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6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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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绑在一起。
李肆没好气地看了看范晋,心道你跟你老婆的多年恩怨纠缠,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你在某种程度上,比我更懂女人……
萧胜再道:“茹喜怕的第二件事就是要被苛厉处置,那些鼓噪族脉至上论,鼓吹以最惨无人道的手段处置所有满人,甚至对付蒙古人的言论,怕也是茹喜散播的,为的是借我英华仁人大义之力,助她谋划得成。”
这话将一个人名从李肆脑子里提了出来,招来近侍吩咐道:“传安国院知事陈举觐见……”
安国院是之前与登闻院一同新设的,职责是接替禁卫署,负责对内的国家安全事务。这个部门的设立还曾引发过一场小风波,首任知事陈举为安国院办事人员“国班”所定的制服竟然是……飞鱼服,加之安国院也是干密谍侦稽之事,还直属皇帝中廷,所以大家都认为,皇帝是新立了锦衣卫。
还好,皇帝的谕令里确认了这个部门的归属,这不是皇帝私器,经费和人事归于政事堂,经办事务两院有权过问,皇帝通过大理寺的释法之权管制和调度安国院。虽脱了皇帝走狗的性质,但“锦衣卫”这个称号还是踏踏实实罩在了安国院身上。
安国院和登闻院一样,衙署都在未央宫外,陈举来得很快。见了他,李肆直入主题:“朕记得,最近吵嚷着以酷烈手段处置满人的人里,就数一个姓诸葛的最活跃,此人有何来历?背后是不是另有人?”
萧胜提醒了李肆,原本绝满人一族的极端言论其实不多,即便团结拳在北方掀起腥风血雨,国中舆论主流还是主张以法定罪,因人定罪,而不是对满人一视同仁,还要采取那种酷烈的不仁手段,甚至推行民族歧视政策,祸及蒙古和其他民族。
但这段时间里,极端言论越来越多,越来越激进,也刺激温和派甚至过气的仁儒派都跳出来叫唤要行仁恕之道,要以德得天下。之前李肆对茹喜是没太上心,觉得她不可能还有什么牌打,现在看来,这些言论也未尝不是装忠实反的体现。
直白说,不管是散播他与茹喜有私情密谋的谣言,还是故意推动极端言论,这都是茹喜在利用民心与他相抗,这两桩都是反用,而之前散播请降条款内容,再递交国书,宣布大清将去国请降,这又是正用。
如果能在发表极端言论的领头羊身后找到茹喜的影子,这猜测就能成真了。
陈举是积年老典史出身,基本功很扎实,皇帝注意到的事,他早就下过功夫了,“此人名叫诸葛际盛,早前是江南大义社的要员,复江南时倒戈,本就留下了案底。臣已作过调查,他背后倒是没有人,那些言论,也都是他学法之后的狂论,在今世法家圈子里,是人人鄙夷的角色……”
李肆正要失望,陈举又道:“此人没有问题,但臣却查到,附骥于他的一些人,以及一些言论,背后都有一根线直通北方,臣正在细查。”
果然,虽不中,却不远矣!
李肆苦笑着摇头道:“女人啊女人……”
现在该怎么办呢?
