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 作者:伊人睽睽(晋江vip2013-01-13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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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蚓肓恕
君离哥哥变得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他总是用凶狠的目光瞪玉台,即使那目光并没重量,阿妤也舍不得玉台承受无妄之灾。
谢玉台很听江妤的话,即使没有回头看到什么,但少女一下令,他本能地就点头。两人喊着“一二三”,跳下了水去,溅起水花。
“阿妤!阿妤!”沈君离气得脸青白一片,面容微微扭曲,没想到阿妤会这么对待他!他转目光到同样惊讶的江南身上,冷声,“江姑娘,这下你高兴了吧?阿妤彻底离开我了!哼,你不是自毁名声,也要嫁给我吗?那我明日就来你们家提亲吧。”
“且慢且慢!”江南赶紧拉住他,露出讨好的笑,“沈公子是大家公子,不要跟小女子计较。沈公子当日同意娶我,不也是舍不得阿妤当主母,受闷气吗?我自说过,即使嫁给沈公子,也会同意沈公子娶阿妤过门,当然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可事情成了这样!”
“我请阿妤去沈家做客,公子要怎么逼阿妤嫁与你,就看你的手段了。”
☆、1010
沈君离从来没怀疑过,有那么一日,阿妤再不是他的了。他从年少,想的就是娶她为妻。沈家不愿意,江家也不同意,可他一直没放弃过。他顶着那么多压力,与阿妤定亲。自己跪在祠堂里,被祖母的拐杖敲着打,“就是江阿妤进了我沈家大门,也别想得到我的承认!”
这时候,是江南站出来,愿意帮他。江南愿意顶着主母的名号,让他娶阿妤过门,不打任何人的脸面。而江南的唯一条件,不过是,日后江南无法成功嫁人,再回来嫁给他做正妻。沈君离无所谓,他从没把江南放在眼中。
他和江南安排好一切,等着挑好时间,跟阿妤好好解释。他万万想不到,阿妤不要他了,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他。
从夏入秋,江家人都遗忘了他和阿妤的情谊,现在啊,云氏经常的旁敲侧击,说的也是阿妤和谢玉台的婚事。沈君离真觉得自己是个小丑,是个笨蛋,被江南狠狠玩了一招——他不甘心啊,阿妤明明是他的!他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她长大呀。
秋雨连绵的日子里,大魏的定平郡主来云州作客。胥丽华是皇帝的姑姑,早年就有了封地利州,因丈夫早逝,独居利州,行事一直很低调。此次心情烦闷,来云州,由望族沈家招待。
在云氏又一次隐晦地提及他的婚事,沈君离坐不住了。他家中正忙着招待郡主,顾不上他。此段时间,正是让阿妤回心转意的好机会。江南得他示意,请示母亲,姊妹几个去沈家玩,并保证她们只呆在别院里,绝不打搅那位郡主。云氏拗不过女儿,只好无奈答应,为她们收拾好东西,上马车。
江南劝说阿妤同去,说的唾沫横飞,阿妤也摇头不答应。江月在一边嗑瓜子,“江南真好笑,去未婚夫家里玩,还要带着前情敌。不过要阿妤去也简单啊,玉台小公子跟着一起去玩,不就好了。”
此时沈君离也在场,本是一脸愁苦地看着低头不语的阿妤,闻这话,面色微青,忍不住瞪了江月一眼。江月扭头哼笑,满不在乎。这位大小姐,不仅瞧不起江南,也不喜欢沈君离。沈君离苦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江月。
他强笑,“我家有很多绝世戏本,谢小公子去我家,也很好。”他眼睁睁看着阿妤考虑一下,就点头同意了。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飞谢玉台啊!自己想见阿妤,居然还要多带一个人!
