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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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睿心里暗笑,“成本太低,酿制粗糙,也就只有胡人不嫌弃吧。价钱当然不能太高,价钱太高,一般的吐蕃人也喝不起——也算是薄利多销吧,先给吐蕃人一点甜头。”
第091章喜宴之上
萧睿搞出“烧刀子”本是一个偶然。这种在萧睿看来根本不入流的酒品,与前世辽东一带的地方名酒烧刀子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果然不出萧睿的意料,吐蕃人更加喜欢入口犹如烈火焚身一般的烧刀子,而且,烧刀子价格便宜,一坛才卖100钱,吐蕃客商朗然嘉措当即就订购了1000坛,只等拿到货便要运回吐蕃去销售。
还不仅是吐蕃,就在吐蕃客商朗然嘉措的有意无意地宣传下,几个来自西域的胡人以及更远的大食人也对烧刀子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从酒徒酒坊买的一坛回来一品尝,个个高呼过瘾,也纷纷向酒徒酒坊付了定金,下了订单。
杨括不可思议地望着案桌上摆着的一摞“订单”,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这种“滥酒”竟然这般受胡人的欢迎——短短几天的功夫,天哪,居然有了数千坛的订购数量!
……
……
杨母和三姐儿居住的宅院里,一大早就摆下了数桌丰盛的宴席。杨母要收杨括为养子,杨家所有在益州的族人全部都来道喜祝贺。
萧睿还是那一身青衫,神色淡然地牵着少女玉环的手从门外走了进来。少女为了参加今天杨母收养杨括的喜宴,特意穿了一袭华丽的丝缎孺裙,娇艳的脸上薄施脂粉,还在脖颈上戴上了一条绚丽耀眼的珍珠项链,整个人看上去大方端庄,明艳不可方物。刚跟萧睿走进院中,就引起杨家族人们的一片赞叹声。
萧睿如今可是杨家的大贵人,这些杨家的族人们多在酒徒酒坊里做事,对这个既是亲戚又是幕后大老板的少年郎,敬意中未免含有几分畏惧。少女与自己的亲属们寒暄着,突然看见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妇人,牵着两个女童,身后还跟着一个10岁左右的男童,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着。
见是杨钊的妻子,少女心中暗叹,扬手招呼道,“孙氏嫂嫂,请进来吧。”
孙氏带着杨钊的三个孩子,垂头匆匆走了进来,无视旁边的杨氏族人们投来的鄙夷目光。孙氏向少女和萧睿躬身一福,“玉环妹妹,萧姑爷,孙氏就是来向婶娘说句道谢的话,完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孙氏的三个孩子望着院中一桌桌丰盛的食物,都在暗暗吞咽着口水。那个稍大一点的男童,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旁边一桌上的果子点心,口中的口涎顺着肮脏的嘴边滑落下来。
少女叹息一声,顺手从桌上抓起一盘果子点心,俯身去分给了三个孩子,柔声道,“孩子们,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是自己家里,幺姑给你们拿!”
三个孩子应该是饿极了,黑乎乎的手接过点心和果子,也不知道道谢,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见母子三人的惨状,萧睿也是一声叹息,心中对杨钊的憎恨和厌恶又增添了几分。
三姐儿从一旁走了过来,脸色妩媚得能掐出水来,丰乳肥臀一步三摇,说不出地勾人劲儿。她先是下意识地用勾人的眼神色瞄了萧睿一眼,然后又轻轻叹息着,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三个孩子肮脏的脑袋,仰头对孙氏说,“孙氏嫂子,以后没有饭吃的时候就到家里来,咱不能让孩子饿着不是?”
孙氏难堪地摸了一把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三姐儿把母女三人安排在杨母自己和萧睿以及玉环等人一桌上,杨母起身说了几句开场白,杨括又当众跪下向杨母叩了三个头,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娘亲,这认亲的喜宴便宣告开始。杨家的族人们一边互相小声叙谈着,一边偶尔用敬畏的目光瞥一眼不远处的萧睿,突然听门口传来重重的叩门声。
杨括匆匆去开门,却见杨钊一身酒气穿着一身崭新的袍衫站在门外,大咧咧地道,“怎么,你老弟如今发达了,就不认我这三哥了?杨家的喜宴,为什么不请我!”
