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科幻之路 第一卷-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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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撞呢?没有一个人能质问他所做的事。如果他相信上帝,如果他还有良心,那么只有上帝,只有良心,是他可以依据的唯一公断人了。
以上的这些感想在我心中很快地闪过去,这个奇怪的人当时默不作声,潜心思索,好像什么也不理会了。我既害怕又好奇地注视着他,像俄狄浦斯①注视人面狮身怪一样。
【① 俄狄浦斯(Oedipus)是古代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他猜出人面狮身怪的谜语,给当时希腊人除了害。】
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船长又开口了,他说:
“因此,我迟疑不决,但是我认为,我的利益是能够与人类天生的那种同情心相一致的。既然命运把你们送到这里来,你们就留在我的船上吧。你们在船上是自由的,但为了换得这种自由——毕竟是相对的日由,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们只要口头上答应就可以了。”
“先生,您说吧,”我答,“我想这条件一定是一个正直的人可以接受的条件。”
“是的,先生,条件是这样。可能因为某种意外的事件,我不得不把你们关在你们住的舱房里,关上几小时,或是关上几天。我决不愿使用暴力,我希望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在任何其他情况下也一样,要绝对服从。这样做,一切都由我负责,与你们丝毫无关,因为我不要你们看见你们所不应该看的。你们能接受这条件吗?”
这样看来,船上一定有很离奇古怪的事,这事是服从社会法律的人不应该看的!那么,在我将来可能碰到的惊奇事件当中,这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一件。
“我们接受,”我答,“但是,先生,我要求您允许我向您提一个问题.仅仅是一个。”
“说吧,先生。”
“您刚才说我们在船上可以自由,是不是?”
“完全自由。”
“我要问您,您所说的是怎样的自由。”
“就是往来行动、耳闻目见的自由,甚至于有观察船上一切的自由——某些特殊情况除外——就是跟我们(我的同伴和我)享有同样的自由。”
显然的,我们彼此都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我于是又说:
“请原谅,先生,这种自由不过是囚徒可以在监狱中走动的自由!这种自由对于我们并不够。”
“可是,对这种自由你们应当感到满足了。
“什么!我们将永不能再见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亲人吗?”
“是的,先生。这不过是使您不再受那世俗的束缚罢了,这种束缚,人们还以为是自由.抛弃了它,不至于像您们所想象的那么难受吧!”
“好家伙!”尼德·兰喊道,“我决不能保证我以后不想法逃走!”
“尼德·兰师傅,我并没有要您保证。”船长冷淡地回答。
“先生,”我说,不由自主地生气了,“您倚势欺人!太蛮横了!”
“不,先生,这不是蛮横,这是仁慈!你们是我在战斗以后的俘虏!那时,我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送到海底下去,但是我留下你们!你们攻击过我!你们盗窃了世上任何人都不应该知道的一种秘密,这是我一生的秘密!您以为我会把你们送回那再不应该着、见我的陆地上去吗?那永不能!现在我所以要把你们留在这儿,并不是为了你们,实在是为我自己!”
从这些话可以看出,船长是非常固执的,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他的成见。
“先生,”我又说,“这样看来,您只是让我们在生死之间抉择罢了。”
“正是这样。”
“对于这样提出的问题,我的朋友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说,“但我要声明,我们现在对于这只船上的主人并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
“先生,您并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这个神秘的人回答。
一会,他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
“现在,请允许我说完我要跟您说的话。阿龙纳斯先生,我了解您。其实,您也许不至于和您的同伴一样,会抱怨这个偶然把你们跟我的命运连结在一起的机会吧!在我喜欢研究的书籍中,您可以找到您发表的那本关于海底秘密的著作。我时常阅读这本书。地上的学问可以使您达到的,在您的著作中已经达劐了。但您还不是什么都懂,还不是什么都看见过。教授,让我跟您说,您决不至懊悔您在我船上度过的时光。您以后将到神奇的世界中游历。震惊、奇怪,将是您心情中惯有的状态。那不断呈现在您眼前的奇异景象会使您百看不厌。我在下一次周游海底世界的时候,(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谁知道?)又要在我跑过许多次的海底下看见我曾经研究过的一切事物,那时您将变为我这一次科学研究的同伴。从这一天起,您将进入一个新元素的世界,您将看见世界上除了我和我的同伴之外任何人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由于我,我们的星球将把它最后的秘密交给您。”
我不能否认船长的这些话对我发生了很大的影响,正好说中了我的心事;我暂时忘记了观看这些伟大的东西并不能抵偿我们失去了的自由!我甚至于想搁下自由的问题,留待以后再作打算。所以我只是这样回答他:
“先生,您虽然跟人类世界不相往来,但我想您还没有公开否认人的情感。我们是被您好心收留在您船上的受难者,我们忘不了您的好意。至于我,如果因为科学的关系可以把自由忘记的话,那我很知道,我们两人的相遇可能给我巨大的补偿。”
我想,船长是一定要跟我握手,借此表示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但他并不这样做。我真替他惋惜。
“最后一个问题,”当这个神秘的人物想退出去的时候,我对他说。
“教授先生,您说吧。”
“我应当怎样称呼您呢?”
