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门-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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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愈当下将另一件卖官的事说了出来,对于朝廷这次所卖闲官的品级职务等详细说了,听到可以当官,虽然只是闲官,这些商人还是露出更大的兴趣。当了官,本质上就从商人堆里超脱了出来。
“那最高的五品官……要大约纳捐多少银子?”一名老成持重的中年商人,还是禁不住诱惑当众问了出来。其他商人也都侧着耳朵想听到答案。
价格,才是商人最关注的问题。
刘愈对这些商人的心理价位没有底,说高了怕他们接受不了,说低了会令商人觉得当个官也不过如此,好在他之前特地去打听过一个世家子弟捐官大致所要花的银钱。
“纳捐钱财的数量暂时尚未定下,按照价高者得的原则。但不能少于一万两。”刘愈道。
卖官,也不能说的太浅白,好像市场卖货一般。要说成是纳捐,捐钱财的数量决定谁可以当官。当然当不了官的,银钱还是照退回去。
那些商人神色都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他们内心的变化。面面相觑间似乎也在用眼色来征求其他人的意思。隋妤作为代表。最后问道:“刘将军,不知纳捐之事何日展开。”
“国丧期满,新皇祭天之后,应在本月二十一日正式展开。”
商贸司首次洽谈会便在如此一种令人压抑的氛围中结束,刘愈要回去向皇帝禀告进展,在朝议上免不了要受反对此事朝官的质询,他也要有所准备。
隋妤亲自送刘愈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道:“刘将军。小女子也没料到他们来也不多言语,无法让您得到更多中肯的意见,没帮到太多忙,还请见谅。”
刘愈笑道:“隋小姐肯联络他们已是莫大的帮助,现在重要的是将消息通知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朝廷的态度。”
将消息整理后呈奏了皇帝,刘愈从皇宫出来,他也准备休息一下回家清闲一番。这几日他奔走在皇宫和各衙所之间,忙的都快透不过气。
到宫门口,正遇上进宫向新皇奏报长安城治安的隋乂。
隋乂新任京兆府尹。整个人意气风发脸上带着光彩,大约觉得能压着柴葫芦随心所欲的办事很爽快。见到刘愈。脸上的笑容也同一朵花一般。
“刘兄台,好久没一起聚聚,晚上我请客,你可一定要赏脸。”隋乂见到刘愈便凑上前道。
现在刘愈为了自身安全,身边带着一票随从,走到哪都不方便,因而他也很少再去家里以外的地方消遣,免得带来不便。不过老友邀请,刘愈还是要给几分面子,他也要了解身边之人对新皇登基的感受。
“在哪请?”
“有个好地方,你一定没去过,晚上我去府上请,叫上李糜他们一起。”
隋乂故作神秘,刘愈也习以为常。隋乂在玩的方面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传统,当然他的那些玩乐方式有很多不对刘愈的胃口,这也是之前令隋乂郁闷的地方。这次他这么信心十足,刘愈料想应该是个好去处。
回到家,家里的三个女人正凑了一屋子,在刺绣。
韩家姐妹从幼时就开始学刺绣,一针一线都很规整,花鸟鱼虫无一不精,而徐轩筑的针法就很粗糙,她的手更适合拿剑,而不适合拿一根细小的绣花针。
“我说夫人,咱家又不是要靠刺绣来养家糊口,学这个做什么?”刘愈走到绣架前,看着仔细在学绣工的徐轩筑道。
徐轩筑抬起头,笑道:“夫君,看妾身绣的如何?”
刘愈打量了一下,也看不出是绣的什么,而旁边的韩家姐妹也在掩嘴偷笑。徐轩筑有些气馁道:“总是绣不好,一个女儿家,如果连基本的绣活都不会,出去会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家夫人,我非把他门牙打碎了不可。”
一家人在一起也算其乐融融,眼看要到黄昏,徐轩筑正要让婢女去准备晚饭,隋乂前来邀请。
只有隋乂前来,李糜和胡轩并不在旁,刘愈问道:“他们没时间?”
