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 作者:伊人睽睽(晋江vip2013-01-13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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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家的女孩,都这么坏吗?”谢玉台惊讶,皱着眉苦思,“江南欺负你,江月也欺负你。阿妤,你居然不报复!”
“我报复啊,”江妤眨眼,在谢玉台好奇的眸光里,她笑一下,垂眼带份不好意思,“我也经常扮无辜,挤兑她们。我以前很坏呢,心情不好时,高兴时,我都要做一点坏事,却让人怀疑是她们做的。她们也经常因为我一句话,就吵得不可开交。南姐姐和月姐姐现在关系这么僵硬,有不少的成分,是我推波助澜的。我喜欢看她们斗得两败俱伤。”
现在想来,其实江月和江南一直知道吧。但没办法,隔阂一旦形成,想化解,并没那么容易。江南从小就神经兮兮,重点不在家里的鸡毛蒜皮上;江月是神经迟钝半分,后来攀上了祖奶奶,在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些。说起借刀杀人的手段,她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比得上江妤。但好在,主房的这三个女儿各有心事,才没有搞得家宅不宁。
“阿妤,你真的跟你表现出来的,差得很远啊。”谢玉台第一次看到她时,觉得她是个小白兔,无辜、善良、可爱,总是受伤。他觉得她和自己是一类人,才想接近她的。可他现在明白啦,江妤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她深谙世故,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天秤的平衡,让自己努力善良些。不过这样的江妤,他也很喜欢。
“阿妤,你就那么喜欢沈君离吗?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好啊。”
“你不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因为他陪着我,我很安心,我想要他一直陪我。”江妤发现,谢玉台对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的。他的眼睛干净无垢,纯净地看着世间百态。一个戏子,怎么能做到这样呢?
“不明白啊,”谢玉台侧脸的表情有点儿微妙,垂着眼,“这么讨厌的感情,我不想明白。”
江妤惊讶,侧头看他。他低着头失落,然后又仰头看星空。长而翘的睫毛刷下,下面的眼睛里盛满繁星。有时候很奇怪,江妤明明坐在他旁边,明明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朋友,可还是会觉得,谢玉台孤零零的。
好像她抛下他,让他一个人呆在黑暗中似的。可她明明和他在一起啊,为什么会有难过的感觉刺进心口呢?
“阿妤?”少年奇怪地歪头,见少女抓住自己的手,带着颤。
“说完了我小时候,你小时候怎么样呢?”江妤掩饰自己一瞬间的感情波动,营造轻松的氛围,“一定也很辛苦吧?是从小就学戏吗?小时候我跟着月姐姐跑到大街上玩,经常看到小孩子被打。你小时候就是那样过来的吗?”
“……不是呀,”谢玉台神色出奇的静,手指颤抖一下,睫毛微动,“我被关在很黑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的那种。然后……”他停顿很长时间,眼睛里的光芒很安静,却让江妤的一颗心吊起来。他抿嘴笑,低下眼,“反正,很不好、很不好。”
他不愿说,江妤也不问。但他的语气,就已经让人觉得糟糕了。她想象一个小孩子,被关在一团黑的世界,长年累月,有多绝望……呆呆地看着他,看到他笑,“可我现在出来了嘛,你不用难过。”
那么,江妤明白了。自己一开始让谢玉台升起亲近的冲动,是他以为,自己和他小时候一样了?他怎么那样天真呢。
“玉台。”
“嗯。”
“母亲让我呆在这里,我觉得很无聊啊。”
“我陪你啊,”谢玉台偏头,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知道一个人很无聊,我每天都来看你,跟你说话。你就不无聊了啊。”
江妤摇头,她拉着谢玉台的手,一点点诱拐他,“我教你习字,好不好?书里面有很多精彩的东西,你能从中学到很多的。”
“……不用了。”谢玉台抿嘴,眼底的光芒暗一下,“那个精彩的世界,你自己看吧。我不要。”他从窗上跳下去,落在平地上,回头对她一笑,挥挥手就自己走了。
江妤震惊又奇怪,看他落荒逃走。她不明白为什么,甚至有点儿恼,没见过这么性格反复无常的人。后来她看着谢玉台被欺负,一点点明白道理的时候,她只想抱着他默默无言——江妤总觉得自己很懂事,什么都知道,但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比起江南,江月很少来藏书阁找阿妤。江月从小就不喜欢看这些书,嫌麻烦。当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江妤眉角挑了下,觉得不祥。江月蹙眉心,“你有好几天,没见过谢玉台了。对不对?”
