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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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静清脆而笑,声若铃铛。嘴角弯弯:“到底是这些年的地方官,拐弯抹角的功夫越发娴熟了。”
陆诏笑的云淡风轻:“学了些新本事,总想现现眼。人之常情。”
叶明静的笑越发舒心:“急巴巴的写了折子,为的是什么?”
陆诏面容一整,起身弯腰拱手:“陛下,臣是来认罪的。前些时日街上走动的勤快了些。不合守孝俗情。还请陛下惩罚见谅。”
叶明静头靠着亭柱,拂了拂被风吹乱的碎发:“朕没怪过你。”
陆诏面色一肃:“当真?”
“当然当真。”叶明静的回答干脆利落,“朕有必要骗你吗?”
确实没必要。陆诏面色渐渐凝重:‘那,大殿下为什么行踪成谜?”
叶明静又是一阵轻笑,声音中有浅浅的欢畅:“悟远不问朕早早行踪在何处,而是问为何行踪成谜。莫非悟远知道早早在哪里?”
陆诏凝视了她面容片刻,缓缓的道:“臣是猜的。大殿下应是在西山大营。”
叶明静赞许的鼓掌,清脆的啪啪声回响湖面:“陆诏远不愧是陆悟远,朕就知道你能猜到。”
陆诏顿时惊愕:“竟然是真的……”脸上随即浮出哭笑不得的闷气:“陛下怎可如此儿戏?”
叶明静歪了歪脑袋,显出几分俏皮:“早早还是孩儿,自然要玩儿戏。有什么不对吗?”
“你……”陆诏脱口而出了半个字,胸膛微微起伏。半天后,似无奈的叹道:“陛下。殿下是皇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此举太过危险。那里都是乡村莽夫,万一出个事,后果不堪设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无需事必躬亲。”
叶明静收了笑容,沉默一会儿,语速缓慢:“悟远。朕的孩子不多。只这两个。朕损失不起,朕既这般做,就有朕的道理。”
陆诏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陛下和殿下说了他的身世。臣以为,陛下是认同臣与殿下亲近的。”
“当然。”叶明静回答,“父亲这一角色不可取代。早早已到了明理之龄。朕绝不拦着你们亲近之理。”
陆诏神色晦涩了一番,又道:“臣在与殿下亲近时,或许有无心之失,影响了殿下。臣日后定会注意。”
叶明静“扑哧”一笑:“你那是什么脸色?怎么,以为朕是对你有意见了,才发配了早早,故意避开你?”
陆诏再次惊愕,仔细的看了看叶明静的神色:“既非如此!为什么要让他去?”
“去玩儿啊。”叶明静心情大好,“小孩子就是需要好好的玩。这是他的权利。”
陆诏开始头疼。今天的见面,他是有备而来。所依仗的,就是他对叶明静心态的把握。在他看来,叶明静既然能告诉叶初阳他是他的生父。就意味着同意他亲近孩子。但作为帝王,显然又不乐见他对孩子的影响过重。此番作为,应是为了敲打他而来。所以,他才递了折子。而叶明静的单独召见,也说明了,她知道、并愿意与他谈关于孩子的成长问题。
既有了这个前提,他只要摆正态度。日后减少和叶初阳的见面,就能让叶明静满意。当然,叶明静一满意,叶初阳也就该回到上书房了。封闭式的规矩,那是对着普通人的。权贵,在什么时候都有特权。已过之君,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拖了这么久。那是因为他之前尚不能确定叶初阳在哪里。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所想的。前半段是对的,后半段竟是错了。时至今日,他在不敢小看叶明静的每一句话。她不介意,真的是不介意吗?对他来说,其实介意反而好。那样,他能摸清她的思路。现在,她来一句不介意,说让叶初阳去玩。思路天马行空,他反倒茫然了。
陆诏心底思虑万千。面上却一片茫然,临湖而立,飘然若仙。唯眉宇轻皱,端的是好看。叶明静悠然自得的欣赏。心道:谁让你不懂儿童心理学。想的明白才怪!
