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5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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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到伤心处,几人进了酒馆,都是黑发黄肤,领头一人戴着无翅乌纱,一身鲜红中衫·腰挎长刀,面目沉凝,不怒自威·酒馆里的喧阄顿时压下去三分。在座的洋人们都看得出此人是赛里斯陆军的军官,领章位置无星,该是退役的。跟端坐酒馆正中,无人敢去滋扰的那个衣着华丽的胖子相比,这种人更惹不得。
跟着后面进来的两人,再次压低了酒馆的声音,几个也许是心里有鬼的洋人缩手缩脚地摸向酒馆后门,酒馆老板也小意地迎向两人,看目光方向,是以那个黑脸瘦子为尊。
黑脸瘦子不耐烦地挥开老板·再恢复一张热诚的笑脸,对身边那书生模样的人道:“梁总司也看得真远……是是,不提梁总司,便是王总司三位,凭这身份,肯万里拓业·也真是人中豪杰!没得说,我熊麻子有多少力气都会使上,帝力这地方,就是给各位老爷开的!”
自称熊麻子的瘦子转向钟上位,一张黑脸笑得更烂:“哎哟钟老爷,怎么老板也瞎了眼,居然不招呼人来伺候您?这里的鬼妹可是别有风味……”
一边酒馆老板赶紧辩解道:“是老爷不要的,不关小人的事啊!”
这老板该是个在爪哇已经生根落地的葡人,一口粤语居然说出了闽南腔,份外诡异。他当然得小心伺候这个熊麻子,南洋公司以黑帮模式,把帝力划为几片,扶持几个地头蛇各管一段。熊麻子是这一段的大佬,等同他们这些小生意人的衣食父母。
熊麻子和钟上位都没理会他,钟上位甚至都没怎么理会熊麻子,看向那个红衣和书生,哀怨地道:“办妥了没?早妥早上船,早死早超生。”
那两人似乎早习惯了钟上位这怨妇模样,也当他不存在,跟那熊麻子入席直接谈起了正事。
“从这里到东明州的靖海港要八天,再从靖海港到珊瑚州要六天,也就是半个月时间。珊瑚州那里的确有铜矿,据说还有金矿,不过这年头谁都说自己的公司领地里有金矿,是不是真的就难说了。”
“仙洲公司······就是一帮海军伢子凑出来的野路子探险公司,还吹嘘说南洲东南五千里还有一座万里大岛,结果又没带回来详图,他们恐怕是被风吹到了下东洲吧。”
“是是,说珊瑚州,有河有原野倒是没错啦,可我听他们说到过,要再朝陆地深处行百来里,才有大河,还得绕开一座大山,山上也许有土人。不过估计也就是一窝几十个,很轻松就能解决掉。”
熊麻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本册子,封皮上是“钦定南洲地理志”,红衣和书生也都各自掏出一本,熊麻子仔细一瞅,叹道:“我这是十三年版的,老爷们都是十五年版的,献丑了。”
两人摇头不在意,翻到标注为“珊瑚州”的一页,问起诸多细节。见钟上位还在要死不活,红衣一巴掌拍上去:“钟老爷啊,朝前看吧!我都丢下了香料公司的一摊事,家里还有三个老婆,五个儿女眼巴巴等着,你还在愁什么呢?”
书生笑道:“钟老爷愁的是接下来的海路,他恐怕要吐掉肠子和膀胱了。”
这一人嘲笑自己如妇人般念家,一人嘲笑自己没有历练,钟上位终于振作了一些,猛吸一把鼻涕,举杯一饮而尽再抹嘴角时,眼中没了泪意,只剩下熠熠生辉的瞳光,咬着牙道:‘我愁的是这日子!早一日到珊瑚州早一日榨出银子来!”
