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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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谭纵真成了惹事包,想来赵云安也要为他伤神。
至于会否被看破,谭纵却是不在乎的。这就好像打牌,谭纵的牌已经出了,不论这牌是否起到了迷惑作用,但谭纵的目的已经摆在了桌面上,这会儿就看赵云安如何接牌了。
一边想着这些,谭纵一边眯着眼看向对面,等着看那韩文干又会露出何等的丑态来。
“钟押司。”韩文干一脸不虞的走过来,与钟庆春及李福秀两人略略抱拳,这才开口道:“我先前已然说过,我们是南京府韩家的,此次护送我家小姐前往苏州散心。怎的,铭牌也验看过了,林县令也发过话了,难道这会儿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这话韩文干曾与林青云以及李福秀解说过,这回再说一次便不舒服的很。
“韩管事。”李福秀却是与韩文干行过礼,脸上微微带笑,但笑里又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生僻,总的来说这一副表现却是不亢不卑的很,极有大家风范:“先前钟押司与韩管事有所误会,福秀在此便带钟押司与韩管事赔礼道歉。”说着,李福秀竟是当真行了个大礼,倒让韩文干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而边上的钟庆春这时候却是被臊的面红耳赤的。这误会是他结下的,且不去说缘由如何,当说这事情首先便是他这边不对。结果事情惹下来了,却又要李福秀带他赔礼,这让钟庆春如何受的住。
只是李福秀做都做了,这会儿想要拒绝也晚了。没奈何,钟庆春只能将这份“天大”的人情记在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还了。只是不论钟庆春如何去想,可他心里终究还是有根刺:这人情欠的可真是冤枉的很!
而且最关键的,他却是觉得这一回自己是被这李福秀算计了。
只是事已至此,即便钟庆春再如何想也改变不了事实,只得尴尬的站在李福秀身旁,倒显得他一个堂堂的苏州府押司是他李福秀这位无锡县师爷的跟班一般。
“这如何使得。”韩文干连忙将行礼到一半的李福秀扶起,又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叹气道:“既然李师爷一力要说和,韩某也无可无不可。只是我家中那些下人有些受伤颇重,怕是需要到无锡县城里去寻个大夫。你看此事?”说着,韩文干却是看着李福秀,可实际上眼角视线却是撒向了边上的钟庆春。
韩文干这话说的可谓是不情不愿。可他也清楚,自己这一伙人终究是在客乡,比不得在南京城里头,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特别是这时候有这位林县令的师爷在中间说和,已然算是给足了他韩家面子,便是再有天大的误会,这时候也只能是先放到一旁。毕竟两家原是一家,上面的主子可不都是南京府那位知府老爷王大知府么。
钟庆春却也是上道的很。见韩文干松口了,那边李福秀又递过来一个善意的眼神,钟庆春立马拍胸脯道:“这事韩管事你放心,一切包在老钟身上,定然要安顿好贵府才行,一切花销事宜钟某全包了!”
李福秀听了,自然是连忙又说了几句好话,将两边的脾气都调顺了,这才转话题道:“对了,韩管事,对面那年轻人你可熟识?”
李福秀早看清楚了对面的谭纵,适才也听到了钟庆春喊话,故此早等着呢。只不过适才这李福秀一直不开口说旁的,他因为心里憋着股闷火,也就故作不知。这会儿听李福秀终于说起来了,韩文干心里不由闪过一丝鄙夷,心到“你终究还是要找我帮忙”,可面上却是带着些末笑意道:“李师爷这话可算是问对了人,这人韩某确是认识。”
“哦?”李福秀与钟庆春忍不住对视一眼,可钟庆春却还记得要让李福秀说话,因此只得按捺住心里头的激动,任李福秀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年轻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竟敢当街劫持人质,胆大如斯!”
