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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最才子-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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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彩云姑娘可在船上,新津吴节求见。”

“在船上又如何,我家姑娘正在见一个贵客,没空理睬你这种酸丁。”小丫头冷笑一声,两船错身而过。

画舫颇大,行经处卷起一团浪花,将吴节所乘的小船荡得不住颠簸,船老大吓得死死地将竹竿刺进河中的淤泥里,连声喊小心了,船要翻了。

“啊,是吴节吴士贞?”从画舫的窗户处探出来一张清秀的面容,正是多日不见的彩云姑娘。

见到吴节,彩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欢喜。

“嗨,是我!”吴节随意地朝彩云挥了挥手,然后伸手在画舫的船帮子上一抓,矫健地翻上船去。

彩云一惊,然后捂嘴偷笑。

彩云名头极响,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别的士子们见了她,都故意装出一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模样,试图由此来打动她的芳心。或者别有所图之辈,一抛千金,目光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欲望。

偏偏眼前这个少年见了自己就如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随意地招了招手,然后飞快爬上船来。目光中除了欢喜还是欢喜,清澈透明,却让人心中一暖。

“你这人……怎么如此失礼,还读书相公呢!”那个丫鬟脸变得难看起来,就要赶吴节下船。

彩云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红梅不要造次,这位吴节公子可是我的老朋友,还不快快请他进来。”

随着忿忿不平的红梅进了船舱,却见彩云正与一个四十出头的清俊文士坐在一张小几前。

小几上摆着一副围棋,已经快下完了,正到收官阶段。

这难道就是古代的青楼?

吴节心中好奇,同他预想的不同,这间船舱很是清雅,也没多的家具,就一张小几,几个蒲团,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下面摆着一张古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读书人的房间呢!

“彩云见过吴公子。”彩云正要站起来施礼,那个中年文士却突然拉住彩云的袖子:“坐,下完这盘棋再说。不相干的人,理他做甚。”很不客气。

吴节心中微怒,目光这才落到文士脸上。

这一看,心中大赞:好个英俊潇洒的大叔。

这人身穿一件蓝色棉布儒袍,也没有功名,可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出尘之气,犹如那山林隐逸之士般超凡脱俗。

可此人神色倨傲,看吴节的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鄙夷。

彩云目光中带着抱歉,吴节不欲使他为难,淡淡一笑:“彩云姑娘不用管我,先下完这盘棋吧。”

就走到她身后,盘膝坐下,仔细地看起了棋局。

他这一阵阵在现实世界疯狂学习,和棋院的职业选手们也下过几盘指导棋,死得自然是异常难看。

不过,对围棋他倒是有了极大兴趣,也背了不少棋谱,据老师说,他的进步很大,已经达到业余初段的水准。

来明朝这么长时间,还没过古人的对局,也不知道古代围棋的规则和现代社会又有什么差异,这次正好借机会就近观摩。

看了片刻,吴节微微点头:现代社会的围棋棋盘是纵横十七路,古代的是十九路,就这点区别,其他的好象没什么不同。看彩云和这个中年文人的棋力也是不错,同茶楼中那些业余棋手们差不多,也不知道在明朝属于什么水准。若是换我上去,只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过,这二人的棋风偏软,战斗力还是不成啊!

这一盘棋已经下到快结束的时候,正在收官,二人旗鼓相当,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不过,那文人还是一脸的恬淡,但彩云却微皱着眉头,鼻尖上有几滴汗水渗出。

彩云突然叹息一声:“玉立先生棋力深厚,小女子好象要输了。”

那文士微微一笑:“恰恰赢了姑娘四目,你那副仇十洲的《寒林落雁》图可就输给我了。”

彩云笑笑:“先生若要那副画,尽管说话就是。”可神情中却带着一丝惋惜。

仇十洲就是仇英,明中期第一流的山水画大师,就书画上的成就而言,比唐伯虎还高上半筹,只不过没江南四大才子出名罢了。

“却是可惜了,刚才这个劫材没用好,否则可以胜两目的。”吴节忍不住将手指落在棋盘上,在一个位置点了点,说了几步棋,最后道:“彩云姑娘的官子火候不到啊!”

那个叫玉立的文士和彩云同时抬头看着吴节,又同时低头略一沉思,然后默默将刚才那几手所下的棋子拣起来复盘,并按照吴节的路数走了下去。

半晌,一局结束,彩云果然赢了两目。

那文士有些惊讶:“小子你有些本事啊,来来来,陪我手谈一局。”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吴节忙对彩云道:“彩云姑娘可是要去望江楼赴宴,能不能带我进去?”

