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枭在唐-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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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贺吐屯一怔,脸色涨红,他当然不能示弱,反正前路无威胁,干脆很英雄地向他的数百名部下挥挥手,身先士卒驱马踏过泥滩,绝尘向城堡。
“上将军,我们入城么?”望着莫贺吐屯消失的身影,燕惊远向李怀唐提出了请示。
“不忙,你先去做一件事……”
李怀唐与燕惊远耳语的动作落入了李静忠的眼里,他心里相当不屑,低声暗哼了句:“虚有其名!”
格连是一名老将,是伊捺的心腹,因为忠实而得到重用,他被委以重任,领导石国所有的骑兵力量、前国君莫贺遗留下来的三千名骑军。他有自知自明,先不谈与宁远铁骑实力上的差距,仅仅是军心士气就让他头疼不已,他要面对的不止是宁远铁骑,还有前国君莫贺反攻的消息,这是他麾下最底层士兵的心魔!
格连没打算与宁远铁骑正面对决死磕,在他心目中不可逾越的强悍的突骑施骑兵都不是宁远铁骑的对手,他麾下不多的三千骑要取胜谈何容易。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战胜宁远铁骑的唯一机会只有依靠袭击攻其不备,从而趁乱获胜。
为了给格连创造难得的机会,伊捺下令连续放弃了两座坚固的堡垒,图穷之杀机隐藏在布拉堡两翼的树林里,格连的三千骑充当利刃,等待麻痹大意的宁远铁骑进入包围圈,他再发动必杀一击。
石国人计划的成功建立在对手的狂妄之上,从战前所得的消息来看,他们的胜算很大,嚣张的宁远铁骑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器械,兵力也没他们想像中那么庞大。然而,随着计划的发展,格连发现情况并不乐观,勇猛如李怀唐谨慎得有点出乎他的意外,接到斥候的探报居然将大军停留在泥滩对岸,就是不吞下致命的诱饵。格连内心难免着急上火,他知道己方有一个致命的漏洞,一旦敌人不上当而是小心谨慎派兵进入他们埋伏的场所、大片树林里搜查,他们的计划将前功尽弃。
李怀唐不知道他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格连无数次的紧张祈祷,几乎天上的地下的,所有格连能想到的神仙名讳都要被他求个遍。
或许是神仙们听到了格连的虔诚心声,在他失望之际,敌军的举动又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火焰。宁远铁骑的大军中,首先分出数百骑越过了泥滩,冲向布拉堡,其余的敌军明显是在做前进的准备,让他暗喜的是,他没有发现敌人有进入树林的**和打算,这意味着他与成功的距离更近一步。
秋风干冷无情,万物萧条,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疏影可见。由于担心被提早发现,格连将骑兵埋伏在树林深处,他亲自躲在树林边缘的枯枝败叶中观察,一旦时机成熟,他将取出怀里的牛角号下令进攻。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符合他的预期,三百骑从他的眼前过去了,然后是五百骑,接着又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漫天的灰尘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从声势判断,应该是敌人大军。格连艰难地抑制住心中的兴奋,牛角号慢慢地被他举到了嘴边,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到来,打败无敌李怀唐的光环将套在他的身上,让他功成名就。
“咦?”格连放下了已经贴在唇边的牛角号,困惑地望着数百步外的敌骑,战马很多,然而敌人的数量却不多,估计就只有数百骑士,透过灰尘,他发现许多战马马背上是空的。
“坏了!敌人想分批过去?”格连暗叫不妙,敌人很狡猾,他不可能为了数百名敌骑的战果而暴露伏兵,可他更不甘心眼睁睁地望着煮熟的鸭子大摇大摆地从他眼皮底下溜过。
犹豫之中,又是一批敌军过去。不过,奇怪的是,之后没有了动静,敌军的大部似乎想赖在泥滩对岸。
不!肯定有什么不妥!格连忽然脸色煞白,不妥的念想刚刚产生,一丝淡淡的烟火味浮现在空气中,钻入了格连的鼻孔里。
