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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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进了大堂,喧嚣人声顿时消散,这群人就像是人形冰窟一般,一路上到酒楼顶层,所经之处,人人两眼发直身形发僵,再难言语。
暗红右衽大襟长衫宽袖只过肘,露出一大截青蓝色箭袖,虽说颜色有些犯忌样式有些怪异,却还不算太出奇,可这帮人脑袋顶着的青蓝硬蝶头,那般熟悉,是震住食客们的主因。
那不就是前明的乌纱帽么!?只是没了硬翅。
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这帮人里,还有个十**岁的少年,一边走一边摘帽挠头,更是让食客们呼吸顿止,脑袋上就一层青茬,那熟悉的金钱鼠尾小辫子无踪无影。
除开服饰,这群人还腰挎长剑,颇像是前朝仗剑远游的士子直到他们上了顶楼,身影消失良久,食客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议论声再起却比之前小了很多。
‘…这是哪里来的戏子!?”
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诧异地问出了声。
‘…什么戏子”那是新朝军将,他们不在营时的打扮就是这样。
同桌人有点见识,给众人作着解说。
‘…新朝?”
那胖子还有些不解。
‘…嘿……”钟员外,你连李肆在咱们广东新立的英华一国都不知道?”
‘…李肆……”
那姓钟的胖员外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神色怔怪。
‘…这李肆新立之英华,竟然复了故国旧颜!其心不小啊。
‘…读书人都跑了心再大有什么用?”
‘…是啊,听说天王府正四处招揽读书人只要没犯过奸淫掳掠的大事,读过几本书知道点做事的道道,就能进县府六房,甚至被尚书厅六科挑中。”
‘…那些读书人的祖辈都还是这般打扮呢,现在顶了根辫子,就当是祖宗了,呸!”
‘…对!只要复我汉家衣衫,就是正朔!”
‘…唐某算不上读书人,可也读过几本圣贤书,既然新朝是这般景象,唐某决意为新朝效命!”
‘…算上宋某!咱们都是汉家盛姓,这辫子,也该去掉了!”
另一桌似乎是一群热血青年,酒意上头,拍桌子叶得热闹。
‘…命“”
角落里一桌,一今年轻人眼中满是期盼地看着同桌的老者。
‘…当今之朝廷,得天下人之心,这区区广东一隅之地,怎可跟天下相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屈家,传承祖宗香火才是要紧。”
那老者低声嘀咕着,两眼不敢跟自己儿子对视。
‘…文天祥有诗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那朝廷就算得尽人心,至少没得了爷爷的心!就论那李肆的新朝复我华夏衣冠,读书人就该以正朔事之!其他读书人跑了,还有我屈承朔!”
年轻人掷地有声,老者还在摇头。
‘…父亲,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你叫屈明洪,这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年轻人的话越来越放肆,老者怒哼一声,手举起来,不知是要拍桌还是要打人,可对上儿子那燃着火芒的眼瞳,却又无力地落下。
‘…你这秀才……”怕是那李肆不认……”
老者笨拙地找着借口。
‘…嘿,老人家,你可说错了,那李肆,自己就是个秀才!”
‘…一个秀才,要进天王府的尚书厅六科,他们可是求之不得,同去同去!”
那桌热血青年也听到了父子的对话,姓唐宋的两人赶紧贴上。
‘…李肆啊“”
另一桌上,那个钟员外长长吐气,眼神也清澈了。
‘…虽说是恶交情,但那总也是交情,希望李肆没忘掉我赖一品……”
在广州做寓公的钟上位终于定下了心计,他前不久才刚刚完成心理建设,将李肆的形象,从英德凤田村的乡间穷小子转变为黑白通吃的大贼,现在又要变到口含天宪,正朔在手的潜龙,这个过程确实有点艰辛。
但跟自己正坐吃山空的灰暗前程相比,这点别扭可算不上什么,钟上位觉得,自己虽然早前跟李肆有点过节,但自问不是杨春那种生死之仇,李肆现在如此人物,也该不会计较太深,反而会念曾乡亲一场,给点好处吧?
