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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争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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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六叔。”郭孝恪点了点头,拿了几块磨刀的石头,转身出了帐子,这些天他已把字给认全了,可钱士雄那里要来的关于经史子集的一些书,大半他都看不懂,这几天晚上他都会去伙头军给将官专门做饭的地方,听木兰读书给他听。

不过片刻,郭孝恪便闪身进了那做饭的地方,里面木兰已经点了灯,正拿着一卷晋朝杜预注的《春秋左氏传》在看,见到郭孝恪进来,她连忙放下了书,起身道,“二郎,你来了。”她说话间有些慌张,这些天郭孝恪从钱士雄将军那里要来的书,大多都给她拿去看了。

郭孝恪知道木兰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不由朝木兰道,“你不看得明白,如何读给我听,以后你要是愿意,就在这里看书好了,我等你看完了再回帐。”说完,坐在了木兰身边的马扎上。

“昨天你说到哪里,好像是到齐顷公说‘余姑翦灭此而朝食’吧,后来怎么样了?”郭孝恪坐下后,也不给木兰说话的机会,直接笑问道。

听郭孝恪提起书里的内容,木兰连忙坐了下来,说起了‘灭此朝食’的典故,当听到齐顷公最后兵败,郭孝恪不由笑了起来,“这个齐顷公当真有趣,不过他能三进三出敌阵,把为了救自己而被俘的逢丑父给救出来,就算狂妄了些,把仗打输了,也是个英雄。”

看着说齐顷公是个英雄的郭孝恪,木兰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她以前见别人听了‘灭此朝食’的典故,全都笑话齐顷公,只有郭孝恪说把仗打输了,而且有些狂妄的齐顷公是个英雄,可是她又觉得郭孝恪说得很有道理,齐顷公能够三进三出敌阵,把为了救自己而被俘的逢丑父给救出来,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英雄吗?

见木兰低头不语,郭孝恪也不打扰她,只是拿着带来的磨刀石,给当年萧摩诃所使的黑色马槊重新磨刃,他看过那原先的槊口锋刃,是能破甲的文蛤刃,虽然不能吹毛断发,但却能够砍硬物而不卷口,更不会崩刃,最适合战场不过。

听到郭孝恪打磨马槊的声音,木兰方才抬起头,见郭孝恪正专心地打磨马槊的锋刃,便也不说话,只是拿着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两个人就那样坐在那里,只有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照着两人,依稀可见低着头的木兰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浮起,眼角眉梢是欢喜的怯意,只是郭孝恪正盯着那打磨开来,有股沁出来的寒气的马槊锋刃,丝毫没有注意到木兰此时脸上那种女孩子般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郭孝恪磨完了马槊,见木兰还在看书,便放了马槊,坐在一边静静地等了起来,直到木兰察觉,才站起身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走出了帐子,只剩下木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木兰不知道,她心里少掉的东西,是不知不觉间被偷走的少女心,但这时的她只是想跟让她在如履薄冰,孤独无依的军营里有种温暖和安全感觉的郭孝恪每天多见上几面,晚上给他念书的时候能够多念上一会。

第十一章 初阵

仲春的辽东,天气依然没有转暖的迹象,地上积的雪也越发地厚。被派出去侦查的左翼第一军的骑兵们缩着脖子,骑在马上不住地骂娘,把那支狗娘养的高句丽军马从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了龟孙子。不过骂归骂,这些大隋府兵里头的骑兵精锐倒没有敷衍了事,几天的功夫,就把周围三百里都给跑了个遍。

“他娘的,我看大帅这回是谨慎过了头,那帮狗日的高句丽杂种要是有胆量,也不会缩到辽东城当乌龟,把辽河以南全扔了。”飘着细雪的旷野里,一支折回大营的骑兵队里,当先骑在马上的百人长骂骂咧咧地说道,这几天他带着手下的兄弟吃足了苦头,这辽东的鬼天气实在是冻得人吃不消,才几天的功夫,就有十几个人冻伤了手脚,如今他这队人马只剩下八十多骑。

