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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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民不紧不慢的讲起萧驴子的这番经历,述说的条理分明,有声有色,颇有些坊间茶社说书人的手段,把在座诸人的心吊得高高的,连当事人的萧驴子都听得入了神,随着李民这一出一段的叙述,时而眉飞,时而色舞,紧急处竟然拍起了桌子。从心里对李民的口才佩服起来,就这把死人都能说活过来的本事,就难怪自家老爷这么器重他了。
那日韩可孤自锅撑子山的崖头一跃而下,飘忽间巧无再巧的就刮擦到了那几株突兀而出的的老松,他在死心乍起之时,新袍换了旧朝服,衣宽布厚,被松枝树杈不断地刮蹭,便起了些缓冲的作用,之后更把袍衣上的纽襻撕扯开裂,袍襟四张兜起了风来,使下降的速度更缓了许多,而跌落的沟底处又因为少有人际,常年落松荒草早天然铺成了一层绵软的厚垫子,所以韩可孤从上面落下去,身躯竟并不曾受到大碍,只是头晕晕的昏迷了过去,而当时沟中恰好又有几个附近村庄的的百姓躲祸正藏在里面,认得是救苦救难的韩大人,便群拥而上救了下来,出山时不敢走上山官道,便出骆驼山奔西京而走,至于那个失足跌落的高军的兵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一身的铁甲缠着,重量自然要大的许多,垂直落下去撞到突出的石头上,便左抛右撞的来回翻个儿,大头儿着了地,只好在劫难逃了。萧驴子自府衙骑马而出一路向东奔驰,刚过了会仙石远远就见前面蜂拥着一排大帐,,营帐前旗帜高悬,也认不得上面写的什么,想来也是高永昌的队伍,没能全数进到城中,就在山上安下的营帐。有大人交代的重任在身,萧驴子自忖也没有打杀群狼的手段,无奈之下,只好乘着还没被发现便拨转了马头向回转过,觅了向东北方向的山野小道绕道而行。这样的一来一回便耽误了好些时间,又在这山村的小径中东绕西绕的来回觅径穿行,又要观察着也不知潜踪哪里的高军斥候,还幸亏这些年随大人来到北安后,无事时常自己上山打些野味才不至于迷了方向。
急得满头大汗之时,终于进了官道,远远就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骆驼山的沟子里爬出来向这边张望,还以为是高军的斥候发现了自己,便拍马直冲上去准备杀人灭口,却不料里面裹着自家大人。此时,行走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袍服破烂,脸上手上到处是划破的血口子,很是狼狈,萧驴子一见大惊,不觉得泪流了下来。
主仆二人见面犹如隔世重逢,心中自然感慨良多,几个陪过来的百姓也是唏嘘不已,倒也知道此时再随韩大人而行就是累赘了,便把韩大人交付给萧驴子服侍,大家分散逃命去了。在那种情况下救下了韩大人可是让人非常长脸的事情,几个逃命之人自然要到处大肆喧耀,于是韩可孤大人大难不死的这条消息不日便传播了开来。俗话说“三人成虎”尤其是这种让人好奇的消息一传开来,添油加醋的人就多了,百人传百耳越传越悬。于是,便演绎成了韩可孤跃崖头而不死是因为有仙人扶拥缓缓而落,如踏步走下台阶一样,不疾不徐,自然不会摔伤摔死。更有好事人说那几个救起他的人曾看到土地爷显灵,自沟中小庙腾起一道红光将韩可孤轻轻托住而缓缓落下…总之,各种传说层出不尽,总之,都与怪力乱神好人好报相关。
这些奇谈怪论传到了韩可孤耳中,让他不禁发笑,自家的事自家清楚,哪来的那么玄乎,李民却深以为然,另生出一番见解。“大人,可还记得《书林记事》中东晋王献之书艺神授的故事?”
