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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锦医卫-第6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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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那叫个得意啊,猫捉老鼠似的戏弄秦林。这痛快真是非比寻常,前段时间憋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两三分。

高踞御座之上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冲着顾宪成微笑以示勉励,然后缓缓开金口发玉音:“顾爱卿所言有理,王之垣本应治罪,但所作所为实乃为势所迫。其子王象乾上书朝廷,其心则解释乃父心中郁结、消除罪孽,其行则移孝作忠,朕说他并非不孝,乃是大忠大孝!”

这次文武百官的赞同声大得多了。众官尽皆点头称是,因为王象乾说得很清楚,是因为父亲王之垣内心难安、神思恍惚精神憔悴,这才上书朝廷坦承其事的,无论怎么看。他这样做都是出于一片孝心。

没人认为他会在这上头耍什么花招、用什么心计,因为从来都讲“子不言父过”,王象乾这么做,首先就已是纲常罪人,断没有人会这样故弄玄虚。

而甘冒朝廷降罪、自绝于士林的危险。也要说清楚当年的事情,让父亲晚年得以心安,这是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但这话也只能由万历自己说出来,如果另外某个官员为王象乾开脱,那就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宪成低着头得意的微笑着,他早想明了这一节,才故意把话留给万历来说,陛下和文武百官的反应,全然被他算中。

万历又道:“朕冲龄继位,张居正把持权柄以致太阿倒持,实为国朝两百年未有之异数,朕年幼时尚且不免被他蒙蔽,众官尽皆钳口不言,王之垣又岂能独善其身?”

余有丁、许国这两位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们俩显然就是钳口不言的“众官”之一。

可为什么申时行还老神在在,好像与己无关的样子?

眼看着尘埃落定,秦林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奏道:“臣有一言。那何心隐乃名教叛逆,无父无君之辈,言论颇多狂悖忤逆之处,实在令人触目惊心,所以王之垣将他下狱。”

啊?文武百官全都惊诧不已,秦林在这风口浪尖上还出来硬顶,他当真以为东厂督主可以指鹿为马只手遮天?

武臣班首的定国公徐文璧老眼一眯,精光迸射出来,在秦林脸上转了一圈,又垂下眼睑默然不语。

万历不怒反笑,秦林自己站出来蘀张居正辩护,正好借机打压一番,免得他不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顾宪成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就大喜,疾言厉色道:“秦督主谬矣!何心隐师从心学大儒王艮,乃是阳明先生一脉嫡传,何曾哪有什么无父无君之语?你不要信口雌黄!”

余懋学也道:“心学讲求知行合一,阳明先生学问既深、道德亦高,实为儒门士林之一大宗派,绝非歪理邪说,并无狂妄悖逆之语。何心隐是心学大家,平素为人如何天下皆知,秦督主意欲混淆是非,可笑可笑!”

吴中行、赵用贤、江东之、羊可立、李植等辈纷纷对准秦林猛烈开火,有的痛骂张居正专权误国,有的狂喷秦林颠倒黑白,有的大讲心学流派,有的猛夸何心隐刚正不阿。

其实,何心隐在心学里头也要算异数了,这人性情古怪,经常语出惊人,说什么“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也就大明朝能容下这等人物,搁两百年后的满清,早就文字狱满门抄斩了。

顾宪成治学偏于程朱理学,羊可立是关洛之学,旧党清流以道学先生为主,本来都不待见何心隐这“异端”的,可现在要借死人压活人,对付秦林要紧,那就管不了许多了,溢美之辞不要命的往上堆,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心隐是他们祖宗呢!

