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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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接官厅外,一群人远远的观察着这边的局面。直到李炎卿被看押,大队人马进城。这些人才尾随其后,远远而行。其中一人道:“张兄,这位刘直指当真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杀气,一到香山就下了重手,你不出面去搭把手么?”
那位被称做张兄的,是个二十几岁的英俊男子,生的相貌俊朗,风度翩翩,称的起一位浊世佳公子。他摇头道:“以往我还觉得刘勘之是个人中龙凤,可惜如今看来,他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啊。这人好抓难放,这事我看他不好收场。”
“张兄。这位刘大令似乎不是外人,你难道不出手救他一救?想来刘勘之别人的面子不给,你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吧。毕竟你们是通家之好,交情莫逆啊。”
“呵呵,你不必拿话激我。说的仿佛你不曾使过胡静水的银子一样。其实这等事,最好莫过于那位打遍江南无敌手来做。但是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是这刘朝佐在监牢内受了什么折损,若兰那不知道要发什么疯。等我稍后进城,递个片子进去,把人保出来就是了。”
这大队人马一进香山,香山的房舍就显的有些不够住。李炎卿早在巡按队伍到来之前,把整个衙门腾空,自己的女人都搬到梁家的一处别院去住。连东西两库之内,也做了一番安排,两库除了合规的钱粮,其他什么都不剩。
刘勘之的部下行动也自迅速,进城之后,就有人先行赶到衙门把六房书办集中到一处,不许其随意走动,也不许其随意交谈。香山所有的库房帐本全部没收,等待查验。又有人到两库那上了封条,在香山的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不许任何人支用两库钱粮。
那位崔佑之二话不说,就直奔签押房去找官印。只要把县令大印掌握在手里,香山的权柄就算抓住了一半。凭自己和刘勘之的关系,弄一个代理知县也完全有可能。
到时候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这代理知县就完全可以转成正式的。那位香山假知县的丰功伟绩,他从文必正那也打听到不少。一想到这厮在任上花天酒地,坐拥如花美妾,还能强抢香山第一美人,他就觉得怒不可遏,恨不能取而代之。
等我做了知县,他的钱都是我的钱,他的权都是我的权,他的女人就是都是我的女人。他能得到的,我凭什么不能得到。他不能得到的,我也一样要得到。
崔佑之抱着这种伟大的目的,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进了签押房,接着又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了出来“官印呢?官印在哪呢?你们谁把官印藏起来了,快交出来!”
等他抓过一个衙役问了半天,却发现对方一嘴广东土话,自己连一半都听不懂。再想抓另一个,却见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光头,正瞪着一双牛眼怒视自己。考虑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只好选了个瘦弱的衙役来问“你会说官话么?”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说官话的,才知道这香山的狗官果然混帐,大印在自己的亲信师爷手里掌握。那师爷还是他的门子,是一等一的心腹,想来关系与自己和刘勘之是一样的。这等人若是掌握起来,这刘朝佐的问题也就好查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样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掌握起来的?李炎卿那边刚一被拿,秦蕊珠这头就已经收到消息。她二话不说,卷了官印就跑,如今早藏到梁家的别院之中。
刘勘之一共只有这点部众,而其中具备抓捕能力的战斗人员又少的可怜。在香山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抓一个师爷,谈何容易。
官印若是丢失,另铸一方倒也不是难事。可问题是吴桂芳却在这事上玩了一手太极“铸印?这个不要操之过急么。你这边铸好了印,那边官印又找到了,不是白费周折?再说了,刘朝佐又没坐实罪名,这么急着就找人接他的位子,难道刘巡按想要先把调子定下来么?”
第290章内宅之主
刘勘之当然想先把调子定下来,只要自己这些人定了调子,刘朝佐的口供也就无关紧要。张若兰用刘朝佐削了他的面子,他当然想要报复。而且在定调子的过程中,他可以把吴桂芳拉下水,再给其以致命一击。
但是这话他怎么能从嘴里说出来?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那还叫什么明正典刑,又算的上什么罪有应得?
他要做的是玉面包公,不是大明的来俊臣。因此勉强一笑“吴老,您大概误会了。本官只是依据我大明的律令办事,怎么能叫定调子?他若是无辜的,那自然就该把他放了。他若是有罪,也休想逃脱制裁。如果咱们几个人先把他的生死定了,这就失去了本意了。”
吴桂芳手段老辣,自然不会轻易就掺和到这件事里。他必须要维护住刘朝佐,如果让刘勘之就这么轻易除掉了自己一手捧起来的明星知县,广东第一令,那自己这个巡抚还有什么面子?而且自己护不住刘朝佐,自己的部下又该怎么想。到时候大家认定他是个无用老朽,纷纷改换门庭,他也维持不住这个局面。
于情于理,无论在哪个立场上他都必须出来和刘勘之作对。但是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还真不能随意就闯进来。刘勘之手头的证据没看出有多过硬,可他的表现,却似是吃定了刘朝佐,他到底有什么杀手锏未出?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就太不明智了。
他知道二人有过节,但这个过节不过是张若兰在南京削了刘勘之的面子。这种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女人么,为了自己的男人扬名,用些手段不也很正常么?刘勘之如果就为了这一点就报复,这气量未免太小了一些。
而刘朝佐身后站的可是次辅张居正,张居正与刘勘之的父亲是同乡又是好友,怎么看,刘勘之都该对刘朝佐网开一面,高举轻落才是。可是从今天的表现看,他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怎么看也是要下死手,这又图的是什么?
