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56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条分支甬道就是一座大狱,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一个字对应一座大狱,十条甬道十座大狱,越往深处关押的案犯,越是身份紧要、案情重大。
主甬道倾斜向下的最深处,便是章字号大狱,里头只关押着两个人,一人一间牢房,面对面比邻而居。
身上衣服还算齐整,虽不比达官显贵的袍乎套兮,也穿着暖和的丝棉小夹袄,抵挡大牢里头的寒气,牢室里居然摆着真正的床铺,而不是随地铺一层稻草让犯人睡,中间还有个小桌子,上头竟然有肉有菜。
只是两位犯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好,衣服和铺盖都被他们搞得脏兮兮的,明显残留着故意乱泼的菜汤污渍,头发胡子也全然不打理,任其野蛮生长,披头散发胡子一大把,活像深山里出来的野人。(未完待续。。)
p
'荆湖卷950章李代桃僵'
这里关押着的两名犯人身份格外特殊,来来回回的牢子都比别处恭谨些,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儿敬畏和谄媚,似乎面对的并不是犯人,而是老长官、老上司。
“今儿怎么样?”一名守牢番役低声问同伴。
同伴摇摇头:“没动筷子。”
那番役叹口气,走到牢房前头,隔着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温言软语的道:“徐掌刑,您何必和自个儿置气?俺小魏敬您是条汉子,可从来不曾有一丁点冒渎,奉劝徐掌刑好好将养,也许将来还有走出去的一天呢?”
番役说完,自己心头又是一叹,明白里头这位走出去的机会,委实渺茫得很,刚才这番话只能哄鬼。
里头那人抬起头来,果然是当年京师叱诧风云的冯保阉党骨干,令小儿不敢夜啼的掌刑千户徐爵!
但现在不比当年,他身体瘦了一圈,头发胡子老长,眼窝子深陷下去,两只眼睛幽幽如鬼火,盯着番役看了一眼,顿时叫那番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出去,徐某人还有出去的一天吗?哈哈哈哈……”徐爵放声大笑,他内力精湛,笑声在阴森森的深牢大狱中回荡,宛如地狱鬼嚎。
对面囚室的犯人闻声也抬起头来,同样瘦了一大圈,但马蜂眼中凶芒依然炽烈,甚至比以前更为阴森可怕,咬牙切齿的,咋着豺狼嗓门:“他娘的,小魏承你吉言,真有出去的一天,陈爷爷要把邢尚智、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这些龟孙子,都他妈一个个捏死,捏、死!”
姓魏的番役脸色发白,噤口不敢多话,还朝远处走了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这两个毕竟是老长官,积威极重。适当照顾一下大伙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要跟着胡说八道,传到邢尚智耳朵里,只怕他小小一个看牢番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应凤被关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折磨,身体倒是没受什么苦楚,就是从威风凛凛的东厂理刑百户。变成个不见天日的罪囚,两三年关下来,真正生不如死。
乐得多骂骂开心,他攀着铁栏杆,千般日万般**的痛骂邢尚智一班人,乐得嘴里痛快,张鲸、张诚、秦林、张四维也没少中枪。
“这又是何必呢,难道咱们是秦林、邢尚智抓进来的?”徐爵幽幽一声叹,又苦笑道:“陈老弟。歇歇吧,说什么出去如何如何,你真觉得咱们这辈子还能重见天日?”
