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土匪闹民国-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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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一愣:“奥,肖林兄在北京还有债户?好不好讨要,用不用帮忙?”
看来讨债难是个传统问题!肖林点了点头:“可能不太好要,债主是国府秘书长梁鸿志。”
梁启超正对肖林满怀感激,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前因后果一番解释,肖林说完之后,梁启超点点头,一挥手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
肖林惊喜不已:“梁老先生,劳动您的大驾不太合适吧?”
梁启超微微一笑:“没关系,走吧。”
梁启超戊戌前辈,学界泰斗,还真没把梁鸿志这个国府秘书长放在眼里……
一行人直奔城西,来到了一套四合院门前,这座四合院本格板正,古雅大气,一看就是富贵之家的住宅,大门左右黑底金字,一副楹联低调而又张扬——“旁人错认杨雄宅,日暮聊为梁父吟。”
梁启超扫了对联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哼,好大的口气!”
肖林不知就里,转身向徐志摩请教,徐志摩微微一笑,对肖林深入浅出,详细解释了一番,肖林总算搞明白了大概意思。
梁鸿志的这副对联上下句皆有出处,上联出自杜甫七律《堂成》,下联出自梁鸿志祖父,清代大儒梁章钜所著之《楹联丛话》,梁鸿志集句成联,上下辉映,单从对联来说,的确是妙手偶得的佳作。
中国传统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诗词歌赋,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用典,典故使用的贴切与否,意境韵味,都是判断作品好坏的重要依据。而梁鸿志这副对联,就是一个很好的代表。
先看上联,“旁人错认杨雄宅”,其中的典故在‘杨雄宅’三字上。
杨雄,是继司马相如之后,西汉最著名的辞赋家,汉成帝时曾任给事黄门郎,王莽当政时,任校书天禄阁,官为大夫。
以此推想,杨雄宅就应该是杨雄住的房子,这个理解,既对又不对,在古文中,杨雄宅更多是映指子云亭。
子云亭是中国古代文人心目中的一处圣地,杨雄少年时曾在绵阳读过书,隋朝有人在西山凤凰嘴建了一座子云亭纪念他,刘禹锡的《陋室铭》里有“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名句,指的就是这座亭子。
另外,因为杨雄辞赋做的极好,在汉唐时期名气很大,李杜等人的诗作里经常可以见到子云亭的大名,只不过到了近现代,随着‘赋’这种文学形式的没落,杨雄也渐渐不为人所知。普通人知道杨雄,多是源自《三国演义》中的描写,在《三国演义》舌战群儒一章中,有一段诸葛亮对杨雄的评讲:“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诸葛亮的意思,就是杨雄本是汉臣,却又跑去给王莽当官,有失气节,文章写的再好,也是小人一个。诸葛亮当时正在和江东群儒斗嘴,口舌之争中,对杨雄的评价难免有点偏激,不过他也承认,杨雄的文章的确做的好。
梁鸿志这句上联的意思大致是:“大家都以为,在这座房子里,住着一位像杨雄那样的大才子,大文豪”,而且还隐隐把自己的这套四合院比成了杜甫的草堂、杨雄的子云亭、刘禹锡的陋室,反正是风雅的不得了!
再看下联,“日暮聊为梁父吟”,其中的典故在‘梁父吟’三个字上。
陈寿《三国志》传记:“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这就是梁父吟的出处,简单的说,梁父吟就是诸葛亮在隆中时,作词作曲,自娱自乐写的一首流行歌曲,内容讲的是晏子的故事,就是那个在历史上留下了晏子使楚,二桃杀三士等典故的矮个子齐国大夫,思齐晏婴而自比管乐,就是诸葛亮终其一生的政治抱负。
全唐诗里,梁父吟、梁甫吟经常出现,往往都是指怀才不遇,期待着有人来三顾茅庐,历史上从姜子牙的直钩钓鱼,到孟尝君门客冯谖的食无鱼,都是这个调调。
梁鸿志这句下联的含义就是:“其实我不光是个家,更是一个像诸葛亮那样伟大的政治家,却满腔抱负无从施展,大耳贼,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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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大梦何迟迟?
徐志摩旁征博引,各种典故顺口而出,娓娓道来,却又讲解的浅显明白,很容易听懂,不但肖林连连点头,就连孙抒音和黑子也凑到跟前一起听着,跟着长了见识。
听到弟子在讲解这副楹联,梁启超静静站在一旁候着,待到徐志摩讲完,才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讲得不错,你现在可以上大学讲台了。”
民国时期的大学与现在不同,更类似于一种精英教育,能够登上任何一所大学的讲台,都是对一个知识分子最直接的肯定。梁启超这淡淡一句话,已是极重的夸奖,徐志摩此时虽然已经名满天下,到底只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被梁启超这么一赞,兴奋的耳后有点微微发红。
在这个时代,老师与弟子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颇有‘天地君亲师’之古风。不但弟子非常尊重老师,老师也视弟子为一生所学之传承,十分重视。爱之深责之切,梁启超对徐志摩与陆小曼之间的恋情非常不满,以为有损德行,所以经常总要教训一番,像今日这种温言夸奖,徐志摩已经多日不见了。
“愣着干什么,上去敲门吧。”
梁启超向着徐志摩摆摆手,徐志摩这才反应过来,登上四合院门前的石阶,伸手叩响了门环。
当当当几声门环响过,时候不大,角门门扇一开,一个门房模样的中年汉子探出身来。
“几位,有什么事?”