格连不禁回头,恐惧地望向北方,那是上风口,是烟味传来的方向。瞬间,他明白了敌人的企图。点火烧林,熏人的浓烟必然会阻断进入布拉堡的道路,而先派数千名士兵占领布拉堡再点火,林中的伏军将死路一条,大火将借着风势从北面席卷而来,此时逃入布拉堡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然而,布拉堡已被敌人占据,那么他们只有向西逃,那里是河滩方向,是敌人的数万大军所在,硬冲的下场是粉身碎骨;向南逃入对面的树林?想都不用想,去那里只有灰飞湮灭,敌人不会蠢笨得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再点上一把火,任何企图与顺风火势在速度方面较之长短的欲念都是极其愚蠢的。
空气中,烟火的味道更浓了,格连不敢多想,与其毫无意义地葬身于大火之下,还不如英勇战死。
悲壮的牛角号声,催动了石国骑军的攻势。三千名骑兵从树林里狼狈窜出,在格连的带头下,义无反顾地扑向泥滩对面的敌军,尽管敌军要比他们强大得多。
想算计对手,却被对手轻易看出破绽,反而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无论是谁,面临这样的尴尬局面都会恼羞成怒。所以,格连愤怒了,也很无奈,他选择的表达方式是举着弯刀,紧贴在马背上,让黑压压一片的敌阵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他一心求死,在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
突然响起的一大片弓弦声提醒了格连,敌人拥有大量的长弓和强弩,虽然弩阵的威力只是突骑施人口中恐怖的传说,他未曾亲眼见识过,可当他看见从敌阵升腾起的一大片“乌云”时,他陷入了绝望,痛苦地闭上眼睛,同归于尽成了奢望和遥不可及的妄想。
弩箭云不止一次证实了,被它覆盖的范围内,无不充斥着腥风血雨和非人的惨叫声。
弩箭的准头和密度实在让人难以想像,在距离五百步外,两千支粗大的弩箭给格连密集的队形直接造成了五百人的伤亡,然而,这一切只是悲剧刚刚揭开的帷幕,接近三百步,又一轮同样数量的弩箭落入他们中间,眨眼之间,队形像被铁犁狠狠地疏过一般,再次稀落了不少,大量倒地的人马给在冲锋中的马队造成了二次伤害,惊呼惨叫此起彼伏,混杂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像针尖一样刺在埋头狂奔骑士的心里,造成极大的恐惧。
屋漏偏逢连夜雨,横亘在格连面前的泥滩成了他绝望之中的绝望,讽刺的是,在此之前,泥滩是他堵截和给敌人造成混乱的依仗,不料,却成了他的彀,将他和他的麾下都装了进去。
泥滩前,两千余骑士拥挤一起,处于前列的骑士无法快速通过,挡住了随后跟上来骑士的去路。
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任何浪费时间的举动都无疑于自杀行为。宁远铁骑没有客气,也不会因为敌人陷入困境而心慈手软,数千名长弓手引发了手中的羽箭。
骑兵应对箭雨的最好办法是快速移动,聚集在泥滩前的石国骑兵无疑成了宁远长弓手的最好靶子,长弓比强弩发射的频率要高,弩箭一轮长弓可放两轮甚至是三轮。数轮箭雨过后,石国骑兵在林子里鼓起的勇气被消磨殆尽,厮杀中的死亡会刺激战士的斗志,而被屠杀所笼罩,惨烈的景象几乎吞噬了所有的勇气,使勇士变成懦夫。
胜利在望,李怀唐下令停止了将士们继续制造箭雨的冲动,前国君莫贺吐屯的旗帜被适时祭了出来,如果说箭雨代表着铁血,那么莫贺的旗帜就是怀柔的象征,鲜艳的旗帜一出,仿佛给剩下的近千名石国骑兵们送去了希望,随着第一个骑士选择吃螃蟹,跪在泥滩前请降,剩下的大部份骑士都纷纷效仿之。
也有不识时务者,格连率领着最后十数名亲兵,继续完成飞蛾扑火的悲壮之举。疯狂掀不起一丝涟漪,箭雨之下,十数起如同风雨飘摇之中的孤舟,迅速沉没。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工夫,宁远铁骑强悍的远程打击能力深深地震撼了许多来自大唐的雇佣军。唐军的装备不逊于宁远铁骑,甚至还有比宁远铁骑还要强大的床弩,可如此高强度密集使用强弩和强弓鲜有见闻。虎贲骑的射手一人数种武器,弩手发射完毕立刻转换成长弓手,始终向冲锋中的敌人实施远程打击,而且队形转换相当迅速有序,敌骑进入百步距离之时马上结束行动,位于阵前的将士们拾起地上的巨盾和长枪列阵迎战。遗憾的是,石国骑兵太过弱小,没有给枪盾阵发挥威力的机会。
王忠嗣一直在仔细观察战场,他有一个疑惑之处,没有经过斥候仔细查探,李怀唐到底是如何判断出敌人有伏兵,而且精确到右翼的树林里,而不是左翼?