钟老爷是明白自己的伤心处了,太远啊,从广州到帝力就是万里,再从帝力到他们的目的地,南洲东面的珊瑚州又是近万里,当年他在交趾挖煤,都觉得思乡心切而现在从广州到珊瑚州,乘快船也得四十天,怎叫人不心慌意乱呢。
不过瞧在银子,不,事业的份上,再远也不算什么了。说到远,有谁比那东洲伯范四海跑得远?人家可是越洋三万里······
再说了,远不远也不能光看距离还得看时间。四十天是一般快船,如果换成香港船厂的那种追风船,三十天不到就能行两万里。而三十天么如果是在内地走陆路,还不够从广州行到金陵呢。
一番心理建设后,钟老爷有了心气,也加入到了讨论中。
红衣是扶南的李顺,书生是江南的王之彦。他们三人代表“珊瑚州公司”,正要去南洲的珊瑚州开矿。
三人凑到这一桩事业上也是机缘,王之彦本在江南当盐业公司的大掌柜,江南安定后,他对只是一手进一手出的盐业也有些厌了,本在犹豫是投身官场还是自立成业。他的大东主梁博俦对他说,今世已非往世,功业名利更多在外,好男儿就该放眼寰宇,去干一番大事业。
梁博俦跟西院关系密切,已经感受到了元宵时御前会议的风声所以才有此一说。王之彦动了心,加之有梁博俦入伙,做什么都有靠山,于是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首先就是找办事的合伙人,梁博俦只当东主,出股银不管事,为示诚意,也不塞人,王之彦就想到了好友李顺和钟上位。当初他们三人从广州去江南时,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
凑巧,李顺此时刚从禁卫十七师退役,回扶南继续料理自己的香料公司。李顺在陕西接出了自己的族人,三个媳妇也生养了儿女,觉得这辈子似乎已无所求,正是茫然之际。钟上位又在广州闷得磨皮擦痒,三人一拍即合,合伙注册了珊瑚州殖民公司。
珊瑚州在南洲东面,位置已是极偏远,这原非他们本意。
南洋诸岛早被瓜分一空,爪哇东面,被定名为明州的万里大岛【1】,就被台湾郑家和福建施家所组的殖民公司各踞了东西,分作西明州和东明州。而吕宋之南,爪哇之北虽还有无数岛屿,可都是烟瘴莽林,还有无数土人,开发起来的工本太高,也不是合意之选。
那么合适之地就只能是南洲,经过多年的探查,南洲的概貌已基本清楚,通事馆定期更新的《钦定南洲地理志》上,各家殖民公司已遍布将南洲。广南陈家建了西北角的离州,东面邻居是福建蓝家的理州,再东面是福建林家的朗州。东北角的半岛是广东沈家的崇州。
这些据点之间夹杂着大量探险公司确认的有产及适合垦殖之地,可王之彦心气大,觉得这些地方夹在其他人中间,向南又都是荒漠,发展潜力不大。于是他找到了东面的珊瑚州,据说此处外海铺有千里珊瑚礁,令人心醉神迷,因此命名为珊瑚州【2】。
此处早被仙洲探险公司摸索过,说有铜铁矿产,地方也适合垦殖养人,三人一咬牙,就从仙洲公司那买来了殖民权,要在此处开矿建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1:这大岛当然是巴布亚新几内亚。】
【2这里说的自然是大堡礁了。】
钟上位南洲拓荒和范四海东洲立足,以及另一方向的事务,是本卷的重点,匪头自己都期待着写这一卷,今日先就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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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南洲记:珊瑚般的前程
更新时间:2012112811:36:01本章字数:5399
日期:10月09日
铁矿不值钱,铜矿才是大头,而此时英华对铜的需求,已从过去的钱币器皿转为机械、车船和枪炮,耗量猛增。跟煤比起来,铜矿收益更明显,而早年本就是搞黑矿场的钟上位又熟悉这一行,这也是他们选择珊瑚州的一个关键原因。
珊瑚州的确有铜矿,如今的探险公司都具备基本的矿产勘探技术,在这事上造假只会影响探险公司的信誉。但到底有多少,开采工本是低还是高,探险公司就不负责解答了□李钟三人就趁在帝力中转的机会,跟熊麻子这种常年跟探险公司打交道的地头蛇打探更进一步的情报。
得了基本的消息,三人没作过多汪,委托熊麻子采购蔬菜瓜果淡水等给养后,就直接奔码头而去,正如钟上位所说,时间就是银子……
回码头的路上,吆喝声不断。
“闭眼识陆,星图满腹,百年领航世家传承,只要三十两!”