中年汉子上下打量徐志摩两眼,又往他身后众人瞧了瞧,这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不官不民,不贫不富,倒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徐志摩一拱手,客客气气地说道:“老兄你好,我们是来拜访梁鸿志先生的。”
“奥,和梁秘书长约好的吗?”
听到徐志摩不称呼梁鸿志的官衔,中年汉子心里先淡了三分,眼前这几人不是官身,就算有钱,在梁鸿志面前也挺不直腰杆。
徐志摩仍是客客气气:“那倒没有,我们有事要找梁先生商量……”
“梁秘书长公务繁忙,不见闲客。”
中年汉子已把众人认成登门攀附的闲人,说着话就要进院关门。这也难怪,梁鸿志位高权重,想要搭关系走门路的访客,每日里总能见到几波。
“等等。”
徐志摩仍是彬彬有礼,叫住了这中年汉子,掏出一张名帖递了过去:“这是家师的片子,请老兄送上去,梁先生自然会见我们。”
“饮冰室主人?”
中年汉子看了徐志摩一眼,接过名帖来回翻看着,普普通通的一张名帖,上面只有隶书写着这五个字,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晃了晃手里的名帖,中年汉子斜看着徐志摩问道:“这玩意儿真的管用?”
见这中年汉子无礼,徐志摩脸色微变,冷冷一笑说道:“一试便知。”
中年汉子又上下看了徐志摩两眼,闪身进门,咣当一声又把角门关上了。
徐志摩面色不虞,转身走到众人跟前,嘴里嘟囔着:“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肖林笑呵呵地劝道:“志摩兄,其实这种势利小人很好对付,你塞给他两块大洋,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
“知道!我就是不愿随了这种恶俗……”
几个人正说着话,四合院的大门突然被呀呀推得大开,梁鸿志含笑快步从门中迎出,身后还跟着那个中年汉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才梁鸿志一见名帖,立刻一路小跑亲自来迎,而且是大开中门,隆重无比,也不知道这个‘饮冰室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梁鸿志出得大门,眼光一找,已经看到了梁启超,连忙迈下台阶拱手说道:“任公(梁启超号),您老大驾光临寒舍,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幸好我今日贪睡没有出门,险险就错过了贵客了!”
梁启超只比梁鸿志大个十来岁,但是地位声望却高出太多,要是论起辈分,梁启超身为戊戌变法之前辈,光绪皇帝倚重的能吏,梁鸿志更是拍马也追之不及。近年以来,梁启超潜心学术教育,多次谢绝了北洋政府的任命,平日里等闲不与官场中人来往,今天能登他梁鸿志的门,可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情。
肖林看到梁鸿志这个架势,不禁扑哧一笑,这位秘书长大人说起来高高在上,偏偏自己每次见到他,都是稀松软塌,被人克得死死的。
肖林在旁边这一笑,梁鸿志立刻看见了他,不由得面色一僵。这个肖林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又和梁启超搅在了一起?
“梁秘书长,好久不见!今天幸亏跟着梁老先生,要不连你这个门都进不去……好悬,好悬,差点花了一大笔钱!”
肖林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顺便又摆了那中年汉子一道,这家伙刚才狗眼看人低,徐志摩自重身份不会计较,但肖林逮住了机会,那是一定要报复一下的。
那中年汉子当时就急赤白脸,鼓着嘴瞪着眼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这种场合哪有他说话的资格,只好在后头挤眉弄眼,愤愤不平。
这可实在太委屈了!刚才一开始的时候,这中年汉子确实是有意刁难,想要敲上两个小钱,不过他也算是眼亮的,看到这伙人气势不凡,还是加了小心老老实实把名帖递了上去。刚才看到梁鸿志恭敬异常,还在心里暗暗庆幸,不料却被肖林告了刁状!天地良心,自己明明没要门包,被这么一说,倒凭白惹了一身骚气!
梁鸿志回过头,狠狠瞪了那中年汉子一眼,转过身来却又是满面春风:“多谢肖掌柜提醒,整日里忙于公务,家务上确实少了管教,仲毅空有一腔抱负,却不能修身平家,惭愧呀!”
