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遥 作者:五土(晋江vip2013.8.7正文完结,修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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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老头哼得调调里就明显有了此种韵味,虽然远远不及“天君大人”,但是它真实存在。所以,素天心很怀疑外人传言的所谓的崔主事生平。一个能感悟到一丝如“天君大人”此等大神通者方有的道音的人,居然会困于练气低阶不得寸进?反正她是不信的。
其实素天心也不是没有想过求求崔老头。可是,求什么呢?如今她灵根已失,这世间哪存在能让凡人获得灵根的东西在呢?如若存在,也是不世出的天材地宝。就算是崔老头正好有,他又凭什么要给自己。拿东西换?她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枚雾息石,虽说一石可毁人间三千城,但崔老头如果真是大能,一招神通便有如此效果,这玩意儿人家压根不稀罕。何故强求,反而遭人厌弃呢。
也正是如此,素天心收起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意图。她常常往杂役堂跑,只为混个脸熟,日后有难也好求个照拂,顺便听听崔老头哼曲儿。“天君大人”的道音她听不懂,那么她就试着听崔老头的,直觉告诉她即使只能听懂那么一小丝儿,对她都是受益无穷的。
5大道问心
“咦?是素师妹呀?真巧,你也在这里啊。”
素天心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因为觉得前途有光,心情自是不错,连嘴角都有着淡淡的笑意。却在此时听到了一个让她咬牙切齿地声音。脸倏地一下就冷了下来。
循着声音转过头,果然是那张化成灰她都认识的脸。
“素师妹,这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呢。也都不来看看我,可还是在为外门大比之事生我的气?”唐纤纤一脸的温柔亲和,又带着那么点委屈无辜,“也该的。都怪那时法器失控,失手伤了师妹,是我的错,我在此地向师妹赔礼。”
唐纤纤嘴里虽如此说着,却完全没有赔礼的意思。这一番话下来,貌似当初完全不是她下杀手,只是失手而已,而素天心却抓着这个不放,显得小肚鸡肠。
素天心失神地看着唐纤纤,眼睛里只能看见她那张吧嗒吧嗒不停动着的嘴唇,甚至连她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攥紧了袖子,深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扑上去掐死她。
“素师妹,你不说话是不原谅我么?”
“素师妹?素师妹?”
“素师妹,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可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
素天心这才醒过神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唐纤纤,然后面无表情道:“没有。只是觉得唐仙子的嘴唇有点肿,是被谁给咬了么?”
唐纤纤脸上的微笑有那么一瞬僵掉了,随即马上又恢复过来,“你这小妮子,居然还打趣我。”
说着,又指了指素天心身上灰扑扑的杂役服,“授课快开始了,今日可是崇远师叔教授丹术,师叔可最不喜弟子不穿弟子服了,师妹怎就忘了?”
原来素天心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师叔师祖们为练气期弟子讲授各种法术炼器炼丹符术经验的知进堂附近,而知进堂却也在鹤苑前往杂役堂的必经之路上,难怪会碰到唐纤纤。
唐纤纤虽已入内门,拜师清虚真人。但真人们往往自己也要闭关修炼,所以除了出关后为弟子们修炼中遇到的问题解解惑外,其余时候基础的学识还需靠弟子自己学习的,而前辈的一些经验对自己以后的修炼也是弥足珍贵的,所以唐纤纤才会来到此地听课。
“唐师姐,你是不晓得,这灰扑扑的衣服啊可是咱们重华宗的杂役服。看那边广场上扫地的两个仆役,穿的可不是这种衣服。”一个身着绿白相间外门弟子服,长得颇为俊朗的男弟子凉凉地开口,语气中不无讽刺。
而随着授课时间将至,知进堂附近已经聚集了大批练气期弟子。看到这里发生的事,也发出或鄙夷或嘲讽的笑声。
唐纤纤听了此言,收敛了笑意,义正言辞道:“素师妹,你怎可如此荒唐,仆役虽地位低下,但也是人,你平时爱玩也就罢了,今天这般作为,何止于戏弄,莫不是瞧不起他们。”
素天心涨红了一张脸,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下,她可以说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杂役?还是我觉得有意思就穿了玩玩?这不是放了台阶给唐纤纤踩么。
周围弟子们见到素天心红着脸无话可说,纷纷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唐师姐大义。”
“唐师姐说得好。”
“这师妹真是太胡闹了。”
……
这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响了起来:“唐师姐莫不是认错人了吧,这人 可不就是鹤苑的一个饲鹤杂役,我去鹤苑租鹤时可见过她好几次了。”
素天心也不管是谁,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弟子被她瞪得一愣。