‘…天王府告谕!”
酒楼正热议中,店小二冲进来大声嚷着,然后将一张布告贴在了醒目位置。
‘…剪辫令!”
靠得近的食客粗粗一看那几个字脸色顿时惨白。
‘…也要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么?”
酒楼顶层之前那十多个暗红长衫,英气勃发的人占了一大桌,正说到天王府的告谕。一身新打扮的何孟风看上去还真比以前精神得太多他摘下乌纱帽,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担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只是要留辫子的,得交辫子税给一张留辫执照,到时候被盘查到了,没执照就得罚款!”
安威嘿嘿笑道,就是这家伙故意在楼下大堂摘帽子挠头。
‘…那陈举可要忙死了……”
韩再兴嘿嘿笑着,原本的南海县典史陈举,被委任为新建的广州县典史,统管整个广州城的缉捕巡查事务,这种活当然是交给他管辖。
‘…也就是最初忙忙吧礼科接下天王的谕令,告谕还没拟完,消息已经满城皆知了。我的一个族兄要去剪辫子,满城的剃头匠都已经忙得手软无奈只好自己用剪刀草草绞了。”
郑威一边接话,一边也摘下了帽子。
一桌光头,众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轰声笑了起来。
‘…天王复故国衣冠,却复在了咱们大头兵身上,用心真是良苦啊。”
何孟风满足地叹了口气他和诸多军标将佐的家眷已经接过来了,李肆给了他们很粪选择不愿意再吃兵粮的,青田公司、粤商总会、三江票行等一大把待遇优厚的岗位在等着他们。嗯从政的新改组的典史巡检制也有大把空缺,管治安缉捕,不必上战场跟之前的朝廷对战。
何孟风等少数人铁了心要继续当兵,李肆就把他们这些人安排到黄埔讲武学堂,组织了短刮班,学成后看情况再分发职位。
于是何孟风就赶上了李肆在军中复汉家衣冠的好时候,他们这些军官不在营的时候,都穿汉家士子的常服,还能配剑。
‘…我英华新朝,定是文武并举,对我们武人来说,海阔天高,正有一番大事业等着咱们!来,为贺新潮,干一碗!”
韩再兴也如愿以偿地进了军队,这一桌子都是短玉班的学员,年纪有差,功业之心却是一般无二,当下亮声应合,一大碗酒咕嘟下肚。
‘…三厅六科的文官可羡慕死我们了,不说这常服,咱们在营的礼服,那才是壮丽,没错,壮丽!”
这桌人里,安威跟李肆的关系最近,消息自然最为灵通,这话让人眼前都是一亮,可再要问,安威却又闭嘴不言了,气得大家纷纷骂了起来。
‘…大家还是多关心下咱们武人的品级名衔吧……”
安威转移话题成功,众人也眼神迷离起来,汉唐宋明,到底会用哪个?
酒楼上下讨论得正热烈,酒楼外,一队士兵列队而过,服色为之前所未见过,街道边顿时挤满了人,嗡嗡声盖过了酒楼的喧嚣。
跟绿营那短号衣灯笼裤外加裹头巾的装束很不一样,亮红色对襟长袄,青蓝窄裤,脚下是高帮大头靴,形制跟以前的青田司卫差不多,只是腰间和左右肩交叉而下的皮带全是白色,红白相间,异常醒目。而头上也不再走过去的那种斗笠或者布毡帽,而是形状有些怪怪,和衣服同色的八角平顶帽,前方稍稍高出一截,还有白色的圆弧帽檐遮住额头。
火枪挎在背后,腰间挂着套上皮鞘的枪刺,七八十人列队行过,震慑感竟如一支大军似的。
‘…二…”赶紧回家端出盆子水嫩来!”
‘…那是做啥啊,爹?”
‘…这是王师!赤红可是前朝王师的颜色!”