东晋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均是书法大家,史称“二王”,但当时羲之己是声名远播,尽善尽美,其维王逸少平察详古今,研精隶书。大家对其子献之的作品却多有贬义,然不过多时,民间便出传闻“献之年二十四时,隐于林下,遇一巨鸟人,左手持纸,右手执笔,挥毫书就五百七十九字相赠献之,献之如获至宝,每日照此临摹,不得一周所书,便于赠书,仿佛尽得神韵。于是神仙授艺的故事便传播开来。坊间“胜父论”多出,评献之始学父书,正体乃不相似,至于绝笔章草,殊拟笑其布施媚如明珠漓陆,笔迹流铎宛转研媚,乃欲过之…”之后大受称赞,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从此声名鹊起,一时胜过乃父。
韩可孤哪里会不明白李民话中的深意,不觉微微一笑“这故事倒也有些借鉴之处,只是到了我这越传越神,未免让人不太好意思了。”
“大人此言差矣,想那王献之是自说自话,而大人您确实街头所传,非是自我标榜,何来难堪。况且,这也正反应出了人心向背,多少古人正是托了神迹仙传而成其大事的,学生倒觉得这段故事传的越神越远才对,与我大辽中兴越是有利。”
韩可孤一笑置之,再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李民却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大大的谈论上一番,颇加上了些传奇色彩。
萧驴在旁听得百爪挠心的,忍不住又不停插上几句,众人正听得兴起,却被他打扰了听讲,便忍不住笑骂,李民和他处得久了,倒能从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分析出十之**,便止了大家笑骂,接着说下去:
“不知各位是否也曾听说过,韩公乡里的那座二郎担山,那一年韩公诞辰之日有一只青牛,自那里穿过去,投到了韩公家中,恰那时韩公落地,但见满院子的红光耀眼,人都说韩公是青牛转世,是先祖派下来佑我大辽的,自然有各路神仙保佑,哪会轻易地被摔死—一”
众人接了话便纷纷议论起来。
众人磋叹不已,利民县同知陈敬抚掌道:
“韩公的这桩奇事,很是感染人的,本县治蹑的许多百姓多在传言,韩公诚能感招,乃上祖遣来佑我大辽中兴的仙家来朝。所以,这段时日来,投军效力者应接不暇呢!”
“果然”,县丞王启亮证实此言不虚。
“韩公英才天授,受些艰辛是必然的,大难不死之后,必有洪福助我大辽,中兴指日可待了。”前日刚到的北安州通判蔡高岭续了话头。
陈敬点头称是。
“蔡大人讲的不错,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心志锻其体魄,韩大人过得此关了一一”
正文 第十三节
更新时间:12…11 4:04:05 本章字数:5119
边侧厢房之中,那位从上京连夜而来的客人带过来一个很坏的消息。叛将耶律可新引金兵攻陷了皇上的驻栉之所。天祚帝只带了五千将士逃亡云中。
心下一甜,韩可孤蓦的感觉一股热流向喉咙涌来,强自压制着,脸憋得通红,连日来的传言果然应验了,韩可孤仍不太愿意接受现实。
“惨呀!”报信的人感慨万千“耶律可新带万余的金兵团团围住鸳鸯栗,皇上却仍然在西山上游乐,随行大臣们慌乱求计,萧奉先却以金兵兵少将微不以为意,竟只留下副都督耶律傲风四面反击,结果被杀的被杀,遭擒的遭擒,这两万多人马死伤大半,耶律傲风也被迫受降了。
“怎么,耶律傲风也降了?“耶律傲风乃是国族近亲,其妻乃天祚皇帝文妃之妹,平日里颇有慷慨尚义之名,朝将中多有瞩望,此人一降,造成的负面影响不可谓不大了,韩可孤大吃一惊。
“听说,萧奉先献计说,耶律可新是王子般的苗裔,此来只是为其家兄未能如愿袭承晋王爵位,一时激奋才投敌助敌而来,只要将其兄杀了,他便会死了心,自然退去的,皇上便听了他的谗言将其兄赐死,然而耶律可新非但没有退兵,反而引导着金兵直破了行宫大营… ”
“贼子误国…”韩可孤气的哆嗦,只把一腔怨怒发泄到面前的桌案上,拍的“啪啪”山响。
“皇上无奈,只有带着皇妃太子慌张出逃,可怜万乘之尊身边竟只有十几个大臣相随,一路吆喝着往西而走…本来保驾冲杀的五千近卫到冲出包围之时仅余了五百不到…”来人望望左右,悄声说道:“大人莫怪小人放肆,我看咱这位皇上,实在是不堪大用。“
韩可孤大吃一惊,这话太刺耳了,简直是大逆不道,是株连九族的欺君重罪呀,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此语虽然大违礼度,却也是事实,萧奉先才庸事韬,耶律延禧昏庸无能,才将国家送到了这般万劫难复的地步。如今,只有石柳大人一柱擎天了,也不知耶律贤相近况怎样。
“不知贤相大人可在君侧?“
来人讶然。
“怎么韩大人尚不知道,耶律大人已经殉难了么?”
