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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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瑄也发现,宾客中属于官僚权贵者并无实权派人物多是一些文散官,还有少数不知名的皇亲国戚,犹以杨氏族人为多。但居于长安的当朝名士如王维之流,几乎悉数到场。
所谓诗酒宴,无非是以饮酒娱乐穿插斗诗歌舞,属于盛唐时代所独有的一种上流社会交际活动。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名士。
张瑄心里明白,真正的清流名士虽然不会趋炎附势投靠权贵,但如今虢国夫人和杨氏一族因为杨贵妃受宠而显赫一时,虢国夫人更是被皇帝称之为“姨”,势倾朝野贵不可言,连公主以下都要持礼相待。虢国夫人亲自下了请柬,有几个人敢不给面子?
况且,这只是诗酒会友,也无伤大雅。
年青一代的文士来的也不少。其中的佼佼者如崔家的崔焕,开元宰相萧嵩的孙子、驸马萧衡的儿子萧复,左相陈希烈的孙子陈和等。这都是后来载入历史的名人,比如萧复,后来成为德宗朝的丞相,是大唐萧氏拜相的第五人。
年轻文士想要谋求功名,得到权贵赏识荐举是一条终南捷径。长安城里这些年轻气盛自命不凡的青年文士,谁不想要在这种高雅的上流社会场合里崭露头角甚至是一举成名,所以来的是最多、情绪也最高涨,人人脸上都挂着期待和矜持的笑容。
张瑄所站立之处,很快被“清了场”。不管是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公子哥儿,都远离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多有鄙夷之色。张家出事,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唯恐惹祸上身,不一而同。
如此就在场上外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以张瑄为中间分割线,左侧是三五成群的青年士子,而在他的右侧,则是千娇百媚的仕女,多半是长安官宦人家的女眷及其侍女。
只是张瑄神色淡然平静,不为所动。
不及弱冠的年纪,一袭青色长衫,玉带束腰,面如冠玉,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整个人显得英挺而飘逸。周遭一些不知张瑄底细的怀春少女,时不时会投过一抹抹大胆挑逗的目光。
顾盼间,张瑄将微微有些兴奋的目光投向了王维王摩诘。这个后世人称“诗佛”、多才多艺的唐时文坛大师级人物,身穿一袭皂色便服,姿容清朗,两道浓眉斜插入鬓,颌下一缕长须,虽人到中年,却丝毫不显苍老,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王维趺坐在那里,正在与坐在他身侧的太子右庶子丘为谈笑生风,突然感觉到人群外围投来一抹热切的目光,不由抬头望去,见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清秀少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目光流转,便报之以温和的笑容。
张瑄也笑笑,旋即把目光收了回来。
人群一阵喧哗,从正面昂首挺胸并肩行来了三个刚过弱冠之年的青年士子,皆是身材修长面容清秀的人中翘楚。这三人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但骨子里的那份清高矜持却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正是崔焕、萧复和陈和,声名远播的长安青年文士的代表人物,有“长安三杰”的美誉。
当然,在三人中隐隐还是以崔焕为首,崔焕的诗赋书画小有名气,是当今士林领袖王维的得意门生。
这三人分开人群走进去,先是各自向相熟的长辈或者前辈躬身见礼,然后才施施然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年轻一代能有资格入座者,唯这三人。
无数艳羡的眼神或者热烈的眸子投射在三人身上,崔焕还好神色坦然宠辱不惊,趺坐在那里波澜不惊;但那萧复和陈和终归是年轻心盛,坐在那里左顾右看,脸上微微显出了几分洋洋自得的光彩。
博学多才且出身名门高族,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在一干青年士子无声的追捧中,年轻人心气高,有些春风得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多时,随着从曲江池南岸的听涛阁那边传来优美婉转的鼓乐之声,两排身着霓裳锦裙珠帘玉翠的美貌少女列队而出,或端持玉盘或手执香囊或扬手散花,走动间因为金银首饰的碰撞而发出清脆的玲珑叮咚声响。
两队盛装少女中间,则缓步走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贵妇人。身穿淡青色真丝窄袖低胸上襦,肩搭白色绫罗披帛,下着描有金花的红裙,裙下露出绣鞋上面的红色绚履。行走间长袖飘飘摇曳生姿,贵不可言。
这便是那有名的虢国夫人了。张瑄站在那里凝目望去,心里暗暗摇头:好大的声势和排场,怕是皇妃出行也不过如此了吧?