范晋萧胜的意见很简单,直接打进盛京去,抓了茹喜,砍头了事。崩管她玩人心玩得天花乱坠,一力降十会!至于辽东大乱,再可能重演河北故事,这事索性不管了,反正这责任也轮不到英华,轮到李肆来背。
李肆按桌沉吟,他是有心理洁癖,但这一点被茹喜利用了,他也不得不撕下自己的内心面纱,痛倒不痛,就是估计会火辣好一阵子,可解决掉茹喜这个跟他纠缠了快三十年的弃子的快意,却足以补偿颜面损失了。
茹喜……当朕正视你不是一只蚂蚁时,你就真是一只蚂蚁了。
李肆面上平静,心中却在咬牙切齿。
正要决然下令,近侍送进来一叠文书,最上面的两份颇为怪异。
“满人事伏谏,罪民金胤禵呈。”
“辽东定策诸论,草民艾尹真呈。”
李肆抽了口凉气,前一份是满清旧恂亲王胤禵所写,这倒不惊奇,他经常进呈一些谏论,而后一份……胤禛?雍正!?他也终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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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已知和未知的背叛
更新时间:20134814:36:22本章字数:4975
八月二十,避劫、灾、岁三煞,利在东方,宜动土迁移。
大清去国,不等于她茹喜这个大清慈淳太后就要去位,放掉权柄了。她必须有专属于她的名位。
这名位在“大明遗臣”的大义下也能找到,那就是由她继承当年万历皇帝封给努尔哈赤夫人的正二品诰命。再由她“收养”永琪,由永琪继承努尔哈赤曾有过的大明官爵,而具体的军政事务,在永琪成年前,由她这位“夫人”摄理。
这样一来,她茹喜在“大明遗臣”的大义下,依旧是满人一族的最高决策者。这事并非她原创,旧世华夏的历史里。外藩臣属以这种方式传承权柄的例子,数不胜数。
尽管就血脉而言,永琪是茹喜孙子辈。可那毕竟是满清旧事,什么脏污廉耻,都裹在满清那层皮里,一并丢掉了吧。
永琪这一声“母亲”,茹喜听的是另一层含义,也就是字面上的本意,她之所以满心喜悦,是因为她知道,永琪这声唤,用的也是本义。是以亲生儿子的身份在唤她,因为她已经将这桩隐藏了十年的秘密告诉给了永琪。
她必须揭破这桩秘密,大清去国,她虽以大明正二品命妇之身主掌满人事,可这名位终究不如昔日的太皇太后牢固。唯一能帮她稳住权柄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永琪。让永琪知道自己跟他的真正关系。母子一心,她的位置才能坐得牢。
当她搂住永琪,告诉他其实就是她的亲生儿子时,永琪也反臂抱住了她,哭泣着呼喊母亲,一股平生从未体验过的颤栗震彻了她的全身,这应该就是……幸福。
这一日,茹喜的思绪格外饱满,也略显迷乱,她注意到了永琪唤她那声“母亲”时,语调微微颤抖,但她觉得,这是永琪还未从这个大惊喜中冷静下来的原因。
“我儿,不必慌张,今日这一步,对你来说,虽是退了一小步,可对满人来说,却是前进了一大步……”
茹喜淳淳教诲,永琪低头束手,恭谨聆听,而他眼中正闪烁不定的光彩,就不是他人所能看到的了。
“好了,哀家……嗯咳……我就说到这里,我儿,你可宣谕了。”
“是,谨尊母亲大人之意。”
“母子”俩一板一眼,照着汉人古礼对答,接着永琪展开一卷文书,童音也开始回荡在大政殿和十王亭间。
“我满人一族,系东夷余脉,上溯炎黄,都乃上天所造,上天所养……”
这份名为《辽满华夏大义事言》的文章,是茹喜和永琪这对“母子”代表满人所作的宣言。头一部分强调满人血脉也出自炎黄,是华夏的一部分,与汉人便有相争,也不是你死我活,一定要谁灭族之事。
就听这部分时,英华报人们大多都还抱膊冷笑,觉得茹喜还想靠着这什么“大义”阻挡英华复仇,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可接着永琪念到第二部分,众人开始凛然。
第二部分是强调满人也是上天所造之人灵,今世的天人之伦,也是满人的大义,满人去国求新,是奔着这个大义去的。
“阴险……”
“无耻……”
即便是心怀仁恕之道的报人,都对这部分措辞背后的用心憎恶不已,刀枪斗不过英华,旧的儒法道统斗不过英华,翻搅起愚昧民人也斗不过英华,现在茹喜要带着满人,用英华的天人之伦来维护满人了。就因为这措辞里的大义没什么问题,大家才觉不舒服,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无力感。
再到第三部分,报人们纷纷喟叹,厉害,真是厉害,茹喜竟然精明至此……
第三部分说的是什么?
