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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烈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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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帅不可!”杨廷麟喊出声的同时,帐外却异口同声的响起了相同的话语。

杨廷麟话一出口,顿时诧异的向着大帐的门口看去。亲兵通报。朱平安以及虎大威和杨国柱三人已经在帐外等候。

朱平安和谦虚的跟在虎大威和杨国柱身后进帐,两人都是军中宿将,杨国柱更是已经一把年纪,虽说刚刚看到朱平安杀伐果断。一句话之间便杀了王朴,让虎大威和杨国柱心中犯了嘀咕,但现在显露出来的谦卑身段却又让两人舒心了不少。

“刚才在帐外喊话的可是朱大人?”卢象昇问道。

朱平安点头称是。历史上的卢象昇也的确是这样一个死脑筋的人。一面奋勇作战,一面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重蹈袁崇焕的覆辙,连一个清名都不能留下。所以便在王朴率军离开后。不顾众人的劝阻,依然继续向北进发,最后陷入鞑子重围之中,弹尽粮绝,战死沙场。

现如今,朱平安既然加入到宣大军中,就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段历史重演。他卢象昇想死可以,但不能拉着这两万多明军将士去当垫背的,尤其是不能拉着朱平安一起去自投死路。

杀王朴只是一个铺垫,一方面,这家伙确实该死。历史上的王朴坑害了两任朝廷督师,一次是在河北,坑了卢象昇,卢象昇因此成了空头司令,被逼战死沙场。一次是在松山,坑了洪承畴,要不是他和大明军中的后起之秀吴三桂联手撂挑子,临阵脱逃,日后的锦州、松山大战,明军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一股脑将仅剩的十余万精锐全部给赔了个精光,就连关外的据点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山西商人一手捧出来的武官,虽然历史上并无真凭实据证明他便是满清的卧底,但此人的种种所为,全部是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了大明一刀,令满清坐收渔利。这样的人,留之何益!

另一方面,杀了王朴,才能让卢象昇的宣大勤王之军获得喘息之机,也保存了一定的实力。虽然大同兵马的战斗力乏善可陈,但毕竟是边军,总比招募的新兵要强得多,只要利用得当,还是有文章可做的。

朱平安还没说话,杨廷麟便冷哼了一声,抢先说道:“督帅,我军日前在真定、巨鹿和赵州之间连续与敌接战,虽然是小股战斗,但消息表明,鞑子主力也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想来不久之后便会遭遇,以我军目前战力,外无……那个,强援!”

杨廷麟刚想说“外无援兵”,忽然看见朱平安,顿觉不妥,仓促之下改为了“外无强援”,让朱平安好一阵暗笑。

看着朱平安那略显促狭的表情,杨廷麟不由得老脸一红。

“……内无粮草,以疲惫之师,迎战数倍于我的精锐骑兵,焉有胜机!”杨廷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大起来。

虎大威和杨国柱两名总兵也知道杨廷麟目前虽挂职兵部,却与卢象昇是莫逆之交,因此对于他略有不敬的话语也不以为意,只是专心听着,也希望杨廷麟能找出一些破敌或者自保之策,毕竟谁也不想在这场没有希望的战役中付出血的代价。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移兵畿南三府,即广平、顺德和大名。督帅在此三地任兵备道多年,素有民望。不妨以此为根基,筹募粮草,休养士马。待半月之后,再寻敌决战!”

“畿南三府虽然也有匪、旱之灾,但并未受到鞑子蹂躏,并不算残破,民心可用。督帅如能移军三府,则不但粮草无匮乏之忧,兵马亦会四方云集。从前南宋金人南下,三府百姓蜂拥而起,结寨自保,抗击金兵,无奈南宋朝廷立意主和,使岳少保北伐之谋不行,三府父老痛哭绝望,实为千古憾事。”

“督帅平生以岳少保自勉,何不承其遗志,联络三府父老子弟,共御强虏!”