“有,不过先去占位子了,那个地方不能订座,去晚了怕是被人抢先。”
堂堂的京兆府尹居然不能定位子,刘愈想不到是何等的宴会场所会这般不识趣。难道也是官家的官所?不过想想,现在因为国丧期未满,大多数的娱乐场所还处在暂停营业状态,如果只是家酒楼,也不会对客人有如此苛刻的要求。
“那地方,我能带夫人去吗?”刘愈问道。
“要带嫂子?”隋乂脸色为难一笑道,“还是别了吧?”
如果隋乂说“能”,那刘愈也就不带了,那里应该是个普通的地方,他说“别”,就证明那应该是个秘密淫窟之类的去处,带上夫人,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其实刘愈有意要带徐轩筑去,主要让徐轩筑结识一下他身边的朋友,在朝中这些可都是他并肩而战的战友,在家里宴请他们的话必会遭人诟病。武将结交文臣本来也是朝廷的忌讳之一。
当刘愈回内堂给徐轩筑说了,徐轩筑有些不愿道:“夫君,妾身晚上出门,似乎不太好。”
“没事,当认识一下朋友。换上男装也没人知你是女儿身,领略一下长安城夜市的繁华。”
说到玩,其实没人不愿,只是每个人追求的娱乐方式不同。徐轩筑也很想跟刘愈出席一些场合,增广见闻。徐轩筑能随同刘愈出去,韩家姐妹又显得不乐意,两人一起过来哀求能随同一起去。
刘愈不想出去赴个宴拖家带口的,便道:“你们两个今天留在家中,晚上回来再陪你们。”
细细安慰一番,韩家姐妹也就不多坚持。新婚燕尔食髓知味,她们更加期待床第间的厮磨。
本来隋乂只多准备了一顶轿子,现在刘愈要带上徐轩筑一起,不够用。
刘愈道:“不远的话,走着去也可。”
隋乂尴尬笑道:“如此的话,就有劳刘兄台和嫂子徒步前往。”
刘愈很好奇去的到底是何地,要说不是酒楼而是娱乐场所的话,刘愈也想知道是什么人敢顶风作案,毕竟国丧期间一切造次行为官府都是会重判,连长安城的最高治安部门的一把手都趋之若鹜,看来这地方的魅力也是非同一般。
夜幕降临,街上还是逐渐升起灯笼,因为是国丧期,红灯笼都要蒙上一层白布,如此一来光线也不会太明亮,不过足以照清街路。走了一段,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隋乂指了指旁边的一出不大的门道:“到了。”
刘愈打量了一下,应该是一处新建的小楼,周围都是一些低矮的旧楼,唯独这一座崭新一般。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名为“雅舍”,从这名字根本猜不出里面到底经营的是什么营生。
刘愈先对连乎生和吕楚儿吩咐了一下,让他们在外面守候,然后与徐轩筑跟随隋乂进了这雅舍。钢刀门口,便从里面走出一人,应该是“消费”完准备回家的客人。那客人虽然是一身男装,但一阵香风拂过,却好像是女儿身,刘愈端详了那人背影半天,还是辨不出男女。
难道是不男不女?
刘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年头女扮男装出来逛夜市的极少,也就难怪他感觉怀疑。
隋乂却脚步不停地进了雅舍之内,进去之后刘愈便发现好似别有洞天,首先入鼻的是一股书卷油墨气,琳琅而立的人身材都不高,一个个的不是年轻的公子,就是女扮男装的“公子”。这里居然男女混杂清一色的男装,怪不得隋乂之前要讳莫如深,还说不适合带夫人来。
难道长安城因为国丧,妓院想出了新的花样来招揽客人?
刘愈再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这里与一般的青楼却大不相同,虽说雅舍内有两层小楼,但从楼下便可见楼上,除了书桌便是客桌,连个雅间都没有,更别说是房间,如果真是青楼的话难不成要跟这里的小姐大庭广众干点什么勾当?