“三年二副经验,一月十块龙币,中意直接抓走!”
“控帆操舵样样懂,火枪大炮不稀松,不好酒肉只吃米,我是合赵子龙!”
满是洋腔怪调的华语,用词却颇为文雅,显然都是应需而生。来往帝力的金主多是华商,用华人听得懂而且觉得雅的广告,自然效果更佳。
从这些一边吆喝一边伸手乞讨工作的洋人中挤过,上了踏板,始终捏着的腰间钱袋没被夺走,钟上位松了口气,回头吐了口唾沫,心说也就胆大猴急的才敢用你们洋人。
他们这珊瑚州公司自然非一般华商可比,靠着殖民公司的名头以及充裕的银子。早在鹰扬港就募足了华人船员。
能包下殖民事务的公司绝非寻称力,这也不是光有银子就能办成的。殖民公司都必须向中书省申请特许状。背后的法理是替皇帝。也就是替英华一国拓土垦殖,因此资历、名望和地位就很重要。钟上位等人也是抱着梁博俦的大腿,才能注册殖民公司,单独揽下珊瑚州殖民业务。
跟钟上位等人情况类似的还有工商系的安家、沈家。以及海军系的蓝家、林家,郑家。乃至军界大佬萧胜一系的施家等等♀倒不是说殖民事务都是家族生意,而只是以这些人为旗帜,殖民事务千头万绪。利益来往复杂。再非传统家族所能**经营之业。
一般人更多从事探险、船运等行当,也就是为殖民公司打下手,承担不起太高人工,只好招募当地海员,其中自然多是老外。不管是沟通成本,还是管理风险。都比自家华人高得多。
原本还有洋人锲而不舍地追着钟上位等人,可见几人上了这艘足有千吨大小的海船。都知再无消,只好悻悻而退。
这艘大海船是租来的,八年船龄,两千料,最快时能跑十三四节。原本王之彦还想租国中新出的追风船,可钟上位觉得价钱太肉痛没同意,现在还真有些后悔。
珊瑚州公司也有自己的海船,但没这么大,毕竟这样一艘大海船,一年能营运出十数万两银子的生意,只给殖民公司运输补给,太不经济。经营船运又是另外一个领域,钟上位等人都没经验,也无心参与♀次是因为要运输先期物资人员,才不得不租大船。
在帝力补给完毕,从熊麻子那了解来的情况也证明仙洲公司给的资料不算太离谱,钟上位等人一路东行,七天后就到了东明州的靖海港,这是萧胜和施家合办的东明州殖民公司所在地,三人决定在此多呆呆,学学人家的经验。
靖海港实际就是李肆前世的莫尔兹比港,要到1873年才会由不列颠人发现和占据。可在这个时空,英华迎来大航罕代,这地方自然不可能逃过探险家的法眼。
土墙包裹着大片歪七竖八的木屋,墙外能见到千亩以上的田地,而墙内的“城池”中心,立着一座大号的高脚木屋,木屋前的旗杆顶端飘扬着火红双身团龙旗,这便是可怜巴巴的总督府。
三人面面相觑,眼前这番简陋的景象很让他们意外,施家经营东明州也有六七年了,为何这般衰落?