秦林顿时闹了个灰头土脸,面皮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极为尴尬的杵在那里,似乎被旧党清流喷得晕头转向了。

万历在御座上呵呵笑着,这位陛下的帝王心术,以平衡制约为主,朝堂各主要派系当中,谁有尾大不掉之势,他就出手打压一下,谁真的要倒下去,他又伸手扶一把,从而维持朝局,同时牢牢的掌握权力。

秦林前段时间风头太过,公报私仇把旧党清流们整得鼻青脸肿,万历觉得是该敲打他一下了,可那五十万银子来得厉害,把陛下的嘴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现在,有旧党清流来蘀他打压秦林,万历完全乐观其成。

“秦爱卿,你可知错了?”万历笑嘻嘻的问道。

秦林一怔,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举起袖子擦了擦满头冷汗,禀道:“臣、臣知错了。”

“好啦,你是武臣出身,年纪又轻,很多事情不懂也是有的,今后切记言多必失……”万历轻描淡写的发落几句,他可没真的打算把秦林怎么样,五十万银子还摆在内承运库呢。

秦林擦了擦额角汗水,重新站回班次里头,垂头丧气的。

没能真把秦林怎么样,顾宪成等人稍有失望,但他们都明白,只要万历不想打破朝局的平衡,那么无论哪派占上风,都不可能把对手赶尽杀绝。

万历又看了看申时行,微笑着道:“申先生,你是真的首辅,你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申时行犹豫再三,还扭过头看了看秦林,似乎不想得罪他的样子,但最后在万历和众位旧党清流的逼视之下,终于咬了咬牙:“臣以为,王象乾虽言父过,其实孝心可嘉,王之垣虽然有罪,忏悔之心也发自肺腑,父子相抵可不赏不罚。张居正陷忠良入狱,姑念其已死,免罚。何心隐平反昭雪,于死难处湖广武昌府立碑纪明此事,以示天道昭彰。”

嘶~~众官倒抽一口凉气,申时行这家伙奉承上意不遗余力呀!

张居正早就死了,万历那么恨他,丘橓等人上表告他十条大罪,到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总不可能因为何心隐的事情,就再把张江陵挖出来鞭尸吧?

倒是立碑纪事,这一招来得厉害,张居正是湖北江陵人,何心隐死在湖北武昌府,在武昌府立碑申明此事,简直就是上门打脸的味道。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秦林就气得脸色铁青,狠巴巴的盯着申时行,而身为首辅的老好人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和他相触。

万历格外,如果臣子都像张居正时代那么铁板一块,他这皇帝当起来就郁闷了,首辅和东厂督主不睦,更方便从中制衡!

可申时行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接着道:“何心隐刚正不阿,因而受害冤死,方才众臣工也说得好,心学乃阳明先生嫡传,讲求知行合一,才会有何心隐这等不肯阿附权贵的清正君子,所以恳请朝廷承认心学为儒门正学一脉,奉阳明先生从祀孔庙!”

尼玛,上当了!顾宪成在所有人之前,头一个反应过来,他这才想起来,申时行也是心学传人!

秦林站在武臣班次靠前的位置,双手在背后竖起中指:小样,坑不死你丫的。rq

'第一卷荆湖夏风1013章虎虎虎'

这是怎么回事儿?莽应里大惑不解,他狠狠鞭打自己乘骑的战象,试图挤到前面去查看究竟如何,可前方的战象部队一片混乱,中军位置的缅军步兵不知道情况,又接连不断的涌来,早已把附近挤得水泄不通,战象果当大王连连嘶吼、四条腿烦躁的踩踏地面,前面就是让不出通路。

“大王,大王,”岳凤骑着战马强行挤过来,人和马都累得汗流浃背,他惊慌的道:“步卒刹不住脚,各军还在往这边挤过来,微臣留下来尽量撑持,大王别管这里,速去前军催督前进!”

保场驿这块平坝,南北二三十里长,东西则只有四五里,明缅两军展开的正面也就四里上下,明军本来人数少,往北退却还算灵便,缅军人数众多,要让数量庞大的步卒停下脚步,哪里有那么容易?

而且缅军除了本族的缅兵,还有掸族、孟族的士兵,以及木邦、孟定等附庸土司的军队,彼此间语言有差异、指挥系统的也不统一,根本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

随着越来越多的步卒涌过来然后堵在这里,中军位置将越来越拥挤、混乱,到时候就算莽应里有孙吴附身,也难有回天之力,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到前军去,催督该死的战象部队继续前进!