她可以没面子,但她不可以在唐纤纤面前没有面子,这是她的底线,也是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虽然她心里知道唐纤纤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是演了场戏来奚落她侮辱她,可是她就是觉得暗地里跟明面上是不一样的。
周围曾去鹤苑租借过天羽鹤并对她有点印象的弟子,此刻也纷纷应和起来。
想来要对她没印象也难啊。鹤苑饲鹤杂役四十余人,洗鹤杂役六十余人,再加上扫地厨房渔工其他总共有三百多人,除了厨房的烧饭大娘,就她一个女的。以修仙者的记性,不记得她才不正常呢。
而没见过她的人也开始不动声息地使用观气术查看她的修为,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凡人一个。
也正是如此,素天心才格外难堪。毕竟被以前曾是同门的人这般羞辱,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快事,即使人家并不如此觉得。
素天心觉得有些伤心。她以前虽然任性,却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让人这般难堪过。反而常常会来个一次让路师兄头疼不已的见义勇为,然后被他取笑是“素女侠”。
如今,路师兄生死未卜,于清睿前段时间出门猎兽,顺便替她打探路师兄行踪,她也知道东华何其大,找到的消息微乎其微。身边没了他们二人,她连个依靠都没有了。
直到那位崇远师叔到来,那些围观的弟子们才迅速涌入知进堂。
人群中的唐纤纤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仿佛丧家之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素天心,嘴角弧度愈发灿烂。回头时看到一个男弟子双眼幽深的看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对他展颜一笑。而后各自收回眼神。
素天心一路上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杂役堂的。
反正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杂役堂后院的石椅上,手里正蹂躏着崔老头的蒲扇。
看着蒲扇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见崔老头依旧闭着眼哼着曲儿,心虚得快速把蒲扇放回了崔老头手边。
邱良正在一旁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回头就见到素天心这般动作,“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素天心瞪着他,以眼神暗示着“你别笑呀”,“你什么也没看见”。
这边素天心还在用眼睛说话,崔老头的声音已经悠悠传来了:“心情好点了?”
素天心点了点头,又赶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手里。”在她看来,被她这么搓弄着也没破掉,至少不是把凡人家的蒲扇。
“无妨。”说罢,崔老头便又唱了起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等等,崔主事,这可不对。”邱良放下水壶,走了过来,插话道:“您这词我可听过,是和尚们念的。咱们重华宗虽是兽修,但修的可是道,不是佛。”
素天心在一旁认真地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觉得什么是道,什么是佛?”崔老头眼睛睁开一米米缝,扫了他俩一眼,复又合上。
“呃……”邱良语塞。
“丫头片子你觉得呢?”崔老头转而问向素天心。
素天心想了想,方才说道:“当初知进堂师叔授课时候有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既然是自己命名的话,叫法也就随意了。”
崔老头含笑不语。
素天心觉得自己这应该是说对了,心情大好。
方才听到崔老头不咸不淡的一句:“屁!”
素天心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没收敛,就这么僵住了。
“邱良。”崔老头喊道。
邱良本在一旁偷乐,听到崔主事喊自个儿,马上上前。
崔老头睁开眼,就见邱良一张脸就在自己面前,不耐的拿着蒲扇扫了扫,说:“去去!靠我这糟老头这么近作甚?”
邱良委屈道:“不是您老叫我么?”
“我何时叫你了,我叫的是邱良。你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你怎知我叫的是你了?”
邱良和素天心双双傻眼。
晚上回去的时候,素天心难得没有打坐修炼,脑子里不停思考着白日里崔老头的那句“释门道家,殊途同归”。
那一晚,素天心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一直有一个人在问她:“什么是道,什么是佛?”
她回答不出来,紧张地浑身是汗。
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在那个声音快要淹没她的时候,她想到了曾经那个梦,那位未睹真身的天君大人,以及他在自己记忆里留下的声音。
“啊……”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
那个声音不知不觉中消散。
梦里只剩下她的回音。
以及一句醍醐灌顶般的“你已知道,无需懂佛”。
而此时的九天宫,一青衣一白衣两人正在对弈。
青衣人突有所感,抿唇而笑。
6两鹤惨事
素天心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两眼发昏,脑袋“嗡嗡”响,站都站不稳。
她隐约记得昨晚好像做了个劳什子的噩梦,梦里有个人一直逼她。难道是唐纤纤?
