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第8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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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断了,还好地行龙没有把她完全压在下面,否则这头重近十吨的生物会一瞬间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差不多。
法伊娜绝望地看着涌上来的晶簇,她的腿被压在地行龙的尸体下面,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出来,同伴们已经远去,骑士不可能在战场上停下来,留给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姐姐——”
她仿佛听到妹妹伊莉丝在大军之中焦急地喊自己的名字,但那怎么可能,那么远的距离,伊莉丝根本不可能在乱军之中看到她。
何况就算是看到,她怎么可能听到伊莉丝的声音呢,重骑士的锋线距离布加人的法师团至少有好几里的直线距离。
但她听到这个声音,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拼命直起身子,绝望地看向战场后方——仿佛想要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兄长和父亲。
对不起,要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法伊娜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病逝的母亲那张苍白而温柔的脸,然后这张面容消逝在黑暗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英气勃勃的、沉稳自若的面孔。
锋利的爪牙在一瞬间扯裂了她的铠甲,法伊娜感到自己高高飞了起来,世界万物都仿佛旋转了起来,那种感觉竟是轻飘飘的,好像一切都失去了重量一般。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视野仿佛被血色所覆盖,一卷重重的倦意席卷而来。
接着,便是黑暗。
冷寂,无声的黑暗。
“可恶的,乡巴佬……”
……
维罗妮卡面沉似水,死死地抓住伊莉丝的胳膊,后者一边哭一边叫喊着自己姐姐的名字,但很快,就变得声嘶力竭,连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只剩下嚎哭的力气。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的身影被晶簇所淹没,小小的身子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竟无力地跪了下去,跪倒在冰冷的沙土之间。
女军团面无表情,作为这场战争的指挥官,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但法伊娜的出事,还是好想一柄利剑,直刺入她的心中,令她的唇色,都有些发白。
这一刻,她能做的只有轻轻将伊莉丝扶起来,将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姑娘静静地揽在怀里,一言不发,等待重骑兵为这场战斗带来最后的结果。
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
伊莉丝在她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时间已经不多了。
晶簇大军正从梅霍托芬方向包围而至,在十几里之外,都能感到地面的震颤,细小的石子在地面上跳动着,像是预示着什么。
克鲁兹人的预备队轻骑兵昂立与土丘之上,悄无声息,而一排排骑士正在马背上回首,天际起伏的丘陵之间,已隐隐出现了一条黑线。
贵族们面如土色。
许多人都在回头,土丘上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有人已经瘫软在地。
维罗妮卡静静地抱着伊莉丝,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没有拔剑,双手的指节都有些苍白。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她竟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因为这场战争,注定要埋葬克鲁兹人的命运。
“吉尔特先王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有人已经在悲愤地向着风中发出质问。
“完了,全完了,帝国完了!”
有人绝望,但有人心中却充满了英勇的气概。小佩洛有些同情地看着哭得近乎脱力的伊莉丝,心中对于法伊娜的死也有些惋惜,那个是好样的姑娘,但他并不认为那样的死值得叹息,因为那是一位骑士应得的归属。
与其他人不同,他目睹着眼前这绝望悲壮的战场,心中竟并无太多惧意,有的竟只有沸腾的热血与满腔的战意。
死亡又有何可惧?光辉的一战,马革裹尸,正是战士归途。
想及此,小佩洛大步来到维罗妮卡面前,大声说道:“军团长阁下,老师,下令让轻骑兵军团出击吧,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唯有死中求活而已。”
他掷地有声道:“我不畏一死,但求一战!”
维罗妮卡回过头,看着他。小佩洛是洛斯顿爵士之子,他曾是折剑骑士团的成员,在死霜森林一战时还与布兰多和芙蕾雅并肩作战,但那场变故之后因为皇长子的原因滞留在埃鲁因,身份也被从折剑骑士团除名。此刻维罗妮卡重新任命他接替战死的洛斯卡子爵担任轻骑兵预备队的指挥官,正是看重他卓越的骑兵指挥天赋。
以及,无所畏惧的勇气。
“至少克鲁兹人还有勇气。”维罗妮卡答道。
她的声音顺着风远远地从战场上传了出去。
原本还有些躁动的轻骑兵军团竟是一肃,马背上人皆侧目,仿佛从这句话中获得了勇气与力量。
……
第二百三十九幕同盟(八)
克鲁兹人还有勇气——
克鲁兹人也从未不匮乏勇气。
在那个最黑暗的时代,是谁最先站出来,带领着凡人们,举起了反抗帝国的旗帜。
是克鲁兹人。
什么是金炎之道?