说着话,梁鸿志做出一副满怀感慨的模样,来回打量着他门上的那副对联,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不在梁启超这位大儒面前卖弄一番,实在是心痒难忍。
肖林对梁鸿志的这一手很是佩服,明明是一件尴尬之事,又当着身份贵重的客人,却被这梁鸿志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撇在一边,听起来还诚挚中肯的很。
梁启超微微一笑,抬步迈上台阶:“草堂春睡足,大梦何迟迟?仲毅果然过得神仙逍遥,请吧。”
刘备三顾茅庐时,诸葛亮高卧草堂,睡起来吟了四句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这是三国演义中耳熟能详的段子。梁鸿志卖弄他的这副对联,自比隐居隆中的孔明,刚才恰又在睡懒觉,梁启超就把诸葛亮的诗改动了一下,又顺手送了回去,猛的一听正是应景,这一改动却含义全变,隐隐透着质问和嘲弄了。
肖林虽然听不懂二人的机锋,梁鸿志却是脸色一僵,非常尴尬,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笑容,引着众人走进府内,绝口不再提他那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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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极品父子
“任公慢走!”
梁启超等人已经坐上洋车远去,梁鸿志仍拱手站在门前高声相送,直到洋车在视野中消失,才放下胳膊转身进门,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不见。
中年汉子见到梁鸿志面色不善,低头叫了一声老爷,缩缩脖子就想闪到一边,梁鸿志却突然抬手甩过去一个大巴掌,打得他蹬蹬连退了好几步。
“老爷,我真的没要门包呀!”
中年汉子还在后天哭天喊地,梁鸿志已经甩下他直入内宅。这一掌就是给他个教训,梁鸿志并不关心他到底要没要门包,也懒得和他对质,不管怎样这厮都办事不力,让自己在贵客面前失了面子。
后院的凉亭中摆着一桌酒菜,梁家大少爷梁方正在左搂右抱,风流开心,见到梁鸿志进来,梁方扬了扬下巴并不起身。
“爹,你理那个老东西干嘛!依我说,没必要这么客气,直接轰出去了事!”
“你懂个屁!”
梁鸿志上前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酒水溅的到处都是,又冲着梁方身旁的两个女人骂道:“都给我滚!”
这两个女子俱是青春妙龄,美貌**,梁方破费不菲才刚刚搭上手,都是交际场里滚遍了的,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当下不惊不恼,不卑不亢地站起来,施施然扭身离去。
“坐,坐,坐。”
梁方也是笑眯眯地,摆摆手招呼着自己的老爹:“生这么大气干嘛?气大伤肾(身),您这个年龄,举不起来就没得玩了!”
一只牙签在嘴唇上滚来滚去,面对梁鸿志的怒目而视,梁方却是一脸的蛮不在乎,嬉皮笑脸,又伸手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梁鸿志跟前。
梁鸿志咬牙切齿地瞪了儿子半晌,终于还是拿这个懈怠子没有办法,颓然往凳子上一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不懂,梁启超虽然是个白身,但是万万得罪不得,这种人要是起了歪心思,一支笔杆子也能把我骂下台!”
梁鸿志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对梁方说道:“现在有件事交给你办,郭松龄那里我已经铺好路了,明天一早你就去天津,直接去郭府求亲。记着,到了郭家收敛一点,别吊儿郎当坏了我的大事!”
梁方撇撇嘴,甩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着之后,仰起脸吐出一个烟圈:“那个郭裕秋榆木疙瘩一个,我没兴趣!你要是相中了你娶吧,给我当个小妈挺好。”
“我相中的是她老子郭松龄!……放心吧,只要把她娶回家就算大功告成,以后爱怎么折腾都随你,钱款上也都趁着你的心……”
梁鸿志苦口婆心地哄劝着儿子,只盼这个不肖子能够入了郭家的法眼,要是背后有十万大军撑腰,下一任的国府总理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梁方虽然口里说着不去,其实是在和梁鸿志讨价还价,难得老爷子求到他的头上,不趁机落些好处,简直愧对自己这个姓。
父子俩敲定此事,梁鸿志又嘱咐道:“你去了天津之后,再替我带一封信给褚玉璞,把咱们在天津的产业也都收拢收拢,让大家提着点心思,小心有人闹事。”
这可是有油水可捞的差事,梁方坐直身子,扭过脸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梁鸿志从鼻子里长出一口气,恨恨地说道:“刚才肖林那个小子,逼着我打了张四千块大洋的欠条,我怕他借此生事……”
梁方被抓的时候,梁鸿志求肖林帮忙,肖林却来了个狮子大张口,一张嘴就是五千块大洋,梁鸿志救子心切,随口答应了这个条件,却根本没打算再付剩下的四千块大洋。想那肖林无权无势,无凭无据,一时口舌上的应承,时间一长自然不了了之。
不料这肖林却是个愣头青,竟然真的跑上门来讨账,今天一进门就是一通丑表功,大讲如何多方搭救梁方,还到处欠人情,倒搭钱,千辛万苦才把梁大公子救了出来。
肖林的这套说辞,全是照搬相救梦巴黎坤子的经过,只不过把主角换成了梁方,因为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套瞎话编的有鼻子有眼,合理生动,连梁鸿志都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四千块大洋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百十户人家松松快快地过上几个月,反正儿子已经放出来了,不管肖林帮没帮忙,梁鸿志都打算赖账不还。
要命的是,梁启超师徒还跟他在一起。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旁边看着,各种无赖手段都不能使,只好装可怜推说没钱。不是不还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