他脑内寻思着刘勘之的用意,口中道:“刘朝佐这个东西,为人糊涂,做事莽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刘巡按。要是刘巡按自己不方便出手,老夫就替你出头,狠狠教训他一回。”
“多谢吴老了。不过我说的很明白,他该受到的是国法的严惩,不是我们的私刑。当然,如果将来证明他是无罪的,也自然要还他个公道。这是出自公义,与私怨无关。”
眼下的局面,反倒变成吴桂芳要处理掉刘朝佐,刘勘之坚决反对,这两人各自都施展开太极推手的功夫,居然一时间未分胜负。可是这一来矛盾关键点转移,重铸官印的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吴桂芳做的很大方,表示自己不干涉刘勘之断案。为了避免嫌疑,他甚至都不在香山多待,只留下一个王复起协办此案,自己带着广东文武,直接出发去了广州。
这一手玩的甚是漂亮,让刘勘之空自咬牙切齿,却难以奈何的了他。如果现在揭发刘朝佐是假知县,那么吴桂芳确实有责任,但最多也就是个领导责任。他当然会在面子上很难看,但是却没法钉死他。
所以现在他根本不到掀桌子的时候,或者说掀了桌子,也不符合他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杀刘朝佐不费什么力气,真正费力气的,是如何弄死吴桂芳。
在香山梁家别院内,李家的女人已经全都哭成了泪人。柳叶青提了刀子就要到衙门去劫狱,幸亏被花惜香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眼下吴桂芳抚标营还在,那是过千的军兵。再说李天梁的镇海营也不是吃素的,你现在去劫狱,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不在乎!”柳叶青咬着银牙,目光中充满了决绝。“师姐,我儿子就托付你照顾了,等他长大以后,让他替他爹娘报仇,用刘勘之的人头来祭奠我们就是了。”
“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养,我才不会替你养儿子。”花惜香的手丝毫也不放松,柳叶青武功远不如她,也自摆脱不了。“等洪姨娘的人马一到,咱们就能救出妹夫,你现在急的是什么。刘勘之胆子再大,也不敢随意就把他给杀了。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我看吴桂芳也不会在香山待太久,等他一走,咱们行动就方便了。”
梁宝珠那边则哭哭啼啼道:“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然我还是去求求文公子,求他别告了。他不告,相公就能放回来了。”
花惜香把脸一沉“你是老爷的女人,现在是将来是一直到死了以后也是他家的鬼。除非老爷做主把你卖了或休了,否则你休想走出这个门口。你自己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有命走出这个大门。”
她粉面含嗔,不怒自威,把梁宝珠吓的不敢再多说半句。那边秦蕊珠与晴云暖雪也自哭个不停,花惜香又对她们道:
“哭什么哭?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呢。秦姨娘这事办的好啊,把官印给他偷出来了,让刘勘之就抓不住香山衙门。眼下咱们要做的,不是在这哭丧。我已经派人去联络瑞恩斯坦,咱们得把香山的权柄抓在手里,让刘勘之掌握不住实权。那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还有,那些书办吏员的家里,也要派人去盯着,防止他们反水。”
就在这时,外面梁瑞民已经跑了进来,却也不看自己那哭成个泪人的孙女。而是对着几位女眷道:“你们这里现在谁是领头的。咱们得好好商量个章程,这边的事可怎么办才好。我就怕十三行那边出了意外,那些商人本来交税就不情不愿,如果他们再要趁机去捅刀,再要去告上老爷一状,那就不好办了。”
众女闻听也知梁瑞民说的在理,眼下自己这边,确实需要一个能做主的人,才能和梁瑞民商议大计。大家对视一番,不约而同的将手指向花惜香“我们家里,一切都由花姐做主。”
第291章张敬修
香山县衙门,如今已经成了巡按的临时驻地。那些随员占据了衙门里所有的好位置,还有人在伙房张罗着弄饭。几名从广州雇来的厨师都是好手艺,一天的工钱也要几两银子。看着这些食材,厨师们面露愁容“巧妇难为无米炊,这香山怎么和我们广州一样,只有些青菜,这可怎么烧菜啊。”
刘勘之无心关注伙食标准,他面沉似水,看着眼前的公人,神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共派了十名精干捕快到香山做耳目,居然只剩了一个。
而这人能剩下来的原因,却根本不足道。他是因为喝醉了酒与人打架受伤,一直住在医馆里,才侥幸躲过一劫。那些同来的公门名捕,已经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那位衙役磕头不住道:“巡按恩典,您千万开恩啊。小的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这香山县也太霸道。他们根本不问情由,想抓就抓,连证据都不用。抓到之后找不到路引,就塞到船上,拉去恭常都做苦力。那些弟兄们,怕是遭了大罪,您还是赶紧把他们救出来吧。”
废物,全是废物!刘勘之心里不止一次的问候了这群饭桶的全家,一张玉面都有些变形。这群废物,简直丢光了他的脸。
本以为可以靠他们先搜集到先手证据,引吴桂芳下水。没想到,他们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反到把自己折了进去。就这样的,也有脸叫六扇门名捕,也敢在刑部衙吃饭么?