“苦啊,这里草密树高,河流纵横,很难深入内陆“几年辛苦开出一片香料园,香料却早已不怎么值钱了,不管是洋人还是国中,都很难卖得出去。之后准备改种橡胶树,可吕宋、扶南和勃泥一带又都大起橡胶树,司董们不愿重蹈覆辙。”
“现在?现在只能靠港吃港了,朝更东更南面去的探险船每月能来两三条,修船桅补船帆也能赚一些银子。开出来的地都种了麻、稻米和果蔬,麻用来织帆布,稻米和果蔬就自己吃,顺带卖给靠港的船。现在港里有两百来户,七八百人,谈不上赚钱,也就凑合着能过。”
“以后?以后还得靠三位总司啊,珊瑚州能兴旺起来,我们东明州也就有消了。”
东明州总督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招呼来靖海港的主薄等官员一同陪谈。说到靖海港,他们就满腹感慨,而说到珊瑚州,又是满怀期待。
这是很自然的,东明州现在没什么产出,几乎就是靠“服务业”为生。而作为通往珊瑚州的必经要道,珊瑚州发达了,东明州自然也能跟着沾光。
听总督和官员们的意思,更多是为靖海港自身谋利,甚至还消当地居民越多越好,这思路王之彦等人很不理解。
钟上位说得直接:“只是凑合着能过,又何须蹲在这种地方?就该再多找找有什么产物。咱们远航万里,为的是发财!就像买股票一样,你们啊,眼下就等于是被套牢了,应该考虑割肉……”
钟上位这话是殖民公司上层人物的共识,他们在万里衡置办产业,为的可不是养活人口。而是要发财。殖民公司满地开花,目的就是寻找可以在国中大卖的商货。
前些年大家的心思更直接。那就是当地的特产。包括金银铜等矿产,以及药物、宝石、香料等等贵重物。而十来年运作下来,大家也都看得稍微远了一些,开始置办稍微长期一些的产业。比如香料、橡胶或者红木香木等种植园,借南洋的气候和水土得利。
像靖海港这种情况绝非殖民公司所愿。根本就是失败的例证。没有出产,这里便是养活了万人,对殖民公司也没有大利。
被钟上位直接劝着卖掉领地≤督和众官员都苦笑不已。他们在靖海港呆得太久,在殖民公司的利益和靖海港的利益之间,他们更多偏向了后者。而且在他们看来,托管地的工商税权是殖民公司的,一地越兴旺,殖民公司的利益越大。
这是一桩长线投资。并且符合当地利益,其实也是皇帝和朝廷所定殖民政策的长远谋算。但对钟上位等人来说。却不是他们殖民珊瑚州的目的。工商税权听起来很光鲜诱人,可在万里之外的荒野之地从头垦荒,恐怕要下百年功夫。如果在当地找不到特产,就不值得再折腾了。
总督和官员们都是下面办事的人,跟钟上位这种投资决策人的视野和思路自然凑不到一起,于是双方转开话题,谈论起殖民细节来。
总督叹道:“靖海港气候类于岭南,多生珍稀花木,如果能再多一些人口,办起花木业,也能有不少利。可惜陆上深处还有卷毛生番,这几年有过几次大的冲突,移民死伤不少,吓住了他人……”
正说到这,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本地的乡尉冲进来喊道:“生番又来了!正在攻城外农庄!”
总督等人大惊,钟上位赶紧朝李顺打眼色,君子不立谓之下,咱们赶紧的……
李顺起身拱手道:“主有难,客人自要帮一把。我们随行有三十人能战,不少都是老兵,枪炮俱全。”
王之彦赶紧遮住正作呕血状的钟上位,也附议搭手,总督和官员们千恩万谢地再拜。
“咦?不是钟老爷你让我挺身而出的么?”
趁着调度人马的功夫,钟上位扯住李顺,正要教育他,却被李顺一句话塞回了肚子里。再见李顺嘿嘿怪笑,钟上位赶紧转了口风:“我就是提醒你小心些……”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来犯的生番有百来人,持梭标吹箭和简陋的小弓,箭头还是石头磨出来的,在上百杆线膛枪面前就是活靶子,没能逃出去几个。
“珊瑚州说不定也有土人,这该是最大的麻烦。”
钟上位脸色很不好看,尽管很顺利就消灭了生番,可拔不了这些人的根,而且生番总是抽冷子袭击,移民免不了死伤。
王之彦却道:“珊瑚州那里草木没这么繁茂,有土人的话也能寻到他们的巢穴,连根拔起。”
钟上位两眼一亮:“别全杀了,他们可是上好的矿工……”
李顺跟王之彦对视而笑,他们已很清楚该怎么安抚乃至鼓励这位胆小如鼠,求利之心却无比炽热的老朋友。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