亏得岳凤肯留下来撑持局面,这位老兄对异族的忠心,居然胜过对待本族,倒是天生的汉奸材料。

“岳丞相,你的忠心,本王不会忘,”莽应里嘉许的朝岳凤点点头,接着暴喝一声:“果当大王,向前!士卒退避,挡路者死!”

昂~~,果当大王长嘶着迈动脚步,左前方一名缅军步卒被挤得头晕脑胀。完全没听见莽应里的呼喝——或者说即使听见了也没法避开,被象腿重重的撞在后背,顿时猛的往前扑去,口中鼻中鲜血涌出,脸色迅速的白下去,眼见不活了。

“让开,让开!”士卒们惊叫起来。

但是战象果当大王在莽应里催逼之下,已经开始发足疾奔。完全不顾士卒的生命,这附近挤着的人很多,要让开路也没那么快,战象刚跑了几步,又有一名缅兵没来得及避开,只好险险的一扭身子,做个滚地葫芦避开踩踏,总算躲在大象肚子下面逃得性命。

众缅兵正要舒口气,哪知那人倒地之后无法腾挪。战象的两条后腿却又来了,当下只听得令人牙酸的一声咔嚓,战象的左后腿重重踏在他胸口。当下胸口塌陷一大片,两颗眼珠猛的暴突,口中血泉混着内脏碎片喷出来三尺高!

可怜莽应里的战象还没踩死一个明军,倒先拿自己麾下的缅兵发发利市。

缅兵见状尽皆心寒,晓得自家大王发急,顾不得士卒性命了,赶紧发一声喊,你推我搡的朝两边让开,哪怕互相挤得发慌。推搡时不少人自相践踏,那也没别的法子。

很快莽应里身前让开了一条通路,他驱着战象冲到了前军,没有战象、人马和旗帜遮挡视线,他很快弄明白这里发生的事情。接着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珠子几乎掉下来。

邓子龙扔下许多辎重车辆、营帐、草堆。一辆车厢被撞开的正厢车,本来应该装载一门佛郎机的位置,却是满载着香蕉,黄澄澄的极为诱人;中军营帐被战象用鼻子卷走遮盖。里头没有摆帅案、令箭,却有满地乱滚的苹果梨子;一处草堆也被战象撕开了表面覆盖的稻草,露出底下堆着的碧绿的甜瓜,不少已经被战象撞碎、踏破了,甜甜的瓜瓤和汁液暴露在空气中,清新的甜味越发馥郁。

所有的战象都不听指挥了,这些庞大的动物有的往东有的往西,长鼻子上下挥舞,不停的把各种水果塞进嘴里大嚼,哪怕象奴发出最严厉的威胁警告,也不能让它们屈服。

明军在离开山区之前故意放慢速度多花了一个时辰,准备充分的莽应里则早早列成阵势,这些可怜的战象在太阳底下晒着,都渴得相当厉害,虽然后来象奴从施甸河里提了饮水,但远远不能满足战象的需求,而明军随时可能冲出,又使莽应里绝不可能解开象阵,放战象自由饮水。

冲锋和明军火器产生的烟火,使战象的焦渴进一步加剧,冲上明军阵地之后,弥漫的硝烟让它们更加干咳。

本来吧,战象经过严格训练,再忍一会儿也还没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聪明的大象发现了明军阵地上的秘密: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藏着香甜可口的水果!香蕉、苹果、梨子、甜瓜,简直应有尽有。

对大象来说,这就是天堂啊!

本已焦渴的战象,根本无法抗拒水果的吸引,它们到处寻找,灵活的长鼻子翻开明军留下的每一件东西,然后把找到的水果塞进嘴里。

至于冲锋、战斗,抱歉,大象们表示由于莽应里违反劳动福利条例,强迫在节假日加班并且不供应清凉饮料,它们决定发起罢工。

目瞪口呆的莽应里亲眼看见,三个骑在战象背上的武士试图恢复控制,驭手用锋利的短矛戳大象的耳朵,并且在它眼睛前面晃动作为威胁。

在过去,战象将很快服服帖帖,但这一次战象发怒了,人立起来将背上的三个倒霉蛋摔在地上,然后撒开腿跑开几步,用长鼻子卷起一大串香蕉塞进嘴里。

哼哼哼,不发加班费,爷不奉陪了!战象挑衅的冲着莽应里昂昂叫唤。

天哪,莽应里连哭的心都有,他甚至发现,自己乘骑的果当大王也呼哧呼哧的喘气,两只大耳朵扇来扇去,似乎对水果很感兴趣……

不远处的小土坡上,钦差督帅的锦绣节旗迎风飘扬,旗帜之下的秦督帅却已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坐不住马鞍。

