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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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
三个内宦吃惊得张开嘴,想要阻止,却见那小宦一眼扫来,三人浑身打了个激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二人身影消失于殿内。
过了一会,头头一个人走出来,一脸迷茫,站定在殿檐下发呆。那三个内宦原想问问小宦的情况,见头头始终不发一言。三人也不敢再多问,宫中的生存法则就是多看少问,好奇心与生存率呈反比。
长秋殿内很安静,只有西侧殿一排长长的厢房里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那里就是入选的宫人梳妆打扮,等候传召的所在。
张放负手来回踱步,并未贸然闯入。入选的宫人达三十余人之多,他不可能一一掀帘询问,这样不但费时间,更会留下手尾,给自己与昭君惹来麻烦。他需要一个方法来直接锁定目标,时间不等人,皇帝的宣召随时会到。
张放踱到第三轮时,脚步一顿,有了!
“诸位宫人听真,太常卜卦,今日凡庚酉月辛辰时生人者,与傅昭仪相冲,当另行安排。尔等当中,有此时辰生人的么?”
张放这一嗓子,令西侧殿为之一静,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宫使王嫱,是庚酉月辛辰时生人。”
张放笑了,这法子,果然好使。
吱呀!张放推开门扇,闪身而入。房屋布置得很素雅,大到床榻,小到笔洗,都很精致,也很花心思。这里本是宫中乐舞姬的临时歇息处,装饰自然不能马虎。
妆台之前,一个高挑优雅的背影,静静跪坐,一头长长的乌发拽地,藕色的曲裾深衣,宽广的大袖与裙裾熨贴铺展于光滑地面,宛若丹青高手泼墨而就的一朵盛开白莲。
听到开门之声,少女显然有些意外,微愠道:“何故入室?不怕黄门署长看到治罪么?”
身后脚步慢慢走近,停下,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你就是自荐和亲的王嫱?”
少女大奇,这声音,可不像寻常内宦。那些内宦的声音,听上去令人起鸡皮疙瘩,而这声音听在耳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妆台上是一面磨得非常光亮的铜镜,从铜镜的倒影里,只看到来人****以下部分,确实是寻常小宦的打扮。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总之那种感觉相当奇怪。
少女强抑着回首的冲动,尽量使呼吸平静:“我就是。”
身后之人似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沉默一会,道:“很抱歉,你的塞上之梦破灭了,我不能让你去。”
这话太惊人了!
少女终于按捺不住,刷地扭头、转身:“你是何人……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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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狙击昭君(终)】
“咦!是你!”
张放心理素质那么好的一个人,骤见王嫱真面目时,也不禁失声惊呼——她居然是当日元帝寿诞之时,在沧池遇到的那个如模特般的良使!
原来她就是昭君!
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如此出色的女子,的确只能是昭君。难怪之前自己有一种“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远去”的奇怪羁绊感,原来真是熟人啊。
王嫱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了,这是怎么回事?记得他好像是侍中来着,怎么又穿这身内侍服了?
张放虽然粗略的化了妆,但王嫱对他的印象太深了,猛然一见时吓一跳,但细看之下,一眼就认出真身 。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张放的意外已被高兴替代,好么,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了。他之前已做好了箍人捂嘴的准备,现在用不着了。
王嫱骤见他虽然吃惊,却没有半点要叫喊的意思,眼里闪动的,更多是惊奇,还有一丝惊喜,心头狂跳——难道当初于沧池之畔,向祈天灯所许的心愿,当真灵验了?!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张放缓缓俯下身,紧紧吸住王嫱美目,“我是为你而来的。”
王嫱长那么大,何时听过这样的话,一下以袖堵嘴,生生将惊呼堵回,一阵阵发晕。
“我请求你,不要参加点选、不要出现在君王之前、更不要出塞。”张放没有放大招,他不希望用这种手段控制王嫱。这件事,一定要她心甘情愿放弃,并且配合自己。否则纵使控制得了一时,自己走后怎办?
“你……你是谁?”可怜的王嫱,直到这时,意识才回到身体,问出第一句话。
“富平侯,张放。”
王嫱刚挪开袖子,赶紧又堵住嘴,以免叫出声。
“能答应我么?”
“为……为什么?”
说话间,一阵玉磬声传来,两人猛然一震,同时抬头,目光投向门外。
这是宣召点选之声。
四目相对,厢房里一派安静。
屋外已传来阵阵低语及细碎脚步声,有的从门前经过,有的渐行渐远。
屋里的两人,保持着一个俯视,一个仰首,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看似暧昧,实则身体格定的姿势。
王嫱始终没动,张放眼里有了笑意。就在这时,门扇传来笃笃两声:“阿姊,好了没?”