杨括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杨钊已经从他的身侧闯了进去。
杨钊趾高气扬地迈着四方步,崭新的袍衫衣袖挥动,就跟那抢食成功的公鸡一样地站在院里在自己的族人身上扫了一圈,冷笑起来,“婶娘,恭喜了,如此喜事杨钊怎么也得来道贺道贺。”
当啷啷!杨钊从袍袖中甩出一贯钱,明晃晃的通宝在地上滚动着。
“诺,婶娘,这是杨钊送你的贺礼。一贯钱!”杨钊梗了梗脖子,哈哈一笑,喷出几口熏人的恶臭酒气。
院中的杨氏族人愕然地看着地上的一堆铜钱,再回身看看杨钊这一身崭新的行头,心里都暗暗骂了几声:这狗日的倒是发达了?
萧睿面色淡然,冷眼旁观着。杨括怒火中烧,回身来推搡了杨钊一把,斥道,“你少来显摆,滚蛋!这里不欢迎你!”
杨钊踉跄着退了两步,向杨括吐了几口唾沫,“你嚣张什么?你不就是给人家当了狗腿子,才有了今天?是不是啊,酒坊大掌柜的!哼,老子也告诉你,别狗眼看人低,老子从现在开始,也发达了!知道吗?老子发达了!”
杨钊斜眼一看,见自己的婆娘和三个孩子正低头坐在那里吃食,猛然冲了过来,大吼道,“臭婆娘,烂骚货,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来了。赶紧滚回家给老子做饭!”
说话间,杨钊就要上来撕扯孙氏。孙氏面色煞白,颤抖着起身后退。这个时候,她的三个孩子,尤其是她的儿子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盛满果子的盘子,眼中放射着刻骨的仇恨,狠狠地盯着杨钊。
“小畜生,想要干什么?”杨钊骂了一句,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孙氏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儿子,猛然像只小牛犊子一样扑了上来,手中的盘子狠狠地砸向了杨钊的头上。
哐啷一声,果盘砸在杨钊的头上碎成好几截。杨钊吃疼刚要挥拳教训自己的儿子,却见那孩子已经疯狂了一般地冲上,又是撕咬又是拳打脚踢,口中还发出了野兽一般低沉的嘶吼。
……
……
冷酷的贴身侍卫卫校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顺手扭起杨钊的手一脚就踢飞了出去。萧睿恶心地扫了趴在地上惨叫的杨钊一眼,摆了摆手。卫校冷笑一声,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森然道,“我数到十,你马上给我滚出这个院子,慢一声我就砍断你一只胳膊。”
“一,二……”
卫校阴沉沉的才数了两声,那三字还没出口,杨钊就已经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地逃窜而去。临出门时,才撂下一句狠话仓惶而走。
第092章令狐小白
杨钊仓皇而去,可院中杨钊那儿子依旧喘息着,一双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目光阴狠地走到孙氏面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低低道,“娘,不怕,他要再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这等凶狠的话和阴狠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不由让萧睿感到浑身的毛骨悚然。从这孩子那毫不遮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而观之,杨钊平素该是如何地虐待这可怜的母子三人。让一个孩子对自己的父亲怀有刻骨的仇恨,这该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萧睿叹了口气,俯身下去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柔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咬了咬牙,涨红的脸色和缓下来,闷声道,“我叫杨炼。”
萧睿哦了一声,向少女使了个眼色,玉环从怀里掏出一张十贯钱的飞票塞到孙氏手里,柔声说着,“孙氏嫂嫂,拿上这些钱去给孩子们做几件新衣衫穿吧。”
前次在蜀州,萧睿已经给了她十贯钱,如今一出手又是十贯钱。虽然这点钱对于萧睿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孙氏来说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是上次给她的钱,大部分还是让杨钊抢了去。孙氏手心抖颤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三个孩子也抽泣着陪跪在母亲身后,杨炼伸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咚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竟然说了一句让在场杨家族人想不到的话:“这些钱,杨炼将来会还给你的!”