‘…对对,咱们得迎迎王师……”
街边的人家纷纷端上盆子,顶上罐子,就在街边朝这支小队伍跪下了。
‘…耸食壶浆迎王师啊…“
人群后面,叶天士虽然没有跪,但却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热热湿湿的,他想起了很多事,特别是父辈跟他说起过的江南旧事。
‘…真正该迎的人,已经都躺在地下了……”
他这么低低叹着。
‘…虽然迟了些,可终究还是迎来了,这地下的七十万忠魂,也该瞑目了。”
身边响起一个声音,叶天士转头看去,是一今年轻人,他在英慈院见过,徐灵胎。
‘…叶先生,你的家人正在来广州的路上,还是别回去了。”
徐灵胎露齿一笑,叶天士不知道是被这消息吓住,还是被他那口白牙给晃了神,径直呆在当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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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迟到的答案
更新时间:20121172:10:14本章字数:5727
南澳岛,镇标古营署衙门,南澳镇右营游击萧胜地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张应和张定。
张定一直跟在萧胜身边,充当李肆和他的联络人,而张应一直窝在广东新安,帮着李肆遮掩香港基地。
早前狠廷要动手的消息传来时,萧胜担心李肆的处境,派了张定回去打探,却不想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到现在才回来,还带来了让萧胜整个人魂魄皆散的消息,李肆……”反了,举旗了,称王了。
张应跟着张定过来,用意再清楚不过,这两兄弟都已经是李肆的爪牙,张定要进天王府中书厅里当官,张应也要去黄埔讲武学堂进修,来见萧胜,自然是当说客。
一边的梁得广再受不得这僵冷的气氛,咬牙对萧胜道:‘,老大,总戎是还不清楚咱们的根底,可施军门清楚!眼下他正聚兵备战,却把咱们右营冷在这里,防备之心再明显不过!”
萧胜呆滞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他苦笑点头:‘…没错,施军门是在等朝廷的反应下来,否则不知该如何处置我,我这个朝廷命官,毕竟跟反贼逆首有兄弟交情。”
张应和张定皱眉,张应沉声道:“老大,你是这么看四哥”不,天王的吗?你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萧胜眼神恍惚:“我只认识我的四哥,不认识李天王,我也一直吃着朝廷的俸禄,这朝廷命官的身份,怎么也脱不掉。”
梁得广急了:“老大,就算朝廷要拿你问罪你也还要为这个朝廷卖命!?”
看了看自己这三个老部下,萧胜叹气:‘…我萧胜这辈子其他没落到什么,一个忠字总不能再丢了…我对兄弟忠对朝廷也忠……”
他艰辛地摇头:‘…兄弟有难,我萧胜舍命去救!朝廷要我战,我也舍命去战!就这么简单!”
看向张应张定,萧胜像是破罐子破摔:‘…李天王要你们传什么话,我一概不听!我只想听我四哥的话!”
张应张定对视一眼耸肩无语,然后张应掏出了一封信。
‘…刚才那些话,是兄弟们在劝老大,不是四哥的话,他要说的都在信上。”
萧胜欣慰地松了口气,丹才张应张定劝他回广东投奔李肆,心中揣着‘…忠义”二字的他,怎么也作不出这种事。本以为跟李肆的兄弟情就此要断正满心纠结,硬撑着脸皮说出了这番话。他是吃朝廷饭没错,可要是没李肆,他怎么可能吃到现在这般香甜的地步?估计还只是个小小的额外外委在乡间管着一帮穷苦大兵,靠周护黑活为生。
拆开信一看,萧胜愣住了,好一阵后,眼角发热,赶紧偏头遮掩。
‘…如果施世骡要赶你上战场记得千万别靠近两百步内,我手下那些神枪手可不认得你。如果他要抓你下狱我也准备好了人救你。你要做什么,循着本心做就好就是别丢了小命,我李肆有媳妇有弟子,现在又有了臣子,就是没兄弟,丢了你可舍不得。”
李肆的话很朴实,除开叙兄弟之情的味道外,还有一股浓烈无比的自信,也让萧胜宽了心。在他看来,李肆还在说,战场上见,他萧胜绝非对手,战场之外,还能掌控局势,反正不在乎与自己这个熟悉根底的人为敌。
‘…你们回去吧,跟四哥说,我这个兄弟,他忘了最好。梁杆子,你也跟着去。”
萧胜苦涩地揣好书信,然后招呼看梁得广。
‘…老大!你不走,我怎么能走?”
