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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狙击南宋-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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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父帅之所以迟迟未正式接金人诏册,是想等自己劝服姑父徐徽言,拉着这位晋宁军的抚帅一起陪绑。倘能如此,这叛国投敌的压力就会小得多。而金使也能体谅折家所求,更希望折家劝诱成功。这才宽限时日至今。

不过很显然,金使已经听闻到风声,知悉晋宁军之事不可为,因此加紧逼迫父帅登坛接册纳印。而明日,就是最后期阴。

折彦文刚擦了一把脸就匆匆而来,一身风尘仆仆却也顾不得了。在静室里,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此行所见所闻说了个大概。然后,斗室便安静下来,折可求的脸色不断变化。迷惑、疑虑、震怖、失措……足足过了一刻时。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张口第一句,就是复述天诛军主狄烈的这句话。

折彦文恭恭敬敬道:“孩儿想来,此句‘回头是岸’不言自明。关键在于‘岸上有我’之句……”

“嗯。说下去。”

“孩儿认为。狄军主此言用意有二。一是敦促我折家回头,渊圣皇后之天诛大军愿既往不究而接纳;二是暗示保证,若金人煎迫我三州之地。天诛军可为我折家后盾。”

“岸上有我!岸上有我!”折可求站起身,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叨念,倏地停住,左拳击打右掌,脱口而出:“不错,大郎分析得不错,应是此意无疑。”

折可求说到这,从桌案的供奉架上取下一轴帛卷,递给折彦文,道:“此为五日前,天诛军使越王赵王偲、相国公赵公梃,二位皇室王公,亲至我府州折府,宣读的一份渊圣皇后懿旨。懿旨中所述之意,与我儿此次银州之行,从那位天诛军主口中得到的承诺,可互为印证,足见其言不虚。”

折彦文赶紧接过,执态甚恭,缓缓展开,细细流览,看到最后时,脱口而出:“麟、府、丰诸州经略安抚使!竟与金人所授职务毫无二致!”

折可求慢慢坐回座位,左手轻轻摩转着套在拇指上、用于开弓勾弦的铁板指,目光闪烁不定:“一样的封赏。一方是新兴强国,一方则是国祚已尽;一边是效忠百年的旧主,一边是竭力招纳的新锐。大郎,你认为当如何选择?”

折彦文抬头看向父亲,欲言又止。折可求鼓励道:“大郎只管说,为我折家计议,族中子弟,自当畅所欲言。”

折彦文用力点头:“父帅说得是,孩儿以为,无论如何选择,都应以我折家之存续为大前提。利于我折氏者,从之;损害我折氏者,弃之。”

折可求一双棱棱生威的眼睛,掩饰不住赞赏:“好,我儿已不是一个只识弓马的武将,知道站在家族这个层面看问题,很好。那么大郎认为从哪一方,更有利于我折氏呢?”

折彦文目光迥然,难掩激动之意,“天诛军成立不过一载,就能东击太原,西取银州,如此战力,绝不亚于金人。大宋有此强军,中兴有望。因此,孩儿以为……”

折可求倏地抬手,折彦文话语戛然而止,惶恐请罪:“孩儿妄言,请父帅莫怪。”

折可求道:“你见过那位狄军主,此人如何?”

“年轻英睿,人中雄杰。”

“那你认为其人能否容得下我折家?”

“这个……孩儿不知,父帅……”

“我们还需要等!”折可求断然道。

“等?”折彦文有些迷惑。

“对!等等看那位狄军主,是否当真如你说的‘英睿’与‘雄杰’。”

折彦文睁大眼睛,渐渐明白父帅意有所指,但转念一想,却皱眉道:“可是,明日金使那边却如何应对……”

折可求淡淡道:“时节酷热,老夫忧心国事家事,连日操劳,身体不支,也该病上一场了。”

折彦文张大嘴巴,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入耳,随即门外传来侍卫仓皇的声音:“节帅,大事不好。”

折可求眉心一跳,斥责道:“何事慌张?入内详说。”

内堂大门一开,一名侍卫抢步入内,跪禀道:“东阁的客人突然闯出府门,向西街而去。”

“什么?”折可求腾地站起,什么大将风度全扔到一边。

折彦文知道父帅为何如此失态,因为折府的东阁所住的客人,就是金国使者一行……但西街又是怎么一回事?