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使劲得摇了摇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然后拿了屋里的木盆,磨磨蹭蹭地走到水井旁打了一盆冷水擦了擦脸,才觉得清醒一点了。
此时,小院里其他房间也开始断断续续发出了动静。
因为院里其他都是些男杂役,所以素天心搬来这里后一直是跟他们错开些时间的。她也不怕他们闹事,先不说有于清睿和邱良告诫过,她那个糠壳枕头下面还藏着那把三阶灵器紫檀剑呢,虽然不能以灵气御剑,但拿着捅他们两下警告一下还是行的。
当其他杂役开始往院子里打水洗脸的时候,素天心已经拿了她的水龙壶和细刷走在前往栖鹤园的路上。
此时时辰尚早,栖鹤园一片平静。
素天心一如既往的先到潜龙湖旁去背了一篓扁梨鱼,这是渔工们一早打起来的,还活蹦乱跳着。脑袋里想着小红最喜欢这种有活力劲儿的鱼儿了,不仅喜欢吃,还喜欢看鱼打挺,不时地会发出兴奋的鸣叫。而大白则自顾自的在一旁啄弄羽毛,看都不看小红一眼,颇有不屑与之为伍的意思。
进了偌大的栖鹤园,素天心开始认命地一处一处找。小红爱玩捉迷藏,每天都换着地儿睡,大白自然跟着。殊不知一群大家伙里面两只小崽子,想不显眼都难。
可是,今天素天心气喘吁吁一圈走下来,连它们影儿都没见到。以为小红在跟她玩闹,又不甘心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这才开始心里发急。
而此时,饲鹤的杂役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进来了。
素天心一把拦了一个较为熟悉的杂役,心急火燎的问他:“有没有见到小红和大白?”
“它们没在?”那个杂役一时之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我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你昨天帮我喂晚食的时候它们在没在?”因为昨日休沐,她喂完早食就去了杂役堂,怕回来晚了饿着两只幼鹤,就拜托了这个杂役。
“呃……”那杂役憨着脸挠了挠脑袋,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儿傍晚我正喂食着呢,就来了个仙师,说要租鹤,我跟他说租借堂在前面,他要我带路,我便去了。后来租借堂的仙师又让我跑了几个活儿,回来天都黑了,也没见到它们到底在不在。”
那杂役这么一说,素天心顿时心里一紧。
谢了下那个杂役,素天心放下鱼篓,心急如焚地满鹤苑找起来。
直到日上正中,依旧音讯全无。
素天心满头大汗的去了鹤苑管事堂报备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杂役堂。于清睿不在,她能想到能够帮她的只有崔老头。
杂役堂。
邱良本来正以手支头,靠在桌子上小憩。结果素天心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把他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如果刚才是被素天心的大动静吓的,那么现在就是被她的脸色吓的,一脸苍白、汗如雨下,而且双眼发红。
“崔主事在不在?”素天心缓了一缓,才带着哭音说。
“在的在的。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叫他。”说着,邱良扶着提线傀儡一般的素天心坐下,才小跑着向后院赶去。
崔主事出来的时候也被坐在椅子上“呵哧呵哧”喘着气素天心吓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昨天回去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咋过了一晚就这幅模样了?”
素天心看到崔主事,眼中一亮,立马站起来,谁知因为体耗过多,此时两脚发虚,直接软倒在地。她也浑不在意,就这么直起身跪在地上,拉着崔主事的衣摆,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事情的始末说了一下。
崔主事其实完全可以不理这事,事实上他自修道以来也的确没有管过这种小事。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因缘就是这么奇妙,虽然他现在也算不上是个纯粹的人。
冥冥中自有天意,到了他这个阶段的人都是信奉这个的。
所以第一眼见到素天心的时候,那个明明灵根已失,却依旧甘为杂役,能承受从高空摔入泥底的绝望,只为不离道太远的女娃,意外的合了她的眼缘。或许她开始只是不甘心,是自尊心作祟,但是当他看到她半年来每晚坚持着打坐修炼,尽管因为毫无收获气馁,却从未放弃,他就知道那个孩子是不同的。
也因此,他时常会点拨一下,悟到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道之一途,沉沉浮浮,谁又说得清呢。
而灵根天生,得天所赐。谁又能够与天相争,逆天而行呢?那些大唱着“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其乐无穷”的修士们最后还不是化为一抔黄土,归于天地间。
崔主事平静地听完了素天心的叙述,神识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千雨峰,无孔不入。不到一息复又收回。
看着素天心双眼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后,两手分别抓住素天心和邱良的肩膀,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位于千雨峰的后崖底。
素天心看着眼前的景象,泪水潸然而下。邱良也被 此景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这究竟是要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下此狠手。
两只小鹤此时就这么躺在地上,声息全无。
鹤颈扭成了麻花状,双翅断裂,身上一片焦糊,找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
素天心连走带爬地跑过去,把两只不知个头比自己大了多少的小鹤搂在怀里,嚎啕大哭。
在自己最绝望、最迷惘,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下去,自己又能否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