“劫持人质?怕还是因为这人质不是别人,而是你们苏州府闵知府的公子才这般重视吧。”韩文干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再度鄙夷了一番,但面上却是丝毫瞧不出端倪的。只见他略微沉吟后,这才开口道:“这人姓谭名纵字梦花,要说身份他也是有的,乃是今年南京府乡试的亚元。师从鹿鸣学院孙院正,曾有传闻说孙院正有意招其为婿,但此事最后却不了了之。”
“孙延孙院正么?”李福秀却是暗暗将这名字放在心里,至于那个什么乡试亚元却是半点不放心里的。
亚元这东西,要说值钱倒也值钱,毕竟古话有云,道是“莫欺少年穷”,这亚元终究有一天会变成官员。但要说不值钱,他却也狗屁不是,至少在这些个六品、五品乃至于四品的官员面前,他就压根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真正让李福秀介意的还是名满大顺的孙延。
李福秀暗暗想过后,却是又道出心中另一个疑惑:“福秀曾听闻,那些个护卫唤这谭纵为谭大人,不知为何?莫非这谭纵已然在南京城里头谋得一官半职?”
见李福秀问起这个问题,韩文干其实也在心里头纳闷呢,又如何能回答的出来。因此韩文干吱唔了半晌,却终究还是据实答了,让满怀期望的李福秀与钟庆春一阵失望。
“如此看来,这谭纵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问题。”李福秀却是在心里暗自下了个结论。只是这事情已然是箭在弦上,他便是有心想拖着不办,可对面那位贵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在脖子下架了脖子却是事实,他便是想装着没看见都不能。
但看着对面那些人冷静中带着些嘲弄的神色,李福秀心中的不安却是越发强烈。他隐隐间觉得,对面那些人敢如此行事,特别是知晓了闵欣的身份后还敢如此,定然是有天大的仪仗,否则堂堂一个南京府乡试的亚元,决计不能如此糊涂。
“算了,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李福秀强制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奋力排开人群,走至谭纵等人身前,这才抱拳道:“谭亚元,某家李福秀,忝为无锡县衙师爷,此厢有礼了。”
若是放在往常,谭纵见这李福秀这等子两袖清风似的装扮,定然要还礼,道一句“见过李师爷”。
可这会儿谭纵却是没什么兴趣与这林县令的马前卒过招,因此直接拿话封了这李福秀的口:“李师爷,那位韩管事看来已然将我的身份告于你知晓了。只是,你看这等情况,是我一个小小的亚元担的起的么?”说罢,谭纵却是故意再拿刀面拍了拍闵欣的脸,让这已然被吓的要死家伙再度求饶起来。
李福秀看着闵欣这副求饶道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多少就有了几分鄙夷。
但他不过是个师爷,这位公子爷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也跟他没关系,他只要将人救出来就成。故此,李福秀却是沉声道:“谭亚元这般说话,显然是有所依仗了。既然如此,福秀也不多说,这便去与县尊分说一二,还望谭亚元莫要再如此了。”说着,却是看向了谭纵手里的刀,其意不言自明。
“这个简单。”谭纵却是哈哈一笑,将手一松,这刀贴着闵欣的脸就掉了下去。眼见着就要切着闵欣的脚,边上却是立即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刀紧紧抓住,却是边上的陈扬接到了谭纵示意的眼神,与谭纵来了一个简单的配合。
这是这个配合看起来简单,却将闵欣吓的直接晕了过去,便是李福秀也是忍不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才知道眼前这谭纵当真有些不可理喻。
谭纵脸上却是露出嘲讽笑容道:“李师爷莫急,不如先将谭某这块铭牌取去与贵县尊大人看过再来说话。梦花别的不怕,就怕到时候贵县尊不敢过来了嘞。”
那边李福秀接过谭纵递过来的铭牌,初始还觉得谭纵这话说的真是可笑,他一个小小的亚元又有什么本事敢这般说话。可待他看清楚那铭牌正面上刻着的字,却是脸色为之大变,心神震惊下整个人却是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最后还是被看着不对的钟庆春过来接住了。
“李师爷,怎么回事,怎的如此模样?”钟庆春说着,却是连忙将李福秀扶好。只是李福秀这会儿已然被谭纵的身份惊的六神无主,又如何站的住,便是那韩文干过来一起帮着搀扶了也才勉强站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双眼无神的李福秀低声喃喃了几句,随即却是苦笑出声:“果然有依仗,果然有天大的依仗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为谭家妾
李福秀这话一出来,再加上他这会儿魂不守舍的样子,边上钟庆春与韩文干这两个人顿时有些傻眼了。那钟庆春最是关切,因此连忙将那黑黝黝的铭牌拿来看过了。只是方一看到那铭牌上的字时,他整个人也是忍不住摇了一摇,差点没吓得摔倒在地,手上铭牌则是被吓的随手扔了出去——若不是被吓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这铭牌扔掉。
韩文干则是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不过巴掌大小的铭牌接住了,不信邪的拿来一看,身子却是同样忍不住摇了摇,喃喃道:“监……监察府六品游……游击谭……谭纵!”
