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苏西来客(谍海)-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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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要的,可以说就是运气。”唐密考虑一两分钟,然后说:“关于那个地方,逍遥宾馆——”葛兰特耸耸肩膀。“这一切也许看起来很重要,实在是毫无意义的。我也不敢肯定。法库华也许以为是‘苏茜修女为军人缝衣服。’这都是猜想而已。”“还有,利汉顿这地方呢?”“和别的这类地方没有两样,多得很。那儿有老太婆、老上校、品行方面无可指摘的老处女、可疑的人物、来历不明人物,间或有一两个外国人。事实上是一个各色人等、无所不有的杂地方。”唐密一肚子狐疑地问:“N或M就混在这些人中间吗?”“也不一定。也许是与N或M有联系的人在那里。但是,也很可能是N或M本人。这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地方,是海滨胜地的一个寄宿舍。”“你不晓得我必须找的是男或是女吗?”葛兰特摇摇头。唐密说:“那么,我只有试试了。”“祝你好运,毕赐福。现在——谈谈细节罢——”二。半小时以后,秋蓬闯了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并且一脸好奇的表情。这时候,唐密正独坐在安乐椅上吹口哨,面带犹豫的神气。“怎么样?”在这短短的三个字里,她放进了无限的深情。“找到——一种工作。”“什么样的工作?”唐密做了个鬼脸。“在苏格兰荒野地带坐办公厅,机密的公事,看情形不太带劲儿。”“我们两人去呢?或是只你一人去?”“恐怕只有我一人去。”“该死!老卡特为什么这样卑鄙?”“我想,这一类工作,他们是要把男女隔开的。否则,太分心了。”“是拍密电呢?或是译密电?是像德波拉担任的一样工作吗?唐密啊,一定要小心。担任这类工作的人,常常会变得很古怪,夜里都睡不着觉,整夜走来走去,不断的哼哼,不断的念九七八三四五二八六一类的数字。到末了,都是神经崩溃,送进疗养院。”“我可不会这样。”秋蓬忧郁的说:“你迟早也会这样。我可不可以一同去?不是去工作,而是以妻子的身份同行。也好有人将拖鞋替你放在炉子前面,也可以让你在一日辛劳之后,回家享受一顿热腾腾的晚餐。”唐密露出不安的样子。“老伴儿,抱歉,抱歉!我实在不想离开你——”“但是,你觉得应该去。”秋蓬回想到以往,不胜感慨。“总之,”唐密有气无力地说。“你知道,你还可以织毛线呀。”“织毛线?”秋蓬说。“织毛线?”她抓起她那顶毛线织的登山帽,扔到地上。“我讨厌浅绿色的毛线,也讨厌深蓝色的毛线和浅蓝色的。我想织个magenta色(紫红色——译者注)的东西。”“这个字听起来倒有一种军队味。几乎令人想起闪电战了。”他确实感到很不高兴。但是,秋蓬是一个很刚强的女人,她表现得很勇敢,她说她并不在乎。她又附带着说,她听说救护站方面需要一个负责打扫的女人,她也许能胜任。三天以后,唐密动身到亚伯丁去了。秋蓬到车站去送行,她的两眼亮亮的,只眨了一两下眼,但是始终保持坚决而愉快的样子。当车子驶出站去,唐密眼望着她那孤单单的样子,默默走下月台。只有在这一刹那,他才感到喉咙里像是有块东西。
管他战争不战争。他觉得他现在是把秋蓬遗弃了……他竭力的振作了起来。啊!命令总是命令!准时到达苏格兰以后的第二天,他就搭火车到曼彻斯特。
第三天,有一辆火车把他送到利汉顿。他先到当地主要的大旅馆去看看。翌日,他又到一家一家的旅社和招待所去巡礼一番,一方面看看房子,一方面打听打听长住的条件。逍遥宾馆是一个深红色,维多利亚式的别墅。这所别墅建立在一个小山边,由楼上的窗口俯瞰,海上的景色尽收眼底。一进到过厅里,就闻到一股轻微的尘土和烧菜的油烟味。
同时,地毯也已破旧不堪了,但是,同他刚看到的其他地方一比,还算比较好的。他在女房东普林纳太太的公事房谈谈。