萧睿一怔,继而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错,有志气,我随时等着你!”
……
……
这场喜宴因为杨钊的“捣乱”,杨氏族人们也就有些意兴阑珊了。杨母更是有些生气,提前便退席回房休息了。酒宴就此草草散去,杨氏族人纷纷向萧睿和玉环拱手施礼告辞而去,萧睿望着杨括站在门口送客,心头情不自禁地浮起一股无名火。要是这杨钊不是玉环的族兄,玉环的宗族观念又太强,他真恨不能让卫校狠狠地教训教训这这***东西。
令狐冲羽从门外匆匆而来,伏在萧睿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萧睿面色一变,冷笑一声,“这狗东西当真是要自作孽了。”
这杨钊居然投靠了鲜于家,据说在鲜于家的一间酒坊里的当起了管事。至于杨钊是怎么跟鲜于家走到一起的,萧睿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在鲜于仲通眼里,杨钊不过是一条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哈巴狗罢了,养起这只恶狗,无非还是想着找机会对酒徒酒坊下手。
萧睿烦躁地在杨家的院里转来转去,见他心情不好,又似是跟令狐冲羽有事要谈,少女便乖巧地拉着三姐儿进了屋。杨括指挥下人收拾完院中的喜宴“残局”,也向萧睿这边扫了一眼,自顾回了自己的寝室。
本来,此次喜宴之后,萧睿决定要带着少女等人离开益州回洛阳了。毕竟,他也挂念着在洛阳的姐姐姐夫,再说了,他也不可能长期住在益州。至于鲜于仲通,他觉得酒徒酒坊背后有章仇兼琼在,鲜于家不可能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只要杨括小心谨慎,再加上章仇怜儿的照拂,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现在这个***杨钊又像一颗老鼠屎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知怎么地,萧睿越来越有预感,只要他一离开益州,这狗东西就会给杨家和酒徒酒坊带来麻烦。
“麻辣隔壁的——”
听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爆了一句粗口,令狐冲羽有些愕然地望着一脸激愤之色的萧睿,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掩嘴干咳了几声。
“令狐兄。”萧睿沉吟良久,突然面色变得阴沉下来,他伏在令狐冲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令狐冲羽面色一惊,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默默点了点头,“公子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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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睿跟少女回到自己的住处,秀儿刚刚给两人端上两杯萧睿喜欢的清茶,就来了一个客人。竟然是导江县的公孙固,带着他的女儿公孙妍找上门来。
公孙固面色极其疲惫苍老,短短几个月不见,这老者似是骤然变老了十岁,满头的苍发抖颤着,晃动着那颗老迈无神的头颅,连连向少年作揖。
少年吃了一惊,赶紧扶起公孙固,“公孙老爷这是作甚?”
公孙固叹息一声,疲倦地环顾厅中,无力地问了一句,“萧公子,不知那位令狐公子可在?”
“你找令狐冲羽?”萧睿奇道。
公孙固身后,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的面蒙纱巾的公孙妍一听这个名字,立即挣脱了侍女的搀扶,三把两把地扯落自己头上的纱巾,露出那张蓬头垢面的脸来,撇着手大叫道,“小白,我的小白呢?小白啊!”