“先生,”船长回答_’“在您来说,我不过是尼摩①船长,在我来说,您和您的同伴不过是诺第留斯②号的乘客。”
【① 尼摩(Nemo)一词是拉丁语,意思是“没有其人”。
【② 诺第留斯(Nautilus)一词亲拉丁语,海中一种介壳类动物,亦可译作鹦鹉螺。】
尼摩船长喊人,一个侍者进来。船长用我听不懂的那种语言吩咐了几句。然后他转身对加拿大人和康塞尔说:
“在您们的舱房里;正等着您们进餐呢,请您们跟着这个人去。”
“这个,我不拒绝!”鱼叉手回答。
于是康塞尔和他走出关了他们三十多小时的这间小房子。
“阿龙纳斯先生,现在我们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给您引路。”
“船长,我当然听您的吩咐。”
我跟在船长后面走,一出房门,便走上一条有电光照耀的走廊,像是船上的过道。约走了十多米以后,第二道门在我们面前打开。
我于是走进了餐厅,餐厅内的摆设和家具都十分讲究。餐厅的两端摆着镶嵌乌木花饰的高大橡木餐橱,在架子的隔板上,有价值不可估量的闪闪发光的陶器、瓷器、玻璃制品。金银制的餐具在由天花板倾泻的光线下显得辉煌夺目,天花板上绘有精美的图画,使光线更加柔和而悦目。
餐厅的中间摆着一桌丰盛的菜。尼摩船长指给我坐的位子。他对我说:
“请坐,请吃,您已经好久不吃东西了,请不要客气。”
午餐有好几道菜,全是海里的东西,其中有些荤菜,我简直不知道它们的性质和出处。我承认这些食品都很好,虽然有一种特殊。味道,但我也吃得惯。这些式样不同的菜看来都富于磷质,所以我想这一定全是海中的产物。
尼摩船长看着我。我并没有问他,但他猜到了我的心事,他就主动地答复我急于要向他提出的问题。他说:
“这些菜大部分您以前都没见过。但您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不必害怕。这些菜很卫生,而且富有营养。很久以来,我就不吃陆地上的食物了,我的身体也并不见得差。我的船员——个个都身强力壮——他们和我一样都吃这种食品。”
“那么,”我说,“所有的食品都是海产吗?”
“是的,教授,大海供应我一切必需品。有时我抛下拖网,等网满得都要断了就把它拉上来。有时我到那看来人没法去的大海中间打猎,我追逐那些居住在我的海底森林中的野味。我的牛羊家畜,像尼普顿①的老牧人的一样,无忧无虑地在那广阔的海底牧场上吃草。我在海底有一笔巨大的产业,这产业是由造物主亲手播种的。”
【① 尼普顿(Neptune)是古代希腊罗马神话中的海神,住在海底宫中,有一个水仙在海中替他看牛羊,做他的老牧人。】
我有点惊异,看着尼摩船长,我这样回答他:
“先生,我完全相信您的鱼网能供应这桌上的许多鱼类,我也了解您如何在您的海底森林中打猎,但是我一点不明白在您的菜单上,如何能有肉类——尽管很少?”
“先生,”尼摩船长回答,“我从来也不吃陆上动物的肉。”
“不过,这是什么呢?”我手指着一个盘子里还剩下的几块肉说。
“教授,您以为这是牛肉吗?其实它不过是海鳖的里脊。这盘是海豚的肝,您或者要以为是炖猪肉。我的厨师是一位很精干的炊事员,他善于保藏海中各种不同的产物。请尝一尝这些菜。这是一盘罐头海参,马来亚人说这是世界上美味无比的食物。这是奶油糕,所用的奶是从棼鱼类的奶头上挤出来的,糖是从北极海中的一种大海藻里提炼出来的。最后我请您尝这秋牡丹的果子酱,它的味道并不亚于最蜜甜的果子酱。”
我一一尝过了,与其说是由于贪食,不如说是由于好奇;同时尼摩船长讲他那不可思议的、似真似假的故事,使我听得心醉神迷。
他说:“阿龙纳斯先生,这海,这奇妙的、取之不尽的生命泉源,不仅仅给我吃的,并且还给我穿的。现在您身上穿的衣料是由一种贝壳类的足丝织成的,染上古人喜欢的绯红色,又调配上我从地中海海兔类中取出的紫色。您在舱房中梳洗台上看到的香料,是从海产植物提炼出来的。您睡的床是海中最软和的大叶海藻做的。您使的笔是鲸鱼的触须,墨水是墨鱼或乌贼分泌的汁。现在海给我一切,正像将来一切都要归还它一样!”
