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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官居一品-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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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罚他们抄写《论语》、《大学》十遍八遍,以巩固基础。

见他非但不承认自己无知,还变着法子惩罚自个,阿吉和十分自然生气,坚决不写。不写就要挨板子,李成梁教书不行,打人却是好手,每下都打得他俩痛不欲生,却绝不伤手,连写字都不影响。

打完了还要写,写不完还要打,两个大少爷何曾受过此等折磨?又岂是逆来顺受的主?终于在几天之后,决心和这个野兽先生,来个了断。但知道对方是老师,又是成年人,不能力敌只能智取。通过观察,他们发现每天早晨,仆人都会在先生到来之前,先为他泡好一杯茶。

俩少爷觉着这是个机会,便让书童去买了最厉害的迷药……为免买的是假冒伪劣,他俩还拿书童做过实验,只小指盖那么点,便让他睡到现在还没醒。效果验证后,两人第二天便早早来到书堂,装模作样的背书。等那泡茶的仆人一走,俩人便一跃而起,十分跑到门口望风,阿吉则从怀中掏出小药瓶,掀开茶杯盖子往里倒。恰好今天泡的是普洱茶,颜色酽得很,完全看不出来。”

“来了来了……”十分焦急的催促道。

“好了……”阿吉手一抖,一瓶药末都倒了进去,然后把瓶子往怀里一揣,赶紧跑回座位上。

待李先生昂首阔步走进书堂,两个孩子已经坐在那开始读书了。按说这是件好事儿,可李成梁直觉有些不对劲,这俩小子从来都是卡着时辰到,就算比自己来得早点,也从来都是在那大眼瞪小眼,哪会主动背书?

“太阳这是打哪边出来了?”李成梁似笑非笑道。他故意诈一诈他俩,要是真的用心背书,是不会听到这句的。可要是心里有鬼,肯定会听到的。

“先生,东边。”阿吉这个笨蛋,往窗外看看道。

果然是假装的,李成梁心中冷笑,但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没点破,而是加倍小心的走到讲桌后,看看没什么异样,才缓缓坐下来,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茶杯。

俩孩子虽然还在大声背书,但视线已经从书本转移到茶杯上,一起无声道:‘喝下去,喝下去……’他们早想好了,只要这家伙一撂例,就把他扒得只剩裤衩,然后装车运出去,往棋盘天街上一丢。就不信丢了这个丑之后,他还好意思再继续骗吃骗喝下去。

李成梁居高临下,早把两人的眼神尽收眼底,顺着他们的目光便看到了自己的茶杯。虽然两个孩子又倏地收回目光,但他还是猜到,问题就在这里口于是不动声色的细细端详,果然在杯托和周边的桌面上,看到了极细微的一些粉末。

‘原来如此。’李成梁终于明白了他俩的意图,这时他可以大声质问他们,给茶里加了什么作料,然后再打他们一顿板子。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两个顽童肯定要卷土重来,况且自己也不是来陪他们玩的,老这么玩猫捉老鼠也不是个事儿。

‘索性震他们一下,一劳永逸。’虽然打定主意,但他也不敢贸然喝下,万一要是什么鹤顶红之类的剧毒,自己死得多冤枉啊?李成梁便只假装啜一口,然后咋舌道:“真烫……”就很自然的把茶盏搁下,同时用小指在杯托上一抹,沾了点粉末在上面。

见他没喝,两个孩子有些失望,只能继续背书,等他早晚把这杯茶喝下去。

李成梁也不管他们,拿起本《春秋》来,借着往手指上吐吐沫的机会,舌尖碰了下小指,感到一点曼陀罗花粉的香味,原来是迷药,他就放下心来。

翻着书读了两页,李成粱装作口渴,便再次端起了茶杯,喝了好大的一口。这次俩人都看清楚了,是真的喝到肚里去了,不由心中狂喜,默念道:‘一、二、三……’