然而陆诏毕竟是陆诏。六年外放的历练不是喂狗的。他整了脸色,诚然的躬身一辑:“臣愚钝,还请陛下教我。”
叶明静霍然一惊。收起悠闲之姿,惊讶的扫视他的脸,在发现他眼底的郑重后,面色渐渐凝重。
“悟远,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假。”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喟叹。一别六年,陆诏更成熟了。
他竟然不在恃才而傲,而是锐气内敛,学会了折腰。
陆诏的折腰,不是一时退让。而是真心的承认自己有不足。他,竟然历练出来了。
它垂下眼睑,缓声道:“孩子需要玩乐。”和之前同样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少了调佩嬉笑,多了凝重。
陆诏紧紧的盯着他:“恕臣愚钝,殿下并非无有玩乐,为何须亲身临险?”
叶明静抬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诏一路回府。关起书房门,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变得面色铁青。
那个女人!他咬牙切齿的暗恨。六年了,恶劣的性子一点儿没变。每次都是这样,先出人意料的给他一个甜头。一旦他要再进一步,就毫不留情的砸一拳。将他砸回她指定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他。这可恶的女人!
她就不能当个正常点的皇帝吗?非得勾的他暧暧昧昧的?陆诏可以以他男人的尊严发誓,叶明静对他绝对不是对着臣子的应有态度!
是,当年合谋着生孩子是情势所逼。他后来自作多情是活该。她向他坦言叶融阳的生父不明时,他也就死心了。好,咋们老老实实的做回君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六年时间,他早就想通透了。可这次一回来,等着他的是什么?皇长子知道了他是他的父亲。她纵容他们每月三次会面。她和他私下而谈时言语暧昧……该死的!他就不信,他对着林柯、杜悯也能笑成那个样子!那不是帝王对臣子的笑,那是女人对男人的笑!她到底在把他当成什么?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叶初阳的封闭式训练结束了。最后的一天,叶明静遵守诺言去西山大营看了结业演习。少年组带着儿童组,分成红蓝两队。在西山的侧山一处,各自埋伏。打游击战。时间为三个时辰,捕获对方敌手最多的算是胜利。当天参观的除了女帝陛下,还有兵部官员,军中各项将领。以及一些领过兵的勋贵世家。这些人边看边评价,对大夏未来的军事后辈人才很为赞赏。
312 叶初阳的改变
来接叶初阳的,是化妆成家丁的侍卫。驾驶着一辆朴实的马车。最新上任的贴身内侍和思和,一身粗绸短衫,装扮成他的贴身小厮,低眉顺眼,口呼“公子”。拿过叶初阳不多的行李。转身时和林尘打了个照面,林尘的瞳孔瞬间收缩,霍的转头看向叶初阳。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叶初阳浑然不觉,哥俩好的去搂林尘:“橙子,你师父怎么还没来接你?你住哪儿?我过两天得闲了,你要是还在长安,咱们一块儿上街乐呵乐呵!嘿嘿,告诉你,我可是知道不少好玩的地方。”
“真的?”黑子跳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得闲?我还要在长安住几天再走,咱们出来聚聚?”
“行啊行啊!|”叶初阳算算日子,“正好,两天后是八月三十,我有空。大家一起去吃一顿,怎么样?”
响应的人有不少。黑子见林尘在一边发愣,乍呼呼的去拍他,林尘一扭腰给躲过了。黑子悻悻:“这死小子还是这么机灵。喂!今儿怎么哑巴了,你去不去啊?”
林尘还真哑巴了。因为接他的人来了。那是一个很和气的中年大叔,慈眉善目。林尘看见后却瞬间身体一僵,恭声问好:“师父。”
土矅笑眯眯的应声:“小橙子交了不少朋友啊!”
叶初阳好奇的打量他:“橙子的功夫练得可好了。比我都厉害。你是他的师父?你的功夫是不是很高?”
