叭道:“姨娘、姨娘……”
那温婉窈窕的少妇,温柔的笑道:“不是姨娘姨娘,是糖、糖……
吧。”便柔声道:“吃糖多了会坏牙的。”但看到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从袖伞掏出三颗造型精美的水晶糖,递给其中一个道:
“阿吉是大哥,你来分给弟弟们。”
那被叫做‘阿吉,的,眨眨眼道:“姨娘又认错了,我是十分。”说着指指边上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小子道:“他才是阿吉呢。”另一个小子也点点头,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
那姨娘伸出春葱般的手指,点一点自称▲十分,的小子的额头笑道:“小坏蛋,还想蒙姨娘来着,你上次磕得疤还在下巴上呢。
那小子摸一摸自己的下巴,果然还有痂,便甜甜笑起来道:“姨娘真厉害!我就是阿吉来着。”
边上的十分叹口气,小大人似的道:“阿吉哥,我都说了,你骗不了姨娘的。”
那姨娘正是柔娘,她听到外面的叫声,心说这都快见着老爷了,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便出来把两位小爷哄进去。见两个捣蛋鬼又想作弄人,她佯装不快道:“不吃就算了,我收起来了。”便假作将三块糖往锦囊中装,脚下也没停,退回了舱里。
两个小鬼头虽然狡猾狡猾地「哗竞还是不到五岁的孩子,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进了舱里「!!吣叨2“我吃我吃。”阿吉拿过糖来,在手中比划了一番,发现三块糖中有块小的,便对十分道:“妈妈说要夺老爱幼,我们要向融融学习。
“那怎么学呢?”十分问道。
“平常年纪最小,我们要爱护他。”阿吉便将一块大的糖果递给憨憨的平常,阿吉点头道:“我同意,然后呢?”
“然后我们三个中,我年纪最大,你们要尊敬我。”阿吉将另一块大糖收到怀中,道:“所以也得给我块大的。”说着把最后一块小不点抵到十分手中道:“这块就是你的了。”
“你欺负人……”十分瘪着嘀。苦着脸。眼泪舍着泪道:“我也要吃大的。”
“给,哥哥,结……”却是平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将那块糖递到十分面前。
“你留着吧,我不要哩,我要那块。”十分便飞快的伸手去抢阿吉那块,阿吉不留神,一下被抢了过去。
“还给我!”阿吉哪能罢休,又反身去抢,两人便扭作一团,噗通樟倒在木地板上,在那里滚来滚去。
亲娘让平常站在一边,赶紧过去分开两个小祖宗,谁知两个小子跟泥鳅似的,累得她满头大汗也没连着一个。
“不许动!”突然平地一声吼,俩小子瞬间定格,然后赶紧互相拍拍土,从地上爬起来道:“走,咱们出去玩去。”“嗯,走。”便想脚底抹油。
“站住!”那声音其实并不凶,相反还很动听,但俩小子还是哗砑一动也不敢动,显然平时被其整怕了。
能让沈家两位公子怕成这样的,当然不合是别人。两个小子慢慢转过头来,对那女子甜甜道:“娘……”
若菡比起一年前,并没什么变化,依旧肌肤胜雪、娇颜胜花「只是消瘦了些,此刻她冷着脸道:“也不换换花样,闯了祸就扮可爱,是男子汉该干的事儿吗?”
“知道错了……”两个小孩乖乖趴在地上,脱下裤子,露出雪白的小屁股,含着泪道:“我还小,轻点打……”
若菡原本一肚子火气,闻言又想笑,又不能笑,还生气,恐得她脸都红了,她就纳闷了,小时候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的两个娃娃,怎么才四五岁就变得狗都嫌?若菡每天都得被气个三五回,简直快要抓狂了,心中哀号道《‘我的优雅,我的淡定,沈潮生,你得赔我!,这时候,里面又出来个道姑打扮的俏丽女子,也过来给两个小子说情,两个小孩感动的流泪道:“吕姑姑最好了。”
“姨娘好,吕姑姑也好,就是亲娘不好,对不对?”若菡气得柳眉倒竖道:“这顿打记着账,待会儿就到北京了,等让你们的爹来打!说着气呼呼的转身进了房。
亲娘对那吕道姑笑笑道:“这里有我,您进去和夫人说话吧。
那道姑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便对两个小鬼道;“别再惹你们娘亲生气了,可不能让她带着气见你们父亲。”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哦,听吕姑姑的。
那道姑正是吕小姐,沈就写信给若菡,备述与吕家的恩恩怨怨,以及吕窦印临终的托付,还有徐渭的一往痴情,全都告诉了她,让她想办法把吕小姐给弄到京里来,然后撮合这俩人。
夫君大人的嘱咐,若菡哪能不照办,她知道吕小姐的脾气,若是实话实说,绝不会跟着进京。想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