江妤表情古怪,点点头。是啊,从那天晚上谈心过去,谢玉台确实好几天不来了。她以为他终于烦了自己,落寞一下,也没多想。只是想不到,一个戏子而已,让她的两位姐姐齐齐来找她。
“三叔院里那几个戏子,胆子很大,竟敢勾引咱们家的丫鬟!三叔那里有个丫鬟,被发现怀了孕。母亲快气死了,封锁消息,要把他们都赶出去!”江月平静说,果然看到阿妤的表情有点儿苍白了。她很满意,诉说中带着笑,“阿妤这么聪明,猜到了对不对?那晚谢玉台找你玩,回来那么迟,正好被三叔撞上呢。几个戏子平时就嫉妒他得三叔喜欢,当下一口咬定,是谢玉台做了苟且之事。那个讨厌的丫鬟,除了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谢玉台不肯说出他是找你的,当然被三叔施重刑,打了一顿。”
“好了,现在爹爹也知道这事了。把三叔叫去训了一顿,所有的戏子都要卖出去。你的谢玉台啊,恐怕更严重,被三叔关了三天,看样子,是等着死了干净。”
“……我早就说过,他不该找我。”江妤心神空落,一时连个反应都很难。她让自己冷静,让自己猜度江月告诉自己的原因……可是她没办法做到。她脑中一直想着少年微笑的脸,在黑暗中像是最柔和的白月光。
他当她朋友,不肯连累她。可是、可是——“我身娇体弱,肯定受不了那板子。”
江妤手盖住脸,抖着唇,再说不出话来。
江月很开心看到三妹有表情的样子,凑过去,“不就一个戏子吗?江南喜欢,你也喜欢。再拉上一个我,你还救不了他吗?哦别多心——我只是不想把谢玉台交到江南手里去,不想让江南太得意。”
“你猜,那个丫鬟怀孕,是不是也是江南一手策划的?”
☆、7
女子优雅地走入柴房,湘妃色百褶长裙曳地而过,如同她的眉眼一样精致端庄。仆人掌灯退去,她看到屋中慢慢亮起,红衣少年苍白着脸,抱膝坐在角落。长发散落,身形破败,再没有更狼狈了。有光的时候,他抬起头,虚弱地看着女子。
江南微笑,“你怎么还不肯说出阿妤呢?说出来后,她顶多被责骂一顿。你这样苦苦挨着,又何苦?”语气停顿一刻,美目扫过他纤细苍白如女孩儿的手腕,“我总觉得,你体质还不如阿妤呢。”
谢玉台抿嘴,“说出来后,阿妤会被骂啊,也再不能跟我做朋友了。”
江南脸上的笑容僵住,很疑惑地看着他:太没道理了。明明因为江南的介入,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可是谢玉台,怎么还那么笃信阿妤?他凭什么啊。她回忆着,阿妤曾经是怎么做的,轻声说,“阿妤还不知道你被关了起来,但就算她知道,也不会管你的吧?她很无情呢。可是我很关心你,非常关心。我会找出那个戏子和丫鬟,会让娘亲主持公道——你信我,定能救你出去。”
“不用。”
“难道只能阿妤救你,我就不行吗?”江南低叹一声,声调转软,目光长久地停在他身上,“我救你,只有一个要求。日后倘若我有求于你,希望你念在今天,帮我一次。”
“我不愿意。”
“是不愿意让我救你,还是不愿意帮我呢?谢公子啊,你没得选。阿妤不会管你,我却一定会救你出去!”江南低笑,望着他完好的右脸,发一会儿怔。她看着他,又像在看另一个人,目光痴迷又眷恋。她伸出手,被谢玉台躲开的时候,才痴痴地醒了神,笑着摇头,“这张脸,真是好看啊。”
“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谢玉台眉头皱着,觉得她脑子出毛病了。江南笑了笑,就出去了。少年坐在草堆上,又把身子蜷成一团,闭上眼。
——谢玉台,不可以认输的。你连那个人都能打败,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一定要想办法自救啊。