几乎是原样搬用当年李肆在广州天坛立下君民约定的套路,宣称她茹喜和永琪与满人结约,在英华一国的华夏。在辽东,共谋安宁生息的未来。宣言称,这是天人之伦的大义下,给每个族类定下的本分。满人现在求的只是这样一个本分而已。
尽管宣言的姿态极其卑微,但划下的线却无比清晰:不管是灭绝满人,还是迁移满人至荒僻之地,都是上天不容的非人罪行。而这条线又是基于英华立国大义所划,圣道真要强行动手,就得自抽耳光,污了自己立下的大义。而学着圣道一般。由茹喜和永琪与满人相约,又是确保她“母子”对满人事务的代理权不被分割。
这份生造出来的大义,力量当然不能跟枪炮相提并论,圣道真要下了决心,什么嘴炮都无济于事,可要命的是,国中已被压在立国大义下的“反动力量”,都可以借此事来置疑圣道乃至国家根本。其中蕴藏着多大凶险就难以预料了。
圣道乃至英华之所以对满人徐徐图之,现在还紧急叫停大军,原因是满人已成刀俎上的鱼肉。自可在急缓之间从容处置。而这份宣言一出,压在缓一面的筹码更重了,严厉处置满人所要承担的风险也更多,对于已经家大业大的英华来说,这代价虽不是难以承受,也却足够多想一分,认真考虑是不是该作些让步。
看来这个茹喜,对英华国体,对英华人心的了解,已不是简单能用“深刻”来形容的了。
这份辽东满人约书。看似在自说自话,却是在向英华表态:我也是华夏一分子,我们是一家人,现在我已经放下屠刀,坐等绑缚,承认你们是家主。但你们不能杀我。或者是赶到荒郊野外,得容我继续过日子,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甚至我都尊奉你们的道理和规矩,求的也只是继续呆在家里。
再跟刚才的大清去国,重归明臣的仪式结合,报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刚才“报道归报道,评论归评论”那话不太妥当,此事一旦在国中见报,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国中主张仁恕的一派绝对会势力大涨,就连报人里,都开始有不少人觉得,满人能够靠上英华大义,自新悔过,这结果其实是皆大欢喜,不必再逼人太甚了。
可惜,这么大一件事,他们报人是怎么也不可能退缩的,皇帝都没有禁绝他们来盛京与满人接触,怕也是想让国人多知道些满人的动向。
“太后圣明!”
“果然只有太后,才能带着我们满人求存。”
“此檄一出,圣道必将束手束脚,再难如意处置我们满人!”
永琪读完宣言,大政殿内,允禄、衍璜等宗室,讷亲、庆复、高起等重臣都纷纷称贺。
什么大明二品命妇,什么龙虎将军,都是在南蛮的报人面前摆个架势而已,关起门来,慈淳太后还是太后,道光皇帝还是皇帝,亲王贝勒、军机将军,乃至满蒙汉八旗,亦然如此,自成一国。
旧世外藩与中国的关系不都是这样?只要外藩上表认中国为正朔宗主,涉外的文书仪礼不会逾制,内部事务都是自己作主。
现在还呆住盛京的满人们求的就是这么个前途,茹喜领着满人,如此低声下气,姿态卑微,还攀附上了英华的今世大义,在辽东继续过小日子,总该能如愿了吧。
茹喜向穿着大明从二品到三四品不等文武官服的宗亲重臣们微笑点头,而当常保撩开珠帘,附耳报说那东西已在后殿时,茹喜心中更升腾到云烟缭绕的山巅。
今天是个大日子,大清去国时,她还要了结一桩个人恩怨。
让永琪继续主持接下来的去国仪式,茹喜在常保的陪伴下去了后殿,离开前,常保与李莲英之间那阴冷的眼神来回,茹喜并没有注意到。
“亏得你提醒了,也是便宜那贱人,哀家本来还想割了她舌头,挖了她眼睛,学吕后一般把她丢到厕所里,尝尝正宗的人彘滋味……”
一边走,茹喜一边对常保唠叨着,前几日,常保禀报说守卫那东西的部下出了状况,他虽已处置了那些部下,但难保那东西再惹出什么祸患,茹喜不得不接受常保的建议,眼下正是她跟圣道角力的关键时刻,内部绝对不能出岔子。
到了后殿偏僻角落里,一只水缸赫然显现,一颗脑袋用下巴搁在缸沿,当茹喜渐渐靠近时,眼瞳中聚起的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我还以为,你早就该咬舌自尽了,没想到你撑到现在还不愿死,你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茹喜捏着鼻子,立在远处,语气极度鄙夷。
“我是在等你陪我啊,姐姐……桀桀……”
茹安冷森森地道,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唤茹喜。
茹喜冷笑道:“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姐姐我不忍你继续受苦,这就送你下黄泉吧。”
茹安沉默了片刻,忽然哈哈笑了,笑得十分癫狂:“那就谢谢姐姐了,反正我的儿子已经安全了,而姐姐你却没了儿子,我总有一桩事比过你了!”