陈应凤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马蜂眼里凶光潜消,很快就黯淡下来。
这两位是冯保阉党在东厂的重将,那罪行自然是极重的,依着万历的心思,自是要将他们砍了脑袋。
但冯保倒台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叫人眼花缭乱,先是李太后和万历不合,接着万历击倒江陵党。将王国光曾省吾等大臣尽数罢黜,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身故,东厂督公张鲸升司礼监掌印,张诚接手东厂,最近又换了秦林……
接二连三的变故下来。谁还记得起这两个冯党的倒霉蛋?东厂从冯保、张鲸、张诚到秦林,接连四任督主,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每一任都忙着排斥异己安插心腹。尤其张鲸、张诚还得把主要精力放在皇帝身边,放在司礼监,花在东厂的心思就更少了,于是徐爵和陈应凤就要死不活的关在这里。
就连邢尚智,也只是偶尔来嘲笑一番,最近一年都来得很少了,原因也很简单,冯保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权阉奸佞,万历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宫中二张、外朝文武,都一致认定他罪恶累累,这只死老虎已经死得**的了,绝无可能东山再起,连冯保尚且如此,麾下这些小鱼小虾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出意外,徐爵和陈应凤将永远被关在幽暗的大狱之中,三年、五年,再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从东厂大牢中拖了出去,扔到京师南郊的乱葬岗子喂了野狗。
徐爵早已想通了这一节,所以他心如死灰波澜不起,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一切的希望都离他远去。
陈应凤火性重些,可听到老上司老朋友的这两句,最终木然半晌,也幽幽叹息着颓然坐倒。
也许他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得太早,还想给自己留一点希望。
可注定这希望之火要息灭掉,冯党余孽,这四个字扣下来,比江陵党还要可怕还要倒霉——江陵党毕竟是文臣士大夫,有同门同年同乡同榜,有遍及朝野的门生故吏,冯党呢?作为内廷权阉党羽,文臣绝不会为他们说半句好话,皇宫大内,则早已成了张鲸、张诚的天下!
陈应凤缓缓抬起头,和徐爵眼神一对,两个人都是无尽的惆怅,这才是困坐愁城坐井观天,都门变幻、京华风云,再和他们毫无关系,虽生犹死,直如冢中枯骨!
如果是文臣士大夫,比如文天祥、杨涟这样的人处于同样的境地,或许还能以忠孝节义自勉,可徐爵、陈应凤哪里有那等心境?想到从前的嚣张跋扈,京师之中的赫赫威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真正感觉生不如死。
“唉,这么半死不活的关着,老子还不如死了算了!”陈应凤火性重,又折腾起来,用头在铁栅栏上碰得砰砰响。
徐爵瞥了他一眼,连劝都懒得劝了,反正每天陈应凤都会变着花样儿折腾。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主甬道中传来,在这幽深的囚牢中显得非常清晰,徐爵首先听到,陈应凤稍迟一点儿也停下了折腾,侧着脑袋细听,嘴角带着残酷的狞笑:“哼哼,也不知道是哪位人犯要倒霉了!”
说罢,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神情颇为兴奋,因为东厂提审人犯自然是要严刑拷打的,陈应凤落到这步田地,再没有亲手拷打人犯的机会,也只能从听别人发出的惨叫声中。发泄发泄心头的愤懑了。
脚步声没有朝着别处去,一直冲着章字号大狱来了,徐爵神色微变,陈应凤先是一怔,接着咬了咬牙,静待来人宣布自己的命运。
一队番役沿着主甬道走下来,当头两位正是老熟人霍重楼和刘三刀,两人直入章字号大狱。大队番役都留在外面主甬道把守,只有几人跟着进来。
“霍爷,春风得意啊?”陈应凤乍着豺狼嗓门打招呼,笑声比哭还要难听,其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徐爵和陈应凤关在深牢大狱,但也有小番役悄悄给他们通报一点儿消息,自然知道秦林做了东厂督主,听说他并没能掌握局势,东厂仍在张鲸遥制、邢尚智一伙操控之下。所以陈应凤才出言讥刺。
要知道,当初就是秦林带人,把他和徐爵抓起来的!
霍重楼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不知死活!”
刘三刀却满脸堆笑:“徐爷。陈爷,两位别来无恙啊?我老刘可没得罪过两位,这不,还带了位故人来相见呢。”
说起来刘三刀也是冯保时代重用的人,虽不算冯党,也受牵连倒过霉,所以徐爵、陈应凤还不反感他,还朝他拱拱手,然后抬眼往后看是哪位故人。
混在番役中的一人摘下尖顶帽。又将一部大胡须卸下,顿时变了模样,只见他嬉皮笑脸,唯独两只眼睛极有威势,不是东厂督主秦林。还能有何人?