几个女孩儿住进了沈家别院,逛了两天,就各玩各的了。天一直下着雨,阴沉沉的空气,再加上缠绵的雨滴声音,让人心头无端烦躁。阿妤和谢玉台坐在凉亭里,边赏雨,边玩猜谜游戏。
阿妤输了,就作一首诗出来玩。玉台输了,就唱一小段戏。
谢玉台一直输啊输,他也浑不在意,阿妤让他唱他就唱,让他喝酒就喝酒。两个人在一起,笑嘻嘻的,连秋雨的阴影都盖了过去。沈君离撑伞而来,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说笑的样子,嫉妒又羡慕。
“阿妤,去年你来这里玩的时候,丢了一张帕子在我房中。不如今天,跟我去取回来吧,要谢小公子误会就不好了。”沈君离边收伞,边看着外面烟雨濛濛的景象,随声。
“……不用了。”阿妤看看玉台,有外人来了,他就托着下巴不说话了,漆黑明亮的眼珠子到处乱转,就是不看沈君离。那副样子,哪里有误会的意思呢?
“若要南姑娘误会,也极不好。”沈君离温柔地看着她,不顾衣角被雨淋湿一片。
“……南姐姐不会误会吧?”
“我有些话,想同阿妤单独说一说。”江妤的目光一直落在谢玉台身上,沈君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先前还有迟疑不忍心,但这时,就想让阿妤嫁给他,别的,他再顾不上了。
“好吧,”不忍看沈君离祈求的目光,阿妤站了起来,吩咐谢玉台,“玉台,你自己玩吧。半时辰我还不回来的话,肯定是有事耽误了,”她瞅一脸平静的沈君离一眼,仍是说了下去,“到时候你来沈公子院子里找我,好不好?”
“阿妤真是伤人心,说的好像我会欺负你一样。”沈君离目光黯然,失笑。
“嗯,我知道了。”谢玉台点头,跟他们道别。他看着沈君离重新撑伞,和阿妤一起走进了雨帘中,微微出神。少年心不在焉地倚在石桌旁,边数着时间,边看那雨。斜风细雨吹进来,溅在他冰凉雪白的面颊上。他的脸上神情,天真而茫然,到骨子里,还有那么一份漠然。
暖和的屋中,熏香小鸭燃着暖香,与外面的寒冷全然不同。阿妤整理下自己的服饰,接过沈君离一杯茶水,问,“帕子呢?”
“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就这样急着走。”他提着茶壶,摇头失笑,“阿妤,纵然我知你性子冷。这样,也太绝情了吧。你明知道,我要你来,是想跟你说说话。”
烟雾茫茫,阿妤看着茶盅水雾升腾,后面的青年面容模糊。低头淡声,“你不就想要我回心转意吗,不可能。君离哥哥,你听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南姐姐定亲,是为了周全我。我是庶女,身份不能得到你们家的认同。可君离哥哥你太伤我的心,我没法原谅。”
“……不是南姑娘,也会是其他人。阿妤你嫁过来,也要看着我纳妾。这有什么区别呢?”
“对呀,没区别。可是一有比较,你就显得很差劲啊,”江妤垂着眼看自己的手指,“小时候,南姐姐稳重,月姐姐调皮。我更长时间,被月姐姐拉着玩这个看那个。月姐姐总跟我说,她想嫁的人,只能娶她一个,不许再有别的女人。很可笑啊,她怎么能有那么荒唐的想法?”
“成亲嫁人,不就是从一个牢狱跳出,到另一个牢狱吗?同样要关着我,那什么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君离哥哥你太过分——我再没人嫁了,就要给你做妾吗?!凭什么我明明和你相爱最早,却要做妾。真不公平。”
她说着,声音慢慢软了下去,眼前沈君离的脸更加模糊,神智也变得迟钝。她伸手,有一点儿茫然,“我……你给我……”
“是安息散,阿妤。”沈君离站起到她面前,大手盖住她瞪大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滑过他手心,她终于倒了下去。沈君离俯身,将阿妤抱起,往床边走去,无声笑,“我早知道,我的阿妤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特有原则。你不愿嫁我了,我还是想娶你,怎么办呢?阿妤,你纵是再恨我,君离哥哥也不会放你走的。”
少女被他放在床幔上,他伸手拉垂帐,盯着女孩儿冰雪般的容貌,目光黯淡地去解开她的衣裳,“阿妤,我舍不得你走啊。”
同时,谢玉台蹲在一棵大榕树下,看着淼淼湖水。时间差不多了,他打算去找阿妤。可他站起来,看到一个少年走进凉亭。谢玉台眸子骤然暗下,往树后躲。那少年感官极为敏锐,犀利的目光射过来,看到树后的红衣少年,面露疑惑,“玉台?!”
