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5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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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之功,使出这般手段对付他,是不是……
不!有个声音在顾宪成心中炸响,咆哮着告诉吼道:秦林这般幸进小人,岂能与士林君子同列朝纲?一介武夫,幸进佞臣,不知礼义廉耻,他现在所立功绩越大,将来危害国朝也就越烈,更何况他还和江陵党余孽暗通款曲,将来万一被他翻案,则现在朝堂上的众位正人君子将伊于胡底?顾某对付他,非为个人恩怨,实为国朝祖制,实为大明江山社稷!
这天下,应该由我等士林君子来秉政,众正盈朝,必然政通人和,万万轮不到秦林这种武夫佞幸!
顾宪成恶狠狠的咬了咬牙,腮帮子上肌肉鼓了鼓,毅然决然的坚定了信念……
终于,匆匆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次辅申时行由管家带领着直入花厅,张四维和顾宪成都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不到半个时辰的等待,在两人心中显得格外漫长。
夏末秋初,京师的天气已微凉了。可申时行低头跟在管家身后,兀自走得额角见汗,抬头看到张四维披麻戴孝,顿时惊问道:“凤磐相公见召……啊呀,凤磐兄这是?”
张四维满脸悲戚的拜下去:“弊乡传来噩耗。家严驾鹤西去矣!”
申时行大惊失色,也拜下去平磕了头,然后把张四维扶起来,神色讷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的搓手:“唉,这可怎么是好,唉,怎么是好啊,当年时行曾与令尊一晤,得教益良多……凤磐啊凤磐,令尊家风德馨海内皆知。如今得享高寿,已是寿终正寝了,还望兄以国事为重,节哀顺变才是。”
申时行这番老好人的本色表演,当真丝丝入扣入木三分。张四维和顾宪成交换了一个眼神:申汝默碌碌无能之辈,数十年间萧规曹随而已,此等人不足为虑!
亏得申时行啰嗦废话半天,总算带出国事为重四个字,张四维也好接过话头,悲声道:“愚兄突闻父丧。此时方寸已乱,说不得少待就要上表丁忧回乡守制,国事大局就尽数交托汝默贤弟了。还望贤弟将来有一番振作。刷新朝政、整肃朝纲,为圣朝创出一番新气象,则愚兄在蒲州仰望都门,亦可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聊以自慰了。”
申时行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微露喜色。接下来又转喜为忧,红着脸道:“弟才计拙劣。堪堪只能萧规曹随,哪里谈得上刷新气象?朝中若无凤磐兄主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凤磐凤磐,这朝中一刻也离不得你耶!时行这就联络同道,上表请陛下降旨夺情。”
首辅去职,次辅接任的希望很大,申阁老这一番举动,充分表现出他既希望有个接任首辅的机会,又惶恐不安的心态,还担心得罪了张四维,一个劲儿的逊谢谦让。
张四维和顾宪成越发坚定了判断,无谋少断,色缓胆薄,见小利而乍喜,谋大事而惜身,说的就是申时行这号人。
支撑他们这种想法的,也不仅仅是申时行此时此刻的表现,毕竟过去的很多年里,他给同僚们留下的印象就是个优柔寡断的老好人,可以踏踏实实的执行决策,做副手是很好的,却没什么大本事,更没有威胁到别人的野心。
申时行说罢,就作势要走,出去替张四维张罗夺情之议。
张四维从后面赶紧扯住他,苦笑道:“昔年张江陵夺情,海内物议鼎沸,愚兄安能步其后尘?汝默汝默,不消说了,今后天下之任就在你肩头啦!”
这倒是实话,张四维算哪根葱,能和先帝隆庆爷临终交托的顾命大臣、万历帝师张居正比?张居正夺情,尚且惹来许多非议,他要敢行此事,恐怕闹得身败名裂,还照样要回去丁忧呢。
申时行极为惶恐不安,不住声的逊谢,说自己庸碌无为,实在不敢承担首辅重任,那副又惊喜又害怕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了好笑。
就要你这等庸人呢!张四维腹中冷笑,趁势把顾宪成推出来:“汝默不必担心,顾叔时顾世兄乃人中龙凤,出谋划策极为得力,有他在朝中襄赞,又有王用汲、赵应元、余懋学等等诸君为羽翼,汝默更有何事不可为耶?”