如江南所说,很多事情被她强行打乱,深刻的感情全部变成玩笑。江妤拒绝了江月的提议,她觉得没必要。既然江南会救人,阿妤为什么要和她争呢?她虽然喜欢谢玉台这个朋友,但没到那种地步。
就像对小猫小狗那样的喜欢,它跟着你走,你很高兴。它不在了,你叹口气,埋了它,或许还会哭一下,但生活在继续,你还能活得很好——就和它没出现时,你的生活一样。
可是阿妤睡不着觉。
她翻来覆去,噩梦连连,好几次把自己从梦里惊醒,出一身冷汗。院子里下人都已经歇息了,她穿好衣,提着灯笼去藏书阁。坐在楼上看一会儿书,就对着窗棂发起了呆,心口酸胀得难受。
“阿妤,这样子,是不是很坏?”她悄悄问自己。看着窗台,好像那里还会冒出来一个笑眯眼的少年,陪自己天南地北地说话。她那样自在,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会瞧不起自己。可是现在,他不在这里了,阿妤竟然还能好端端地看书。
想得出神,被小石子砸窗户的声音惊着。她愣住,心跳突然停一下,猛地探身,推开了窗。外面月光照不到的树下阴影,少年红衣破旧,默默地砸着石子。月光抖落在他睫毛上,冰霜一样的微光。不远处大火燎烧,映着少年漆黑安静的瞳眸。
“玉台。”阿妤手指扣着窗格子,风吹动她的发尾,让她眸子瞪大。她心跳一时快一时慢,有点儿惊喜,又有点儿迷惘。少年很惨,连完整的右脸都带着伤,却笑。
“我来跟你告别,阿妤。”他站在地上笑,无视自己的狼狈肮脏,“我烧了你们家的柴房,他们在救火。我走了,再见。”其实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只是碰运气而已。想,如果不来告别,阿妤会难过吧?
他站在那里,抬着头仰望她,背影模糊,就像梦一样。
“等等!”江妤美丽的眸子瞪着他,小声喊,怕人听见,“你胡闹什么啊?快回去……南姐姐会救你的。”她带点儿祈求,慢慢地说,怕他听不懂,“玉台,江家是云州望族,你是戏子!你出去能怎么样?得罪了江家,谁能为你做主?快回去,在没人发现的时候。”
“如果我回去,会继续挨打,挨饿,挨冻,各种酷刑。等江南帮到我的时候,我恐怕早死了。”
“你不会还手么!”江妤闭眼又睁开,恨恨说出。
“阿妤,你不知道呢,我手筋被挑断过。”谢玉台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无所谓地笑,“所以呀,我没办法习字,没办法习武,连拿起比茶杯重的东西,都很吃力。”远远的有人往这里来了,吵吵嚷嚷。他扮个鬼脸,“我走啦,再见阿妤。”
手筋挑断……怎么可以说的这样平静。
阿妤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她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还伤害了谢玉台。她想,如果自己不随便说那些喜欢啊爱啊,玉台早早地回去,那就不会被三叔抓住把柄了。如果她早些知道、她早些知道——夜色中,她看着少年转身,空长的袖子挡住了他的手。
阿妤眼睛有些疼,酸得厉害。她茫然无比,看着他走开。山长水远的人间,他独自离去。那背影告诉她,不必相送。相遇这样的巧合,相处这样的短暂,相离……这样的快。
她老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私冷漠,连朋友被害,朋友告别,她还在无动于衷——江妤,你真是太糟糕了。
“等一等。”阿妤喊一声,飞快关上窗,人从窗边消失了。
谢玉台眨眼,失落地叹口气。只小小难过下,就抬起头,看许多人影往这里来,他怕连累江妤,转身就飞快躲开。手被重重握住,扭头看到少女清晰的眉眼,近在眼前。
“阿妤……你快回去!”他终于有些急了,扭头看人往这里跑来,焦声,“他们抓的是我,不要扯上你。”
“玉台,对不起。”