“你认错人了。”谢玉台转身,往大雨中跑去。手腕被身后少年使了巧力抓住,阴冷的声音在背后,“我怎么会认错?天下还有第二个谢玉台吗?!”
谢玉台面色惨白,露出灰心之色。他抿着嘴,侧身往少年手上咬去。那少年忙躲开,大怒,“你倒是一走了之!我们呢!谢玉台你有没有点儿良心!郡主找了你三年了,你真会躲!”他武功高,一下子就钳住不懂武功的谢玉台,带点儿得意,“走,跟我去见郡主!”
“青鹄,你听我说,每个人都只能管自己,我救不了你们。”谢玉台白着脸,咬唇不肯跟他走。抬头,墨玉般的眼睛哀求地看他,“我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要让我再回去,好不好?你就当没见过我,好不好?”
“你说的轻巧!我们受的苦,凭什么你可以不受!”青鹄一点儿都不妥协,怒目大喝。
谢玉台看着青鹄身后叫,“郡主!”
青鹄忙回头,腰被少年狠狠一撞,往后退两步,摔在地上。他看谢玉台转身跑,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冷笑着伸手抓住他的脚踝,“要下地狱,大伙儿一起下!你不会武功,手筋被挑,我看你能逃到哪里!”
“你疯子!”谢玉台被他摔在地上,在江妤面前温顺天真的少年露出阴鸷狠毒的表情,低咒一声,翻到青鹄伸手,拿手肘打向他的脸。
“我是疯子,难道你就不是疯子了么?谢玉台我告诉你,你也早就疯了!”被少年近身缠斗,青鹄没法用武功。两个少年厮打着,用最原始的蛮力。
“我不是疯子……”少年绝望,发狠打向青鹄的眼睛。
这时,阿妤的衣裳,已经完全解开了……
☆、1111
秋雨如醉,天地间烟雨朦胧,远近的亭台阁榭均被沾湿,恍如仙境。有许多不能道明、被隐藏的黑暗,在无人告知的地方,放肆滋生,想要毁掉美丽的人间。
屋中,沈君离慢慢地解着阿妤的衣物,他目中怜惜,态度明确,静静地看着少女紧闭的眼睛。凝视少女明亮春~光一样的容颜,俯身,亲吻她的睫毛,喃喃,“你醒来后,必然恨我入骨。那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嫁我就行。阿妤,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怎么就不能信我呢?”
池边大雨,两个少年厮打在一起,大雨弄湿了他们的衣物和脸颊。倘若不是谢玉台对青鹄的身法太熟悉,他早被擒住了。现在,已经不是脱不脱身的问题了,谢玉台早就忘记阿妤了,他一心想从青鹄手下活命。可是青鹄不可能放过他。青鹄练过武,对他也丝毫不客气,一拳一脚打在身上,都是疼痛无比。谢玉台心中焦急,不动声色地观察地势,慢慢的,把青鹄往水边引。
暖香融融,沈君离亲吻阿妤脸颊,顿了好久,抱着少女,沉沉睡去。低语,“阿妤,是你逼我。”
雨打面颊,谢玉台面色苍白,手臂狠狠勒住青鹄的脖颈,越来越紧。青鹄面色红白,一手也掐着谢玉台的脖颈,力道越来越大。谢玉台终究无法打赢一个练武之人,他闭眼,阴声,“青鹄,是你逼我。”身体往前一纵,带着纠缠自己的少年,一同跃下了水。
屋门被人轻拍,外头许多人说话。阿妤头脑乱糟糟,醒来的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僵硬着脸,看旁边优雅的青年。她没有反应过来,沈君离已经为她做好了选择。屋门推开,江南含笑的声音飘进来,“沈公子大白天在屋子里玩什么?我在半路遇上郡主,郡主听说君离哥哥善茶道,就一起过来了……”声音突然停住,一屋子人站在门口。最前方的定平郡主胥丽华面上覆面纱,周身雪白,捉摸不定地看看这些人,好玩地扯扯嘴角。
江妤垂下头,灰心又难过。还是江月反应快,对江南冷笑一声,“连自己的妹妹都算计到这个地步,你也真做得出来。”