那是一间不整洁的小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大的办公桌,桌上满是零乱的文件。普林纳太太是一个中年妇人,她本人就有点儿不整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难看的黑卷发,脸上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化妆,脸上挂着一副坚定的笑脸,笑起来露出一嘴很白的牙齿。唐密低声向她提到自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堂姊,麦多斯小姐,两年以前,在逍遥宾馆住过。普林纳太太记得很清楚有这么一个人,她说那位老太太真好,非常活跃,而且富有幽默感——也许,她实在并不老。唐密说话很谨慎,他说是的,他知道:麦多斯小姐是实有其人的,情报部对于这种细节很认真的调查过。普林纳太太问她:麦多斯小姐现在可好?唐密很伤心的说:麦多斯小姐已经去世了。普林纳太太很表同情,将牙齿碰得‘得得’响,并且发出感叹的声音,脸上也露出该表现的愁容。不久,她又口若悬河的谈起来。她说她那里有一间一定会让麦多斯先生合意的房间。从那间房间可以俯瞰美丽的海景。她以为麦多斯先生要离开伦敦,实在是对的。她晓得近来城里的生活很沉闷。当然,经过一阵流行性感冒以后——普林纳太太带着他上楼去看房间,一边仍在滔滔不绝的讲。她提到周租的数目。唐密假装很失望的样子。普林纳太太说近来物价涨得实在吓人。唐密说:真是不幸,一来他的收入近来减少了,二来,税捐又那么重——普林纳太太哼了声道:“这可怕的战争——”唐密也说:他以为,那个叫希特勒的家伙真该绞死。疯子!这个人实在是个疯子!普林纳太太也说是的。她又说,一半因为粮食配给太少,一半因为肉商很难供应他们的需要——有时候简直困难极了——同时甜面包和肝可以说根本见不到。因此,当家实在是件苦事。不过,麦多斯先生既然是麦多斯小姐的本家,房租可以再减半个吉尼。唐密连忙鸣鼓收兵,他答应回去考虑一下再决定。普林纳太太一直跟他到大门口,仍然口若悬河的谈着。同时,她还显得非常狡滑的样子,使唐密大吃一惊。他承认,在某一方面说,她很漂亮。不过,这个女人究竟是那一国人呢?一定不是英国人罢?她的姓是西班牙姓或葡萄牙姓?不过,那是她丈夫的姓,不是她的。他以为,她虽然没有爱尔兰土腔,可是一定是爱尔兰人,这也许是因为她这人精力充沛的关系。终于谈妥了;麦多斯先生明天决定搬过来。翌日,唐密算好时间,准六点钟搬了来。普林纳太太出来到过厅里来迎接他。她对一个样子像白痴的女仆吩咐了一大套话,叫她如何安置行李。那女仆张着嘴,瞪着眼,望着他。于是,普林纳太太便把他让到她叫做休息室的一个房间。“我总是要介绍房客们认识认识的。”休息室里有五人,一个个投过怀疑的眼光。普林纳太太毅然的笑笑,这样说:“这是我们新来的房客,麦多斯先生——这位是欧罗克太太”那是个像座山似的女人,眼睛小而亮,嘴上还长着胡子。她对他满面堆下笑容。“这位是布列其雷少校。”少校以一种打量的眼光瞟他一眼,然后呆板的向他点点头。“德尼摩先生。”这是个年轻人,金黄色的头发,蓝眼睛,态度非常呆板。他站起来,对他一鞠躬。“这是闵顿小姐。”闵顿小姐是一个上点年纪的女人,身上挂了许多珠子。她正在用浅绿色的毛线织东西,并且不住吃吃的笑。“还有布仑肯太太。”又是一个织毛线的人——一头褐色乱发的女人。她正在低头织一顶毛线登山帽,现在抬起头来。唐密突然屏息;他觉得房屋直打转。布仑肯太太!原来是秋蓬!真是不可想像——秋蓬居然坐在逍遥宾馆的休息室,并且在镇静的大织毛线。她的眼光和他相遇——那是客气的,毫无关系的,陌生者的眼光。他不禁暗暗佩服!秋蓬!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谍海第二章。那个晚上,唐密究竟怎样熬过的,他自己也不十分明了。
