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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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汉陕拍着胸膛,这炮是关凤生等人在完成钢轴承的研后,又加班加点造出来的。各项技术早有储备,并不存在什么难题,只在确定口径、试验炮壁粗细上多下了一些功夫。
火炮之外,舰用炮车这个课题也早早由李肆下达给了机械所那些广州工匠,之前一直没什么进展,到钢轴承完成后,附带攀出的粗径钢丝技术也将钢簧技术带了出来,由此才顺利攻关。
可惜司卫现在没办法用这类大炮,就只能装在金银鲤号上,也就便宜了萧胜。
“那么这船……就不能正式呆在我名下了。”
萧胜很是遗憾,他很清楚这船,特别是这炮的忌讳。水师的上峰都还无所谓,要让文官知道了他有这么一艘船,估计船和炮都要被拉到北方去。船会搁在什么码头风吹雨淋,炮么,多半会安在紫禁城的城墙上。他本人会遭个莫名其妙的罪名丢官,还会一路追查这船和炮的来历,由此累及李肆。
“总司说了,以后这船会归在广东某家商号名下,但实际听你调配。”
听了这安排,萧胜安心了。他用这船去警告洋船,完全可以用“暂时征借”的名义。洋船是来福建走私,如果是被正式的水师船整治,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把他上告了。可如果也是商船,洋人就拿捏不到什么把柄,更不会牵扯到李肆。
“至于内情,就怕你的手下……”
贾昊看了一圈萧胜的身后,那些兵丁都笑了,在笑贾昊多心。
“我的兵,就是四哥的兵。”
萧胜沉声说着,贾昊点头,心道总司说过,萧老大带兵是有几把刷子的,总能让手下人贴心,还让自己跟他学学,看来总司真是看透了萧老大。
“真不能把那洋船轰沉么?真是可惜……”
给萧胜再介绍完舵轮和风帆,贾昊不死心地又感叹了一声。
“是啊,真可惜。”
萧胜也是满心遗憾,可没办法,那艘老实人号跟巡抚是老jiao情了。趁那船还在泉州外海等货的机会,去找他们要人已经是极限,事情搞得太大,可不好收尾,反而会招祸。
金鲤号向南满帆急行,而香港岛之南的外海,银鲤号的第二轮炮击刚刚奏完,瞧着又一艘鸟船的船头被炮弹砸碎,船停了下来,正在原地打转,胡汉山一脸遗憾地拍着船舷。
“可惜了……”
再没第三轮炮击的机会,剩下三艘鸟船都朝银鲤号的船头船尾转去,银鲤号没有尾炮,现在又停了下来,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我说汉湘,你们四门炮两轮炮击才打掉两艘船,这命中率真是低得令人指!”
等赵汉湘带着炮手们上来,胡汉山朝他抱怨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的船虽然停了,他们却还在动啊,而且船身还一直晃着,能打中两艘已经很不错了。”
赵汉湘也很是无奈,李肆如果在这,会很同意他的说法,而且也会很满意这战果,但胡赵二人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海上炮战,自然没什么认识。
“好啦,这些细节都记下来。”
胡汉山振作了精神,司卫的《指挥手册》全是6战内容,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此次“香港海战”写成经典战例。有范晋这半年多的教导,他们的行文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不再是肚子里憋着东西写不出来,现在愁的是没东西可写。
“一个细节就是,甲板上该装几门神臂炮。”
看看空空dangdang的甲板,赵汉湘这么说着。
这些细节李肆本来知道,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照顾不到这么周全,之所以让司卫们每一次行动都做总结,就是要让他们自己现问题。
“准备了,老金,赶紧下去……”
胡汉山提醒着还在打量四周的赵汉湘,现在可不是想着写战例的时候了,同时也招呼着老金,这老船工一脸惨白,还在舵台上前后张望不定,自然是那三艘海盗船越来越近。
没过多久,咚咚一阵闷响,前二后一,三艘鸟船靠上了银鲤号。
银鲤号干舷只比海盗的渔船高半人,靠上船头的海盗都不必用什么抓勾,直接攀着船舷就能爬上来,举手之劳。
第一个只费了举手之劳就上船的海盗,下船连举手之劳都不费。胡汉山的月雷铳在一丈外开火,轰鸣声里,还在鸟船上的同伴就见那勇猛的“先登”后脑勺脑浆喷溅,带着一撮金钱鼠尾的头骨揭盖而飞。
惊呼声还没出口,第二个海盗胳膊靠上甲板,脑袋探了上去,再是轰的一声,这次人头像被无形的大铁锤当头砸碎,后面的海盗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辈子是再不敢吃什么西瓜甜瓜了。
郑永虽然胆寒,却还凝着战意,一声吆喝,海盗们清醒过来,赶紧用鸟枪短弓射过去。眼见船头位置再没人影,缩在下面的登船队才又开始了动作。
一个上去了,两个三个,不断有人上去,却见上去的海盗再没动弹,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景象,都呆在了原地。
“冲啊!楞什么呢!”
