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 作者:伊人睽睽(晋江vip2013-01-13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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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该要求所有人,都记得阿妤。也不该想,谢玉台一定不会忘了她。她本来没想等他,却一直都在等着他。她又以为,自己在等他,他一定会回云州找自己吧?可是真实情况却是,他连江妤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陪在白安身边的时候,看他笑,看他和别人说话,看他过的那样自然,阿妤心中喜爱他,便不会多想,自己有多可怜。被关在牢狱中,阿妤无人说话,无人陪伴,才把那痛苦放大了万万倍——是她年少,太过放不开,太过矫情吗?
白安说好会来牢狱看她,却并不来。那些抓她的汉子有见她可怜的,便来陪她说话,“那个叫白安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他眼睛瞎了,行动不方便,估计过两天就会来看你了。”
“……没关系,或许是,我真的自作多情吧。”这个时候,白安的眼睛,应该已经能看见了。阿妤自嘲地低头,听懂那人的安慰。做阿妤的时候,她自作多情;做小雨的时候,她还是自作多情。如果有一天,人来告诉她,玉台连喜欢你都不曾——或许阿妤也能平静接受了。
可是,她真的好怀念,陪伴自己的那个谢玉台。
阿妤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连想起来,都只记得他滔滔不绝地说话,给自己解闷,笑得开心自在……周围黑暗,空无一人,她就记得他坐在窗台上,迎风笑的样子。她的玉台,她的玉台,或许一直在的,只是他很羞涩,不出来见人罢了。往后,她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想着他就好了。再不要表现出来,惹人嘲笑了。
“大夫,为什么她还不醒呢?”嘈杂杂的,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属于那个她熟悉的声音。阿妤想笑,真好,她还能梦到他。
“哎,小姑娘在外面走了半年,劳累嘛。又发了高烧,你总让她缓一缓啊。”是呀,她很累。半年来,她和江月走得小心翼翼,怕被人骗,怕惹来胥丽华的人,怕错过玉台。她真的很辛苦。
“已经两天过去了,她怎么还不醒啊?你这个庸医,是不是不会看病啊?”直来直去,无所顾忌,这是属于谢玉台说话的语气啊。他果然是在她的梦里,不曾改变。
“老夫给人看病四十年!你居然说老夫不会看病!有本事你找别人看啊。我就说她是睡着了,睡着了,又不是一睡不起了。”
“……”旁边有人坐下,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话,“阿妤,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醒过来,我跟你讲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啊。你不是心疼我吗,连这个都不关心了吗?”她关心啊,可是玉台,就让她睡一睡吧。一会儿就醒。
“你这个庸医!她怎么还不醒?有人睡觉,能睡这么长时间吗!”
“你烦不烦啊,一天念十遍!你把人家姑娘丢到牢狱里,生病了。不反省自己,天天在老夫耳边念!念念念,你怎么这么碎嘴。”
“……”额头被人轻轻摸,那人喃喃,“怎么有人,这么能睡?阿妤,不要总是睡啊。我做错好多事,等你来骂。”阿妤心里无奈,玉台,你怎么这么能说呢?每天都要在她耳边念来念去,她真的只是睡觉而已啊。再说,她不入睡——又怎么能听到她的玉台说话声呢。
阿妤睁开眼,头脑晕沉沉。想坐起,发觉手被人拉着。她慢慢转头,看到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昏暗的室内,少年趴在她床头,拉着她的手,闭眼睡着。他乌发披散,左脸的疤痕很丑地划过眼睛和嘴角,十分可怖,并没有化妆遮住。眼睫一直跳动,睡得并不安稳。
恍恍惚惚中,阿妤伸出没被压住的手,一点点凑脸过去,抚摸他左脸上的肉疤。少年被惊醒,糊里糊涂地抬眼,与阿妤四目相对,因刚睡醒,面颊白里透红,眼睛里还有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分外可怜。
两个人互相看了好久,他突然惊起,欢喜叫了声,“阿妤!”赶紧背过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阿妤眼眸微抬,他立马又倒了一杯水。两个人不说话只动作,一直很有默契。
等两杯水喝完,阿妤才想起来今夕何夕。她侧头打量这位少年,穿红衣,左脸伤疤,和离去时没什么区别。只一眼,她就看出来,这个人,是谢玉台,不是白安了。她寻思,自己该说些什么?
“玉台,我终于见到你了!”可她早就见过他了啊。
“玉台,我很想念你。”有点儿多情吧?
“阿、阿妤,”是他先开口说话,眼神闪烁、口齿结巴,“我一直很想念你,我没听出你的声音,是、是因为……因为……”他结巴半天,就是说不出理由来。他自己,看上去,也很沮丧。
阿妤靠着枕头,“白安公子,你没必要为了讨好我,又变成玉台。其实,我已经习惯,你做白安的样子。”
“可……可我就是谢玉台啊,我不是白安。”他咬唇,“白安只是我在青城的化名罢了,为了不被人找到。”他急切地拉住她的手,“我没听出你的声音,因为我才离开,明台……谢明台就写信说,你嫁给沈君离了。他说你心里没我,要我不要自作多情……”
他在絮絮叨叨地跟她解释,外面有人敲门,“白安公子?”