张放神情一紧,王嫱立即低声道:“是月荷,你见过的。”
张放点点头,他记忆过人,听出的确是那个叫月荷的小宫女的声音。蓦然感觉王嫱一动,张放立即伸手握住她左臂,摇摇头。
知道张放的身份,王嫱不敢挣扎,声如蚊蚋:“我们约好的,要一起走,她不相信我会先离开。”
张放仍然摇头,没有出声,也不放手。
王嫱咬着嘴唇,有些气恼,但当她抬头想再次请求时,看到眼前少年眼里一片坦然,并无她想像中的私欲,不知为何,竟开不了口。
叩门之声甚急,但得不到回应之下,似乎又有宫人在呼叫,门外的月荷喃喃自语:“难道真的另有安排了?”声音渐远去,终于离开。
两人同时轻呼出口气,气息喷到彼此脸上。王嫱慌忙垂首躲开,旋即仰首道:“人数不齐,内侍很快就会来查,我躲不过去的。”
张放轻轻放手,直起身,以免给她造成太大压力,淡淡道:“找个借口,不跟他们玩。”
王嫱差点没气乐:“这是欺君之罪啊!一时半会,叫我找什么能说得过去的借口?”
“想不到么?我给你一个。”
“什么?”
“你就说月信来了,不敢面君 。”
啊!王嫱以袖掩面,根本不敢看这个人——这什么人呐这是?!
但静下来一想,还别说,这借口,当真是绝了。但更绝的还在后头,张放塞给她一件事物。
王嫱懵懵懂懂打开一看,差点没扔掉——居然是一件“妇女用品”,还是沾了血的!
“是鸡血。”张放赶忙解释。
王嫱咬牙飞快将东西藏在身后,不断呼气、吸气,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为什么?”这是王嫱第二次问这句,也是她最想弄明白的问题。
张放不答反问:“为何要自荐和亲?你知道塞外是何等模样?你知道呼韩邪多老?”
王嫱幽幽道:“正因为不知道,我才想看看,至于单于多老……总不会比天子更老罢?”
张放说不出话了,原来昭君也有一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之心啊。要说呼韩邪其实比元帝更老,但光从外貌看,却是未老先衰的元帝更显老……所以,这还真是无奈的选择。
张放再次握住王嫱的玉臂,目光灼灼:“我知道,你不甘愿韶华流逝,更不甘心掖庭终老,但实在不必采取这种孤注一掷的方法铤而走险,因为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王嫱娇躯发软,心如鹿撞,强抑身心悸动,咬着红唇:“那……我要如何才不会后悔?”
“安心呆在宫里,尽量低调。”张放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顿,“两年!两年之内,我一定把你弄出掖庭!”
王嫱怔怔望着他,很想再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他不找别人,偏要找自己?难道是因为当日的偶遇?可为什么等那么久?更在自己已绝望之下再次出现?为什么……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在她茫然之际,少年富平侯已站起,合袖一揖:“我要在内宦进来查验之前,先行离开——记住我的誓言,等着我来实现。”
张放将“誓言”二字咬得很重,他要让昭君明白,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一种承诺,言出必践的承诺。
王嫱深深望了他一眼,双袖按膝,深深稽首。如丝柔滑的裙裾铺地成圆,似绽放的白莲。
张放走到大殿中庭时,两个内宦正迎面而来,为首正是那黄门署长。
黄门署长见到他,一脸困惑做回忆状,伸手不住虚点:“你是……咝……你是……”
张放含笑近前,拍拍对方肩膀:“可不就是我么。呵呵,二位有事,不敢打扰,请、请……”
直到张放走出殿门,那黄门署长还一脸便秘状,手指虚点那远去的背影,死命回忆……好熟悉的人啊,可怎么就记不起来呢?
一旁的小宦忍不住问:“署长,他是谁啊?”
黄门署长正想得脑仁疼,一股气没处撒,重重给了小宦一个爆栗:“叫你乱开口!叫你乱开口!被你这杀才一打岔,爷都想不起来了……”
小宦被打得抱头鼠窜时,张放已经安然回到长信宫,向阳阿公主致谢,再次进入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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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蛇 信】
扎扎扎!石门开启,张放步出秘道时,刘骜竟还在原地等着,臂弯还挽着他的外衣。
见到张放一脸微笑的出来,刘骜心下松了口气,向秘道张望一下:“没人送你出来?”
“不必,也没时间,点选开始,姨母不能继续呆在长信宫。长信宫秘道出口必须关闭,所有人员都要撤离。”张放边说边吹熄宫灯,放在壁托上,然后伸手在秘道内壁某处按了一下,迅速收手退出洞口。
石门扎扎扎关闭,这一下,除非再有人从内部开启,外面是进不去了。
虽然看到张放的笑容,知道事件多半办成了,但刘骜担足了半天心,还是忍不住问:“事情办得如何?”
张放打出个“V”的手势:“不虚此行。”
“那就好,不枉我费了一番劲。”刘骜将外衣掷还张放,“走,边走边告诉我详情,这件事,想想都有趣。哈哈哈……”刘骜八卦之心并不算强烈,奈何这件事既惊险又有趣,自己还参与其中,想想都有点小兴奋,哪肯错过细节?
张放却不忙禀报,而是先问刘骜:“殿下一直等在这?”
刘骜摇头:“我又不知你几时出来,呆在这里若被路过的宫人看到,必启人疑窦,所以到抄手游廓那边转了转。直到听闻点选的玉磬声响起,猜想你多半已完事,这才返回。”
“有没有遇到什么岔眼的人?”