折可求大步走到窗前,嘭地一声推开窗口。一股疾风卷入。折可求向西眺望,一字一句道:“西街故户部侍郎陈公府邸,便是宣懿旨的两位天诛军使王公暂栖之地。”

折彦文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急道:“此事父帅不宜出面,请交给孩儿处理。”

折可求猛回首,瞪着儿子:“只怕这一次,我们折家不得不做出选择了……速去!”

折彦文急匆匆地走出内堂,迎面凉风袭来,天空中传来一连串闷雷之声。折彦文仰首,但见夜黑如墨。天边隐见乌云翻滚。狂风乍起。这燠热了许久的天气,终于要下一场雨了。

……

“二十三郎,起风了,大雨将至。去将窗格关起来吧。”在一间斗室之中。赵偲盘坐在短案前。按住被急风吹散的卷轶,对呆坐在一隅的赵梃道。

赵偲说完话后,又埋头写起奏章。但半天不见回应,也没听到窗户关闭的声音。讶然抬头,却见侄儿赵梃正托腮发呆,恍若未闻。

“二十三郎!二十三郎!”

“嗯?什么事?”赵梃身体一抖,陡然回过神来。

“发什么愣?天**雨,关窗。”

“是,皇叔。”

赵梃走到窗前,手搭上窗格,却迟迟不动,眼睛盯向东方,任由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幞头的交脚布巾狂乱飞舞。

“二十三郎!”赵偲有些不悦地将手中兔毫放在笔架上,正要说话。

赵梃却倏地回首道:“皇叔,你认为我们此行有几分成算?”

赵偲怔了一下,沉吟道:“折府君尚未正式接受金人册封,此事尚有回寰余地,只要折家大郎从银州返回,据实以告。如此,我等应有七分成算。”

“皇叔说得不错,侄儿也是这么想,只是……皇叔难道不知,明日就是金使要求折可求正式于三军之前,接受册封,并诏告天下的最后期限。一旦木已成舟,我等此行将一无所获……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赵梃说得又急又快,神情激动。

赵偲却好整以暇地淡淡一笑:“二十三郎,稍安毋躁。折府君是个识实务的聪明人,不仅擅于为将之道,更通明为官之道。只要他还心怀大宋,自会有办法推脱。”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越王爷与府州帅,瞬间成知音,想到一块去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不过是为官之道的一些小手段罢了。折可求明白,赵偲也明白,唯有还没来得及混官场,就再没得混的赵梃不明白。

赵梃有些事想得不如皇叔明白,但有些事却又比皇叔看得通透,略加思索,断然道:“拖延只抵得一时,绝不是解决之道。我们不能再等了,侄儿认为,应当行釜底抽薪之策,绝了折可求的念想!”

赵偲闻言吓了一跳:“你……二十三郎,慎行!这可不是在平定,更不是在天枢城,容得你胡来,这是府州……”

“正是因为在府州,所以更应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赵梃手臂向东方一指,振声道:“此时金使一行十数人,就在折府东阁,高卧踞坐,时时向折可求施加影响。而我们天诛军使者一行呢?就安排在这么一处隐匿所在,不敢让金人知晓,不敢哓喻全军,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如此下去,金人愈加强势,而我天诛军使更为弱势。身为一军之帅,折可求最终选择,令人堪忧。”

赵偲喃喃道:“依时间上算,那折家大郎也该回来了……”

“军主曾在猎兵训练营上有言‘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管对方是谁,身居何等高位,多么能代表……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今日之事便是如此,没有谁会帮我们,一切就靠自己!”