阿妤发现,谢玉台的神情,马上就转变了。他侧头往屋外看,眼神淡漠,“什么事?”
“阿妤姑娘的药好了。”一个丫鬟进屋,容貌丑陋。她低垂着眼,不看床上躺着的美貌姑娘,放下药,又悄悄退了出去。
白安淡淡吩咐,语气古怪,“没事的话,不要再进来了。”
“是。”
屋中静下,谢玉台慢慢回头,对上阿妤的眼睛。她的表情很淡然,似早在预料之中。谢玉台心中生恼,想着那丫鬟真不懂事,阿妤也太安静了,这样子,要自己性格如何转变,才不突兀呢?
这和他想象的见面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江月告诉他阿妤未成亲的时候,他心里雀跃,每天照顾阿妤喝药时,就想着,阿妤醒来,自己该如何解释,阿妤怎么欢欢喜喜地原谅自己。她一直对自己很宽容啊,自己又这么会装可怜……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
阿妤早对他那点儿伎俩了然于心,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变脸,她不会原谅一个连她声音都听不出来的谢玉台吧?他可以找无数借口,可是、可是……做白安的时候,他真的听不出她的声音。
在不知道她就是江妤的前提下,谢玉台就算无数次听,也不会听出她的声音。只要他不上心,谁的声音,他都不会听出来。
“玉台,我还是累,让我睡一会儿吧。”阿妤主动开口,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他撒娇似的抓住她的手,“我看你睡,好不好?”
江妤表情沉静地看着他,看得谢玉台越来越心虚,垂头阴声,“不许这样看我!”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江妤喊了什么,脸立即发白,生出一种绝望感。
阿妤的手慢慢拂过他左脸,声调轻飘飘的,“玉台,我现在,才真正看懂你。”她看他紧张的样子,兀自发笑,“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吧?你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我不放。你一点点诱惑我,让我喜欢上你,让我离不开你,让我非你不可……这个人不一定是我,只是我正巧赶上罢了。你只是怕寂寞,怕黑,怕一个人的世界。所以一定要抓个人来陪你——那个人,不一定,必须是江妤啊。”
“我没有……我真的喜欢你……”谢玉台还想挣扎。
“不要说了!”江妤发怒,甩开他拉住自己的手。少年手上无力,被她推倒在地,茫然地仰头看她。江妤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谢玉台,不要让我恨你!到了这一刻,你还想骗我。你根本没喜欢过我,你根本就没有!”
“阿妤你想多了,不是那样……我喜欢你的。”
“那刚才那个丫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请你说实话!”
“在你……你当小雨的时候,被抓进牢狱的时候。阿妤你别误会,她长得那么丑,我没动心思。我只是手臂受伤,需要人帮忙换药……而已。”迎着江妤冰雪般的眸子,谢玉台慢慢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要有个人陪着你,依赖你,永远不背叛你。如果小雨还在,你是不是想把她给毁容,变得和你一样呢?我现在在这里,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如果阿妤毁了容,不这么漂亮,就好了?”
“……”
江妤闭眼,不再看他,无力地手指门边,“你先出去、先出去……求求你先出去。”恐怕谢玉台自己一直发现不了,他和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睛从不说谎。就因为他眼睛会说话,江妤才能发现,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啊。
——你太狠心了,玉台。
☆、2525
谢玉台坐在黑暗中,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黑暗里,不能见天日。那是不是说,即使他逃出了黑暗的世界,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还是会回去呢?
就好像,即使他能对阿妤很好,他能保证,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比自己对阿妤更好,可是阿妤,已经对他失望了。他不想管谢明台为什么告诉自己阿妤已经嫁人,也不想问阿妤是不是来找自己……这些,好像都无所谓了。
他不顾阿妤的反对,在她病床前照顾她。给她剥桔子,陪她聊天,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
阿妤病容憔悴,神色淡漠,“玉台,不用伪装自己,也不用对我太好。你性格如何,我早就一清二楚。”
“可是你喜欢这个样子的谢玉台啊。”
“这只是你的一面。你不要为了我,努力做出这个样子,”阿妤温柔地看着他,抚摸他散在床上的长发,“你懂不懂呢?我知道这个样子的谢玉台是假象,又怎么会再次喜欢?你做回原本的自己,就好了。”
“原本的我?”他阴沉一笑,温柔的模样立即变得尖锐冷漠,抓着她的手,指甲□她手心里,很痛,“一天十七八种性格变来变去?随时想杀人,想毁掉这一切?心里存满恶念,贪婪,嫉妒,怨愤……你确定这样的谢玉台,是你希望看到的谢玉台?!”
阿妤睫毛颤动,唇色发白。望着他,却长久不出声。她当然知道谢玉台的本性,当然知道……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连哭一下都不会,连同情一下都不肯!”他又换了一种性格,古里古怪地抱怨。再接着阿妤还在发呆,他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木门摔得乒乓响,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
阿妤心中复杂,看他摔门离去。刚才抚摸他面颊的手,缓慢抬起,摸上自己的眼角。闭眼:哭么?