这块牌子的这些字迹,便像是一个巴掌,直接扇的韩文干满面通红。
韩文干的连续三次断句,让对面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陈扬等人都是出了口老大的恶气。特别是陆文云,这会儿甚至是用一股极其可恶的语气在那开始了群嘲:“啧啧,瞧瞧那几个人的样子,知道咱们家大人的身份了就站不住了,还真是怂的很呢!”
边上有个叫王坤云的侍卫却最是喜欢凑分子的,便是这般讥讽人也不忘记凑一脚,连忙接口道:“文云,若换成你,你会怎的?莫非有胆子过来与咱们家大人一决生死?”
陆文云听过后顿时换了一副豪气干云的表情,身子也是拔的笔直,便好似当真化身成了英雄,要与谭纵这万恶不赦的罪人决一生死一般。
只听他在那振臂一挥,好似陈胜吴广一般跳上了路边一块还未到膝的石头大呼道:“若换作是我,定然要招呼来千军万马,将咱们家大人团团围住。若换作是我,定然会趁大人有难,回过头来踩上咱们家大人一脚,这才能泄出心里头这一口恶气!”
陆文云这话说的糊里糊涂,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表情动作更是滑稽可笑。可这会儿那边几十近百号人谁都笑不出来。只要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看的出这家伙明着是说胡话,可真正的还是借机讽刺对面的钟庆春与韩文干——那招呼人的可不就是钟庆春,那个回头踩一脚落井下石以怨报德的可不就是韩文干。
故此,陆文云这话方一出来,对面的几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韩文干还好些,毕竟不是官场中人,这会儿知道了谭纵的真实身份,只想着怎么把这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回南京去,想着如何消除这一次的不利影响。而李福秀虽然也是脸色煞白,却也只是如此,想要再怎么难看也不可能了。毕竟他虽然是无锡县的师爷,可也并非大顺朝的官职,这师爷的职位只不过是民间俗成而已,说白了还是个幕僚的身份。
真正难受的,终究还是身带官职的钟庆春。谭纵这六品监察,可不就是管他们的!
故此,韩文干神思不瞩的回自家车队去了,李福秀也是满腹心事的去找他的县尊林青云,惟独钟庆春却是拿着韩文干递还回来的铭牌在那发愣,过了好半晌才哆哆嗦嗦的才挤开人群向谭纵走去,小心又小心的将铭牌交还回了谭纵。
“怎的,看过了?”谭纵将铭牌揣进腰带里,脸上却是一脸的讥讽。他自小就知道欺负人,否则又如何能成纨绔,后头变成那般老实模样到处游山玩水,那也是因为被长辈压着了。所以从根子上来说,他终究不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这次又是打定了主意要闹大,谭纵又如何会不趁机耍耍自己监察府六品游击的威风。
钟庆春嘴皮子哆嗦了半天,这眼角也是跳个不停,几乎整张脸都在抽搐了,最后终于还是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小……小人斗胆,大……大人当真是监察府游击大人?”