敢住背上,思忘忧白嫩的手掌都已拍红,笑声如山泉叮咚:“嘻嘻,大象被邓老将军收买啦,莽应里只好干瞪眼!谁叫他平时吝啬抠门,不肯给大象喂水果?”

众人不禁莞尔。七百头战象要是都喂水果,只怕莽应里还真个供应不起。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李建中也对邓子龙竖起了大拇指。

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夯货则在新的番役弟兄面前大吹牛皮,当年在蕲州如何如何跟着秦林察觉白莲教阴谋,救了邓子龙性命——此刻邓老将军设计大破象阵,他俩也与有荣焉。

秦林好不容易止住笑,坐直身子朗声道:“不错。邓老将军水果破象阵,当记首功!”

邓子龙格外谦逊:“督帅面前何敢言功?全仗朝廷威严、天子洪福、督帅运筹得力。”

这位老将军确实是打老了仗的。

当年沐英火箭射象,是利用战象的恐惧,莽应里既然知道此事,就多半做了针对性的准备,恐怕不会蠢到照样上当。

于是邓子龙就反其道而行之,转而利用战象的喜好,不再用火药吓唬它,而是用水果引诱它们。结果莽应里全无防备,计谋一举奏功。

由七百头战象组成的缅甸前军,早已混乱不堪。战象到处乱跑吃水果,驭手和象奴完全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

同时中军的步卒涌了上来又不敢往前走,一则害怕失去战象部队的支撑,被明军从正面施加打击,二来要从战象队列中冲出,步卒的阵形根本无法保持,第三嘛,七百头战象失去控制,谁不怕被这些大家伙踩到撞到?挨轻的是筋断骨折。挨重了直接上西天!

后面的步卒继续涌来,前军更加混乱不堪。

莽应里急得满头直冒汗,督着果当大王来回驱驰,他胯下这头象王确实有几分灵性,竟抵挡住水果的诱惑。帮着主人收拢战象部队。

但见莽应里每驱着果当大王到哪里,这象王就用长鼻子碰碰别的战象,偶尔还低吼两声,那战象就像被训斥了似的,俯首帖耳老实起来。

“我靠。这头象是监工啊?!”秦林远远看见,不禁惊讶起来,然后他坏坏的一笑:“看来还不够乱,邓老将军,给他们找点乐子吧。”

“末将得令!”邓子龙双手抱拳行个军礼,两腿一夹马肚子,战马四蹄翻飞泼拉拉的去了。

这时候要在后撤之后重新组织进攻,其实难度相当大,稍有不慎就从诈败变成了真败,被敌人撵着屁股狠揍,不过这些明军本来就是百战精兵,而且缅兵战象陷入混乱,连后面的步兵也被堵住,完全无法做到衔尾追袭,明军简直就像在训练场上一样,得以从容不迫的整队、列阵,重建鼓号旗帜为主的阵列指挥体系,鸟枪手和炮手也完成了重新装填的作战准备。

“快、快!”莽应里看到明军已经全面恢复了作战体系,不禁心急如焚,鞭笞着果当大王东奔西跑,试图拯救混乱中的战象部队。

已经有三四十头战象被他组织起来,列成了小小的阵势,更多的战象还在四处乱跑,寻找美味的水果。

可惜,老将邓子龙不会给他机会,三声闷雷也似的鼓声从明军阵中敲响,也好像敲在莽应里的心头,让他的心脏也跟着颤抖了三下。

“虎!”明军大喝一声,长矛手将矛朝斜上方四十五度竖起,刀盾手举盾持刀,弓手将箭矢轻轻搭在弦侧,鸟枪兵枪口向上,火绳滋滋的燃烧,炮手们将虎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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