话里话外,张四维的意思就是叫申时行凡事与顾宪成商量着办,再加上王、赵、余等党羽,他自己回蒲州老家守制,也能始终保持对朝政的影响力。
“有顾世兄相助,真是天助我也!”申时行以手加额,然后拉住顾宪成的手,热情得无以复加。
顾宪成连连逊谢,心头暗自得意,看来那本弹劾秦林的奏章还是能发挥作用的,申时行比张四维好应付得多,自己出卖点风云雷雨,今后几年必将渐次崛起,进而名震京华!
殊不知申时行的心头,也在冷笑不迭:徐文长说的没错,张四维就是丁忧回家,也不肯放弃朝政,哼哼,想以申某人为傀儡?难道申某就做不得真首辅!倒是秦林那边……
'第一卷荆湖夏风890章师法老泰山'
秋高兽肥,正是行猎的好时节,蒲州城东王官谷中条山麓,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正弯弓射猎,六名蒙古武士左右包抄,连珠箭不停射出,将野兽往中间驱赶,七八位喇嘛前后遮拦,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芒四射,实乃内功精湛的密宗高手。
全队正中,被十余锦衣缇骑紧紧簇拥着,嘴角挂着点儿坏笑的家伙,正是奉调蒲州戴罪立功的秦林秦长官!shuhaige。
这飞鹰走犬的架势,还真是煊赫逼人,谁能想到秦林半个月前还黑如煤炭,蒲州各显贵世家避之不及,无论走到哪里都吃闭门羹,现在却如此意气风发?
自打张允龄“病故”,蒲州的局势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有心人很容易体会出来:首先是锦衣总旗桂友骅不知怎地就跪在秦林府门外头,痛哭流涕的说是要负荆请罪,接着蒲州知州黄志廉前来投贴拜会,然后王崇古府上几个待字闺中的侄女孙女,以闺蜜身份前来拜访张紫萱,最后同州马自强马家、蒲州杨博杨家也都找了个借口派人。
这些关中豪门世家传承百年甚至更久,观看风色的眼力劲儿那是一点儿也不缺,张允龄外有做着首辅大学士,内则在蒲州苦心经营,势力盘根节,秦林被削去一切官职典恤,就带着十来个随从轻身到此,那时候当然谁也不看好他,估计这人在蒲州的铁桶阵里,也就辗转沉沦下去,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孰料在风陵渡,在王官谷,在绛州卫。在同州渭河边。少师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秦林却越战越勇,赌赛渡河。隐收父老民望,王官谷小挫少师府凶焰,绛州卫逼得张允龄的内线畏罪自尽。到了同州,本来是少师府同党的威德法王,居然被秦林翻掌间收服为己用,最后,连张允龄本人都不明不白的一命呜呼!
当然,局势还没真正明朗之前,这些老奸巨猾的豪门还不会做出太明显的举动,只是让支派亲眷探探风色,毕竟张家有个做着首辅大学士的。张四维在京师执掌朝纲,手握军国重权,虽然父丧照规矩要离职丁忧。但焉知他不会突发雷霆之威。将局势一举翻转?
至于王崇古那边,让侄女孙女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老王嫁给张允龄那妹妹早就死了,外甥毕竟是外甥,张四维又不姓王——秦林和张紫萱私下计议,都说哪怕王崇古那妹妹还没死,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的,徐阶为斗垮严嵩能舍了亲孙女,王崇古又何惜一妹?