“玉台,我平生两次流泪,都是为了你。这还不够吗?这次啊,你想要我为你难受得掉眼泪,抱歉,我还真的做不到。”
江月推门进去,探望这个妹妹。想了想,低声问,“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谢玉台,很不正常?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妤看着门窗的方向,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影子一直都在那里,江月却太心急,没有发现。阿妤对着那个影子,慢慢说道,“我么?想离开他。”
在黑暗中的谢玉台,想起阿妤白日的反应,还有他站在屋门外偷听的那句话,默默垂下头。难道,他真的留不住阿妤?一定要采取激烈的方式,才能把她留在身边吗?
他根本不想伤害她的。
“七公子,这是你需要的药材,”这是谢家在青城的管事,碰巧被谢玉台遇上。管事激动无比,谢家丢了多年的七公子,终于找到了啊,还出现在青城里!
自管事得知谢七郎的存在后,谢七郎吩咐什么,就赶紧照做。此时,他不顾老腰被闪的危险,丢着脸皮不要了,自己提着一箱药材爬上小倌馆的顶楼。真是满头大汗啊,“七公子,你要这些做什么?又是香料又是人参的,这搭配也太奇怪了吧?”
“江姑娘生病了,我恰好幼时学点儿医术,为她调养一下身体,不好吗?”谢玉台温和与管事说话,态度优雅自然,眉眼间的关切内疚之情,都无比真实。
管事将信将疑,心头有古怪的违和感,却不敢多说,关门退出。顶着和谢八郎一样的脸皮,说话做事却不似八公子的针对性极强,总有一种前后落差很大的感觉……说实话,他服侍谢家这些不正常的主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不透这个少年郎的性格。
说天真,可还有点儿阴鸷;但阴鸷吧,又总是很温和;温和时,还偶尔会漠然……不知谢七郎消失的那么多年,发生了什么,才会养成现在这种古里古怪的性格?
谢玉台在屋中,慢腾腾地用药勺拨弄着那些药材。他给阿妤说过,自己擅长的是“暗杀”。暗杀里,最擅长的,却是“色杀”。但他手筋被挑,想要暗杀成功,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会用毒。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毒,他都要熟悉,还能不反噬到自己身上。
眼下,他在配一种药。能让阿妤变傻,只听他一个人话的药。只要他做好掩饰,阿妤就会乖乖喝了这药,然后从此以后——再也不反对他,不会害怕他,也不会厌恶他。能够一直跟着他走,他不必担心她被人抢走。
他不想这样,只是阿妤……他实在控制不住,他太想让她留下了。
阿妤站在高楼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景色。门轻动,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谢玉台进来了。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耳边凌乱的发也被拨到后面。又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觉得一切正常后,那双手才握住了她的手。
阿妤侧头,看到谢玉台秀丽的眉眼。他对她笑,像春水流淌,动人无比,“阿妤,你在看什么?”
“看放纸鸢,”她指给他看,半空中,果然有几只纸鸢,忽高忽低,飞得不稳。她仰头看的模样,虽然冷淡无比,但眼中,分明有着一丝怀念,“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家的小孩,除了放纸鸢,好像就没别的可玩了。那时候,我们就想像那纸鸢一样,飞得高高的,再也不回地面。”她看半天,突然莞尔,又道,“月姐姐更有意思,她每次看放纸鸢,都有点儿生气。说啊,闺门中的少女,长大了就要嫁人,嫁人就又进了一个大宅院里。永远不能像纸鸢一样,剪掉线,就谁都追不上了。”
谢玉台听她的讲说,专注地仰头看。她分明在感慨自家的事,他却生出另一种酸楚。低下头,“我小时,都没见过放纸鸢。”
阿妤微愣,心里暗骂自家忘记谢玉台的成长环境了。她让自己眉眼温柔下来,说话轻声细语,“现在你可以自己放纸鸢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个人放纸鸢?还是我这个样子?好奇怪,算了。”他摇摇头,弯身去拿饭盒里的一碗药。那是他专门为阿妤准备的。
阿妤抬手搭在他肩上,淡笑,“什么一个人?我陪你玩嘛。”
“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啊,”阿妤闭闭眼,又睁开,口吻始终冷静,“还是一样的讨厌你。”
“……”他瞪她,眼里透出少年特有的生气来。比起前段时间的死气沉沉,生动了许多啊。“那就是说,放纸鸢只陪我一次?这有什么意思,你还不如从来没陪我玩。”是不是一次后,她就要走?真是狠心的姑娘。
“什么东西不会消失,玉台?”阿妤笑,玩弄似的揉乱他的发丝,“什么东西能永远不变,玉台?你呀,想那么多做什么,开心一下子,算一下子啊。”顿了顿,接着说,“性格阴晴不定,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没什么不好。我讨厌的,不过是你玩弄我的感情罢了。”
什么东西不会消失?什么东西能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