“慢慢看,以后你会发现的。”李怀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两点黑影,笑着回答了王忠嗣。
战场上总有不长记性之人,史国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无视宁远铁骑的特殊“天空斥候”给他们带去了沉重的灾难。秋季相对稀落的树林挡不住“白玉抓”的眼睛,所谓的伏兵在宁远铁骑面前有如儿戏。
烟火很快便消散,大军打扫战场后,迅速进入布拉堡。实际上,树林并没起火,燕惊远受命放烟,他只是在树林边缘堆了上百个干草垛生烟,让北方吹进树林里,做贼心虚的格连却因此而上当。
第428章 猎杀
费尔干纳山山脉深山里到处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莫说人迹,就是鸟兽也鲜会到此觅食。然而,一场追与逃,猎杀与亡命此刻正在山里上演。
“铛!”一支弩箭擦着巴霍的耳边而过,钉在他身后的岩石缝里,嗡嗡摇晃的箭尾如同他惊慌狂乱的心跳,吓出他一身冷汗,耳朵辣辣发热。
巴霍与两名同伴躲在一块岩石之后,神秘而可怕的敌人在他们百步开外,无须观看,巴霍都能感觉到冰冷的箭头在指着他,只要身体稍稍离开岩石的保护范围,强劲的弩箭就会带着死神的冷漠无情射来。相对于三人来说,容纳他们的藏身之所太过狭小,刚刚他被同伴挤了挤,结果引来了弩箭,差点让他送命。
说起两名同伴,巴霍相当气愤,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数次憋到嘴边却又吞回肚子里,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内讧,否则同伴只要有意无心地推他一把,敌人的弩箭将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身体。
巴霍自诩运气一向不错,一年前他还是一名山民,游猎于金山山脉里,依靠着猎物生存。葛逻禄人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以丰厚的财物将他诱惑到异域,跟随突骑施苏禄汗进攻宁远城,在一场九死一生的大败仗中,巴霍不可思议地逃脱了宁远铁骑的致命一击,而他的许多同伴或战死或被俘为奴。回到突骑施人的碎叶大牙,与所有幸存的葛逻禄人回纥人一样,为了每日的两顿而成了突骑施人。反正他只求温饱,至于成为哪个部族的人他根本不介意。
因为擅长爬山,他被斥候将军卡瑟相中。数天前,他被命令穿过费尔干纳山山脉搜集有关宁远铁骑的情况并回报。
费尔干纳山山脉中段有许多险峻的山路连接着宁远城地界与药杀水流域,对于突骑施人来说,欲查探宁远城的底细,这些人迹罕至甚至不为人知的小径成了必经之路,可是所有的主要通道已被山砦隘口封堵,宁远守军据险而守,斥候骑兵无法通行。
和巴霍一起抛弃战马进入崇山之间的还有两名山民,他们同样善于在山间悬崖峭壁之间游走。
沿袭一贯不错的运气,巴霍三人磕磕碰碰穿过了山脉,三人分成两组小心翼翼四处搜寻线索,单独一人的巴霍人品大爆发,居然发现了宁远铁骑位于费尔干纳山山脉南侧的军营。此军营堵在费尔干纳山山脉中段南北之间的唯一通道上,挡住了突骑施人的斥候南下之路。
躲在破碎岩石之间,军营的全貌落入了巴霍的眼里。细心的巴霍因此而发现了敌人的破绽,带着狂喜,他迫不及待地想折回,将可以给他带来无数牛羊财富的消息带去他的将军。事实上,他差点做到了,军营的守军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让他悄悄地溜走。是他的两名同伴把霉运带到他的身边,若非这俩倒霉蛋,恐怕他已安全越过崎岖的山区。