“怎么,这还有人冒充?”谭纵却是毫不在意钟庆春话里的那份期盼与质疑,只是带着一脸胜利的笑意反问道:“还是说,你觉着我就应该是个假的?嗯!”
谭纵重重的鼻音却好似一柄大锤,重重的敲在了钟庆春心上,让他最后的侥幸彻底化为了乌有。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钟庆春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连忙回了一句。
“不敢就好。”谭纵这会儿却是有一种猫戏耗子的感觉,那种将人逼的无路可走的畅快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就开口道:“去,将那些公人都撤了,这会儿见着这些家伙我就烦的很。”
谭纵这吩咐很是无理,毕竟他虽然是监察府游击,但终归只有个“监察身份”,要说起来是不能干涉地方行政的。似这般直接指挥当地的公人,更是有些大不违。但这会儿谁还记得这些,只要谭纵手里握着这些人的“生死”大权,这些人就不敢不听。
那些公人早已经从李福秀三人的异样中感觉到了事情的变化,更是有耳朵尖的听到了“监察”等字样。这会儿又在那边听见了谭纵的话,干脆不用钟庆春转话了,直接就互相推搡着挤到了路边,给谭纵让开了一条路。
看着眼前这一切,谭纵不可抑止的笑了,而且笑的是极为畅快。在南京府因为赵云安的存在憋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放肆一回。而且,这一回是越放肆越好,便是将这监察府的官职丢了也是无妨。
有了福叔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谭纵这会儿的底气可是从未有过的足厚。
由于离的远,一直坐在马车里的韩心洁却是不清楚事态的转变,只是听着车厢外头有家丁喊“三管事”,这才知道韩文干已然回来了。
实则适才这韩文干要过去参一腿时,韩心洁便有些不同意。
但她终究是个女流之辈,平日里头又习惯了听人的安排,根本没有多少主见,便是有意见也是习惯性的压回心底。何况这次从南京出发前往苏州,这位三小姐更是得了二哥韩世坤的吩咐,要一路听从韩文干这三管事的安排,便是到了苏州也不能随意行走,要在叔爷的府邸中静居,便如在南京郊外的别府一般。
对于这个要求,韩心洁倒是没什么反驳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如此。
只是韩文干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方式,她却是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那位谭亚元可是刚刚出手帮他韩家解决了一个麻烦,这回再过去便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传出去未免说他韩家失了风度。、
只是韩心洁只不过稍稍提了一句,却被韩文干坚决的反驳了,故此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这时候听得韩文干回来了,韩心洁便冷淡道:“韩管事,事情解决了吧!那咱们就早点启程,晚了怕是不好进城。”
这话看起来没什么,可熟悉韩心洁的人——例如她的贴身丫鬟明心,却是知道这已经是韩心洁这位习惯了听人安排的韩家三小姐最大程度的情绪宣泄了。
韩文干在车外头听了,却是越发觉得脸上火烧火烧的。
适才韩心洁不愿他去时,是他觉得那谭纵虽然与他以及三小姐有恩,但那谭纵终究还是他韩家的敌人,故此舍弃小我成全大我,即便是日后得些骂名,但只要能让那谭纵倒个大霉,甚至因此而入狱,那也是万分值得的——至少王动那位大少爷会因此高看韩家一眼,甚至说不得能让自家三小姐先入王府为妻。
谁想到了最后,落井下石且不去说了,干脆便是被人直接一巴掌扇了回来。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一次的失误让他不仅再度交恶了这位谭游击,甚至极有可能因为他的这一次极为失败的举措,导致那谭纵对韩家的恶感更甚。
以自家二爷稽税司(副)押司的身份,又如何能斗的过这位新晋的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