一番话说完,虎大威和杨国柱不禁连连点头,而朱平安则干脆拍起了巴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廷麟不愧是一代名臣,在军中历练了一段时日,这天才的棱角立刻便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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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恭迎大驾

朱平安感觉自己的表现和眼神已经够真诚了,但杨廷麟对他还是不假辞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将热切的眼神投向了卢象昇。

平心而论,杨廷麟的这个建议确实是上上之策。朱平安原本的构想与之相差甚大,甚至于在一年之前就开始为河北战事做谋划,但现在看来,类似于杨廷麟这些名臣思考问题的方法还是和他这个穿越者有着很大的区别。穿越者喜欢利用发散的思维来考虑事情,而这些名臣则是因地制宜,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来解决难题,从这一点上来说,朱平安要向古人学习的还有很多。

卢象昇是个卓越的武将不假,即便他本身是个文官,但他身上以及经历中所散发出来的武将气质却完全将他文官的身份遮掩下去。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朱平安却是对其神交已久,根据观感和分析,卢象昇也只不过是个将才,如果没有他性格上的瑕疵,绝对可以是个帅才,但很可惜,目前的他还受困于自己的这些先天的缺点。

心肠不够黑、脸皮不够厚,这就是卢象昇最大的性格短板。做一个纯军事主官还算合格,一旦军事和政治挂上钩,立刻手足无措、应对无方。历史上的他,便是心中饱含着万般不甘,率领着最后的六千残兵与三万清兵血战一场,最后仍未阻挡清军肆虐山东,死的毫无价值。

在朱平安看来,就目前而言,卢象昇的才能甚至还不及杨廷麟。杨廷麟虽然还未经受过重大的考验和单独执掌一方的试炼机会。但现在绝对是一名一流的参谋人员。

果不其然,杨廷麟的建议对于卢象昇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卢象昇痛苦的摇摇头。“最近两月以来,枢臣与权阉蒙蔽主上。疏揭交攻。环顾朝中内外人情,尽伏危机,以相嫁祸。本官以待罪之身,暂统军务,常不知何时就逮,倘若移师三府,朝廷必加以临敌畏战之罪,不出数日便会有缇骑前来。与其死于西市,何若死于沙场!”

“可是。纵然督帅不惜死于沙场,又与国何益?”

“但求无愧于心,不负圣恩!”卢象昇的嘴唇哆嗦着说出这一句话来。

杨廷麟也顿时没了刚刚的神采激扬,一掌排在帐中的桌子上,“难道国家就要亡在这些人的手上,我,我不甘心!”

卢象昇也一时无言,思来想去,这才又开了口。“眼下还有一条路可走。”

“督帅请讲!”

“伯祥,我想拜托你前往保定一行!”

杨廷麟冷笑连连,一拱手,“督帅是要我去找督察诸军的刘宇亮刘绵竹作秦庭之哭。讨来援兵吗?”

卢象昇长叹一声点点头。

“督帅且慢!”朱平安一听是这件事情,便知要坏菜。卢象昇这是要托付后事啊,将杨廷麟打发到保定刘宇亮处讨要救兵。这不是开玩笑嘛!真当哥们是傻子啊!

刘宇亮是内阁首辅。胆小怕事是出了名的,这次要不是崇祯逼迫的紧。鬼才相信他会从京城里来到北直隶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来。找他要救兵,就凭保定府那几千守城部队。自顾已经不暇,哪里来的余力解救真定。高启潜手下的关宁兵又岂是刘宇亮能够调动得了的!

杨廷麟是拍拍屁股走了,可朱平安的两千人可还是在这里,还有虎大威和杨国柱的人马,这些人可没义务跟着卢象昇去求什么为国捐躯的英名。

一看到卢象昇想要将杨廷麟速速的打发走,朱平安顿时急了眼,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交浅言深的顾忌,赶忙开口劝阻。

“督帅且慢,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军尚有两万之众,足可一战。卑职倒有些建议,或许可以稍解督帅之忧!”