茹喜没听懂这话,还以为是在讽刺她跟永琪继续负隅顽抗,憎恶地挥手道:“弄走弄走,果然是疯了!”
兵丁抬走水缸,茹喜再对常保道:“割了舌头,挖了眼睛,夜里丢出去,盯着野狗吃光了她!”
听茹喜咬牙切齿地嘀咕:“叛我的人,就是这般下场!”常保脸色惨白如薄纸。
大政殿里,高起与允禄、衍璜等宗室眉来眼去,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而正在念退位诏书的永琪,念到“太皇太后”时,语调也颇为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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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最后的出路
更新时间:20134814:36:22本章字数:6360
当茹喜再回到大政殿时,永琪还没读完退位诏书,这让茹喜有些诧异,她本意就是想避开这个敏感环节,直接跳到“奉明”一段,也就是由他们从不知哪个几角旮旯里挖出来的朱明后人作使者,重演当年万历皇帝赐封努尔哈赤的场景,表示他们还握有大明遗臣的名分。
“出了什么事!?”
茹喜心中还荡着处置茹安的快意,没注意到太多细节,随口问李莲英。
“太、太后……”
李莲英一副瞠目结舌之状,像是不敢开口,又像是一言难尽。
茹喜皱眉,透过珠帘望出去,忽然感觉,大政殿内,以及外面的十王亭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了。
宗亲重臣,文武百官,不管是身着清时官服,还是换了前明官服,一个个都还是躬身含胸,垂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也就那帮南蛮报人不知礼,总是嗡嗡作声,跟蚊子似的。
就眼前所见,耳中所听,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茹喜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她一时难以摸清这差别,只是觉得……眼前这扇珠帘,似乎正要把自己跟现场隔开。
隔开的不是现场,而是满人之心,是她的权柄。
茹喜哗啦一声拨开珠帘,再不顾什么仪制,厉声问李莲英:“说——!”
李莲英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失魂落魄地喊道:“太后,刚才传来消息……”
茹喜也抽了口凉气,双手把住椅臂,声音都有些变调:“红衣打来了!?”
李莲英摇头,茹喜大怒:“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红衣一日不入盛京,我们就有一日的生机!今日之事,不就是哀家……”
骂到一半,忽然醒悟南蛮那帮报人还在外面的十王亭,赶紧压低了声音。只让殿中宗亲重臣听到:“不就是哀家在领着大家,领着满人一族继续周旋么!?”
李莲英就哭着叩头,不敢开口,穿着大明官服的永琪被茹喜打断诵念后。就如木雕一般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像是已习惯了被打断。
“太后,刚收到一份文书,这文书已在盛京传开,不久后,满人一族。怕会人人皆知……”
宗亲重臣们来回互视了好一阵,高起才毅然挺身而出,可还是没敢细说,略作交代后就扬扬下巴,这时一个小太监才哆嗦着凑了上来,递上一份文书。
“还有什么消息能吓住你们!?是圣道崩了,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