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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官居一品-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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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也有类似的安排,一阵骚动之后,大殿中重又陷入了安静,当然这次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

沈默当然不用值夜,只管睡他的觉就是,这毕竟不是房间了,没有温暖的被窝,到了下半夜,火堆不那么旺了,尽管裹着两条厚厚的毯子。他还是被冻了起来。

大殿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甚至能压过外面的风声,对于有些神经衰弱的沈默来说,在这种又冷又吵的环境中,一旦醒来休想再入睡,索性揉揉眼,从怀中掏出师傅的信。在幽幽闪动的火光中。那方正浩然的字体,更显得棱角分明:

“爱徒拙言如晤:吾作此书与汝永别,汝观此书时,吾师徒已阴阳两隔矣”

“吾已五十有六,已到知命之年,早知无论帝王将相,皆是殊途同归。谁也逃不了化为黄土之日,本当安然面对,不复多言。然恐世人不察吾衷,谓吾一生“沽名钓誉、邀取直名”又有三五谏言不能达天听。故而作此书,为吾徒言之:

“观吾一生,实顽蔽不灵,触行多惩。然夙恭门素,得奉教于君子。耳濡目染,身体力行,总怀报效安民之心,不敢沽取虚名于己身。观吾一声,碌碌无为,建树全无,每每对镜自顾,见一白老叟,方知壮志未酬、冯唐先老,便不禁清然泪下,肝肠寸断。然弃自总,至出仕二十余年,州阁乡党,见许愚慎。朝廷衣冠,谓无衅咎。平生所作惊世,无非上疏弹劾奸党矣,亦非刻意而为之,不过见遍地腥云、满街狼犬,乾坤倒悬,却无人敢言,偶一愤懑之举矣

“古人云“圣人一怒而安天下民。汝师不过芥子,无圣人之能、更无圣人之德,亦绝无邀取直名之心。所言所行不过是“吾当说当为。矣。吾不能因天下人装聋作哑,便卖装聋作哑,吾乃圣人门徒,所秉承者。不过圣人教导,行吾当行之事。毁誉皆非吾意矣”

看到这儿,沈默的眼前模糊了。心酸愤懑的感觉充溢着他的心胸,在展开这封信前,一路上他设想过好几种师傅可能说的话,有可能是停停教导;有可能是慷慨陈词;有可能是指点江山等等”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篇满带着委屈和痛苦的自白书。

在他的印象中,老师是私熟中严厉苛刻的老学究,是码头边潇洒作别的真名士,是朝堂上与奸党势不两立的强项令,是刑场上慷慨赴死的铁汉子”但无论哪种,老师的形象都是腰杆挺真,面上带着轻蔑倔强的表情,这一点从未变过。

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老师痛苦脆弱的一面,原来老师并不是不在乎。他的佯狂、他的豪放不羁,都是为了麻痹自己那颗骄傲的心,,是的。老师是骄傲的,从来都有强烈的自尊心,但现实让他一次次遭受打击。从来没有真正舒展过眉目,平生所作唯一一件大事,也遭到不少人的非议,,

是的,有很多小人非议于他,沈默也有所耳闻,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炼就是仗着自己有两个贵门生,知道自己不论惹多大祸。都能安然无恙,才敢铤而走险。弹劾严家父子的。不然为什么他最早上书,却安然无恙,逍遥自在?而跟着上书的杨继盛等人,却死的死,残的残,没一个好结果呢?