虎大威一拍巴掌,他这个山西代总兵做的时间可不短了,但山西本地士商宗族观念极重,是以他这个陕西人便成了外来户一般。不仅麾下的陕西子弟兵很难在当地得到补给,就连在山西的影响反倒不如王朴这个根正苗红的大同总兵。这次奉旨加入到宣大总督麾下,仗是打了不少,手下的兵卒也折损了不少,却是眼见着这战事越打越窝囊,搞不好,大家伙还真要在河北混一个为国捐躯的荣誉称号。

虎大威本身肚子中便憋着一股火,要不是感念卢象昇的为人和恩德,说不定,王朴拔营一走,他便立刻后脚跟上了。

一旁的杨国柱也是如此。他本是东江镇平辽总兵官毛文龙的属下,毛文龙被袁崇焕矫诏所杀,之后东江镇和皮岛陷落,杨国柱带着两个儿子辗转千里,回到关内,目前暂居蓟镇总兵。在袁崇焕和毛文龙的那段恩怨了结以及辽东局势恶化之后,杨国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在辽东派系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他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河北之地。

因此,当朱平安一说出目前困局有法可解的话来后,虎大威和杨国柱倒是最先两个欢呼雀跃的人。

“你会有什么主意?”杨廷麟则半信半疑,不过在凤阳一行之后,他倒是不敢过于小觑朱平安。

卢象昇闻言,也精神为之一振,“朱大人有话请直说!”他指指帐中的五个人,“目前军中以我们五人为尊,大家同坐一条船,朱大人尽管直言便是!”

“就是就是!”虎大威身高过人,一身镔铁盔甲总是显得小了一号,略显笨重的身材此时却身轻如燕,连忙倒上一碗热水,递给朱平安,“咱军中都是直性汉子,有啥话直说就是!”

相比之下,上了年纪的杨国柱更为老成持重,和卢象昇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匆匆走到帐门口。分开大帐的帘子,高声喊道:“传督帅将令。帐外所有人,退出三十步开外。如有靠近,格杀勿论!”

帐外的各家亲兵齐声应诺,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的摩擦声,不多时,四周重回寂静。

朱平安也不和几位无论从官位还是从年纪来说,都远远超过自己的将官客气,接过虎大威递来的热水,咕咚咚喝了个干净,随手将碗丢在一旁。看看众人略显紧张和兴奋的表情。低声问卢象昇,“督帅在京城中可有熟识的言官御史……?”

……

十一月十一,京师广安门。鞑子入寇,京师戒严,勤王兵马大多驻扎在城外,鞑子却绕过了京师,挥师直指河北,北直隶风声鹤唳,反倒是京师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外城的城门每天打开两个时辰,供士农工商出行。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城池外出,因此。城门处冷冷清清,倒是周围屯驻的,小心翼翼看守的兵马司和京营士卒手执刀枪、谨慎戒备的样子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城门里面一排瓦房。便是驻守城门处的守卫部队的歇脚之处。最里边的一间房子,此时却是温暖如春。两个仆役将烧的旺旺的火盆抬进房间,顺手将已经用了个把时辰的旧火盆撤下。躬身退了出去。

周勉与往日不同,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家人服色,脑袋上的棉帽放在手边。就这样一身打扮,走在街上,谁也不会认出这便是嘉定伯府的大管家来。

对面,是一名身着游击盔甲的军官,四十多岁的年纪,瘦小枯干,屁股根本就没坐到板凳上,一个劲的忙着帮周勉夹菜、添酒,嘴里也是笑话不断,惹得周勉开怀大笑。

“莫再斟酒了,今天是来办事,喝高了总是不妥!”

“周爷太谦虚了,这京城内外谁不知您是海量。更何况,小的知道您今日来,特意预备的是这西城锦鲤楼自产的米酒,酒劲委实小的很,绝对不妨事!”

周勉笑着用筷子指指小个子游击,“老方,你这嘴还有这心思,就是富贵的本钱哪!”