这里的公子们正在和“公子们”热情地讨论字画文章,刘愈正觉得好奇,便见到楼上扶栏之侧的一个客桌前,李糜和胡轩正在对门口招手,旁边还有个女扮男装很清秀的女子在招待,桌上也摆着字画像是在讨论。
“这里不一般吧?”隋乂回头对刘愈笑着说了一句,已经往楼梯那边过去。
刘愈看了徐轩筑一眼,徐轩筑面色一红,本来她女扮男装出来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或者说不会有人想到,但没料到刘愈带她来的竟然就是个女儿家扮作公子的场所,如此,便显得好像她是有意要女扮男装。
第一百七十五章官贾不婚
刘愈夫妇上了楼,那本来在跟胡轩和李糜说话的女子微微颔首退开,让他们夫妻可以坐下,隋乂迫不及待问道:“蓝小姐,不知今天有何好介绍?”
那女子没说话,刘愈凑过头低声问隋乂道:“你不是说宴请,莫非让我们拿字画下肚充饥?”
一旁的女子耳朵很灵,即便刘愈很小声还是被她听到,掩口一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风趣,字画可来观赏,如何能下肚充饥?我们这里虽无酒色鱼肉,却还有斋菜,能解饿。”
“斋菜?”刘愈稍稍皱眉,感情隋乂是被这里的另类美色所迷,请他过来当和尚。
想想这雅舍也跟和尚庙差不多,一半和尚,一半尼姑。光能看不能摸。
隋乂笑道:“刘兄台,没事,这里的斋菜能吃出肉的味道。”
刘愈观隋乂、李糜、胡轩三人的神态,应该并非第一次前来,寓色于乐,这里虽无酒色鱼肉,却极度糜烂,刘愈还从未听说长安城有这等供青年男女相识相会之所。看看楼下书桌前的一桌桌男女,似乎毫不避讳男女之嫌,一个个好像将这里当成了婚姻介绍所。
“我说,你们不像是来请我吃饭的,到底所为何事?”环顾全场,刘愈将目光收回,看着今日做东的三人。
隋乂一笑不语,讳莫如深的模样,一旁的胡轩解释道:“刘兄,你不知道,隋兄和李兄这几日没事就往这里跑,说是看谁先能得那位蓝小姐的青睐。她可是这雅舍的三位东家之一。”
刘愈看隋乂和李糜脸上都有羞愧之色。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感情在乎的是这里的老板娘,说说,进展到哪了?”
说起来隋乂和李糜也老大不小了,李糜年长,快二十五了依然未婚,主要因他在家中不得志也没人给他张罗,隋乂那边虽然家财万贯,但他祖父总觉得这孙子不能安份。给他选的媳妇他也看不上。人安稳了,就想成家立室,人之常情。
隋乂笑而不语,李糜却道:“别听胡轩这小子的话,我只是来凑个热闹,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是书达看上的女子。”
刘愈明白李糜的意思,感情都是隋乂起色心,其他两个是陪他过来会情人。之前那蓝小姐虽然身着男装,但刘愈也能从其举止神态觉察出是个大家小姐。姿色上佳。说起来长安城姓蓝的豪门大户不多,刘愈一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蓝小姐,可是城东蓝家的?”刘愈问道。
隋乂紧忙点头:“正是,她的祖父便是前中书令蓝和,他的叔叔还在刘兄台你的麾下当差呢。”
中书令在当朝相当于丞相的副官,说起来蓝和也是一朝的重臣,只是近来牵扯进徐翰通敌谋反的案子被罢官,在家中赋闲。而蓝和的次子蓝景,正是刘愈新提拔起来的御林军右统领,也算熟人。
刘愈之前还想不明白为何这蓝小姐出身名门,姿色又上佳,却不在新皇皇妃的备选之列,原来是因她祖父蓝和与前任右相徐翰的关系,在先皇任命袁博朗为右相之后,对朝中六台衙门的一部分官员进行了清洗,蓝和也可能是因此跟袁博朗结下了矛盾。
“那回头我去跟蓝右统领说说,看他能不能替你跟家里说说,成全了这门婚事。”
本来蓝家小姐对隋乂若即若离的,隋乂还因此而苦恼,闻听刘愈的话隋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紧忙道谢。蓝景跟刘愈的关系不同一般的上司和下属,有了这层关系,要攀亲会容易许多。
斋菜上桌,果然如隋乂所说,虽然都是一般的素菜,吃起来却如同嚼肉,甚至连刘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吃荤还是吃素。
“怎样?”隋乂笑看着刘愈和徐轩筑,“刘兄台,嫂子,在下没介绍错吧?”