没数到十,就见那先生咣当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嘢……”两个孩子欢呼着,把书一抛,就跑到讲桌边,准备动手搬他。谁知这先生竟沉重无比,使了半天劲儿,也纹丝不动。

俩孩子心说,看来我们年纪小,没劲儿。便把各自的书童叫进来,让他俩帮着搬,两个书童虽然带个‘童’字,但都是十六七的小伙子了,其中一个还是铁柱的儿子,单手就能举起磨盘,按说一人就能把这先生搬起来。

可是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搬动。另一个赶紧上去帮忙,还是没搬动,阿吉和十分也凑上去,四人使出吃奶的劲儿,这回终于把他托了起来。

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手上的重量陡然加剧,那刚起来一寸的李先生,又轰然落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呦……”“我的妈呀……”真是邪了门了,四人的胳膊还全都脱臼了……

这时李先生才缓缓从桌上爬起来,伸个懒腰道:“咦,怎么睡着了?难不成昨晚没休息好?”然后又看到呲牙裂子的四个人,又咦一声道:“你们怎么了?便秘吗?”

两个书童毕竟年纪大,知道是这人在使坏,道:“快把我们的胳膊接上,坏了我家少爷,你吃罪不起……”

“你们是什么东西”,李成梁冷哼一声道:“敢在学堂里大呼小叫!”说着用丹田喷出三个字道:“滚出去!”竟煞气四溢,唬得人心肝直颤。

两个书童险些被吓破胆,一点违抗的念头都没了。但好在是家生的奴婢,忠心不二,便要扶着少爷出去。

“他们不能走!”李成粱又哼一声道:“现在是上课时间!”说着两手一伸,就把阿吉和十分捉了过来。

两个书童知道遇上高人了,只好跑出去找援兵去了。

膀子脱臼的阿吉十分,虽然站在那不声不响,其实已经痛得撕心裂肺了,只是他们性情如此,绝不肯在这仇家面前掉泪罢了。但毕竟是孩子,还是不停往外张望,心说怎么还没人来救命呢?

“别痴心妄想了。”李先生看穿了他俩的小心思,冷笑道:“没人会来救你们的,就乖乖上我的课吧。”

第七七四章新官上任(上)

(更新于:2011050616:27)

经过沈明臣连天的劝说,围在沈家门口的人群,终是渐渐散去,户部应该是他们的下一站。

礼部那边早就派人驻在沈家了,这头官轿一出门,那边就赶紧去通报,让衙门里的人准备接印仪式。

那在沈府蹲点的,正是沈默的老相识王启明,只见他拿着一面小镜子,走到沈默轿前,陪着笑道:“部堂大人,属下早就请人问过,后天是个上任的好日子……”

沈默淡淡道:“本官不信这个,择日不如撞日。”

“要说今儿也不错,黄历上还是好星宿居多,不过底下还有个坏星宿,怕冲撞了不好。”王启明便把那小镜子奉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道:“算命先生说,把这个挂在轿楣上,就诸邪回避了。”

沈默一看,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上面还画了一个八卦,心说,你就算是好心为我化解,也找个不显眼的呀!今儿这么好的日头,我轿子上挂面镜子,一路上闪闪发光,知道的说我这是辟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脑疯了呢。不由笑骂道:“你挂自己脖子上吧。”说完便放下了轿帘。

“起轿……”胡勇一声令下,轿夫们便抬起轿子,往胡同外走去。王启明见讨了个没趣,只好把那铜镜收在怀里,小声嘟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轿子穿过繁华的棋盘天街,往东江米巷行去。王启明热情依旧,不厌其烦的催促道:“快点,快点,卯时三刻必须进门,可不能耽误了时辰。”轿夫们虽然也烦他,但谁也担不起误时的责任,便比平时加快了脚步谁知刚到了江米巷街口,就看到有人把礼部衙门给围了。