看着发牢骚的上司,边上的贺廷玉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却是注意着两侧的林子,这几天轮流出动的数队人都没有发现那支高句丽军马的踪影,可是也着实有好几十号人没有归营,虽说这种风雪不定的天气本就容易走散掉,近千的人里少了那么些人也算不得奇怪,可贺廷玉心里却总觉得好像那里不对劲一样。

贺廷玉是武威人,祖上是北魏六镇武川镇的下级军官,后来六镇起义失败后,才迁居武威,也算得上是将门之后,不过几十年下来,家道早已中落,从小时候起,贺廷玉便跟着父亲当了镖客,给来往于西域和长安之间的胡汉商旅护卫,别的孩子玩泥巴的时候,他已经在骑马射箭,跟大漠里头的马贼对刀子了。

大业五年,大隋征吐谷浑,十六岁的贺廷玉因为勇力闻名乡里,而且熟悉西域地形,被征入军中,成了一名斥候,因为首级功而调入右屯卫,三年下来,做到了从九品的稗将。

贺廷玉忽然眼皮一跳,脑子想也不想地就横扑出去,把边上的上司从马上给扑到了雪地里,两人刚堕马,连绵不绝的尖锐破空声从两道的林子里呼啸着响了起来,无数带着三棱箭头的白色翎羽沿着月牙般的弯弧出现在了天空,密密麻麻的就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朝他们这队人当头罩了下来。

一时间,毫无防备的数十人就给这阵箭雨给射下了马,安静的雪原里到处都是人马的悲鸣声,从雪地爬出来,看着后面中箭哀嚎的兄弟,那百人长眼都红了,可是那从林子两道旁射出的箭雨就好象滂沱大雨一样,丝毫见不到头。

“都躲马后面,再聚过来。”贺廷玉喊了起来,从小在大漠闯荡的他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死在马贼手里,数次死里逃生让他对危险异常的敏锐,这一回若不是他扑下了上司,他们这支队伍,怕是处境要更糟糕。

听到贺廷玉的吼声,那些没有中箭的士兵都是取了马鞍旁的圆盾,一边顶在头上,一边聚在一起,矮腰在马匹边上拖着受伤不太重的兄弟,朝贺廷玉身边聚拢了过去。

“他娘的,居然是三棱箭。”见贺廷玉出声聚兵,那百人长却是拔出了插在雪地里的箭矢,当看到是三道棱口的锥形箭,不由变了脸色,这种箭头配合着强弩,专门用来破甲,大隋军中数量也不多,这一回也就御营的三万弩手里,配得是这种箭头。

尖锐的鸣镝声响了起来,聚到百人长和贺廷玉身边的士兵里,有人射出了鸣镝,他们现在距离大营不远,在大营外围警戒的斥候听到以后,很快就能带援兵过来。

这时,箭雨停了下来,百人长举着盾,从被射得像是刺猬一样的马尸旁,小心地探出了头,看着道旁那阴森森的林子,脸色狰狞,就刚才那阵箭雨,就折了三十多个兄弟,全队的战马连死带跑少了大半,他这队人算是残了。

“大人,小心。”贺廷玉耳朵一动,却是听到了风里忽然炸响的箭啸声,连忙去拉起身的上司,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根长箭穿喉而过,钉入了百人长的脖子,箭尾的白羽犹自嗡嗡地颤着。

右侧的林子口,一个高大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朱漆大弓,手一挥,身后穿着黑衣的士兵冲出了林子,扑向那队伤亡近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的隋军骑兵。

远处,骑在马上的郭孝恪看向了西北,他刚才好像听到了鸣镝的示警声,不过他身边几个正在跟老驴头学骑马的新兵的说话声让他没有听得清楚。

“二郎,怎么了?”老驴头注意到了郭孝恪的异样,喝住了身边那些新兵,策马到了郭孝恪身边问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鸣镝声。”郭孝恪看着西北的方向,皱眉道,鸣镝是用来示警或求援的,他不觉得高句丽人有胆子来攻打有两万人的大营,那么只有可能是出去侦查的骑兵队遇到了那支高句丽军马,而且陷入了困境。