那就是不屈不挠的抗争,与压迫,与命运,与生命本身抗争。
克鲁兹人向来看不起伊尼珥人,因为法恩赞人曾经向敏尔人卑躬屈膝,当了四百年奴仆,四个帝国之中,唯有克鲁兹人可以保持着这代代相传、仿佛继承于血脉之中的骄傲。
因为克鲁兹人,绝不低头。
轻骑兵们只因维罗妮卡一句话便找回了主心骨,他们昂起头,挺起胸,拔出马刀,一片片刀刃,如雪闪耀。
仿佛受轻骑兵们感染,土丘上表现得不堪入目的贵族联军们,一时间竟也重新站直了腿,歪歪扭扭的队伍,也变得整齐起来。
人群之中胡乱叫嚷的声音,低了下去。
维罗妮卡闭上嘴,不再开口,她就是青之军团的指挥官,克鲁兹人的青之剑圣,她曾见证过无数次战争,刀光剑影,生死交割,她早已淡然。
“老师?”
“去吧。”女军团长点了点头:“别回头,能逃出多少,是多少,将帝国的希望带出去,只要还有一个克鲁兹人还活着。”
小佩洛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向着轻骑兵军团所在的土丘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开朗地一笑。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最为耀眼的光彩。
军团动了。
克鲁兹人在这场战争中终于压上了最后一张底牌,但事实上已是孤注一掷,身后的晶簇大军已经清晰可见,而对于克鲁兹人来说,就算是冲破了面前这条阻拦线,漫长的逃亡之路也才刚刚开始。
注定有无数人会倒在这条路上,而活下去的人,将会成为帝国的希望。
贵族们纷纷上马,然后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千年之中,他们遗失了很多东西,勇气,荣耀,贵族的责任,但这一刻,他们不得不为自己而战,活下去,或者是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战死在战场上。
女军团长的话仿佛起了某种奇妙的作用。
竟没有人抱怨,没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人马汇聚了起来。
维罗妮卡将伊莉丝放在马背上,搂在自己怀中,她调转马头,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剑。
并非是苍穹之青。
那把剑早已遗失。
这把剑是布兰多送给她的,一把幻想级的魔法剑,叫做“蔷薇之塔”。是布加人送给冷杉领的礼物,那个年轻人在到来帝国时将它转赠给了她。
说是什么看在老师的面子,送给师娘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师娘是什么,但她也能隐隐猜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个该死的臭小子。
然后还有那个人……
维罗妮卡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远之前,她的青年的时代,她与那个人并肩作战的回忆,在达鲁斯元帅阁下的麾下,赢得一场场光辉的胜利。
然后,是决裂,为了帝国,为了彼此不同的理念与忠诚,仿佛两条彼此分开的,愈行愈远的道路。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手中的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克鲁兹人,进攻!”
那仿佛是决死之言。
也是最后的命令。
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却忽然之间响彻了整个战场,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声音,压过了人马嘶鸣,金属交击,蹄声如雷,也压过了这声远远传出去的命令。
所有人都回过头,向着战场上的某个方向看过去。
山峰之上,一面银色的旗帜闪耀。
那燕尾旗之上,圣白权杖,雄狮之鬃,耀眼得犹如晨曦初生。
“法恩赞人!”
“银——马——骑——士——团!”
自从第一次圣者在奥托斯爆发以来,或许克鲁兹人的后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伊尼珥人的后代,法恩赞的圣骑士们会在战场之上,拯救于他们与绝境之中。
但法恩赞的圣骑士,又是什么时候从银马城出发,才能在这一刻来到这里,拯救帝国于未亡呢?
或许一千三百年前,当克鲁兹人在大平原上看到从天边出现的风精灵巨鹰骑士时,也正是怀着同样的心情。
只有在这一刻,克鲁兹的贵族们,才终于回想起了——在一个时代之前,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虽然有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仇恨与误解,虽然有数代甚至十数代的阴谋与矛盾,但在克鲁兹人的后代陷入绝境之时,伊尼珥人的后代还是来了。
一声怒吼从山巅之上传来。
“克鲁兹人,还记得神圣的盟誓吗——?”
这声怒吼,通过魔法的力量,传遍整个战场。
无数克鲁兹人这一刻竟然热泪盈眶,在自己曾经的敌人面前。骑士们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枪,高高直指向天空,左手抚胸,向着战场之上冲去。
让上天见证,让玛莎见证。
盟约,仍旧生效。
一片阴影首先降临到了战场之上。
克鲁兹人以为自己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银马骑士,但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看到的是龙——
确切的说,是一头头骸骨巨龙。
无数骨龙从山谷两侧掠风而至,像是一柄柄惨白的镰刀,它们的数量竟是如此之多,顷刻之间便遍布整个战场上空。
“这是……”
“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亡灵生物已经一头头飞掠过战场上空,上百道冰霜吐息从晶簇的大军中横扫而过。
顷刻之间,拦在奥多斯山口正前面的晶簇大军已是一片混乱。
骨龙并不停留,而是继续向前飞掠而去,在克鲁兹人后方,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密布的阴影,无数晶簇,正从云层之上降下。
晶簇大军主力已至。
数不清的骨龙排出一个标准的锋矢阵型,毫不停留迎头撞了上去。
维罗妮卡见状已经来不及惊讶,她知道战场上唯一的一线机会已经出现,双腿紧紧一夹马腹,连人带马立刻抢先一步向着战场上冲了出去。
“克鲁兹人!”她一马当先,纵声高喊道:“冲锋——!”