“没有……哦,倒是碰到了石显。他奉父皇之令,按排事宜,忙得很,也没说什么,施礼后就匆匆走了。”
石显?张放知道,元帝去哪都会带上这位宠宦,他出现在长乐宫不足为奇,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二人一前一后,边走边谈。张放还是一付小宦装束,不注意的话会把他当成太子的随从。张放这会还不能暴露身份,因为南面这边他是不能进来的。而为了制造他从太**出来的假象,他们不得不舍近求远,不走南门走西门。
一路直行,走过夹墙复道,向北一拐,经过抄手游廓,一路碰见宫宦婢子,无不失惊行礼退避。因为这会诸宫头头与妃嫔都集合到前殿去了,能在太子面前递话的人一个都没有,所以张放根本不虞暴露,这也是他敢舍近求远的原因。
直到接近西门时,二人才故意绕了个弯,从北面过来。张放也迅速除下宦服,换上官服。
西门处处可见到盔明甲亮的持戟甲士,长乐卫尉急忙迎上。富平侯一早应太子之邀进太***卫尉是知道的,而且人还是他亲自放入,所以并不意外。
双方一阵没营养的扯淡之后,在太子与长乐卫尉揖送之下,张放负手步出宫门。边走边细想今日所为,反复推敲,貌似没什么破绽,这才放下心来,施施然远去。
张放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紧跟着就有一人出现在宫门。
那人一见刘骜,急忙趋前行礼:“老奴石显,拜见殿下。”
长乐卫尉急忙行礼,刘骜则只拱拱手,随口问道:“石令君这么快就出来了,莫非点选已毕?”
石显恭声道:“正是,陛下神目如电,圣意均裁,已定和亲之佳选,赐号‘宁胡阏氏’。”
“宁胡阏氏?”刘骜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哈哈大笑,负手而去。
石显一直保持恭送的姿势,直到太子走远,才慢慢直起腰,随口问长乐卫尉:“殿下出宫何事?”
“送富平侯。”
石显点点头,眼底掠过一抹阴云,他对这个名字很不爽。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抬头望向南面宫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头再问长乐卫尉:“殿下与富平侯从哪边过来?”
答:“北边。”
北边?这倒奇了,方才自己明明在南边看到太子啊。
再问:“富平侯何时来的?”
“辰时初。”
辰时初就来了?这就更不对了,富平侯来访,太子岂有舍下贵客,自行到南边宫殿赏玩之理?不对,此事别有蹊跷。
若是别人,看到太子面上,石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涉及到富平侯,他绝不轻易放过。
连石大公子石荣这样的孬货,跟张放的前账都是一笔勾消了,堂堂中书令,难道胸襟还不如无赖儿?事实说出来令人无语——石显根本就不知道,当年那桩旧怨已消。
石荣两度派遣杀手欲干掉张放,石显都不知情,否则一定会阻止。张放毕竟是公主之子、皇帝外甥,下这等杀手,后果严重。石显只知儿子雇人去“教训”那个飞扬拔扈的纨绔子,结果失了手,教训不成反吃瘪。他石显的儿子,当年险些被“断根”之仇未报。他石某人从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暗亏,这口气,憋了整整三年。
如果不是富平侯这样的世宦高门,如果不是因为敬武公主是天子之妹,如果不是张放一直避而不归……石显的报复早就如雷霆轰下了。
张放回来之后,经过与石荣的谈判,双方之前的仇怨勾消——至于后面新产生的怨怼另算。但张放没想到,石荣也没敢把这情况告诉便宜老爹。因为一旦说了,石显必会追问,为什么会勾消?你做了什么使得自己甘愿放弃险些断根之恨而勾消?而一旦逼问出其所做所为,石荣的下场会很惨。
石显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他要报复一个人,从不赤膊上阵,更不会急赤白脸,他最拿手的,就是构陷。他最擅长的,就是根据对手的性格,制定相应的手段,利用他独一无二的优势——可以在任何时候,在皇帝面前说话。
想想就算是大司马或丞相,想跟皇帝说句话,都得先禀报,等答复,再经重重宫阙,费老半天才有面君陈说的机会——这还算顺利的,要是碰上哪天皇帝心情不好,你想递句话都没辙。
这么一对比,就能明白,石显的优势是何等惊人。
石显正是利用自己“皇帝秘书”的关键地位,寻找机会,看准时机,将自己精心准备、具有引导性、有利于自己、有害于对手的话,于“不经意”间道出。他用这招杀手锏,不知干掉多少牛人。
当年的辅政大臣、前将军,还是帝师的萧望之,多牛的人物啊,还不是被他一句“请谒者召致廷尉”的文字游戏就给干掉了。被他带进沟里的元帝,最后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
这还不算,连另一位辅政大臣周堪,同样被他悄无声息拿下。
总共才四位辅政大臣,石显不动声色就干翻一双,这手段,只有一句话才能形容——杀人于无形。
而现在,他盯上了张放,如蛇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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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狗要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