“二郎,你真听到了。”老驴头看着脸上有些迟疑的郭孝恪,多问了一句,他们才刚进骑兵,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给人笑话事小,要是耽误了郭孝恪的前程就不好了。

“不会错,是鸣镝的声音。”郭孝恪话音刚落,风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厮杀声,这一回老驴头也听了个清楚,一下子变了脸色。

“六叔,你带他们回大营报讯,我过去看看。”看着那几个只是刚刚学会怎么上马的新兵,郭孝恪转头朝老驴头说道,接着手里的马槊朝马臀一拍,已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二郎。”看着说走就走的郭孝恪,老驴头朝他的背影喊了起来,可只是一会儿功夫,郭孝恪便成了一点黑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回头吩咐几个新兵回大营报讯以后,老驴头也是拨转马头,心一横,朝郭孝恪跑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不放心郭孝恪一个人,他这老胳膊老腿还没到不能厮杀的地步。

雪地里,满身血污的贺廷玉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兄弟,双眼通红地挥刀杀向了那个在远处站着的高大男人。

“去杀了他。”一直观战的高大男子忽然开口了,他说的是汉话,音调很准,话音刚落,身侧一个眼窝深陷,鼻梁挺出的突厥人拔出了自己的弯刀,朝拦贺廷玉的几个黑衣士兵说了几句突厥话后,那几个明显也是突厥人的黑衣士兵退开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高瘦突厥人,贺廷玉握紧了手里的刀,这些伏击他们的人杂得很,有高句丽人,有汉人,有奚人,有契丹人,连倭人也有。

“汉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杀无名之辈。”那高瘦的突厥人按着自己的弯刀,看着身上甲叶开裂,伤口处血肉翻卷的贺廷玉,倨傲地说道。

贺廷玉并不答话,大漠里头这种一副卵子朝天操性的狗东西他见的多了,跟他们废话纯属浪费口舌,见那突厥人按刀,手里的刀锋朝前一记突刺,整个人扑了上去。

“哼。”看到眼前的汉将不声不响挥刀而上,突厥人冷哼一声,手里的弯刀划出了一道弧线,磕在了贺廷玉刺出的刀锋上的豁口上。

一股大力从刀身涌来,震得贺廷玉握刀的虎口发麻,虽然他已厮杀了一阵,身上更是受了伤,但是这突厥人出刀的力量仍是让他心里一紧。

突厥人不急着杀死眼前的汉将,他要好好地玩玩,冷笑着闪身而过,弯刀重重地劈在了贺廷玉的背心的铁札甲上,虽然没有砍破甲叶,可是那一刀上的力道极重,贺廷玉在雪地朝前踉跄了几步,一口逆血喷了出来,转身看着那一脸好似老猫戏鼠的戏谑表情的突厥人,贺廷玉咬着牙齿,低吼一声,再次挥刀而上,若不是他受了伤,力气耗去大半,这个突厥人又怎能如此猖狂。

雪原里,剩下的隋兵已不足二十,他们每个人都是浴血奋战,同时和四五个黑衣人交战,没有一个人投降,这个时候便是傻子也瞧得出,这些黑衣人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剩下的隋兵一个个都是拼了性命,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一样,每一下都是同归于尽的路数,看得那观战的高大男人不住地皱眉。

高大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朱漆大弓,这里离隋军大营太近了,随时都会有隋军的援兵过来,这一战他已经全胜,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撤兵。”高大男人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便让这剩下的二十个隋军士兵活着回去好了,也让那些隋军大营的士兵知道高句丽不是可以任意轻侮的。

听到身后传来撤兵的骨笛尖锐的啸身,一直和贺廷玉交手的突厥人低声骂了一句,双眼中锐光一闪,手里的弯刀一荡一撩,刀锋斜走往贺廷玉的脸上罩去。

远处策马狂奔而来的郭孝恪正看到这一幕,眼神一沉,在马上侧身扭腰,右手抓着的马槊借着马匹冲锋之力被他掷了出去,黑色的马槊如同横贯长空的雷霆带着呼啸刺耳的低鸣声,刹那间到了那突厥人面前。