刘愈放下筷子,喝了杯茶笑道:“怪不得你连自家的生意都不照顾,这里的斋菜也真是不一般,我怀疑,这是不是就是肉做的?”
“非也。”隋乂得意道,“你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这可是蓝小姐的手艺,只有她才能做出这么精美的斋菜。你说这样一个千金小姐,才貌双全,还有如此好的厨艺,哪个不喜欢?”
也许是隋乂说的太志得意满,刘愈再看徐轩筑,她脸上有几分尴尬之色。毕竟,她的厨艺仅限于能将自家的厨房点着了,之后刘愈没再让她上过灶台。
“凡事无绝对,吃你的菜。”刘愈晒了一句,忽而又问,“你说这里的东家有三位,另两位是谁?”
隋乂想了想道:“有一个是谁我不知,但这雅舍的大东家你可认识,就是曲家的小姐,好像也在宫里当差。”
刘愈一愣,曲宁?
登时他也明白了,怪不得这里看起来处处都像是要“妇女解放”,这种思潮只有曲宁这样的女权主义者才干的出来,这些大家的小姐应该也是受到她的风气所感染。女子不输男,现在干脆女子更胜男。
…………
眼看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长安城的局势也渐渐平稳下来。因为今年中秋正值国丧,一切宴会庆典都要取消,因而这团圆的节庆也不及往常年的热闹。
先皇大丧,新皇登基。发往各藩属地的诏书已经送达,一年两召,各藩王和藩主也将再次进长安城。现在藩王是否奉诏还不好说,对新皇的认可,本来就是摆在那些手握大权的地方之主的砝码,若是朝廷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完全可摆出不奉诏的姿态。
刘愈最担心的还是淮王的态度。
现在关中的形势可谓糟糕透顶,兵基本都屯驻在边关应对突厥的屡次犯境,关中又正值大旱无水无粮赤地千里,这时候可说是淮王谋反的最佳时机,刘愈自觉若他是淮王,一定不会放过如此绝佳良机。
最好是用政治途径解决淮王对朝廷的威胁,但若不成,只能付诸于武力。而实力对比,虽然朝廷的实力在淮王之上,但朝廷毕竟要负责一国的安稳,单以新皇苏彦手上的兵力和淮王的军力对比,明显处于下风。
刘愈也因而更加重视新军的组建和新武器的研发,没事的时候他就跑去工部的武器研究所,一呆就是一整天。
隋乂对蓝家小姐的青睐,刘愈也转告了蓝景,希望他能帮忙说和。但一过几日,蓝景似乎有意在避开刘愈,这事像是不成。八月十四这天,四位老友再次相聚,不过这次却不在雅舍,而是在隋乂自家的酒楼悦来居。
“怎么了?垂头丧气?”
一见到隋乂,便觉得他跟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隋乂叹息不语,而一旁的胡轩解释道:“还不是蓝家,嫌弃隋兄是商贾出身,直接回绝了亲事。害的我们都不敢再去雅舍,免得在蓝小姐面前丢人。”
刘愈点头表示会意。其实他也明白,蓝家嫌弃隋乂的不单是他的出身,商贾出身的朝臣其实也不在少数,很多豪门大户也都或多或少经营着一些生意。蓝家是觉得隋乂没学问,还不是科场出身,说白了就是关系户,而且他的靠山刘愈还是个手握军权甚至有些擅权的武将。
蓝家嫌弃隋乂的出身,等于是在憎恶他刘愈。本来刘愈还想借隋乂跟蓝家小姐的婚事,来达到接近文臣的目的,而蓝家的家主蓝和,也因这婚事被他列为新任左相的备选者之一。毕竟能达到在朝中抗衡袁博朗,分化相权有威望的文臣,刘愈在自己身边根本找不出来。
刘愈安慰道:“不若这样,由我亲自去蓝府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