虢国夫人走到近前,在场宾客一起躬身迎道,“夫人!”
虽是妇道人家因为裙带关系而起家,但这丝毫不能影响虢国夫人妩媚的脸上散播着淡淡的威势神光。她矜持地微微一笑,挥袖朗声道,“诸位免礼,请坐。”
这个时候,随后跟来的乐队也团团趺坐在了一侧,开始吹拉弹奏。悠扬的宫乐声中,依然高坐上位的虢国夫人环视众人,举盏笑道,“奴家今日做东,邀请诸位大人才俊相聚于曲江池芙蓉园之内,当纵酒放歌娱情尽兴不醉不归!请饮!”
众人也皆笑着举杯为礼,“夫人请饮!”
虢国夫人矜然一笑,姿态优雅地举杯畅饮。而众人也自相继掩袖一饮而尽。
侍候在侧的侍女赶紧用玉盘呈上丝帕,虢国夫人放下杯盏,用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望着众人又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斗酒斗诗方为乐趣。奴家不才,愿意出个题目,还请诸位才俊吟诗作赋一番,为今日之盛会留下一段佳话。”
说到此处,虢国夫人沉吟半响,扭头望着曲江池岸边的一排垂柳,抿嘴笑道,“就以江边杨柳为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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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11章曲江池上诗酒宴(5)
第011章曲江池上诗酒宴(5)
以柳为题,本是寻常。唐时风花雪月盛行,文人骚客多以咏柳寄情。如此,算是很套路、很普通的诗题了。
围观士子轰然叫好。张瑄站在那里却是暗暗一晒,心道这题目出的太白太俗太没有水平。看这架势,这哪里是士子文人以诗会友,纯属是给眼前这贵妇人解闷凑乐子的“调剂品”。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今日来并非是为了参与斗诗出风头,而是别有所图。斗诗之后便是纯粹的酒宴,不管是有没有资格入席的来客,哪怕是家仆下人,都能在随后的自由宴会上纵情畅饮,自然有虢国夫人的人来安排招待。
喝酒不是目的,但唐时民风开放,这种文士集会,伴随畅饮的往往是纵论国事,不管有无官职身份,都可以畅所欲言——张瑄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
至于诗题为何,基本上与他无关,只耐心旁观便是。
无论是坐着的贵宾还是围站在外圈的士子仕女,都将目光投向了曲江池岸边那随风拂动的垂柳上,皱眉沉吟着。
张瑄眼角的余光发现身侧不远处的徐文彬也正在抓耳挠腮,恨不能立即吟出惊天之作好在人前显露一番,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不由感觉一阵好笑。
记忆告诉他,此人最缺的是才情,最不缺的是寻欢作乐的歪门邪道。这等草包竟然也想在文士云集的场合里表现一二,着实令张瑄不齿。
徐文彬正在挠头间,突然见张瑄似笑非笑地向自己投过一丝嗤笑,不由大怒。
他自己算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流氓”,但张瑄又比他强得了多少?你比老子更烂……徐文彬冷冷一笑,怒视着张瑄。
张瑄撇嘴一笑,扭了过头去。
徐文彬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大步走过来冲着张瑄压低声音斥道,“张瑄小贼,你可是在嗤笑某家?”
张瑄嘴角一晒,淡淡道,“徐二公子这是哪里话来?一向听闻二公子博学多才,吟诗作对无所不通,今日虢国夫人以咏柳为题,定是对了二公子的胃口。小可正在静候公子佳作,怎敢嗤笑?”