程思和悄悄后退两步。
土矅脸皮一抽,笑容僵在脸上。娘的!他要是敢承认自己功夫高,计都明天就能来找他“切磋”。和计都“切磋”武艺的下场——,他僵笑了两下:“咳咳,这们公子。你下盘稳健,基本功打的很扎实。想来你的师父也是很厉害的。”
叶初阳叹了口气:“我原也以为自己学的很好了。可这次来一看,好些人比我厉害。特别是林尘,真是比我强多了。这位师父,你是怎么教他的?”
土矅头上都快冒汗了,干巴巴的道:“我们是粗人,摔打惯了。这挨打多了,功夫就上去了。”
“是这样吗?”叶初阳若有所思,“怪不得呢,原先还觉着师父对我太严厉了。”他悻悻的摇头,“幸亏我来了,不然险些成了井底之蛙。”
程思和自是知道他的师父是谁的。心头狂呼:殿下!计都大人对您还叫严厉?简直亲切和善的能当菩萨了。他能用训练天波卫的方式训练您吗?除非他不要命了!
正腹诽着,忽的就发觉一道视线严厉而飞快的扫视过来。是土矅大人。他赶紧上前一步,凑到叶初阳身边履行职责:“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叶初阳看看天色,点点头。一一和同伴说再见:“那就约好了。八月三十,东市的五味楼见。我到时带我弟弟来给你们认识。”
弟弟!林尘刚缓过劲,刷的又瞪大了眼。他没听错吧!这位的弟弟,不就是土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对留守宫廷的同僚们表示深刻的同情。果然是越受重用的位置越不好坐啊。
叶初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叶融阳早早的就在蓬莱仙岛的门口等候,见他回来了,大叫着扑了上去:“大哥!”
“暖暖!叶初阳兴奋的抱住他,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他的肩:“三个月没见,想我没?”
“想了,想了!”叶融阳高兴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的大哥又回来了。那个热情开朗,朝气勃勃的大哥。在得知他们的生父不是父后,也不是同一人时,一度消失不见。他以为再也没有了。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
顾茗在一边抿唇而笑:“大殿下黑了不少。”
叶初阳洋洋得意的道:“阿茗,你知道什么!男人,就是该黑些!黑些才有男儿气!脸白的,那是小白脸!”
“噗——”麦香等几个宫女全都“咯咯”的掩袖而笑。刚刚赶来的姚皇后讪讪然。叶融阳“哇”的哭丧了脸:“那,我们岂不是都是小白脸!”
叶明净走过来,嗤笑一声:“是啊,黑的真是有气质啊!这要是穿了黑衣服,都分不清哪块是脸。整个儿一块碳。”她凉凉的道,“来,咱们数数,到底有多少小白脸?杜悯好像挺白的,冯之宽也白,计都不黑。啊!对了,朕想起来了。真正玉一样白的,那是陆诏陆悟远啊!”
“母亲!”叶初阳羞恼红了脸,“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行不行!”
众人齐齐惊讶。叶初阳殿下居然会主动认错?叶明净哈哈一笑,抱起叶初阳用力亲了一口:“黑皮帅小伙!来,亲一个!咱们去见太后。让她们也见见你的帅气!”
叶初阳大惊,捂着脸连连后退,急叫道:“母亲,孩儿大了。您不可以再亲了。”
众人又是放声大笑。一起笑到凤凰台,姚太后也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大家热热闹闹的坐下吃饭。薛太后埋怨的责怪:“好好的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这小脸黑的,吓我一跳。净儿,你莫非让早早去钻煤炭堆了?”
叶明净“咯咯”的笑:“朕可不敢。早早长大了。他呀,是去学怎么样成为一个男子汉。”含糊的带过行迹无踪的三个月。
薛太后没好气的道:“这就是男子汉?哀家看看,分明是个黑猴子!”
薛征、王恪、魏苍云、陆均在一边“吃吃”的闷笑。叶初阳这三个月的行踪,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至少他们几个都能猜出来。
叶融阳替哥哥分辨:“大哥这样很好,很帅气!”