“什么!”韩可孤伸手抓住来人的袍领。情绪瞬间失去了控制,刚刚强压下去的一口鲜血这时又涌了上来,顺着紧抿的嘴角丝丝的向外淌出。
来人任由着韩可孤将自己拎离了座椅,和他平行的面对面站着。
“一一金人围营之初,石柳大人苦谏,那萧奉先等一班贼子竟参他危言扰乱圣听,高视了金兵的战力,欲造些敌势强悍的谣言,以便日后邀功请赏,甚至请皇上散去了兵权,及至破营,石柳大人亲带了二百手中仅有的亲兵为皇上开路,以至一一”
韩可孤扼腕,手脱离开了来人的衣襟,只在那里啵啵的发颤,来人见不是个头儿,吓得连忙道:
〃大人莫要过于激动,保重贵体要紧。那边还有人候着大人,想来尚有要事处理,在下不敢多做打扰了—一”
“也好”韩可孤手抚了抚脸,深吸一口气,把那口闷气发出了些个,“一路上辛苦,你且随下人下去安歇吧,等稍晚空闲了,可孤再来与先生长谈”说罢唤来仆人带他下去了。
匆匆返回二堂,李民诸人停下方才的话头,一起看过去,韩可孤此时面色铁青,嘴角上还残存着方才匆匆的未曾拭净的血痕。
“各位,来人送来的消息,鸳鸯栗大营失守,皇上避去…”
众人大惊,王启亮反应更是过于凛冽,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韩可孤略l默一默,接着说:
“耶律石柳大人在此一役中不幸遇难了。”
忽然感觉二堂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一众人愣愣的张着嘴,王启亮又是一屁股坐了回去,眼睛直直的瞪得溜圆。
“可孤无能,让高永昌西下得逞,致使鸳鸯栗大营后方空虚,补给失调,,才让女真番族乘机侵袭,致大营攻损皇上受辱,石柳大人以身殉国…”韩可孤痛苦的自责“我辜负了圣恩,负了石柳大人啊—一”
“韩大人言重了”蔡高岭高声打断了韩可孤“这全是萧奉先奸权当道,今日国家到了如此不堪,他等才是千古罪人,与大人何干?”
韩可孤双手抱起头。
“石柳大人几次举荐,与我有知遇之恩,可孤还未能报得一二,竟就—一”不觉眼中泪水。
“下官斗胆”陈敬站了起来,看向一屋子的大小官吏“我有一言想问,石柳大人以身殉国,可得青史留名吗?”
众人连连称是。
陈敬接道:
“此次鸳鸯栗惨败,想来皇上必定痛定思痛,便不难会发觉萧奉先之流的奸恶面目,如此岂不正是我大辽国运中兴的一个大好转机吗?”
看着陈敬慷慨激昂的样子,韩可孤心中不觉一振,悲痛之情被压制了下来,“祸兮福所倚”,他也有所意识到了,陈敬一席话中谈到皇上的痛定思痛。如果真实情况如此,那果然是个好的转机呀,借此打压一番奸党的气焰,皇上振臂一呼,臣属万众一心,国事岂不“柳暗花明”?像暗夜里突然出现了一盏明灯,韩可孤的心中稍许亮堂了一些,自袖中取一卷纸出来。
“此是鸳鸯栗来人自大营带出的文妃娘娘的一曲词,请各位大人赏鉴”陈敬就近从韩可孤手中接过,先行默诵,而后念出声来。
“勿磋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君。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整首慷慨激昂,全不弱须发男儿,豁然是一阙铮言直上的谏词,韩可孤闻罢心头像吞下了一团火炭,情绪激烈无比,大声说道:
“诸位皆是辽国南院臣子,当知道,君不事二主,女不嫁二夫的道理。今日,金人鞑子欲灭我大辽,毁我庙堂,我等若苟且怕祸,又且被忠义所容!”