“船长,您爱海吧?”
“是的,我爱海!海是包罗万象的J海占地球面积的十分之七。海的气息纯洁而卫生。在这汪洋浩瀚的大海中,人们不是孤独的,因为他们感到在自己周围处处都有生命在颤动;海之为物是超越的、神妙的生存之乘舆;海是动,海是爱,正像你们法国一位大诗人所说的①,它是长存的生命。的确,教授,自然界在海中也同样有动物、植物、矿物三类。动物在海中可以大量地繁殖,主要的有腔肠动物四类,节肢动物三类,软体动物五类,脊椎动物三类,即哺乳类,爬虫类和成群无数的鱼类。鱼类是动物中无穷无尽的一目,共有一万三干多种,其中只有十分之一是在淡水中。海是大自然的仓库。可以说,地球是从海开始的,谁知道将来地球不是归结于海呢J海中有无比和平的环境。海不属于压迫者。在海面上,他们还可以使用他们的暴力,在那里互相攻打,在那里互相吞噬,把陆地上的各种恐怖手段都搬到那里。但在海平面三十英尺以下,他们的权力便达不到了,他们的气焰便熄灭了,他们的威势便消失了!啊!先生,您要生活,就生活在海中吧!只是在海中才有独立!在海中我不承认有什么主子!在海中我是完全自由的!”
【① 这里指的是法国19世纪大诗人维克多·雨果。】
尼摩船长正说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不作声。他是超出了他惯常的沉默,还是说得过多了呢?霎时间,他踱来踱去,情绪很激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神经安静下来,他的面容又现出惯常的冷淡神气,他转身对我说:“现在,教授,如果您愿意参观我们的诺第留斯号,我愿意为您效劳,我领您看去。”
第十二章 一切都用电
“先生,”尼摩船长指着挂在他房中墙壁上的仪表说,“这些就是诺第留斯号航行所必需的仪表。在这里跟在客厅里一样,我总是注意着它们,这些仪表给我指出我在海洋中间的实际地位和准确方向。其中有些仪表您是知道的,例如温度表,指出诺第留斯号内的温度;风雨表,测出空气的重量和预告天气的变化;湿度表,指示空气干湿度数;暴风镜,一当镜中l的混合物分解时,便预告暴风雨就将来到;罗盘,指引我的航路;六分仪,测太阳的高低,使我知道船所在的纬度;经线仪,使我可以算出船的经度;最后是日间用的望远镜和夜间用的望远镜,当诺第留斯号浮上水面时,我可以侦察天际四周。”
“这些是航海家常用的仪器。”我答,“我知道它们的用法。但这里还有其他的仪器,一定是作为诺第留斯号特殊需要而用的:我现在看见的这个表盘,上面有能转动的针,那不是流体压力计吗?”
“正是流体压力计。它是跟海水相通的,可以指出外面海水的压力,因此,我便知道我这船所在的深度。”
“那些新式的测验器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那些是温度测验器,给我报告海底下面各水层的温度。”
“还有刃巧些我猜不到用处的仪器呢?”
“教授,谈到这里,我就应当给您说明一下,”尼摩船长说,“请您听我说吧。”
他静默了一会,然后说:“这里有一种强大的顺手的迅速的方便的原动力。它可以有各种用处,船上一切依靠它。所有一切都由它造出来。它给我光,它给我热,它是我船上机械的灵魂。这原动力就是电。”
“电!”我惊异褥,叫起来。
“是的,先生。”
“但是,船长,您这只船移动的速度这么快,这跟电的力量不太符合。到目前为止,电力还是很有限的,只能产生相当有限的力量!”
“教授,”尼摩船长回答,“我的电不是二般的电,这就是我可以对您说的一句话。”
“先生,我不想再追问,我只是对于这样一种效果感到十分奇怪。不过有一个问题我要提出来,如果是不应该问的,那您可以不答复。您用来生产这种出奇原动力的物质当然是很快就要用完的。例如锌,既然您跟地上没有什么联系,用完了,您怎样补充呢?”
“您这个问题可以得到答复,”尼摩船长回答,‘首先,我对您说,海底有锌、铁、银、金等矿藏,开发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并不借助于陆地上的这些金属,我只是要大海本身来供给我生产电力的原料。”
“要海来供给?”
“是的,教授,我的方法多着呢?譬如我可以把沉在不同深度下的金属线连结成电路,金属线受到的不同热度就产生电;但我通常采用的,是另一种比较方便而实用的方法。”
“是哪种方法呢?”
“海水的成分您是知道的。一千克的海水有百分之九十六点五是水,百分之二点七左右是氯化钠,其余就是小量的氯化镁,氯化钾,溴化镁,硫酸镁,硫酸和石炭酸。由此您可以看出,氯化钠在海水中含有相当大的分量。而我从海水中提出来的就是钠,我就是用这些钠制造我所需要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