“不就是去参加那个什么宴会而已,怎么,没请柬?”文人淡淡道:“陪我下完这一局,若能胜我,某带你进去就是。”

吴节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到彩云脸上。

彩云微笑着点点头:“吴公子,玉立先生兴致正高,你就下一局好了。”

吴节心中一惊,立即意识到这人之所以能说出带自己进去的大话,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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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杀棋

本来,让彩云带自己进到宴会中去也是可以的。不过,因为彩云姑娘的身份,自己就算勉强进去了,也难免让人轻视。能否同林知府说上话,或者能否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却是未知之数。

看眼前这个中年文人气质不凡,听彩云喊他玉立先生,也不知道什么谁。不过,以彩云恭敬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在士林中有身份的人物。如果能让其引荐,倒是一件好事。

吴节点点头,对那文士道:“如此就得罪了。”

那文士有些愕然:“纹坪对弈,手谈一局乃是雅事,又有何罪之有?”

吴节微笑不语,心道:且让你这个古人看看现代围棋那种血淋淋的杀性。

实际上,古代围棋不过是士大人的风雅玩物,讲究的手那种闲情雅致,更多的是用来陶冶情操,对胜负并不看重。

可在吴节看来,古人把围棋弄得比较玄,牵强附会上去诸如哲学、玄学、河图洛书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胜就是胜,负就是负,你输了是你本事不够,犯不着扯其他借口。

在职业围棋时代,一场杯赛牵涉到上百万的奖金,又关系到国家荣誉,已经蜕变成一项对抗激烈的竞技比赛。

无论是一开始的布局,中盘的绞杀还是最后的收官,都是一场战斗。

就吴节看来,古人的围棋水平固然不错,灵性也是十足,可一旦对上诸如李世石、常昊那种一刻也不得停歇的攻击手段和坚如磐石的防御,也只能被吃到死得不能再死。

这就是技术上的代差。

要赢这个什么玉立先生,或许不是什么难事。

明朝的围棋实行的是座子制,一开始,双方都要将棋子规矩地落在四角的星位上。如此一来,吴节背熟的那些精妙开局也用不上了。

不过,布局不是吴节的强项,也不打算在这上面同古人一较长短,所以,座子制对他影响不大。

玉立先生执白先行,在布局面阶段下得很顺手,相比之下,吴节的落子却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反被这个中年文人强悍的大局观压死。

转眼,吴节就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是业余初段,比筹划,比起手,比眼光,还是要差人家许多的。

玉立先生见吴节的开局实在普通,心中就有些不耐烦了,冷笑一声:“尔刚才大话炎炎,某以为你也是个好手,却不想如此不堪,真真是浪费光阴。”

彩云也看得连连摇头,神色中尽是惋惜。无论怎么看,吴节都是大势已去。

她叹息一声:“吴公子好象是要输了。”这个时候若中盘认输,或许还能保存一些颜面,换其他人,早就投子告辞而去了。

可吴节还是一脸淡定,指着棋盘:“玉立先生你继续,这才下了一半呢,若再耽搁,只怕赶不上锦江夜宴了。”

玉立先生面青气一闪,暗骂了一声:好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今日碰上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混蛋,还真是晦气。

他名望极高,养气工夫极高,自然不肯与小悲一般见识,只神色一沉,飞快地落子,只想快些将这一盘棋走完。

可转眼之间,对方却喊了一声:“断!”

玉立先生一呆,定睛看去,只见自己中盘两颗棋子中间突兀地落下了一枚黑子。

这地方甚是要紧,正好位于边角厚地和中间那条大龙的结合部,若被人断了,却让人难受。

忙应了一步,可吴节又四一声:“尖!”转眼,大龙就被人断掉了。

这下,玉立先生提起了精神,同吴节周旋起来。

但是,走不了几步,却被人吃掉了两子。

这下,局势立即大变。

若不想被人吃掉大龙,只能同吴节开始中盘绞杀。

半天,总算保住了大龙,可他却丢了不少实地。

接下来就是收官了。

“吴公子的棋好生犀利,这么危急的局面居然能扭转过来,这棋你与玉立先生已然旗鼓相当了。”彩云在旁边看得心中佩服,忍不住赞了一声。

前段时间学棋,吴节很花了不少对局费,可因为对手都是职业高手,进步很大。他也知道自己大局观不强,平日里也买了不少布局的书来看。

可这是他的短板,看再多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弥补起来。

相比起布局,他更喜欢中盘战斗。

至于最后的官子,他只能用热爱这两个字来形容。

既然自己大局观不成,只能在官子上来弥补了。开局关系到一个人的天分,可绞杀则需要强悍的计算能力。作为一个文科生,吴节的计算能力还是很差的,可比起古人却强得不象话。

再说,他平日里除了被书学习,每晚都会依着棋谱做几道死活题,拼白刃战,这个玉立先生还不够看。

玉立先生的开局非常漂亮,棋力也是强劲,真实水平比吴节高了许多。可他最大的缺点是没有胜负感,行棋如行云流水,潇洒是潇洒,可碰到吴节这种蛮不讲理的杀法,却有些拙于应对。

偏偏吴节的杀棋还不是乱杀,而是能杀就杀,不能杀就借力的那种。而遇到他觉得能杀的时候,就是快速一击,瞬间致命。

玉立先生被吴节杀得心浮气躁,平静不波的心绪也起了层草波澜。

到了收官阶段,他的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这一盘棋就目前来看,好象二人还算是个平手,可吴节却在不住制造劫材,不断消解着玉立开局是建立的优势。

真到最后,结果还是未知之数。

或许,一个不慎,真要败在这小子手中。

同这个吴大傻子下棋,如同一场苦力活,却没有半点乐趣可言。

下这样的棋子的人,真是不堪得紧。

想到这里,一想从容儒雅的玉立先生背心开始出汗,落子的时候也开始犹豫起来。

吴节笑了:“玉立先生,还需要在继续吗?”