秦林过得这么顺风顺水,却没有急着奔走拉拢,把那些急着打探风色的有心人晾在一边不管,好整以暇的过起了悠闲日子,每天不是出城行猎,就是登山赏景,张紫萱则和王家几位谈诗论文,很做了几首清丽脱俗的诗词,俨然还是当年那位满腹锦绣文章的相府千金。
秦林纵马疾驰,那马前蹄在地上浅浅的小坑里踢了一下,马背稍稍有些颠簸。
“秦将军,秦将军当心!”额朝尼玛紧紧跟在左边,见状就差点飞身下马,把垫在秦林马蹄下面了,那副忠心护主的样子真正难描难画。
没办法啊,虽然秦林发信去归化城,阻止三娘子和威灵法王的举动,然而谁能打包票?黄白两教气运消长、扎论金顶寺数百年历代先贤的传承,可都系于一身,额朝尼玛实在不敢叫秦林有半点闪失。
“秦长官格象救驾单骑破阵,军中呼为无敌秦一枪,马背上功夫自是俊得很,大喇嘛未免杞人忧天啦,”桂友骅紧随在秦林右边,马屁狂拍,法螺不要命的呜呜吹。
身为锦衣总旗,桂友骅约略点张允龄遇害的真相,差点没把他胆子吓破,没有盯住秦林,无论如何,死了老爹的首辅大学士都不会饶了他,走投无路之下,这厮竟然把脸皮一抹,投到秦林门下来了。
秦林从不理会桂友骅,把他当作空气似的,锦衣弟兄们也不待见这家伙,不过架不住人家脸皮厚啊,整天像条癞皮狗似的追随左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永远端着副笑脸。
哲别为首的六名蒙古武士分左右张开,兜转了一个大圈子,将走兽围拢,老远就扯着喉咙喊来了来了,主人仔细放箭!”
秦林盯住只毛色漂亮的艾叶花斑大豹,双目睁开精光迸射,裆劲一夹便沉腰坐马,双手开弓如抱婴儿,宝雕弓搭上金鈚箭,当真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溜儿寒光直射!
中!众随从齐声叫喊。
“秦长官神射!秦长官……呃,”桂友骅的马屁卡在了喉咙口。
但见那金鈚箭离了梅花鹿足有五尺远,花豹被吓了一跳,凶狠的看了看这边,居然没有跑,而是张牙舞爪的作势欲扑。
砰,花豹顶门心多了个血洞,四脚朝天的栽倒,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呼~~秦林吹了吹枪口的青烟,还是用枪利索,秦一枪就秦一枪吧,干嘛装逼用弓箭?
众弟兄欢声雷动,桂友骅立刻不要命的拍马屁,额朝尼玛言辞笨拙,也不多说,跳下马走把花豹扛在肩上,堂堂扎论金顶寺二代首座,就替秦林当个挑夫。
秦林哈哈大笑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原来便是这般。”
陆远志、牛大力一怔,继而放声狂笑,这里哪有黄犬、苍鹰?只有桂友骅和额朝尼玛!
额朝尼玛不懂汉人诗词,咧着嘴只是傻笑,桂友骅情知被秦林骂得刻毒,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替张允龄为虎作伥?看在及时回头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秦林已经有了收获,众弟兄再不客气,纷纷拔枪射击,打中不少猎物,剩下的都被哲别一伙用连珠箭包圆了,最后扛着猎物回转蒲州。
秦林在蒲州城西飞凌黄河的宅院,渐渐已有点门庭若市的味道,关中豪门的主事长辈还没来,可旁支亲族和管家奴仆之流,早已在这里奔走不歇。
“秦兄雅兴不浅,又猎获这许多!”张紫萱笑盈盈的等在院内,看见秦林打得艾叶花斑豹,便吩咐相府侍卫把这豹子剥了皮,仔细些,秦将军要派用场。”
知夫莫若妻,秦林嘿嘿干笑,徐辛夷当初亲手给他缝了一件豹皮战袄,这只花豹剥了皮送给徐辛夷的,虽然她打的豹子皮不计其数了,但秦林亲手打的,也算一番心意吧。
张紫萱倒是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雪玉般的脸庞浮现着动人的光彩,眼角眉梢添了层少妇的媚意,更显万种风情。待在蒲州的这些天,秦林精神头好得很,白天出去打猎登山,晚上努力耕耘,相府千金守制一年,两人正是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的抵死缠绵,秦兄雄威大振,紫萱妹妹也只好勉力承受,雨露恩泽之下自然容光焕发。
间,张紫萱一个眼色递,二人早已心有灵犀一点通,秦林立刻大概,跟着她走进书房。
“两封信,一封是徐大的,一封是徐老头子的,先看那封?”张紫萱俏皮的嫣然一笑,又打趣道疏不间亲,还是先看大的吧。”
秦林接过信拆开来看,徐辛夷写得很直白,大大咧咧的形象跃然纸上:姓秦的,到底甚么时候才?我想你了!秋夜渐凉,一个人睡不着,如果立冬的时候你还不,我就每晚抱着青黛丫头睡觉,让你喝醋去吧!