“杀——!”
骑士们如梦方醒,立刻齐声发出一声高喊,向着战场正面席卷而去。轻骑兵军团如同雪崩般滚滚而下,顷刻之间带动了整个战场上的局势,贵族联军士气高涨,竟也化作洪流紧随而上。
战场正面的晶簇大军立刻开始调整阵型,仿佛无形中自一个强大的意志在统御着它们,令这些呆板的生物悍不畏死地正面扑上,要想将克鲁兹人死死地拖在这里。
这一刻双方都明白。
生死便将在这一瞬间分出。
但正是这个时候。
战场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剑光。
那剑光,恍若初生的朝阳,它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冉冉升起,顷刻之间炸裂开来。只在一瞬间,便衍生出上千米纵横,只斜斜一剑,切开整个战场。
那一剑明光,快得仿佛像是一道闪电,但在众人眼中偏偏又慢得好像时间在剑刃之上一丝一毫地流淌,它轻飘飘从战场上横扫而过,然后落在迎面扑来的晶簇的大军之中。
连正在引导法术加持整个军团的布加银袍巫师团,圣座瓦拉,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秘境律行者的首领罗安等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方向。
战场中仅存的三十七名炎眷骑士,看到这一剑剑光之时,不由得齐齐震动。
距离圣贤一步之遥的极境巅峰。
这一剑。
生生将晶簇大军从中切开,上千晶簇,竟在这一剑之下化为飞灰。
晶簇大军之间竟生生被切开一条宽达上百米的通道来,只见月光之下,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般缓缓穿过这条通道,来到克鲁兹人的正前方。
维罗妮卡看到那人时,心中已是巨震。
“梅菲斯特……”
“灰剑圣?”
梅菲斯特独自一人站在战场之上,单手收剑还鞘,将巨剑重新背在身后。在他两侧,晶簇大军还没来得及重新涌上来,便已经为克鲁兹人的重骑士汹涌而过。
重骑士的洪流从他两侧齐齐分开,让这位剑圣仿佛在湍流之中逆流而上,一步步走到维罗妮卡面前。
军团长女士这才看清楚,梅菲斯特身边还跟着一人。
“墨德菲斯?”她愣了愣,赶忙勒紧缰绳,但在她怀中的伊莉丝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姐姐!”
吸血少年怀中抱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骑士千金,歪了歪头可爱地一笑,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女主人她受了点伤,不过还好,应该问题不大。”
“女主人?”
伊莉丝心中大奇,一时间连跳下马关心自己姐姐的伤势都忘了,竟生生顿在了马背上。
……
“很好——”
罗德里格这才从战场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克鲁兹人至少还像点样子,与国内那些扶不上墙的贵族比起来,我更愿意和真正的战士打交道,哪怕他们曾经是敌人。”
骑士们放声大笑,一匹匹银飞马正拍打着翅膀落在山顶上,骑士们一一脱下斗篷,随手丢在一旁,然后翻身上马,拔出佩剑。
“现在轮到我们了。”
“银马骑士团,出击!”
……
第二百四十幕亡灵北迁,石板战争(上)
玛达拉的永亡之都是建立在罗撒切尔与骤亡之河交汇之地中心地区的城市,罗撒切尔在山民古语中代表着“永恒不息”之意,这两条地表径流向南流经七百多公里之后,在陶奇克地区注入永亡之海。
两条河所流经的区域都是玛达拉最为兴盛繁华的区域,即使在这片土地上,亦生活着很多人类;比如在亡灵的首都,在这次动乱之前便生活着接近十二万人口的人类、精灵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灵种族常驻,亡灵的人口数量反而较少——除非将那些没有智慧的低级亡灵也计算在内的话。
有生灵,就有必要的生存物资需求,何况亡灵巫师们也需要各式各样的材料,黑暗贵族们也需要诸如矿石、盔甲、武器以及各种物资,商业活动由此产生。因此玛达拉的永亡之都其实并不是世人所想象中那种黑暗、死寂、弥漫着阴冷的气息甚至萧条的城市。
这座城市一样充满了它所特有的生活的气息,你能看到店铺、作坊、甚至是磨坊与酒吧,还有图书馆与澡堂一类的公共建筑,与你在这个时代其他充满都市化气息的大城市中所见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不过与埃鲁因南境、还有克鲁兹帝国内的那些人类城市不同的是,亡灵的城市往往肃穆而沉静,它们所建造的建筑也大多高大雄伟普遍充满了宗教色彩,这类建筑往往采用黑曜石与大理石一类偏冷的材料建造,营造出一种严肃而线条分明的氛围。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亡灵们崇尚秩序,它们是玛莎的狂信徒。因此在这座城市中,街巷之间纵横平直,你看不到乱摆乱放的物件、杂乱无章的小巷、流窜的小贩或者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