“……什么啊?”谢玉台眨睫毛,着急又惘然地推着她。但如他所说,他手上的力气,远比不上她。江妤觉得难过,他连自己这样的十六岁少女,都推不开。
有些人,总想排斥,不到眼前不承认。
江妤一句不答,慢慢发笑。她总板着脸,一笑起来,却像春月明媚,流光徘徊。谢玉台看得呆住,忘了反应。少女拽着他的手,转身跑。她清楚江家的每一条小路、每一处假山池林,她带着他躲开夜里起身的主子仆人们,往荒僻的地方跑。她知道有个地方有没遮住的狗洞——小时候江月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喜欢玉台呢。”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少女在风里一起跑,有人来的时候,赶紧蹲下藏住身子。有时候跑过什么,另一个一拉,就赶紧回去。自始至终,汗涔涔的手紧紧握住。
在这座江家园林,阿妤被关了一十六年。她乖顺,冷情,人话鬼话自有分辨。她小心翼翼地活着,为自己谋求着一切。
一十六年!一十六年!她怕惹人讨厌,她怕自己成为负担。她怕所有人,忘记阿妤。一十六年,一十六年……她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从没有这样不管不顾过!
如果今天晚上,她助了玉台!等再回到江家的时候,她会受什么样的责罚,她一点儿也顾不上了。这个少年,是谢玉台呀,比每个人都更喜欢阿妤的玉台啊。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再好的法子也没机会想了。只想牵着他的手,只想保护他——让他平安地离开这里,活得好好的。
“阿妤,你疯啦。”谢玉台小声道,贴着她的耳朵。他却笑,很高兴地笑。她抓紧他的手,他也不想放开。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他也不怕。
“玉台,忘记那个自私、小家子气、不懂装懂的阿妤。”又绕过一个下人,他们快离开这里了。江妤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跟着他笑,“记住现在的阿妤!记住我最好的样子。”
“你一直最好啊,”他露齿笑,连左脸的蜈蚣疤痕,看起来都不那么可怕了,“你一直对我最好了。”
少女低头,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们逃出江家,可依然逃不出江家那些人的追赶。夜半三分,两个人慌乱地躲人,没地方收留他们。江家下人举着火把,在管家的吩咐下,严密找人。管家自语,说天亮通知官府,决不能放过纵火犯。
墙角的黑暗处,玉台愧疚地看眼阿妤,阿妤握住他的手,拧眉想办法,却没想过丢下他不管。瞅着无人看到,两个人又赶紧跑开,心跳快得厉害。
一辆朴素的马车晃着铃铛走过两人身边,在前方拐角处,马车又停下,一抹秀丽白衣从马车里跳下,迟疑地看着他们。
“红衣,十七八岁,左脸带伤,这……好像是我们家七弟?”
☆、88
黑暗里,十七岁的少年手心轻颤,猛然抬头,冰雪般的目光,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他身体紧绷,有些难以诉说的情绪,少女能从他潮湿的手心感知一二。于是江妤也抬头,认真地看,这位半夜三更还驾着马车到处晃的人。
白衣青年衣袂轻拍,眉眼间全是江南山水的秀丽雅致。尽管容颜苍白,看人的眼神,却始终带一抹轻笑。他立在马车边,倾着身,月光浮在他面上,那笑,带一种好玩和探究。
远方江家人发现这处灯火,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