郑永在船后喊着,从他这个位置看去,见不到怪船后半截甲板的景象,可瞧之前的情形,总不可能推出来一门炮吧。
已经有十多人上了怪船的船头,却还是没人朝前挪步,郑永恼怒地奔了过来,攀着对方的船舷,双臂正要用力,透过前方众人的缝隙,一副让他浑身如坠冰窖的景象赫然入目。
三四十名灰蓝短装的兵丁,正齐齐端着鸟枪,瞄住了船头这拨人,没见到有火绳的青烟在飘着,这是洋枪!
“逃……逃啊!”
“跳!”
上了船头的海盗们终于清醒了,一阵哗然。
这么好的靶子,胡汉山可绝不愿意放过,挥臂一声喊:“开火!”
嗵嗵嗵……
瞬间将脑袋压了下来的郑永,听到的是这样的一阵密密闷响,然后血水、碎rou、杂屑如雨一般淋了下来,整个人立时成了血人。
“不……不是洋人……”
郑永神智模糊了。
人体从头上一个个砸下来,有入水的,有摔船的,1uan七八糟的杂声将他惊醒,这时才觉锥心般疼痛。
“刘哥、王哥、二弟——!”
和他一船的都是兄弟乡亲,几十年相处下来,说没就没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船头的攻势被瓦解,船尾的攻势才刚刚开始,可结束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负责在舵台阻击的赵汉湘脑子里已经深深刻下了炮兵思维,让一哨司卫上了刺刀守住船尾,他则带着自己炮手,用火枪朝靠上船尾的那艘渔船轰击。银鲤号船尾高一些,只能攀爬而上。大部分海盗还聚在船上,一轮排枪就被放倒十多人,剩下的赶紧缩进了船舱,还有几个直接跳了海。
“开炮!开炮!”
船头处,两眼已经红的郑永有如受伤的野狼,尖声喊叫不停,海盗们被鼓动起来,记起了自己也有炮。
“草……”
追到船舷边,胡汉山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句,就被部下扑压而下,轰的一声,弹丸洒射,在银鲤号的船身上劈劈啪啪溅点屑尘,依稀还能听到有人中弹的闷哼声。
硝烟蒸盈,炮响之后,又是啪啪的鸟枪炸响,偶尔还有箭矢破空的冷嗖声掠过,甲板上的司卫一时竟然被压制住,连重新上弹的机会都没有。
“冲上去!”
郑永那几乎是哭喊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已经不止是抢船的事了,而是报仇。
被一股血勇之气推着,剩下的三四十个海盗在郑永的带领下,片刻之间就涌上了银鲤号的甲板。
透过薄薄的烟雾,眼见对方的身影在朝后退却,郑永心想,到时不要一个活口!不过杀死之前,所有人的衣服都得拔下来!瞧他们这身装束,很是挺俐落带劲。
一声沉稳的呼喝也穿透了薄雾,清晰地传入郑永的耳里,“刺刀——上!”