嘶~~陈应凤嘴里倒抽一口凉气,接着苦笑连连:“这就要送咱们上路了么?徐老哥,咱们哥儿俩黄泉路上搭个伴。”
徐爵却皱了皱眉,然后冲着秦林拱拱手:“秦督主别来无恙,风采尤甚惋惜。可喜可贺。”
咦?陈应凤诧异,不明白徐爵这是做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辈子轰轰烈烈一场,到头来还向姓秦的摇尾乞怜么?何况乞怜也没有用啊,从前做掌刑千户理刑百户,那么多人犯苦苦哀求,徐老哥和自己又放过谁了?
秦林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徐爵:“徐掌刑果然心机灵敏,不愧为昔年冯督公麾下一员大将。”
徐爵摇头苦笑:“秦督主要问什么做什么,徐某照办就是了,只不过此时与此地,只怕徐某也不能替督主分忧。”
看秦林这势派,要装成番役进来,当然不是奉命来处死他俩的,更像私自前来,那么必有所求,只是徐爵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问他一些当年的秘密吗?时过境迁,只怕现在有用的也不多了。
秦林哈哈大笑,忽然笑声一收,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进徐爵心窝里:“谁说不能替本督分忧?两位当年京师的风云人物,东厂中赫赫有名的徐掌刑、陈理刑,又岂能自甘困坐囚牢,若干年后化为冢中枯骨?”
“当然不愿!”陈应凤抢着答道,他猛冲上来,将粗如儿臂的铁栅栏摇得哗哗作响。
手握重权,醇酒美人,鲜衣怒马,生杀由心,尝过了权力的味道,再把他关在囚牢里断绝一切希望,真正生不如死,此刻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伸下来,陈应凤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哪怕再渺茫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徐爵则比较沉稳老道,尽管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仍然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些:“秦督主莫要欺心,我二人什么身份?你敢用么?若是叫我等潜伏于黑暗之中,替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一辈子不见天日,稍有罪过就被你弃如敝履,那还不如待在这牢里吃饭睡觉呢。”
对啊!陈应凤反应过来,又担心又渴望的看着秦林,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老实说,最开始那点仇怨,到现在早已淡化了,何况主要是万历要整倒冯保,秦林参不参与冯党都要倒台,只是他临门一脚实在太狠,那就不必说了。
徐爵、陈应凤落到这步田地,实在已无路可走,任何人给予一点希望,他们都要毫不迟疑的抓住,因为他们连家人都被发配充军,家产尽数被抄没,除了自己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赌的了,莫说是秦林前来,就算以前结仇更深的人,这两位也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入彀。
但是,还得看对方要他们做什么,如果是做那些不见天日的勾当,永远躲在黑暗之中,那还不如在牢里等死了。
做那些脏活儿的,主人一旦觉得有事,往往先将他们弃如敝履——这种事徐爵和陈应凤自己以前都干了不少,想到那些弃子的下场,他们觉得与其那样活,还不如就呆在牢里等死,还省得便宜秦林。
“两位误会了,”秦林镇定自若的微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自信满满的道:“两位为本督做事,绝非不能见人,生杀大权、赫赫威风、宝马香车、官衔名爵……你们失去的一切,本官都可以重新给予!”
“认明此时与此地,切莫执迷!”霍重楼一声断喝。
徐爵、陈应凤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跪下,正如霍重楼所言,他们已没有别的选择。
刘三刀上前,用刀子剃掉他们过长的头发和胡须。
番役当中,两个浑浑噩噩神色木然的家伙,其实是南城抓来的死囚,服了迷药带到这里,校尉们七手八脚把他们衣服扒了,与徐爵、陈应凤对换,再把剃下来的头发胡须用鱼胶给两个死囚贴在脸上……
一刻钟之后,霍重楼、刘三刀率番役们走出东厂监牢,没人知道其中两人已经掉了包,凶名昭彰的徐爵、陈应凤,就混在了番役之中!