梁得广犹豫了好一阵,也决然摇了头,他要真走了,萧胜身边没人,出什么事都不好照应。
‘…担心我做什么?四哥那边才值得担心吧,愿意去帮他的就去。
萧胜无奈地说着。
张应张定和梁得广也对视起来,然后都笑了。
‘…老大,我看该担心的是朝廷吧,四哥那有什么担心的?他万人不到,就拿了广东,现在正大肆扩军,等他有了十万人,北京的皇上,恐怕得开始担心自己的龙椅了。”
张应的话就是三人的心声,张定和梁得广连连点头。
‘…真是蠢材,还以为自己一个小小游击,还能跟四哥比?朝廷数万大军被一举歼灭,广州城两天就占了,萧胜啊萧胜,你算个什么鸟,别说给四哥捣什么蛋,就说帮他,又能帮上什么……”
萧胜也笑了,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着笑着,往日种种在脑海里闪过,田心河贼巢之战,英德李塘之战,和老实人号的海战,血红带着枪炮声,将他的血液渐渐灼热。
‘…跟着四哥,以枪炮打出一个新天地,这可是我这样的军人,十辈子都难享得的快意之事。只是我萧胜的忠义,这道坎真是难以跨过啊…“
萧胜很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对朝廷的‘…忠,“就这般难以割舍呢?
‘…施军门在总兵衙门召见游击!”
兵丁在门外传报,三人一惊,同时看住了萧胜。
‘…没关系,要拿我也没必要在总兵衙门拿,那里离我们营地太…“
萧胜笑笑,他知道做事的章程。
南澳总兵衙门,施世膘盯了好一阵萧胜,最后点头道:“我知你忠义,以前也没把你跟李肆相交甚密的事情对外传扬,外面一些风声,你不必多想,专心做事就好。”
萧胜无话可说,只好连声感谢施世骡的信件。
‘…李肆造反,声势浩大,可也正是吾辈武人谋取富贵的大好时机!湖南抚标的游击岳钟琪,就因折损过李肆之军,巡抚年羹尧已经给他报了超擢之功,定了署副将之衔!”
施世膘多然是在激励,却仍语带讽刺那岳钟琪不过是靠着苗兵突袭上山,最后还被打了下来兵丁折损殆尽,居然还被视为大功!这也难怪,跟其他人比起来岳钟琪能打到贼军身前,表现已是抢眼,其他兵都被包了饺子,朝廷怎么也要抬出几个榜样,刷刷满是血迹的地面他可以肯定,年羹尧的叙功,兵部绝对会批准!
‘…粤省北面的兵打残了,朝廷要重新调集,没三五个月绝难周全,东面就是咱们闽人,就让朝廷看看,这仗还得靠咱们闽人来打。”
施世膘自信地说着他已经有了方略,但跟他老子一样,绝不愿受人掣肘,所以他还得争事权。现在东面官军分作三股一股是广东提督张文焕聚起的广东残兵,一股是福建陆路提督穆廷械所率的闽省绿营,还有一股就是他施世膘所率的福建水师,得了整个南澳镇,在三股里不仅兵强马壮,还有丹船之便怎么都该是讨贼主力。
他不可能统率三路人马,但他也不想让别人压在头上特别是正在京里服罪的前代老将蓝理有可能复出,这消息让他心头很堵。所以一边急着讨要事权一边鼓动部下军心,而他的方略,更少不了萧胜这样熟知枪炮和水战的勇将执行,当初萧胜力压洋人炮船的事,他可是心里有数。
‘…你若是建下奇功,别说署副将,总兵的位置,都未可知!”
施世膘语气热烈地说着,萧胜晓事,也大声地应合,心中却道,富贵自然是好,可我想求的,远不止富贵……”
‘…皇上是圣明之君,以仁治世,以诚付人,臣子如何做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只要为朝廷效死命,皇上绝不会亏待!”施世膘向北拱手,继续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