特别是今年,严党倒台之后,上面几次放出风来,要重新任用那些因为触犯严党而被罢官的官员。其中沈炼的呼声就很高。当时沈默觉着。老师就是不答应复出,也会跟高兴的,所以乐观其变。同时,那种沈炼“沽名钓誉、所谋非小”的说法,也就更加有市场了。

虽然绝不是主流,但十分的刺耳。也传到过沈默的耳朵里。按照沈默的人生哲学,不管你干什么,总会有人说怪话的,你若是跳出来争辩。就正中了他的下怀,成了他出名的梯子,所以沈默一直保持沉默。希望时间能带走这些无聊的质疑。但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能做到宠辱不惊,云淡风轻,是因为他拥有的太多了一一路走来“六状元、天子门生、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最年轻的部堂高官。这些耀眼的光环便一路伴随着他。让他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诽谤。更没必要为自己辩护。

但老师不是啊,”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无比珍视正直的名声。也就无法忍受别人的质疑,甚至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听到那些质疑他的声音,却看不到更多人凡爽许他的在后面的文字中。沈炼甚至出。“如果当舟,北宣府的刑场上,是不是就不会引来这些质疑?,的哀鸣,可见谣言对其伤害。已经到了**刻骨的地步。

一位注定要名垂青史的英雄,临死前却在为自己的名誉苦苦自辩,这既是他自己的悲哀,也是这个民族的悲哀,,沈默知道,只要老师的死讯一传开,一切的质疑和诽谤。都会被哀思缅怀和清一色的赞誉所代替,可为什么一定要人死灯灭以后。所有人才能放下成见、放下心中的阴郁呢?难道不知道,你们现在说什么,逝者都永远听不见?

想着老师临终前的委屈,后悔自己对老师的关心,之停留在表面上。从没换位想过,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沈默的泪水便不受控制,擦干了又流下,许久许久才平复下来,继续看下去。

沈炼毕竟是沈炼二纵使有多少不满,有多少牢骚,那也是出自对这个国家的热爱,所以他用了更多的篇幅,向沈默描述这些年来,对北疆形势的观察,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没到北疆之前,我总听说。靶虏人面兽心,像狼一样凶猛、蜂一样狠毒,残暴缺德,违背了天经地义,像烛火幽灵一样在北疆之地往来流窜,延绵百年而成我心腹大患。

不止是我,朝廷的士大夫也这样认为,他们相信,蒙古人天生就是我们大明的敌人,假若粮草有积蓄,兵马充足,一定会燃起战火,侵扰边境;即使以谦卑的语言来叩关求通好,贡献礼物请求朝见?也不过是希望得到互市的机会,占大明的便宜。

这种看法根深蒂固,似乎是绝对正确的。

但我已经在边疆生活了整七年,每天都睁大眼睛,观察着这里生的事情,对大明的北疆边患,也算有些言权了我想说的是,我的看法改变了。

先要承认,蒙古人从来不缺勇武。且经过这百多年的繁衍生息。早像野草一样地芟延而难以锄尽,像游鱼一样在无边的草原上难以捕捉,哪怕以徐达、常遇春、蓝玉、成祖之能,率领曾经平定天下的强兵劲旅,都不能将其铲除,现在我大明中衰,武将蠢如猪,军队不堪用”我知道朝廷有意将在南方取胜的军队调过来对付蒙古人,但恕我直言,哪怕出二三名将,率数万精锐,可以在战场上击败对方,但绝不可能将其全部消灭,而且我大明边境延绵数千里,蒙古人占尽了机动灵活的先机,而据我所知,南方的将领中。甚至有不会骑马的,所以我要说。依靠武力,是永远无法解决北疆问题的。

但我现,其实蒙古人也是人。成吉思汗的雄心早已在他们的血脉中消退,也许一些王公贵族还存着妄想,但蒙古百姓早就厌倦了困苦的生活,渴望能安定下来,用他们的出产,换取生活的物资,甚至能像中原人一样。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不是为敌人说好话。因为一个可悲的事实是,经过蒙古人这些年的反复掠夺,我们的边疆省份,已经与他们一样赤贫,蒙古人现在的打劫。根本抢不到必须的东西,他们又不敢深入内地,朝廷还关闭了互市,所以他们一直处于物资极度匿乏的状态。