水底,青鹄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玉台。水从他的鼻子嘴巴里灌入,他不懂水性,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想大声呼救。谢玉台湿冷的手从后贴过来,遮住他的口鼻,又把他往水里带。青鹄惊怕,跟他求助,做口型: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我不会告诉郡主你出现了,你不也不识水性吗,你不想活了吗?谢玉台面如白纸,却仍然紧紧拿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呼气。
谢玉台平声,“不是你说吗?你是疯子,我也是疯子,大家没一个正常的。我不想回去,也不敢相信你。大家各凭本事,你杀不了我,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便是我不识水性,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在那个气氛诡异的房间中,看也不看沈君离一眼,江妤穿好衣裳,在姐姐江月的扶抱下,慢慢地往外走。她神色中死气很多,身体也忽冷忽热,走得摇摇晃晃。江南却仗着郡主在旁观看,不怕死地笑一声,“阿妤你名声已经毁了,沈公子又喜欢你,不如……”
难道名声被毁,除了去死,就要嫁给那个毁掉她的人吗?
“你想我嫁?我偏偏不嫁。”江妤彻底对江南失望,对这个肮脏的人间失望。她明哲保身,她避开所有的锋芒,她让江南出尽风头,她什么也没做错!何苦,把人逼成这样呢?江南,你实在太坏了。
雨敲湖水,挣扎的水花扑腾消失。绿水平静,谁会想到,水底下,有两个少年呢?青鹄的口鼻被捂着,拖在水中。他毕竟有武功,屏气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他恨谢玉台要自己落到这个地方,死也要拖着谢玉台一起。谢玉台捂住他的口鼻,他掐着谢玉台咽喉,双方都在使力,看谁能先死。
水下的少年长发散开,玉白的脸颜色惨淡,谢玉台的心神,却飘得远去,无数过往景象在眼前浮现。他觉得呼吸急促,眼下已经出现了幻觉。是阿妤,坐在阁楼上的阳光里,神色温柔地听他胡说八道。以前,现在,以后,他都想她坐在阳光里微笑——弥补谢玉台心中那可怕的阴暗。
他一点都不想死啊,他想活着啊。他知道自己很坏,但他已经努力掩藏了。他想做那个最善良的谢玉台,在江妤身边,看着别人都是怎么长大的——他已经缺失了那么多东西,难道连看着别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样稀薄的愿望,也不被允许吗?
阿妤你说,“我会保护你。”
可是现在,我见不到你的现在,你在哪里呢?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
“阿妤,难受的话,就哭一哭,”江月抱着妹妹颤抖的肩膀,叹气,“不要总忍着。”她有些可怜江妤,不知道哪里被江南看上了,害到这个地步。她来的这个世界,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儿名声,并不是一点儿就不重要了。尤其还是他们这样的大家族。
“自我懂事后,我从来不哭——世上没有值得我哭的东西。”迎视所有人的目光,江妤脸色白得似随时会再次晕倒,可她谁的目光也不躲开。连沈君离的目光,她都能坦荡接受。她拼命告诉自己:阿妤,不要恨,不要迷失自己,要冷静,要对得起自己。她抬手,从发间卸下翠绿簪子,抵着咽喉,露出浅笑,“继续说呀?继续给我建议啊?不把我嫁到沈家做妾,你就不安心,是不是?不把我逼死,你就不快乐,是不是?江南你敢再说下去,我就敢死在这里!这么多人为我作证,我是被你羞辱至死!”
这个湖里,来去无人。谢玉台凭着一口气,死死捂着青鹄的口鼻。终于,青鹄瞪大着无神的眼睛,双手无力地松开,身体往下沉。他死了。谢玉台清楚的知道,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本来也有美好未来的少年,终于死了!青鹄死了!谢玉台可以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