赵梃说罢,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主意一定,立即付诸于行动。他返身盘坐于锦莆团上,抽出两支鹰嘴铳,在赵偲惊惧的目光中,开始装填弹药,夯实弹丸。

“二十三郎……”

“皇叔,不必多言。出使之前,军主有令,皇叔为正使,负责谈判部分;侄儿为副使,负责武力解决部分。我猎兵小队虽只有九人(原为十一人,有两人作为引路使,分赴太原、银州),但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扭转乾坤。”赵梃说罢,啪一声将一支装填好弹药的鹰嘴铳拍在短案上,“此铳暂交与皇叔防身,侄儿去去就回。”

赵偲深吸一口气:“二十三郎,你可要想好了,折府好进不好出啊!”

“皇叔,就让侄儿做一回斩匈奴、定鄯善的班定远吧!”赵梃如是说。

赵梃披上红锦大麾,大步走出室外,扬首振声道:“明哨全部随我拜访折府,暗哨不动,保护正使安全。”

廊柱下、树影后、洞门旁,人影闪动,六名猎兵现身,在阶下抱拳领命。

“装填弹药,带上短刃,出发!”

头顶雷声滚滚而过,几滴豆大的雨点打在赵梃壮怀激烈的年轻面孔上,一双瞳仁在暗夜中仿佛有火焰燃烧——雨夜斩胡虏,甚好,颇壮行色。遥想千年前的先贤班定远,以三十六勇士击斩匈奴使节,逼降鄯善王的那一夜,不知是否也有今夜之风雨?

第二百七十一章雨夜喋血

赵梃意气昂扬地走在最前,六名猎兵整理鹰嘴铳,检查短刃,跟在后面。

两扇紧闭的月洞门就在眼前,赵梃的手臂刚伸出,尚未触及门板——嘭!一声大响,大门洞开,两道人影滚跌而入,将首当其冲的赵梃撞飞出去,腰间的鹰嘴铳都跌飞一旁……

滚跌而入的,是两名看守宅院大门的折家军士兵,而将他们重击致晕的擅闯者——

月洞门外呼啦啦涌入一群头戴皮帽、左衽胡服、手持利刃的凶汉,一言不发,兜头就是一阵刀砍斧劈。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有两名猎兵被砍倒在地,血洒西园。

“是金狗!杀!”

一名猎兵伍长紧急拔铳,眼前寒光倏闪,一柄短斧当头劈来。猎兵伍长闪避不及,目眦欲裂,眼见便要血溅当场……砰!火光一闪,一人从树梢跳下来,手中鹰嘴铳青烟缭绕,正是早前布置的两名暗哨之一。

中弹的金人短斧甩飞,捂胸倒地。猎兵伍长逃过一劫,顾不得抹冷汗,鹰嘴铳倏举,砰地又是一响,再将一名高举手刀扑来的金人击倒。

两声枪响,击倒二贼,汹汹杀入的金人攻势为之一挫。余下的猎兵借着这暂缓的机会,纷纷操铳拔刃。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闷雷炸响,雨点骤急,沙沙之声由远及近,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就在这府州西街的侍郎府邸西园,瓢泼大雨之中。一场决定府州去向的生死之战正在上演。

赵梃想效仿先贤壮举,斩金虏、定府州,不料对方同样不是善茬,先发制人,不待赵梃与猎兵们出动,先一步杀上门来。

赵梃一方共九人,金人一方十三人,甫一动手,双方各自倒下两人,人数上金人仍然占优。

无论是金使还是天诛军使。一入府州。弓马旁牌及超过三尺长的兵器都被暂扣。此时双方用于拚杀的兵刃,不是手刀就是短斧、短刃等近身搏杀兵器。因此,战局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天诛军猎兵原本有火铳优势。纵然只能开火一次。但如此近距离。一枪一个不是难事,倘能如此,完全可抵消金人人数优势。反过来大占上风……但是,不能不说“但是”,一场大雨毁掉了一切。

两枪过后,大雨骤至,一名快手的猎兵反复打了几次火,终于又射出一枪,击伤一人。其余手脚稍慢的猎兵,无论如何扣动板机,都溅不出半点火星,药室的引药,更是被雨水冲刷得不知流散到哪里去了。

九比七,不,是九比六。因为被百来斤人肉沙包撞倒的赵梃,此时正头晕脑涨,艰难地从泥水地上爬起,暂时无法加入战团。

而第十三名金人——也正是金国使者,则在雷雨声中,迄立于月洞门前。一道闪电掠过,映现出了他的面容——一张三旬左右的瘦削面孔,脸色苍白、发青,疤痕交错,双目阴冷,胡须浓密,那原本坚强有力的下颌,此时也变得尖削起来,这是一张久违了的熟面孔。尽管因为身体的伤痛、惨败的折磨,令他身心俱悴,整个人都变了形,但那张面孔,依然还能证明就是他……

完颜活女!