方游击连连点头,“还不是嘉定伯爷和周爷的关照,小的才能袭了这世职,小的如果连这一点都记不得,那不就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了!”

周勉笑了笑,随即板下脸来,“我再说一遍,今日我可是没到过广安门,任谁问起,都给我死死的咬住了,明白吗?”

方游击又是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一番。

一个家人悄悄的进门,“爷,来了!”

周勉立刻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径直向门外走去。

一来到寒风凛冽的外边,周勉顿时打了个冷战,皱着眉头将一袭破旧的皮袄套在身上,冲着远处街角处挥挥手。

城门处,士卒正在检验两辆远道而来要进城的马车。方游击一声呵斥,士卒们赶忙放行,马车慢悠悠的进了城。街角处立刻跑上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拦住马车,将马车带到街边,小碎步跑到马车边问道:“可是日升货栈的高掌柜?”

马车边一名护院打扮的汉子点点头,“车上便是我家掌柜!”

那人笑着做个揖,“小人是四海货栈的,阴掌柜特意命我等在城门处迎候,请随小人来,高掌柜的住处都是预备好的!晚上,阴掌柜做东,为高掌柜接风洗尘!”

两辆马车边跟在那几人的身后,顺着街巷向东走去。

周勉向几名手下使个眼色,上了马,紧紧跟在后面。

转了几个弯,在一条冷僻的街角处停下,院门大开,马车径直从边门驶了进去。

院门随即被重重的关上,周勉从偏门而入,而跟在身后的几个家人瞬间散开来,分布在街道各处,盯着周围的动静。

周勉进了院,立刻小跑着来到院子中的一辆黑漆马车边,双膝跪倒在地,“小的周勉,奉我家主人之命,迎候阁老大驾!”

第八十章暗流

马车中好半晌没有回音,周勉就这样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不一会双腿便开始发麻,一阵阵的寒意像根根尖刺不停的扎向膝盖的缝隙。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中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冷哼。“哼,不知道是谁给你家主人出的好主意。老夫好不容易远离是非之地,好好的在宜兴尽享天伦之乐,却偏偏又将老夫给诳回京城这趟浑水中来!”

话音一落,马车车厢的门帘挑起,一位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紫铜色的面庞,身形胖大魁梧,一身天蓝色的圆领罩袍,脖子中围着雪白的毛领,手中捧着一个暖炉,虽然眼睛下面青色的眼袋格外引人注目,但一双环眼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周勉,不怒自威。

虽是天寒地冻,周勉身前的石板地上,却已经显出汗水滴下的痕迹。

此时,阴世纲自正堂小跑着迎出来,见此情形,连忙跪到周勉的身前,“小民阴世纲,叩见阁老大人!”

说完,满面笑容的抬起头来,“这京城的时节,每到冬季总是如此的寒气逼人,也难怪阁老不舒服。江南乃是鱼米之乡,此时应当正是品酒尝蟹的好季节。不过,阁老只要在京师呆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的便能察觉到其中的妙处。您说是吗,阁老?”

“大胆!”马车边一旁肃立的侍卫立刻喝止。

“小民知罪!”阴世纲笑盈盈的拜伏下去,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知罪的意思。

胖大老者闻言愣了一下。手抚长须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厮说话倒是有趣,听言语像是个读书人?”

“回阁老的话,小民曾是崇祯四年辛未科的举人……!”

胖大老者点点头,“好了,连日赶路老夫也乏了,知会嘉定伯一声,老夫晚间再赴约!”

“是!”周勉和阴世纲双双回答道。

胖大老者在几名侍卫的搀扶下,才下了马车,走到跪着的阴世纲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读书人胸藏锦绣,这是好的,但如果锋芒太露,多数情形之下都会扎到自己。切记切记!”

阴世纲又是一个头叩在地上。“小民多谢阁老提醒!”

一入正堂。便有两个衣着华美的娇柔侍婢迎上来,一左一右搀住了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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