叶初阳用力一拍他,豪气万千的样子:“还是你有眼光。”脸上的笑容阳光耀眼,没有半分阴霾。
薛太后看看自家的薛征,感慨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叶初阳已经超出同龄人太多亦。
皇长子殿下再次归来。他的改变,上书房里的三位老师立刻感受到了。如果说去年这个时候的大殿下,是孩童天性的热烈,张扬有余,沉淀不足。现在的他,则在热情蓬勃之余多了沉稳内敛,如同一柄正在成型的宝剑,渐渐展示出了他的耀眼锋芒。
冯之宽与何修元欣喜若狂。照这样下去,再过个五六年,还有谁能与这位殿下争锋。
更难得的是,这位大殿下对着弟弟是真心爱护。兄弟和睦,对皇家来说就意味着传承稳固。这是何等难得之事。
杜悯看着这样的叶初阳,也是欣喜感慨。他想的更远。一位将来的帝王,正在他的眼中慢慢成长。这位将来的帝王,定是英明不凡。他何其幸运,可以见证这样一个过程。
陆诏在两天之后见到了归来的皇长子。八月三十那天,在五味楼。叶初阳吆五喝六的和一群同伴在包间里打打闹闹。叶融阳兴奋的小脸通红,每一个人都热情的称呼他“暖暖小弟”。顾茗则被他们当成了文弱公子。对他很尊敬很照顾。齐齐恭祝他早日考上秀才。唯一不好的是,这三位都改了名姓。叶融阳改名“姚暖”,顾茗改为“袁茗”。
陆诏和杜悯坐在隔壁的包间,耳畔依稀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杜悯斟了一杯茶,细细的品饮。陆诏听了半天墙根,叹道:“我不如她。”
杜悯啜了口茶,道:“她将名额发给中层将领。这些孩子,都是要为着家中生计拼命。他们没什么背景、不懂手段花招,唯一拥有的,就是自身的本事。所以,他们唯一能努力的方向,就是不停的挥洒汗水,将本领练到极致。”
陆诏喃喃自语:“我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杜悯瞥他一眼:“去年这个时候,他笑得比这还没心没肺。”
陆诏轻叹:“没心没肺笑得欢畅容易。有心有肺了,还能笑成这样就不容易了。”
“妒忌了?”杜悯放下茶盏。
“我有什么好妒忌的?”陆诏轻笑,眉眼风扬:“我巴不得他过的好。”
杜悯微笑:“希望你能永远这样想。”
陆诏也笑:“表哥,你太小看我了。”
杜悯瞬间郑重脸色,沉声道:“你说错了。我可不敢小看你。”陆诏一怔。杜悯又道:“听说,姑姑给你的那个丫头,你碰都没碰。最近一直睡在书房?”
陆诏也沉下脸:“祖母过世,我自当守孝。怎能行此荒唐事?”
“言之有理。”杜悯似不经意的飘出一句,“你打算守多长时间的孝?当多长时间的和尚?”
陆诏面色肃然:“自然是守孝三年。世间人伦本该如此。”
杜悯呵呵的低笑:“悟远,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婉儿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你以为,你能成功?”
陆诏展颜一笑:“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听不懂。”
这天晚上,叶初阳回来后,和叶明净说了结交到新朋友之事:“——母亲,他们有些人要回乡,有些要去他处。我们约好了时常通信。我和他们说了我住在余恩侯府。您可不可以和父后说一声,请侯爷代收一下信件?”大夏因着商业贸易的发达,邮递业发展的也不错。
几乎所有的镖局都在专门的路线设置了邮递业务,护送行商走镖的同时也代客送信。
“没问题。”叶明净一口答应,“做戏做全套。这样吧,明儿朕就宣姚蒙来觐见。你和她说说情形。让她给你在余恩侯府安排个住处,将你这远亲的微分给做实了。这样一来,长久相处下去才不会露馅。”
“原来蒙姑姑回来了?”叶初阳嘀咕了一声,“我又不住在他们家,便是安排了住处,也瞒不过那里的下人。稍一打听还是会露馅。”
叶明净笑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所以才要姚蒙来商量呀!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