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接着就是冰冷的寒光迎面拍来。硝烟被这寒光绞碎,海盗们手上的腰刀鱼叉斧头也被撞偏,噗噗声不绝于耳。郑永挥起的斧头正要朝一顶窄檐圆帽劈落,将帽下那张大概只有十六七岁,还一脸稚气的少年面孔撕裂,却觉一股凉意猛然透入胸口,甚至还浸到了后背,身子顿时像戳破的鱼泡,力气哧哧喷了出去。
虚弱无力的斧锋从身侧滑落,孟松海拔出刺刀,粘稠的血浆喷到脸上,他随手摸了一把,不理会那个正两眼翻白软下去的中年海盗,跟着同伴继续踏步朝前。
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这是海盗们弃械投降了,他们的血勇之气只够支撑这么一次冲击,被如林的刺刀粉碎后,再无一丝战意。
“杀了八十多,抓了七十多,自己只伤了八个,大胜!”
胡汉山吊着胳膊,满意地笑了,拼刺刀的时候,他冲在最前面,手臂被鱼叉捅伤了,自己也占了一个伤员名额。
“虽然打赢了,总觉得这一仗不是个滋味。”
赵汉湘皱着眉头。
“是啊,很不对劲……”
孟松海挠头,虽然他在这一仗里拔了头筹,那个叫郑永的海盗头目,是被他伤了之后活捉的,可还是觉得这一战很是有些别扭。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第二天,当他们回到被李肆命名为“分流西湾”的海湾,向李肆作了汇报,李肆好半天才楞过神来,还真遇上了海盗?不仅遇上了,已经干完一仗了!?
瞧着这几十个俘虏,其中还有香港八郑的当家级人物郑永,李肆心说,不错,真是不错。第一次出航,就能赢得这样的战绩,还真是对得起自己这么久来的培育。
不过……这帮小子就像这条船,却还远远没有上道,而这样的打法,更不是把他们放到船上的初衷。
“大胜!?真是大胜!?”
李肆反问道,胡汉山、赵汉湘和孟松海三个人心头咯噔一下,同时都暗叫不好,果然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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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进攻!耐心地进攻!
更新时间:2011102311:40:17本章字数:6329
第一百七十七章进攻!耐心地进攻!
“给你们这么一条快船,船上还有八门能打到两三里的大炮,你们却跟几条渔船上的海盗打起接舷战来了?你们可真是能耐啊!”
李肆难得地对手下这帮小子用上了嘲讽的语气,三个人脑袋顿时就耷拉下来。
“我是让你们当海军的!你们倒好!把船当成城墙,继续玩6军那一套!只伤了八个人!?你们这船就像是老鹰,这炮就像是老鹰的利爪,那几条渔船就像是地上的兔子。你们完全可以远远地用炮一条条把他们轰沉,就像是老鹰扑兔子一般,不会少掉一根汗ao!”
李肆的话,顿时引得胡汉山和赵汉湘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埋怨对方,一个说你干嘛出这馊主意,一个说你干嘛用这馊主意。
“原本该是零伤亡,你们却玩出了八倍的伤亡,我看你们……”
李肆训到这,三个少年顿时一身是汗,心道莫非自己是要被丢回英德去,继续干原来的活了?怎么惩罚都不要紧,可当海军是他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其他人不得把自己笑死?
“还得好好netbsp;这个裁决让他们几乎软在地上。
“知道你们问题出在哪里吗?”
李肆沉声说着,现在他是认真的了。
“早前跟你们说过,我们海军的铭言是什么?”
三个少年没有一点犹豫,齐声念了出来。
“进攻!耐心地进攻!”
李肆点头。
“很好,进攻,你们做到了,可后面呢?后面的话你们吃了?”
胡汉山额头出汗,赵汉湘皱眉咬牙,孟松海两眼瞪得溜圆。李肆的话有如炮弹一般,径直砸进了他们的心底。
“耐心!一次没有机会,就试十次,百次!既然要打要走由你们决定,那就一直试下去!让你们出航,就得靠耐心学,日后要战,也得靠耐心战!”