而且我要指明的是,现在对北疆破坏最大,让老百姓深受其害的,是大明自己的军队,而不是蒙古人。那些养兵自重的九边将领,将士兵和百姓视为自家的私产,毫不顾忌的压榨录削他们老百姓都说,蒙古人虽然如狼似虎,但一年只来一两次,捱过去还能过一段时间安生日子,但边军整天都在,让他们全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所以老百姓才会不顾生死,逃到板升去。背叛有如山崩地裂,形势危急像堤防断塌大明的百姓受不了本国的压榨,逃到长城外,请求敌军的保护,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也恰恰证明了,谁才是最大的



官府军队不思悔改,却将他们定性为“叛国”一旦抓住要株连九族。我说这好比外面狼和家里虎,都是要吃人的,老百姓只能选择一个,吃得少一点,能让他们活得时间更长的野兽罢了,就算是叛国,那也是因为这个国家不值得他们留恋了!

况且他们虽然委屈于虏手,却仍穿着华夏衣冠,婚丧嫁娶,都按华夏的礼节仪式,我认为他们还是中国人。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只是形势所迫,逃离了朝廷罢了。我认为。对于这些人,不应该加以迫害。反映该反省自己的错误,采取温和的对策,尤其是要解决自身的问题,才能消除他们心中的怨恨。使百姓不再叛逃。

而且我现一个。现象,很多蒙古牧民,也举家搬迁到板升地区,与“大明叛民,杂居,相处融融一你师母曾经在那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亲眼所见,他们一同放牧、一同耕种,说着一样的话、生活习惯也大致相同,很难分出哪是蒙人,哪是汉人了。

所以我现在认为,蒙古人与汉人确实有深仇大恨他们灭过我们的国家,我们也灭过他们的国家。他们杀了我们很多人,我们也造成了他们无数的寡妇,但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能让两族人民休戈偃武,不再打仗,为什么不能先放下仇恨呢?

第七二二章绝命书(下)

沈默相信,只有脱了一般士大夫的功利心,完全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来看到明、蒙关导,才能跳出“你死我活,的窠向,走出一条新路来。

以沈炼的看法,朝廷解决边疆问题的重点,在于内外兼修,对内要整顿卫所、铲除毒瘤,提高战斗力,至少能抵挡住蒙古人的进攻;同时为边疆百姓创造宽松的生存条件,对板升叛民也要一视同仁,尤其不要追究连坐,这样才能增加边疆百姓的向心力,使蒙古人失去耳目帮凶,此消彼长,对大明的危害自然降低。沈炼说,在对内政策取得显著成效的基础上,蒙古人必然会以谦卑的语言来口关求通好,贡献礼物请求互市,这时候应该要抱有尊重安抚的态度,不要欺辱他们,答应他们互市的要求,接受他们的礼物。

如果盲目拒绝、粗鲁对待,只能激化双方的矛盾”,一国之主政者,不应该因为无谓的意气之争,而做些有害无益的蠢事。

要知道,我们答应互市的根本目地,不是得到他们的牛马,甚至不是为了消饵战争,而是希望他们能向我们靠拢,与我们书同文、车同轨。尊奉我们的礼乐教化。

如果以礼文仁德招徕他们,赐给他们典籍,那么汉家的礼文仪节、典章制度、政治法规,便可进入从来不曾到达的草原地带,使他们诚心归附。到时候无需百万大军、十万铁骑,他们就会提壶第浆、以待王师,愿意倒戈投降,这是多少兵马都做不到的。

沈默十分叹服老师的见解,但他已经不是初到贵地、两眼一抹黑,对什么都不太清楚时候了,他现在是一个有着丰富政治经验,对国政大事有着清醒认识的,还算成熟的政治家了。

所以对任何事情,哪怕是老师的遗书,他都有自己的看法,绝不会盲目相信。在沈默看来,老师的看法绝对是戈时代的,要比那些士大夫盲目的“汉鞋不两立”人性的多,也实际的多。

但坦白的说,老师的看法还是太主观或者说在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法解决之前,他的美好愿景就永远无法实现。