公孙妍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捶胸,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疯了?”萧睿一惊,继而又生出几分不忍。他也曾经是养宠物的人,知道很多宠物与主人之间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深厚感情。尤其是像公孙妍这种年轻的寡妇,那条白色的巨蟒可谓是她守寡生活中的精神慰藉和情感寄托。如果再说得变态一些,她怕是已经将那白蛇当成了跟丈夫平级的“人”,而不是宠物蛇了。一旦失去,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公孙固几乎是瘫倒在胡凳上。自打白蛇死后,公孙妍行刺令狐冲羽被公孙固关进房中之后,她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经常半夜三更地就在房中嚎叫,那凄凄惨惨戚戚的一声声呼唤小白的声音,搅得公孙家阖府不安。
令狐冲羽在公孙家养伤,身体刚刚有点起色,那日正在公孙家的后花园里闲坐,公孙妍也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就再也不撒手,一口一个小白小白地叫着令狐大侠客。
自那之后,令狐冲羽就再也在公孙家里呆不住,索性就不顾公孙固的盛情挽留,告辞离开。他走了也就走了,可公孙妍却没日没夜地闹腾着要见小白,要她的小白,一会看不住她,就开始寻死觅活,要么用剪刀抹脖子,要么就去后花园中跳湖。
无奈之下,不堪折腾的公孙固只好带着公孙妍来益州寻找令狐冲羽。
“令狐?小白?”萧睿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可转眼间又被少女不满地扯了扯袖子,知道自己笑得有些不是时候,便强行忍住了笑,吩咐秀儿,“秀儿,去找令狐冲羽过来。”
第093章离开益州
令狐小白兄一进客厅,就看见了坐在地上“撒欢”状若疯癫的公孙妍。说来也怪,这公孙妍一见令狐冲羽进门,便立即安静下来,扎煞着手晃荡着身子扑了过来,骤然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白!”
……
……
闹腾了几天的公孙妍终于在令狐冲羽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看着几个侍女把公孙妍接了过去,令狐冲羽尴尬地搓了搓手,神色非常复杂。
“小白兄,你准备如何处置?”萧睿掩嘴失笑。
“公子……”令狐冲羽难堪地扫了公孙固一眼,眉头一皱,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公孙老爷,我马上要随公子爷回洛阳去了,令嫒……”
公孙固早已乱了心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怎么办?还能让人家一个陌生男子将自己守寡的女儿带在身边?不要说自己女儿如今疯疯癫癫地,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人家也未必就愿意——没名没份的,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萧睿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少女呆在一旁看了半天,突然低低说了一句,“萧郎,奴看是不是这样,请怜儿姐姐为令狐大哥画一幅肖像来,送给那可怜的公孙小姐,看看能不能管用。”
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萧睿赶紧派人去请章仇怜儿,玉环怕下人去说不明白,索性亲自带着秀儿去了章仇府上。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章仇怜儿就带着画笔赶了过来。
一番寒暄之后,章仇怜儿就在厅中临摹了一幅令狐小白兄的肖像画。
当天晚上,公孙妍醒转过来,在她第二声小白还没叫出口的时候,公孙家的侍女就把章仇怜儿所画的令狐小白兄的肖像画递了过去。让公孙家上下兴奋的是,这法子果然有效,公孙妍立即安静下来,轻轻抚摸着画幅上的令狐冲羽,一边喃喃自语,“小白,我的小白,好小白,你再也不能离开奴了。”
门外,萧睿笑得前仰后合,令狐冲羽面色通红呆了呆撒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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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二年八月初一,益州城外,包括杨母和杨三姐在内的杨家所有族人都来为萧睿和少女送行。亲人别离,母女相聚再分别,滋味当然是不好受。
少女跟娘亲和三姐儿依依惜别抱头痛哭,萧睿则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官道上,眼望着一辆从城门口缓缓驶出的豪华香车默然不语。他知道,那是章仇怜儿的马车,那黑色的马车斗篷上赫然印着两个醒目的字:“章仇”。
秋风送爽,猎猎声起。萧睿任凭清风拂面,仍旧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章仇怜儿的马车走到距离杨氏族人聚集之地还有十数米的地方,远远地停下,再也不向前行进半步。静静地停在官道上,只是那拉车的两匹枣红马噗嗤地打了一个响鼻,抬了抬马蹄,扬起淡淡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