奈何关一战后,身负重伤的完颜活女被送回真定府治疗,他前脚刚被送走,下一刻,金中路军就崩盘了,因此逃过一劫。这一休养,就是整整半年,凭着从白山黑水淬练出来的一身硬骨头,完颜活女生生熬了过来。但这并不表明就没事了,伤愈之后的完颜活女,与他的难兄难弟撒离喝一样,留下一个影响终身的后遗症:他的左手因磨损严重,又在数九寒天被冻了一夜,伤愈后五指无法弯曲,废掉了;右手虽然还能动,但掌心留有很深的大块疤痕,一旦用力握拳或抓持武器,牵扯疤痕,就会钻心地疼痛……

以勇武雄烈扬名的完颜活女,再不能开弓持矛,驰骋于战场。从此只能告别沙场,坐在火坑上喝劣酒度日了。这对完颜活女的打击极大,使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了形,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勇悍豪迈,反而添了几分阴鸷森冷之气。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想看到原本英姿勃发的儿子这样颓废下去。于是,负责金军西北攻势的方面军主帅,完颜娄室,交给了儿子一个任务:降伏府州的折家军。

“海东青飞得高,靠的不是利爪,而是翅膀;白鹿能从狼口逃生,靠的不是犄角,而是奔跑。你无法再上真刀真枪的战场,但可以在另一个战场上获得荣光。”

这是一个大将与父亲对他所说的话。完颜活女带着这句话上路,从河中府奔行近千里,辗转来到府州。以一个沙场勇将的气场,还有云内金军的威压,更有身后一个新崛起的庞大帝国为后盾。晓以利害、威胁利诱,终于生生压制了一个百年将门,使之降伏大金,几乎就获得了父亲所说的,在另一个战场的荣光,

但是,这完美的一切,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特使队打乱了。

当完颜活女得到消息,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竟是天诛军特使队时,旧恨新仇全涌上心头。天诛军!狄烈!你就是我活女的克星么?!不!决不!我是海东青,是狼!

海东青是怎么攻击的?盘旋半空,觑准时机,骤落倏起,目不瞬而猎物已入爪;狼又是如何攻击的?跟踪袭扰,游走左右,一旦不备,立即亮出獠牙,飞扑噬咬……

今夜,他就要做一头狼、一只海东青,倏突而至,一击而毙……明日,雨过天晴,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模样。

完颜活女腰挎弯刀,任由大雨浇透一身。不紧不慢地从血肉横飞的撕杀场中间挤过,来到挣扎欲起的赵梃面前,两腿分叉,冷冷地盯着,一言不发。

赵梃不识完颜活女,他挣扎着跪坐在泥水里,伸长手臂抓起掉落的鹰嘴铳,用力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枪口一抬,对准完颜活女就要扣下板机……

完颜活女右臂倏展。穿过雨幕。激得水珠飞扬,一只如海东青一般冷硬的指掌扣住赵梃的手腕,一拧一推,赵梃向后摔出。鹰嘴铳入手。

完颜活女反复看着手中的奇异火器。没错!当日攻上奈何关圆顶之时。那个女子就是用这东西对自己射了一记,若非闪避及时,只怕已成为奈何关下众多发臭尸体中的一具了。很好。这一趟果然来得值当,终于弄到天诛军的秘密武器了。

“啊!”一声长嘶,划破暗夜,一名金人捂着脸倒下,惨白的指间,有触目惊心的血红溢出……几乎同时,将其刺倒的猎兵,后背也被嵌入了一柄短斧,踉跄倒地。

完颜活女此行共有一十五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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