“你……”徐文彬立即涨红了脸。说他这个浪荡纨绔博学多才,简直就是绝妙狠辣的嘲讽。可偏偏张瑄态度平静,骂人不吐骨头,徐文彬尽管心里恨极,却也不敢当场发作。
在虢国夫人的场合里,他不敢乱来。要是搅了虢国夫人的兴致,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别看他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但在虢国夫人眼里,根本就是一只小蝼蚁不值一提。
“小贼,咱们走着瞧!某要看看你怎么死!”徐文彬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走了去。
……
……
见众人都在沉静构思,虢国夫人娇柔慵懒地向后靠在了软榻上,向身后摆了摆手。一个身材婀娜的美貌舞娘轻盈上前,伴随着柔和婉转的音乐声翩翩起舞。
一曲歌罢,舞也歇。
待众舞娘退下,崔焕淡然笑着长身而起,向虢国夫人躬身一礼,朗声道,“夫人,小生崔焕斗胆抛砖引玉了。”
虢国夫人笑吟吟地望着崔焕,点点头道,“崔家小哥儿是王摩诘的学生,才名遍布长安,就连圣上和贵妃娘娘都有所耳闻……好吧,奴家就洗耳恭听你的佳作。”
端坐在侧的王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他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恩师的支持,崔焕昂然起身,大步走向场中,俯身在事先准备好的书案上提笔,略一沉吟,挥笔而就。
写完,崔焕双手持着纸张,笑了笑,将之递给了一旁侍立着的虢国夫人府中的小厮。
小厮捧着墨香流韵的崔焕新作,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坐在虢国夫人身侧的今日宴会充当“斗诗裁判”的驸马都尉杨錡。
杨琦是杨贵妃的堂兄,娶了当今皇帝李隆基的女儿太华公主,官拜银青光禄大夫、守卫尉卿、驸马都尉、侍御史。
按说这老杨家和老李家的关系真够混乱的,妹妹嫁给了老子,而哥哥却又娶了女儿,这就相当于妹妹又成为哥哥的长辈。而如果再算起当初杨玉环曾经嫁给寿王李瑁……这当真是混乱之极。
这也就是风气极端开放的大唐王朝,换成任何一个朝代或者时代,都不可能出现如此冠冕堂皇的乱、伦现象。
话说回来了,这也正代表着巍巍大唐所独有的无双魅力。
杨琦干咳了两声,端着架子,望着崔焕的诗作大声吟道,“折江柳——曾栽杨柳曲江池,一别帝都两度春。遥忆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
“好诗。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崔公子此诗是借物道情,缅怀早年离京友人之作。真性情真才情,长安三杰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杨琦吟唱完毕,国子博士黄明忍不住拍案叫好。
丘为也笑了笑,侧身向王维道,“摩诘兄,崔焕此诗对仗工整颇有意境,不错不错……”
王维微笑不语。虽然心里颇为满意,但面子上因为是自己的学生,他这当老师的自然要矜持一些,不好公开叫好。
而其他在座权贵名士,也颇有点头赞许之意。
崔焕不仅有才、还有优越的家世出身,兼之人才清雅,在长安士林中一向很有声望。他如此抛砖引玉,虽未引起满堂彩,但也开了一个好头。
杨琦虽通些诗文,但造诣功底比起黄明这些当今名士来还是差了许多。见王维黄明等人叫好,杨琦也不吝给崔焕一个面子,便也附和笑道,“所言极是,崔公子此作甚妙,甚妙,堪称上乘。”
其实,崔焕此诗中规中矩,虽也真情实感,却无太大的出彩之处。
崔焕朗声一笑,“诸位师长大人过奖了,崔焕实不敢当。”
说着,崔焕心满意足地退回坐席。他再性格沉稳内敛,也还是20多岁的年纪,年轻人尤其是有才的年轻人哪里有不好强好胜的?