噗嗤一声,靠在秦林肩头看信的张紫萱先笑起来,不消说这封信是徐辛夷纸笔,但肯定少不了青黛的一份,两个笨得可爱的……
秦林微笑不语,徐辛夷睁大杏核眼、青黛满脸天真烂漫的样儿,仿佛就在眼前。
又拆开第二封信,秦林和张紫萱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许多,徐文长在信上只说一句,核桃大的四个字面晤行首。”
各行行会谓之行首,这四个字看起来像是要和行首会晤做生意的,其实是隐语,次辅申阁老名字里头就有个行字!
张紫萱怔了半晌,悠然一声长叹没想到家父一生,竟看了两个人,一个阴险恶毒卑鄙无耻,一个混充老好人的老狐狸!”
一切尽在不言中,信上虽然只有四个字,却已道尽局势,申时行既然肯和徐文长会面,后面到底如何,已经不言自明。
“我想,太师并不是没看清这两个人,相反早已洞若观火,只是自信能将这些家伙握于鼓掌之中,”秦林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也许,他唯一算了的,就是的寿元吧。”
说到这里,秦林不禁悠然神往,张四维、申时行无论品性如何,论能力绝对是一时人杰,张居正活着的时候,却能任意驱使他们为己所用,叫他们一点浪都翻不起来,这份本领真是了不起,可得以老泰山为师了。
能役使忠心耿耿之人,傻瓜也能做到,驱役心怀鬼胎之辈,那就是门大学问了,譬如眼前的威德法王,以及京师那位即将登上首辅位置的申阁老……
890章
师法老泰山
890章
师法老泰山
'第一卷荆湖夏风891章皇贵妃'
京师红墙黄瓦的紫禁城,位于乾清门西侧的养心殿中,内阁三位辅臣张四维、申时行、余有丁静候着万历皇帝,就在昨天,凤磐相公告丁忧的本章已经直达御前,他推荐申时行接替自己的首辅职务。
有明一代,自洪武年间胡惟庸案之后即不设宰相,朱元璋自以为君权再无相权掣肘,从此可以乾纲独运,殊不知事与愿违,随着朝政渐繁,后世帝王越来越难以做到亲力亲为,于是从永乐年间设内阁辅佐政务,历经百余年浮沉消长,万历年间的内阁臻于鼎盛,首辅权力极重,甚至凌驾前朝的宰相之上,次辅以下阁臣不能与之抗衡。
即将离开首辅位置的张四维,神色悲戚中带着从容,颇具内阁元辅重臣的威仪风范,因为过去的十二个时辰里,他已经紧锣密鼓的安排好了一切,在和申时行谈妥之后又召见了许许多多的同党,谋划定策、选择继任、联络党羽、安插心腹……即使离开京畿重地,他仍能对朝政施加影响力,以待二十七个月之后的东山再起。
即将登上首辅位置的申时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悲戚样子是为了张四维才装出来的,内心欢喜引起的精神亢奋就摆在脸上,还略略有那么点忐忑不安,似乎因为自己的升迁是建立在张四维丁忧的基础上,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而言之,一个老好人的患得患失。
三辅余有丁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心底就是暗暗一声长叹。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三甲分别是申时行、王赐爵、余有丁,三人同在青词宰相袁炜门下,所以余有丁对申时行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了。
袁炜靠替嘉靖皇帝写青词入阁,每有应酬文字或皇上所派撰事玄诸醮章。以至翰林馆中重要文章。都要叫这三位门生到他的私宅代笔起草,稍有不如意,先是厉声呵叱。继而恶语相向。余有丁本与袁炜同郡,一次袁炜竟大骂道:你怎么得名“有丁”,当呼为“余白丁”。
袁炜为人刻薄鄙陋。请门生代笔竟连饭食酒菜也不预备,还把门锁上不准他们出去,可怜未来的三位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