三个少年凛然,胡汉山更是咬牙,将这两个字狠狠刻在了自己心口上。
泉州外海,瞧着五六里远处那条高桅船影,甲板上的贾昊,炮舱里的鲁汉陕下意识地就喊开了:“枪炮准备!”
萧胜在甲板,梁得广在炮舱,赶紧同时摇手,没说要打啊。
“事先准备好嘛……”
鲁汉陕挠头道。
“有备无患……”
贾昊敷衍道,暗自也在遗憾,进攻啊……总司说了,海军就是进攻,有一门炮一杆枪都要开火,现在却要装孙子,可真是憋屈。
两船近到几十丈的距离,贾鲁二人同时吞了口唾沫,洋船他们都见过,广州、澳门和伶仃洋上都有,可第一次凑这么近。瞧着这“老实人”号,足足比他们大了一圈,脑袋和屁股都高高扬起,中间的船舷也高了他们一倍多。不算头尾,船身那一层炮门,单边就有八个。
“真打起来,咱们可讨不到好。”
萧胜叹气,不提炮的大小,光算炮的数量,对方就多两倍以上。
“他们到底运什么货呢?”
贾昊压下翻腾的战意,随口问着。
“买茶叶,卖什么……鸦片……”
萧胜也是随口答着,显然对这鸦片没什么概念。【1】
“鸦片?”
贾昊更没概念。
“一种yao,煮熟了也可以吸食,就跟古时的五石散一样。”
梁得广上了甲板,听到这问题,作了大概的解说。
贾昊耸肩,没太在意,只是遗憾不能动手。之后回去见了李肆,才是追悔莫及。当时李肆一听他说到这个词,脸色就变了,指着贾昊,目露凶光,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模样:“为什么当时就不开炮!?”
这会贾昊是想开炮,可不管是萧胜的劝告,还是那“老实人号”的炮门打开,几门粗壮火炮指了出来,都压住了他下令开炮的冲动。
“那是谁的平甲板垃圾船?他们要做什么?”
“老实人号”的艉台上,佛兰希斯波普尔嘟哝着举起了望远镜。这艘怪模怪样,就跟大号舢板一般的怪船,早早就被桅顶嘹望现了。可船桅上打着中国船的商号标志,靠近的时候也没有占风位开炮门,所以波普尔船长除了下令常规戒备之外,也没作更多警戒。
望远镜里,两个清军水师军官的身影依稀可见,波普尔皱眉,难不成是上次那个……
那艘平甲板船在二三十丈外泊住,牙人跟对方一个高个子军官高声来回嚷了一通,听了牙人的汇报,波普尔嗤笑一声,黄皮猴子这纠缠不休的脾xìng还真是让人厌烦。
“告诉那个军官,上次撞船是他们的过错,那艘船上的六个水兵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船上的法庭以吾主之名,已经做出了仁慈的裁决,让他们在老实人号上服役两年,两年之后他再来接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嗯,这话不必让他知道。”
波普尔不耐烦地对牙人说道,他的“老实人号”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名下的一艘商船,和其他商船不同,他这艘船之前属于“英国对东印度贸易公司”,跟“伦敦商人东印度贸易公司”合并时,会计帐目上还没核算清楚,所以在合并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资产上,他这艘船还是船队的编外成员,可以自行其事。【2】
眼下之所以还等在泉州外海,是为了守新茶。和他作生意的福建商人有巡抚的背景,根本就不必报关,径直在外海直接jiao接货物。七八天前刚到这里的时候,正跟那商人jiao卸船上的鸦片,却遇上了福建水师的一支船队,那个愣头青军官一定要登船检查,bī得他下令撞开了拦在船头的水师船。
原本也没准备跟当地官兵起什么冲突,可那巡抚的“奴隶”说,没必要理会他们,既然他们自己都这么说,波普尔当然要声张自己的“正义”。船身受了轻度损害,还有几个人受了伤,这都必须有人负责,捞起来的六个水兵必须接受制裁。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缺水手,这六个免费劳力正合适。
那军官的身份看上去比奴隶还下等,当时灰溜溜地退走了,现在又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