“哎哎,胡档头,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监牢外面,一名番役低声提醒巡查的胡老二:“毛掌班交待下来,让咱们多盯着点儿呀!”
胡老二没好气的道:“盯着什么,盯到勾栏胡同里去吗?”
说话间,霍重楼、刘三刀已领着番役们去得远了。(未完待续)
'第一卷荆湖夏风680章秦林牌xo'
欢迎大家来到……:bxx。org
曾省吾开了当头炮,江陵党立刻一拥而上。
臣附议!吏部尚书王国光出班奏道。
臣等附议!礼部尚书潘晟、工部尚书李幼滋、户部尚书张学颜、都察院佥都御史王篆等大臣纷纷出列。
持着拂尘站御座之旁的冯保也俯下身,语气恭谨诚恳:皇爷,以老奴之见,张太师实是个大大的忠臣哪,先皇隆庆爷的托孤重臣,太后娘娘也倚为股肱,咱可不能听信谗言,寒了忠良之心。
寒了张居正的心,就是寒了这一大群江陵党大臣的心,寒了冯保的心,还寒了李太后的心。
太师张先生功社稷,朕岂能不知?万历强撑着笑了笑,现他可真有点灰心了,努力按捺住心的不满,大声宣布:朕幼年登基,多亏江陵张先生一力扶保,先生公忠体国,柄国执政近十年鞠躬瘁,所以朕加先生为太师特示荣宠,此天下皆知也。朕以朝政相托,先生秉公处断,又如何能称专擅……
张居正笑了,学生的反应本他意料之,对王用汲是看都不屑于看一眼,蚍蜉撼树不自量!
冯保和王国光、曾省吾这一拨大臣们也相顾而笑,管冯保和江陵党之间也有争权夺利,但对付反对派的时候,总会齐心协力。
王用汲也豁出去了,本来就做好了犯颜直谏的打算,竟不待万历说完,就抗声叫道:威福者陛下所当自出,乾纲者陛下所当独揽,托之于人。则有大权之旁落、太阿之倒持;政柄一移,积重难返……
此言一出。君臣全都大惊失色,万历脸色阴沉,冯保提起吊梢眉,王国光、曾省吾、张学颜瞠目结舌,刘守有、严清、张鲸也始料未及。
王用汲把只能做不能说、放台面底下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了,群臣之所以惊讶惶恐,乃是因为他并不是造谣,而是说的事实!
张居正常对属下说我非相。乃摄也,但千古之下曾经称摄政的,也就周公与王莽两人而已,即使算上后来满清的。也就添个多尔衮。这种局面对朱明皇朝一家一姓来说,自然是大权旁落、太阿倒持。
但以社稷而论,大明朝到了嘉靖、万历时期已经弊病丛生。严重到嘉靖年间帝国东南腹地竟被海盗和日本浪人袭击,花费十年功夫才能平定,俺答、图门汗相继入寇京师边上跑马,朝廷连斩两任蓟辽总督、撤换十位边关大将,隆庆年间储存着整个国家钱粮的太仓,竟空得满地跑老鼠……张居正要是不大权独揽、独断专行。而是按部就班纠缠于大明官场的泥坑里面,怎能革除旧弊、推行政?又哪儿来这四海升平的兴局面?
王用汲一番话。恰恰戳张居正软肋,老太师气得面皮翻红,颔下一部黝黑的胡须直抖。
秦林见状就暗道一声不好,连忙给准岳父大人打手势、使眼色。
哪里来得及?张居正气冲斗牛,国字脸涨得通红,厉声道:王用汲,你焉敢污蔑老夫?!陛下以一身居于重之上,视听翼为,不能独运,不委之于臣而委谁也?先帝临终,亲执臣手,以陛下见托,今日之国事,老臣不以天下自任而谁任耶?
谋断天下大事者,舍我其谁?非我莫属!这就是大明第一名相的胸襟气魄!
振聋聩的声音皇极殿回荡,张鲸、张诚骇然变色,严清愤愤不平,陈炌吴兑不以为然,冯保神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