他对布仑肯太太,看也不敢多看几眼。晚餐的时候,又有三个房客出现。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妇——凯雷夫妇——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斯普若太太,这位小妇人因为时局关系,带着她的婴儿由伦敦到这儿来,不得不在利汉顿住一段时间,现在她显然已经感到住厌了。她的座位,安排在唐密的旁边。
她那暗灰色的眼睛,偶尔盯住唐密,同时用一种微弱的声音问他:“你以为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吗?大家都要回家了,是不是?”对于这种毫无技巧的问话,唐密尚未来得及回答,那位挂满珠子的太太便插嘴了:“我以为,我们带孩子的千万不可冒险。你那可爱的小白蒂,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的。你知道,希特勒已经说过,德国对英国的闪击战就要开始,我想,大概是一种新瓦斯罢。”布列其雷少校突然插嘴道:“许多关于瓦斯的话,都是极为无聊的。他们才不会浪费时间呢,那里有功夫搞什么瓦斯,他们现在是用有高度爆炸性的炸弹和烧夷弹。在西班牙就是如此。”在座的人,都津津有味的谈到这个问题。秋蓬的声音,又高又尖,并且略带傻傻的,自得的调子:“我的儿子道格拉斯说——”“道格拉斯,”唐密想。“为什么叫道格拉斯呢?我倒要知道知道。”他们的晚餐像煞有介事的,有好几道养份不足的菜,都是一样的味同嚼蜡。饭后,大家都到休息室去。织毛活的太太们又恢复她们的工作。少校大讲他在西北战线上的经验,他的话又长又无聊,唐密却不得不洗耳恭听。那个眼睛明亮,一头金发的年轻人走出去了,他到门口时,向大家微微一鞠躬。少校突然停止话碴儿,用手戳戳唐密的肋部说:“那个刚刚出去的家伙是个难民,他是在大战前大约一个月光景,由德国逃出来的。”“他是德国人吗?”“是的,但不是犹太人。他的父亲因为批评纳粹政府而遭殃,他的弟兄有两个人现在集中营里,这家伙及时逃了出来。”这时候,唐密又让凯雷太太拉着大讲她的健康情形。她的话一开头便没有终止,并且聚精会神的,讲得起劲儿,一直说到就寝时分,害得他连逃避都来不及。第二天早上,唐密起身很早,便到前面去走走。他迅速走到码头,然后沿着海滨游憩场回来。这时候,他忽然看见有一个人由对面走过来,唐密举起帽子道:“早安,唔——布仑肯太太,是不是?”这时四下无人。秋蓬道:“你要叫我利文斯顿医师。”“你究竟是怎么会到这儿来的,秋蓬?”唐密低声说。
“这真是奇迹——绝对是奇迹。”“这根本不是奇迹——不过是略动脑筋而已。”“那么,我想,是你的脑筋灵活了?”“你猜得对,你同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葛兰特先生,希望这是给他一次教训。”“可不是吗,”唐密说。“秋蓬,说罢。告诉我,你怎么能设法到此地来的,我简直好奇得要死了。”“这很简单。葛兰特一谈到卡特先生,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想,恐怕不会是叫你担任什么坐办公厅的工作。
但是他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大概是不需要我参加。因此,我决定和你们斗斗智。我出去取白葡萄酒,却半路上溜到布朗公寓去和毛琳打电话。我叫她给我打电话,并且嘱咐她说些什么,她很忠心,一一依计而行。在电话筒里,她那高高的声音,全屋子都可以听到。于是,我也表演我的拿手好戏。
我装作很难过,并且不得不马上出去的样子。我假装一个友人跌伤了,匆匆的跑出去,露出很着急的样子。我故意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其实人还是在里面,我溜回卧房,把那个高脚橱后面通起居间的门轻轻拉开。”“那么,你都听见了?”“都听见了。”秋蓬非常得意。唐密怪她道:“可是你却始终没有泄露。”“当然不啦。我想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和你的葛兰特先生以后小心点儿。”“严格的说起来,他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葛兰特。不过,你倒是真给他一个教训了。”“要是卡特先生,就不会对我这么卑鄙了。”秋蓬说。