正要一刀取下眼前汉将首级的突厥人听到那猛然炸响的破风声,刚抬起头,胸前就是一凉,接着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低头看着胸前没胸而入的黑色马槊,他跪在了地上,口里低喃着自语,想要拔出马槊,可这时他眼前闪过了一抹刀光,贺廷玉砍下了他的人头。

突厥人是高句丽死士营有数的好手,平时杀人无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窝囊地死掉,那颗人头落地时,眼睛犹自瞪得大大的,看着前方,一脸的不甘。

第十二章 贺廷玉

贺廷玉一刀枭了那突厥人的首级,才看到那杆穿胸而过的黑色马槊,以为是大营里那位虎牙郎将带着援兵到了,连忙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人一骑冲了过来,接着马上那人却是从狂奔而来的马上摔了下来,在雪地里翻滚了几下才站起身,样子有些狼狈。

站起身来的郭孝恪一手持盾,一手执刀,朝前一撞将一名趁机扑上来的黑衣人给撞翻在了雪地里,接着便是一刀刺入那黑衣人的胸膛。刀拔出来时,那喷出来的鲜血溅在了马靴上,看都不看一眼,郭孝恪一脚踢开抱住自己脚踝的黑衣人,看向了浑身是伤的贺廷玉道,“援军一会儿就到。”

和自己相仿的年纪,贺廷玉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心里愣了愣,不过随即想起了这几日大营里声名鹊起的那个郭二郎,接着想也不想地就问道,“来人可是郭二郎?”

“是。”郭孝恪的回答短促而有力,一双漆黑的瞳子盯着前方那个正指挥着战场上的黑衣人退走的高大男人,紧握刀柄的手心里沁着细汗,虽然他说援军一会儿就到,可最少也要半刻钟的时间,要是这个高大男人不计伤亡让黑衣人进攻的话,这剩下的人里没几个能活下来。

高大男人狠狠地看了一眼郭孝恪,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斜次里杀出这么一个汉将,害得他平白折损了一个大将,看着那被枭首的突厥人尸体,高大男人没有犹豫,随着最后退回来的黑衣人撤进了林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消失在视线中,郭孝恪才放松了下来,收了刀盾,走向一直强撑着的贺廷玉道,“先上马,回大营。”这时还剩下的士兵在郭孝恪的提醒下,收拢着四周残存的战马,顾不得收敛地上的同袍尸体,都是艰难地爬上了马背,朝大营而去。

只走出了没多少路,郭孝恪便遇到了追上来的老驴头,看着这一支残兵败将,老驴头不由张大了嘴,连忙策马到了郭孝恪身边,“二郎,到底怎么回事?”

“有一群黑衣人伏击了他们,应该就是那支高句丽军马。”郭孝恪答道,那队黑衣人行动迅速,那高大男人下命令也极为果决,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可惜他对高句丽所知甚少,猜不出那人的来头。

“我叫贺廷玉,…”虽然受伤颇重,不过贺廷玉还是打起精神朝郭孝恪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郭孝恪的救命恩情被他放在了心里。

“我叫郭孝恪,你受的伤太重,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见贺廷玉说话时牵动了伤口,郭孝恪知道贺廷玉是想谢他,开口说道,让贺廷玉不要再迸了伤口。

只是片会儿,前方便扬起了大股的雪尘,不用看也知道是大营的援兵到了,只见领头的赫然是孟金叉这个虎贲郎将,二十四军每军各有虎贲郎将四人,虎牙郎将六人,辅佐主帅处理军务,不过孟金叉是个只知道上阵打仗的粗人,平时该他处理的军全务都扔给了钱士雄这个对头,最多便是闲着没事在各营晃悠,教士卒们习练武艺。

被老驴头派回去报讯的几个新兵一回大营正遇上了孟金叉,于是孟金叉直接点了前营的本部亲兵和军马,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这些天他连着吃了两顿军棍,那可恶的郭孝恪自打第二回跟他比较了长兵以后,便再也不肯跟他动手,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气,听到有鸣镝示警,以为是那支高句丽军马终于出现,恨不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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