虽然有些刺耳,可沈默现在愈相信,“人民意志,这种东西,尽管有时可以翻江倒海、改朝换代,但绝大多数时候,是飘渺无力的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其实是由少数人掌握的,这些人的抉择,决定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生存方式、前进方向,以及大多数人的福扯命运。

所以沈默的目光不仅看到占人口大多数的平民,更放在那决定性的少数人身上,,

先看大多数蒙古人戴着皮帽、穿着皮袍,以毡包马背当作帷床,像风驰乌飞一般,奔驰在长生天之下,草原隔壁之上,这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他们的信仰。

设想一下,如果叫他们穿上大红礼服,戴上黑色礼帽,用中原繁琐的礼仪限制他们,教他们如何按礼步趋行,就像给自由的灵魂套上枷锁。必会使很多人饱受狂稍,感到折磨,最重难以接受中原的礼仪。

归根结底,沈默并没有沈炼的那种,对自己文明的由衷自豪感一这不是说沈默对华夏文明没有自豪感,事实上,他对先秦百家、汉唐雄风无比的向往和骄微但华夏文明在一个阶段上稳定了太久,到现在无比成熟的同时,又隐隐散着腐朽的气息。随之而来的,是华夏文明的向心力和吸引力的降低,沈默不相信仅凭着文明的力量,便可使蒙古人归附。

当然,他也不会妄自菲薄,因为像大明这种极度成熟的文明,向来不会缺少拥更”他相信只要朝廷对蒙古保持怀柔宽容,会有很多贵族与平民,告别逐水草而居,喝酥油茶、吃奶略的生活方式,迁居到内地舒适的房屋之中,贵族们会习惯听《雅》、《韶》之乐,老百姓也不愿再回到颠沛流离的游牧中。

但那样的话,便如方才所言,真正可以决定民众命运的上层人士,却会感到无比的痛苦,因为他们必将在这场变革中,而丧失大部分的权柄与荣耀。于是这些人仍会非常怀恋原先驰射游牧的生活,那才是他们熟悉的,赖以统治子民的方式。

于是倔强暴戾的情绪又会骚动,蒙古王公们纷纷脱下汉服峨冠,挽,起长而宽的衣袖,拔集早已不耐烦的刀剑,带着子民重新回到草原上去,过原先的那种生活。

在这个过程中,必将矛盾丛生,冲突频,两族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旋即毁于一旦,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只能恢复到原先的战乱状态。

所以沈默的观点是,如果没有蒙古统治者的配合和认可,怀柔同化的政策,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想要兵不血刃的彻底解决北疆边患,更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退一步说,沈炼的这个计划,其实有着很好的可行性”,因为历史早已证明,对游牧民族来说,中原文明有着强大的腐蚀性他们赖以生存的吃苦耐劳和彪悍勇敢,都会在与中原文明的

至不济也可以在蒙古人的内部造成混乱,哪怕到时非要用武力解决,也会得到“卞庄刺虎。一样的良机,必定成功。

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外面又是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卫士们开始做饭,沈默也起来活动身子,虽说后半夜基本没睡,但身体还是快被冻僵了。

卫士们重新生起火,将昨晚剩得粥熬开,泡上些专门磨的肉粉,凑合着吃了早饭,老天终于开眼,把太阳放出来了。

这时候对面也吃完了早饭,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大人,您的决定是铁柱低声问道。

“沈默一边细心的将毯子折起,一边缓缓摇头道:“放他们去”

“要不要派几个弟兄跟上去,”铁柱对战功的渴望,其实出很多人的想象。“不用了,”沈默低声道:“我昨晚想过了,还是放过他们吧。”

“是”铁柱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坚决执行命令。

这时候那些蒙古人先收拾好了,已经准备动身,抓紧这混乱的空隙。那小乞丐野儿摆脱了兄长的钳制,来到沈默面前,脆生生道:“高手大哥,我们要走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沈默微笑着领道:“我们也要走了。”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他很喜欢这咋。耻光灿烂的孩子。

“我会给你写信的野儿很认真道:“你会给我回信吗?。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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