“我以为现在的情报部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了。”唐密严肃的说:“我们又回到这岗位以后,情报部又可以恢复以前的荣誉了。你为什么要叫布仑肯呢?”“为什么不可以呢?”“选这样一个名字,似乎很奇怪。”“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同时,配合我的内衣裤,也很方便。”“秋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傻瓜。布仑肯是B字开头,毕赐福也是B字开头。
我的连短裤的衬衣上都绣着B。B。两个字母,代表我的全名普鲁登·毕赐福。那么,我的化名叫普垂霞·布仑肯,不是刚好配合吗?那么,你为什么要叫麦多斯呢?这名字很笨。”“首先,”唐密说。“我的裤子没绣着大大的B字。情报部要叫我化名为麦多斯。麦多斯先生有辉煌的历史,关于他已往的情形,我背都可以背诵出来了。”“那很好,”秋蓬说。“你是已婚呢?或是独身?”“我是个鳏夫。”唐密神气十足的说。“内人于十年前在香港去世。”“为什么在香港?”“人总要死在一个地方呀。香港有什么不好呢?”“啊,没有什么,也许那是个极适当的丧身之所。我是个寡妇。”“你的丈夫死在什么地方?”“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吗?也许是死在一个疗养院罢。
我想他大概是患肝硬化致死的。”“哦,听了真令人难过。那么,令郎道格拉斯呢?”“道格拉斯现在海军服役。”“这个我昨晚上听到了。”“我另外还有两个儿子,雷蒙现在空军,小儿子西瑞尔现在国防义勇军。”“那么,要是有人不怕麻烦去调查,这些想像中的布氏弟兄呢?”“他们并不姓布仑肯。布仑肯是我第二个丈夫的姓。我的第一个丈夫姓席尔,在电话簿姓席尔的有三大页的篇幅。
你就去查,也查不清。”唐密叹了一口气。“秋蓬,你的老毛病又来了。你总喜欢过份,两个丈夫,三个儿子,太多了。人家问起详情来,你的话会前后矛盾的。”“不,不会的。我倒以为,这些儿子的名字也许有用呢。
你要记住,我并未奉任何人的命令。我是个自由的情报员。
我从事这种调查,纯粹是好玩。我准备痛快的玩玩。”“大概是罢。”唐密说。不久,他又闷闷不乐的说:“这完全是一出闹剧。”“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个——你在‘逍遥’住的时候比我长。昨晚上在那里的人中间,那一个是敌方的间谍,你能老实的告诉我吗?”秋蓬若有所思的说:“这儿的情形似乎有点儿奇怪。当然,那个年轻人很可疑。”“你是说卡尔·德尼摩吗?警察会调查难民的来历,你说是不是?”“大概是的罢。可是,他仍然可以设法活动。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你知道。”“你是说,女孩子会把消息告诉他吗?但是,什么女孩子呢?并没有将门小姐流浪到这儿。他也许会和英国陆军妇女辅助队的连长谈恋爱罢。”“唐密,不要乱讲了,我们要认真些。”“我是认真的呀。不过,我只是觉得这种追逐,不过是徒劳无益罢了。”秋蓬严肃的说:“现在这么说,为时尚早。这件事到底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迹象。你觉得普林纳太太怎么样?”“不错。”唐密若有所思的说。“我承认,还有普林纳太太,这个人的来历得弄明白。”“我们两人又怎么办呢?我是说,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合作呢?”唐密思索着说:“我们不可让人看到常常在一起。”“是的。要是有什么表现,让人发现我们其实是很熟悉的,就遭了。我们所要决定的,是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