王启明这些天在沈府蹲守,一看那些人就直犯嘀咕道:“到底是时辰不好,撞着这么些丧门星了。”原来这些人,正是把沈默堵在家里的那一群。他们也确实被忽悠去了户部,可大明六部衙门离着都不远,礼部这边一准备,户部就知道了……正愁着没法打发这些爷呢,便起了坏点子,对他们说今天是礼部尚书上任的日子你们赶紧过去,那边大喜的日子,肯定好说话。

这些人果然闻言拔腿就跑,到了东江米巷时,礼部的人还正准备乐队和仪仗呢猝不及防,就被他们围了个正着。

偏着礼部侍郎殷士瞻又是个没主意的,有心叫差役把他们撵走,又怕把事情闹大了,给部堂大人惹麻烦,可任在这人堵在这儿,眼看着一场仪式要被搅黄了,直在那里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当看到沈默的轿子到了,他竟感到一阵放松心说终于来了当家的……

沈默也看到那些宗室,不免暗叹一声,看来人家又把球踢回来了。既然赶上了,躲是躲不过了,这也算对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的初考了,万不能怯场。

想到此,沈默定定神,沉声道:“落轿。”

那边也发现了这顶绿呢官轿,宗室们都是识货的一看就知道是尚书大人的坐轿。于是呼啦一声从衙门口围了过来。

护卫们赶紧上前一步、排成一线,挡在大人身前。

“我们要见尚书大人……”“请沈部堂出来说话。”宗室们嚷嚷起来。

轿帘缓缓掀开,沈默弯腰下了轿,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我就是沈默,诸位有何事体?”

“沈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祖上的规矩不能坏……”“朝廷要逼死我们吗?”众宗室七嘴八舌十分嘈杂,又没法听清。

沈默抬起手示意众人少安毋躁,提高嗓门道:“众位请先心平气和再派个代表出来,跟本官把话说清楚。”顿一顿道:“这样吵吵嚷嚷根本没法对话。”

宗室们又吵吵嚷嚷一阵,好半天才推举出六个深孚众望之人,走出人群和官府交涉。

沈默的目光却转向街口,便见大队的官兵涌过来,原来这会儿功夫,巡城御史带了兵马司的金吾卫,前来救驾了。

“部衙门前乃朝廷禁地!”一匹骏马小跑而来,上面坐着个大嗓门的传令兵:“尔等速速散去,否则休怪王法无情!”

看到大队的官差,手持棍棒铁链包抄而来,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重又骚动起来,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愤怒。虽是天潢贵胄,不像小老百姓那样惧怕官府,但终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真要给抓进狱神庙,不死也得脱层皮啊!于是群情激奋,当即就有人鬼哭狼嚎起来。

官兵们知道这种时候,要想镇住场面,关键是下马威得狠,于是二话不说,一阵乱棍下去,当即把那些出头鸟打得羽毛乱飞。别看宗室们平素耀武扬威,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但真到了这种考验悍勇的时候,还真不如干力气活的穷苦百姓,至少人家还能抵挡一阵,他们却毫无招架之力……原本官兵只想给个下马威,谁知竟一下把他们打得屎尿横流。

“住手!”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沈默大声喝止道:“不许打人!快快停手!你们谁是领头的。

巡内城御史周有道一手扶着官帽,跑到沈默边上,施礼道:“下官救驾来迟,部堂大人受惊了。”

沈默一脸,焦急,道:“多谢周大人来援,但请你速速收队吧。”

“啊……”周有道吃惊到瞪目结舌。

沈默又重复一遍道:“请周大人收队。”

“不抓人吗?”周有道小声问道。

“这么多人,抓谁?”沈默压低声音道。

“这可是礼部衙门……”周有道难以理解道:“万一……”

“这些都是大明贵胄,最是高贵,最有涵养,怎会干那种土匪般的行径?”沈默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提高声调道:“本官既然管着宗人府,便有义务保护大明宗室。周大人放心,这衙门拆不了,真拆了,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跟他人无关。”