见崔焕讨了一个彩头,大大露脸,萧复坐在那里也有些坐不住了。三人同为“长安三杰”,明里意气相投乃是诗友良朋,但其实关系并不融洽,背后里互相竞争,对试图踩着对方的肩膀往上爬。
所谓文人相轻,古语诚不欺人也。
只是崔焕性格光明磊落,书生气十足,有“计较”都愿意在明处,而萧复和陈和两人则城府阴沉,为人稍显阴险世故,伪装功夫很上心。
这便是差别。
第一卷长安风云第012章曲江池上诗酒宴(6)
第012章曲江池上诗酒宴(6)
萧复一念及此,立即起身走到场中,施礼道,“夫人,诸位大人、前辈,小可也偶得一作,且请诸位斧正。”
说完,萧复也自是伏案写就,然后委托小厮传给了杨錡。
“堤上柳——垂柳万条丝,夏来织别离。行人攀折处,是妾断肠时。”
杨錡吟完,不由笑道,“萧复年少多才,风流倜傥,颇有萧驸马当年之风。简单一个柳题,也亏得萧复能作出此等郎情妾意地诗作来。”
杨琦这么一做评价,在场众人都朗声笑了起来。
丘为不以为然地眉头一挑,他觉得萧复这诗作太过轻佻,只是杨錡已经出言夸赞了,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虢国夫人媚眼一挑,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不想萧复人小鬼大,不仅才情高,同样也是这花丛中的老手了。行人攀折处,是妾断肠时——哎呦呦,不知萧家的小郎君惹得哪位小美娘伤心断肠哟?”
“说来给奴家听听?”
众人都哄笑起来。
唐时文人狎妓其实并非丑事,而是雅趣。只是才子狎妓方才叫做真风雅,而不学无术者乐于此道,那就成了真纨绔,一如之前的张瑄。
萧复轻轻一笑,也不解释,再次虢国夫人深施一礼。
虢国夫人凝望着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挺有趣的小郎君,心里畅快,不由放肆地格格纵笑起来,半响才掩嘴挥袖道,“好,奴家也来凑个趣,助个彩头。花娘,赏这萧家的小郎君一个小美娘,算是助兴。”
虢国夫人身后的一个仆妇躬身应是,回头随意指了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侍女,那侍女神色一变,但也不敢说什么,立即乖巧地垂首走到了萧复坐席的后面,侍立不语。
萧复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虢国夫人如此凑趣。但他心里虽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当面拒绝,只得再次躬身道谢然后退下。
……
……
“忆江柳——摇曳惹风吹,临堤软胜丝。态浓谁为识,力弱自难持。学舞枝翻袖,呈妆叶展眉。如何一攀折,怀友又题诗。”
崔焕和萧复之后,长安三杰中的另一位——陈希烈的孙子陈和自然也不甘人下,也起身作诗一首,旋即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连番叫好。
此番斗诗,长安三杰接连上阵,连中彩头。极大地调动起现场的气氛来,几个青年士子也壮着胆子先后上场吟诗,尽管急就章的诗作没啥出彩之处,比起崔焕三人来远远不如,但还是博得掌声阵阵。
虢国夫人兴致高涨,连连出手赏赐,反正她今天准备的财帛奖品甚多,完全是有备而来。诗如何、质量高低不是关键,逗个乐子弄个心情舒畅才是关键。为图一乐,她也不吝惜些许财物。
张瑄站在外围,淡淡笑着旁观一干青年士子争相上场斗诗出尽风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重。唐是一个诗的国度,野史说就连贩夫走卒都能酸溜溜地吟上两句诗,实地看来虽有夸张的成分却也不算太离谱。
他本无意,却不料一侧的有心人徐文彬站在那里望着他笑吟吟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咬了咬牙,徐文彬突然大声喊道,“诸位诸位,张府的三公子张瑄乃是名门之后,听说博学多才、颇有张相遗风,今日适逢盛会,是不是也吟诗一首让某等开开眼界?”
“那是、那是,张小公子才学过人,应来一首!”
“张相才学风流举世闻名,三公子又岂能落于人后?大伙说是不是?”
徐文彬的话音刚落,他的几个伴当也就知趣地出言附和。而旋即,不少别有用心的青年士子也不怀好意地叫喊了起来,现场乱成一团。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