巴霍不知道他的同伴为何会惹上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据他俩所说,他们发现了煤矿,还没察看清楚就被猎狗发现,然后此人一路紧紧跟随追杀,看样子似乎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巴霍三人本想打对手一个伏击的,却不料差点送命,对手的强悍让他放弃了反击的念想,抛弃所有多余的物品,专心逃亡。
追逃双方停止在一小片开阔地上,所谓的开阔地是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地,散落的石块布满一地,因为大部份都是小石块,无法为逃跑者提供掩护,巴霍三人不得不在唯一的救命岩石后停下,躲避从身后射来的致命弩箭。
躲避只是延长死亡的时间而已,就算熬到期盼中的黑夜消除追兵的威胁,但是如果不生火的话他们照样逃不过另外一个致命的敌人、寒冷的山风。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昨夜已抛弃了取暖的被褥。
“我们交替掩护后撤!”巴霍咬咬牙,狠心作出决定。其余两人惊恐地对望一眼,犹豫中点了点头,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欲避免被弩箭穿心,唯有依靠团结合作。
“我先跑,你们掩护。”巴霍开始了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同伴手中的弓箭下。
“一,二,放箭!”两名同伴一左一右从岩石后闪出引发手中的羽箭。他们之前是山里的猎人,箭术不错,不过箭术弥补不了装备的差距。追杀他们的是李忠心与秦舞阳,两人装备有一副臂张弩,秦舞阳选择趴着射击,逃敌的反击对他几无威胁。
反击的羽箭落点差强人意,撞在了秦舞阳数步前的石头上。
嘿嘿!秦舞阳心里鄙视而笑,敌人现身的一刻,他已扣发强弩的扳机,他看到了弩箭准确地刺入一名敌人的大腿里。
“干得好!”李忠心向秦舞阳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自信道:“掩护我过去,他们要逃了!”
李忠心装备的是角弓,与弩箭不同,弓箭不可能随时处于满弦状态,等他手中角弓如满月,敌人早已躲入岩石后。故而他没有猎杀到目标,不过,他看见了有一名敌人趁机逃跑,他很快判断出这是敌人的交互撤退。
秦舞阳也看见了巴霍亡命的背影,可他没办法,弩箭上弦需要时间。弩箭发射的间隔成了巴霍逃命的机会,他疯狂地前奔,甚至手中的弓箭都被他扔掉了!
“混蛋!”两名留下狙击掩护的同伴发觉被“集结号”了,巴霍没有履行诺言在前面数十步外停下为他们提供掩护,而是不顾一切地逃跑,将他俩当成了傻瓜抛弃在岩石下。
葛罗禄人望了眼回纥人,没有任何的犹豫,胡乱向身后发射一箭,在负伤的回纥人惊恐的目光中扔掉弓箭撒腿狂奔。
兔子再快始终是猎物,无论它多么努力总逃不过强劲的弩箭,尽管葛罗禄人抛出了十数步,秦舞阳手中的弩箭照样准确地穿透他的背心,惯性将他带飞,钉在地上。
剩下的回纥人拔出弯刀,背靠岩石,绝望地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李忠心,因为腿上的创伤,他无法移动。
回纥人看见了一把刚劲飘逸的战刀斜劈过来,他本能地举起弯刀抵挡,随着断刃声传来,他还来不及惊讶,还来不及感觉新的痛楚,意识迅速消亡……
“为何不留活口?”秦舞阳追上来诘问李忠心。
李忠心瞥了眼回纥人大腿上贯穿着的弩箭努努嘴,秦舞阳哂笑,被弩箭如此重创还有生存的希望么?
“还有一个!”李忠心与秦舞阳相视会意一笑。远处,巴霍的身影离开了谷地,出现在山腰上。
“追!”……
黑夜悄然而至,李忠心与秦舞阳无所顾忌,他们的装备良好,背包里有食物,也有皮制睡套,可以让他们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