说完话,“啪!”一声落下一子:“玉立先生,你输了。”

这子一落,玉立先生的一只角完全丢了。

清点了一下,吴节赢了十四目,可谓大胜。

彩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玉立先生这么好的开局遇到吴节这种不间隙的攻击,转眼就被人翻盘,真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玉立先生脸难看起来,哼了一声:“吴士贞你下的什么棋,难看成这样,真真是污人耳目。读书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你这么大杀性的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场游戏而已,玉立先生怒气充盈,岂不也是知行不一?”吴节问。

夕阳正西下,从窗户投射到他身上。

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少年坐最后一丝夕晖里,一脸恬淡的微笑。

玉立先生突然哈哈大笑:“好一个王阳明门徒,果然不凡。这一局杀出某一身臭汗,却心窍通畅,好不爽快,我认输了。”

刚才还一脸紧张的彩云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用手连连抚着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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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阳明的门徒?”吴节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对明朝的哲学思潮也有一定了解。

明朝思想史中,陆王心学成就极高,对后世影响极大。心学讲究知行合一,和朱熹更多地强调以知识的增进为学圣人的基本途径,而王阳明则以为不必在增进知识上下功夫,实践才是第一要务。这一论调在理学大行天下的时代,必然和理学学者发生激烈的冲突。

至于具体内容,吴节当年因为读过王小波的几本书,受到影,觉得古代儒学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绕圈圈,没任何意义,自然科学才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第一要素。因此,对这些东西也没甚研究,也弄不太明白。

听这个什么玉立先生提起这茬,吴节有些迷糊。

玉立先生一笑:“你是高问陶的学生,自然就是心学的门徒。你们学心学的人喜欢走捷径,勇于行动,就连下棋也是杀气腾腾的,没有儒家风范。”

听他提起高问淘高知县的名字,吴节更是吃惊,这人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应该是高知县的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难道他是成都官场上的人?

见吴节惊疑,玉立先生笑着摇头反问:“你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宴会吗,随我等去就是了,既然输与你,自然要兑现承诺。不过,今日宴会也没甚趣味,与座之人都是一群腐儒,说些老生常谈的应景话儿,赋几首狗屁不通的诗句,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彩云也是有些疑惑:“不知吴节公子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宴会,难道连你这样的才子也没接到请柬?”

吴节当着彩云的面也不避讳,径直将自己为什么要去见林知府一事说了,并道:“知府大人对我颇有成见,如果登门拜访,只怕他不会见我。这一期府试关系到吴节的前程,虽不愿,却不能不影着头皮去闯上一闯。”

彩云醒悟过来:“原来如此,离开考没几天了,确实耽搁不得。”

这个时候,玉立先生突然插嘴问:“吴节,那日唐家诗会中的一诗一词究竟是不是剽窃的,是否是那唐宓代笔?”

吴节正为这事恼火,当下就按耐不住:“也不知道这谣言从何而来,吴节现在是百口莫辩了。”

彩云:“我却是相信吴公子的。”

玉立先生突然笑着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吴节:“众说纷纭,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别人说你是个傻子,写不出那么好的诗词来,此话倒有些道理。”

吴节:“清者自清,凡,人的贤愚有不同的标准,就看你用什么标准来看待事物。”

玉立先生:“你倒是镇定,哈哈,能将在棋盘上将某杀得汗流浃背的人会是傻子吗?我信你。”

他朗声笑道:“其实,就算在没与你见面之前,我也不相信你那两首诗词是唐宓捉刀。你想啊,你首《临江仙》中嵌进去彩云姑娘的名字。若是唐宓提前作好,犯不着提彩云姑娘的名字。这一句,分明就是即兴而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且,琵琶弦中说尽相思,情真义切,男女之爱如同那醇厚绵长的水井房酒,初品尝时看似不烈。可后劲悠长,如涨潮之浪,一层层向前把你包围了,淹没了。

此中情愫,唐宓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此等文字,却不是一个女子能够写出来的。唐家小姐的诗文我见过,人也熟,她的文字没这样的功力。小子,你是被冤枉的。”

吴节大喜:“多谢玉立先生为我辩白。”

玉立先生说完,又朝彩云挤了挤眼睛:“彩云姑娘,这小子对你一见钟情。考虑一下,嫁个傻子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彩云一张俏脸微微发红:“先生说笑了。”

吴节也觉得尴尬,

玉立先生:“哈哈,若是唐宓知道某为你与彩云说合,只怕我的日子就难过了。是真名士自风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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