堂内一片寂静,韩可孤环视四周,见众人低头不语,接着道:
“自由艰难唯一死,然古人有云‘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天复何恨。’我等为兴国之大计,富国之大计,复君父之伤,解万民水火,岂不可是得其所么?况,死士一万,横行天下,我大辽子民又岂止十个一万,百个一万,只要舍生忘死必无往不利,诸位是义无反顾,还是昧心贪生,就请抉择吧!”
韩可孤向四周拱手,声音见了嘶哑,座上众人无不为之所感,有人竟泣出了声。
李民拔出腰间佩刀,放在了面前桌案之上,扬声说道:
“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我等乎?今日我便唯韩大人马首是瞻。“
一堂的人众,皆纷纷离了座椅,哄然响应:
“我等皆听从韩大人差遣。”
韩可孤日渐消瘦的脸颊颤动了半响才缓住心神说道:
“好一—好”激动地竟有些哽咽了
“我大辽虽暂临困境,但中原逐鹿,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可知,只要我等同心协力,驱虎逐狼,中兴大业尽在可能。如今虽石柳大人殉难了,但五京之地犹存大半,回旋之处不缺。况,弃国于危难是大不忠,可孤不才,愿与各公同心戮力。”
蔡高更是激昂,大声喝呼手下排备香案。
衙役们应声而来,不多时香案已经准备下了,设于正堂庭院之上,众人列队随了韩可孤鱼贯到案前,相继下跪。
韩可孤叩过头执起香烛,恭敬的插入香炉,朗声而祷:
“青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等众人今日在此盟誓,共以此身匡扶国难,戮力杜稷,若有背信,甘受五雷轰顶之。”
众人齐齐响应,同告誓语,齐磕过头后又回了堂中坐下,差仆续过热茶,韩可孤也逐渐平复了心情。
“众位,我等志气虽强,但复业中兴之事头绪纷繁,这兵车舟马一应事项都要有人打理,有个分工才好。”
韩可孤事事周详,考虑得面面俱到,众人纷说不错,于是经过一番推荐选举,便很快安排妥帖。事有缓急,又都是相熟的同僚,此时节,倒也少了虚伪谦让的做作。鉴于北安州府被高军冲击得一干官吏四下零落,由韩可孤按众人举荐暂时指派代理,待来日禀过朝廷户部再正式行文任命。
北安州刺史韩可孤摄軍州事,主揽全局,北安州府通判蔡高岭兼摄总督监军,李民摄警备安抚司,陈敬为马步军都总管,林启亮任提点刑狱公事,王存任督点转运使,其他文武官佐,各有其职。
国事艰难,政事荒废,在座的诸位有好些日子都没有如这般像模像样的议过事了,今天见韩可孤主持的条理分明,安排的有条不紊,打心底便都兴起欢欣奋进的情绪。陈敬放下手里的茶具,笑道:
“现在是赤壁定火计,只缺一股风。”
众人闻罢不明所以,蔡高岭在一侧接口道:
“这个诸葛孔明便由我来做吧!”
“二位在打什么迷糊阵呀?”林启亮心中憋不住,忍不住纳闷的问道。
二人抿着嘴笑,却不搭理,韩可孤微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碗。
“咱们在此空定下计谋,却手上无兵无粮,又如何实施?”众人一愣,方想到大家的一番见解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二位大人想来是指收拢几洲散乱的兵勇…”韩可孤头朝向陈蔡二人。
众人恍然,“对对,没兵没将,枉谈什么御辱中兴,这真是大事呢!”
既然韩大人心中早有计较,众人也便把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韩可孤对蔡高岭说。
“蔡大人,这件大事,就要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