既然人家尚书大人都这样说了,周海哪还能多管闲事,便抱下拳道:“成,听您的。”说着一挥手道:“收队!”便带着意犹未尽的兵马司士卒离去了,只留下一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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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此陡然一击,宗室们这下没了精神,一个个神情木然,有好些人还流了泪。这时沈默越过侍卫,走到他们中间,一面让人抬头破血流者包扎一面温声劝慰起来:“兵马司确实有些严厉,但你们的行为,是不是也有些莽撞呢?六部衙门乃是仅次于皇宫的要地,人家打就打了,告到皇上那也没用。”

宗室们本来还想让沈默做主,但听他这样一说,再朕系起前年那次,也是有那么多宗室下了诏狱。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时过境迁,朱家的子孙又怎样,还不是一群人家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可怜虫!许多人心生悲凉,呜呜哭起来。

“大家不要悲伤。”沈默的安慰适时响起:“优待皇室宗亲,勋旧贵戚,是我大明二百年的祖制朝廷是不会不认的。”经过方才那段插曲,宗室勋贵们再没脸跟沈默闹了,反倒觉着他跟亲人一般,是真心向着他们的。所以当他开始说话,场上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你们心里着急,我也感同身受,但光着急没用,咱们还是得合计出个对策来。但大街上哪是谈正事儿的地方?何况本官连印都没接现在说什么,也做不了数啊。”说着朝众人团团拱手道:“诸位要是相信我沈拙言的,就请先回去,该治伤的治伤,该吃饭的吃饭,等明天一早,请六位代表来部衙相商本官保证,一定会为你们说话的。”

“沈部堂够意思咱们也得够味儿才行。”众宗室互相看看,他们也知道今儿折了锐气已是没脸再耗下去了,一今年老望众者出来说话道:“今儿是他老人家上任的好日子咱们不能搅合了,就按照他说的办吧……”这才把一众宗室说散了。

那些人一走,殷士瞻赶紧带着礼部众官员过来迎驾,沈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这时礼赞告吉时已到,鼓乐手们开始吹吹打打,他便在众人簇拥下进了衙门,拜了圣旨、大印,便是部堂升座,属官堂参,差吏叩贺了。

因为今儿是尚书大人上任,所以阖部上下来得齐刷刷,一个不落。殷士瞻便为沈默介绍起属下来,虽然当过本部侍郎,对这些都了解,但沈默还是保持耐心,听得很认真。

礼部作为六部之一,其长官自然是他这个尚书;又有左、右侍郎为佐贰,但现在只有殷士瞻任左侍郎,右侍郎空缺中。其隶下有司务厅负责日半起草、文移等。又有四大清吏司,其中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以及管理全国的学务、科举考试事;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也就是祭祀天地神祗,以及国家的吊唁开办……国之大事,不过戎与祀,这也是礼部最原始、最本源的职能。

又有主客清吏司,掌宾礼以及接待外宾事务,下设四夷馆、同文馆等数个针对性很强的部门,负责和藩属、外国打交道;还有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筵飨是国宴;廪饩是各级学校中,发给生员的粮食补贴;牲牢是祭祀的牺牲,一看就是个油水部门。事实上,虽然礼部给人的印象向来清苦,但这四司也有尊卑穷富之分,不消说,精膳司自然是那个富司;而仪制司因为管着读书人进身的途径……科举,当然地位尊崇,被称为尊司;祠祭司虽然有个好大的名头,但跟鬼神打交道,能有油水才叫见了鬼,所以当之无愧是穷司。至于主客司就更惨了,大明唯我独尊,一切外国皆是下民,结果连累这大明外交部,也成了卑司。

无论如何,各司有郎中一人,员外郎一到两人主事若干人,这些正式编制外,又有书吏若干,负责日常事务的处理。

每司之下,又有若干馆局负责具体的差事,如会同馆、铸印局之类,由各司主事所领,其大使、副大使之流,若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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