他已经把自己能调动的人力都撒了出去,想要把那位带印私逃的秦师爷抓回来。可惜他的人实在太少了,即使是加上那支护卫王命旗牌的部队,人力也远远不足,在香山这地方,他们没有群众基础,搜了一天,却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而香山县自己这边的查帐,也进行的非常困难。他带来的人里,有几位绍兴老夫子,带头的是他父亲的一位幕友,也是帐目方面的高手。按说什么样的帐,也瞒不过这老人家的眼睛。
可是香山县的帐他看了半天,最后却只能摇头道:“做帐的是个好手啊,老夫可以肯定这本帐是有问题的,但是我无法找出它的问题在哪。你要么找到它的底帐,要么就只能认它是真帐。”
刘勘之听了这话,就觉得心中憋闷。如果他没事就算了,有事却查不出来,这是最让人生气的事。要知香山不但有一位做帐的好手,更可恨的是,他有一个十分耍赖的方法平帐“锦衣卫特殊开支”,或者简称,叫做特支费。
光是粗略查一下,至少有五笔钱粮总计得有千把两银子下落不明,在帐目上的标注全是锦衣特支。这种下帐方法,等于公开作弊。偏生刘勘之还拿他没办法,实在是香山的情形太特殊。
那狗贼走了运,连破白莲大案,连法王都被他捉了一个。有了这样的工作成绩背书,开销这点特支费,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锦衣卫虽然整体地位今非昔比,但是偏生不受他这巡按管辖,他的权柄再大,也管不到瑞恩斯坦那个洋人头上。帐查到锦衣卫头上,就等于成了死帐,追不下去。
至于那些吏员书办,任他如何软硬兼施,态度却不曾发生变化。积极配合,有问必招,说的跟没说一样。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帮助。而他是要做白面包公,不是要做来俊臣的,拿鞭子问话的事,还是不想做。
再说王复起就在这盯着呢,他就算想要刑求,怕也不能如意。那库房也是干净的过分,不论钱粮,数字上找不到半点问题,自己好象真找不到一个下手的地方啊。难道现在就要拿出那个大杀招,把那狗贼收拾了?可是这杀招现在用,似乎早了一点啊。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跟班进来道:“有位张公子要求见大老爷,这是他的名刺。”
刘勘之接了名刺,一见之下就皱起了眉头。“张敬修?他不在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张刘两家通家之好,张敬修与刘勘之交情也不浅,可是他不是应该在京师么,跑到香山来做什么。从张敬修想到张若兰,接下来就想到了这人的来意,他多半是来劝自己放人的。
刘勘之心中对张家颇多不满,把女儿许配给勋贵之家,已经算是丢了文官的体统。到现在定国公那边已经退亲,居然还不让张若兰自尽,这还要不要节操了?这还讲不讲一点面皮了?难道他们真准备把女儿嫁给这个刘朝佐不成?
在这种情绪下,他见了张敬修却也没什么客气,开门见山道:“张兄不在京师侍奉严亲,来到香山,莫非是游山玩水?只是我看来,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致平常的很啊。”
张敬修倒是一团和气“刘贤弟,愚兄哪有那个好命,还游山玩水?我是被家父派来的,这次身上也有公干呢。”
刘勘之越发的不痛快,你自己头上连点功名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次辅家的公子,你还有脸提公干?张敬修几试不第,到现在功名也不过是个举人,在刘勘之眼里看来,这就是个十足的废物。他连公职都没有,还有脸提什么公务?
只听张敬修继续道:“京师的情况,刘贤弟是知道的。眼下朝廷整军备武,编练新军。这新军离不开铳炮,眼下恭常都那,有佛夷建立的炮厂。朝廷购买大炮倒是方便,但是买炮始终不如自制,军械操于外人之手,不如拿在自己手里放心啊。我这次带来的几十名匠人,就是为了把他们安排到恭常都的炮厂做工。将来学好了本事,就可为朝廷出力。”
见张敬修那份得意模样,刘勘之冷笑一声,暗道:堂堂文臣子弟,居然对这种小道如此用心,怪不得你科举不第。他懒洋洋道:“既然如此,张兄何不前往恭常都,到小弟这里,不知有何指教?”
“这件公事甚是紧要,关系到我大明未来军械供给之事,不可耽搁。可是我与佛夷素无往来,要办成此事,非得香山知县刘朝佐出面,从中穿针引线不可。”
刘勘之将脸一沉“怎么?张兄原来是来为刘朝佐求人情来了?这小小的七品大令,倒是手眼通天,不知花了多少银两,居然买到了张家的门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