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明-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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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当然明白易飞的意思,甚至想的更加的多,以致于手中的茶杯都被惊的掉落地上,“三千?此话当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大人若是有疑的话,可以前去安州大营,随便找一关宁军小兵一问便知。”易飞一口饮下杯中茶水,声音中也是带着无比的讥讽和不屑,“关宁军在高起潜的统帅之下,如今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三万人对上三千建奴,却是深挖沟,建营寨,一幅严防死守的模样。本伯初见时,也还以为关宁军才三千人,建奴却是有三万人一般!”
看着孙承宗的脸色越来越差,易飞并没有进行安慰,他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实则有着惊人的智慧。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静的压抑,尤其是刘义存,更是有些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难道就是为了易飞方才所说自己是个可造之材?但是两人讨论的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眼界范围,而且更加不是他能够听的。但是孙、易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让他出去,他也只能如同柱子一般的矗在这儿,不能稍动。
沉默了片刻之后,孙承宗艰难的开口道,“奋武伯故意说于老朽听闻,可是有何见教?”
“大人觉得高起潜这等人物,可有一点好处于国?”易飞眼睛一亮,开始试图游说于孙承宗。
不料,孙承宗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却不是易飞这种愣头小子能当枪用的,直接而又语重心长的道,“让奋武伯失望了,老朽自从致仕之后,再不过问朝政。虽然高起潜不肖,但是陛下既然会用此人,想必有圣上的道理。若是奋武伯不嫌老朽多嘴,老朽想劝奋武伯一句,水至清则无鱼,刚过极则易折。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上。”
易飞心中一阵黯然,他明白孙承宗的意思。虽然孙家此次近乎于灭族,但是这个老人对于大明的忠诚依旧无法动摇。他不肯为自己的私仇去为难崇祯皇帝,他明白皇帝肯定比易飞知道的更加清楚,既然皇帝都没有治罪的意思,那听从易飞之语去掀起风浪,固然可以将高起潜这个无能无用之辈灭掉。但是却是犯了威逼君父之嫌,这是杀了孙承宗也不愿去做之事。
虽然孙承宗的话和态度都十分明确,但是易飞却也是敏锐的察觉到,孙承宗声音都是有些哆嗦,看来家人的近乎灭绝还是让他看不开。人到老年,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加悲哀之事?而孙承宗在天启年间便是屡受阉党为难,这次更是因为阉人畏战,而累家族几近灭亡,要说不恨,那是谁也不信。但是孙承宗却是宁可独自咽下苦楚,也不愿再为难皇帝。
有操守的人是可敬的,有信念的人可怜的。
虽然易飞不认同孙承宗这种信念,但是却不妨碍易飞感同身受,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第340章唐水激战
唐水河畔,一片旗帜的海洋,明清两方近五万人在这里舍生忘死般的大战着。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有着鲜血流淌,但是却是在寒风的呼啸下,不多时便凝结成了渗人的紫黑色。
“澎……”
一阵火铳的轰鸣声后,前方无数的人倒了下来。仔细看去,他们竟然是穿着布衣的百姓。这些人被清军驱赶着,哭嚎声震天般的向着明军阵地不断的蠕动着,稍微慢一点,就不论老幼,立即被长矛或大刀砍翻在地。明军当然不可能任由这些百姓冲过壕沟,满天的箭矢飞舞着,不断的带走一波波无辜的生命,此时生命卑贱如草,如同秋天的庄稼,一片片的不断倒地,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些百姓就算身死,也是难逃宿命,尸体也正好用来填壕。经过数次交战,镇西军前方的预留出来的通道也是带给了清军极大的伤亡。多尔衮也是发现,与其从通道通过,还不如直接翻越壕沟,伤亡还小一些。但是翻越壕沟,却不可避免的建制被打乱,形不成有力的攻击。对付一般明军还好,对付意志坚定如宣大军、镇西军,就有些不够看的了,每每翻越过数十个勇士,也是只会被明军乱刀斩死。
想要攻击到明军,就必须先越过壕沟。用土填沟既费时间,又费勇士们的体力,而明国百姓不仅可以掩护已方勇士突进,更是可以将尸体填入壕沟,更是一举两得。至于百姓的伤亡,这根本不放在多尔衮心上。反正明国百姓多的是,消耗完一批,再多抓些就是了。
“杀千刀的建奴,我操你姥姥!”椭圆形防御圈中心位置,一杆火红的大旗下,谭文耀也是极为没有体面的大骂着。
第一天的攻击,清军很是吃了一个大亏,折损近千人。但是从第一天下午开始,清军便停止了攻击,然后出现的便是被驱赶而来,近乎铺天盖地而来的大明百姓!这种屠杀百姓的事,对于镇西军来言,简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但是他们却又不能不去做,如果他们也全军覆没,那这些百姓最好的命运也是能够坚持活着抵达辽东,然后做奴隶一生。
“火铳齐射!”谭文耀几乎是咆哮着喝道,身为指挥官,虽然心中煎熬,但是却是得为整个队伍负责,由不得他有一点的怜悯。
一声尖锐的天鹅哨响,近二百个火铳兵便整齐的扣动板机。将火铳兵分为两段射击,这也是逼不得已下的办法。涌过来的百姓和清军数量实在太多,一次齐射百余铳,根本无法有效的迟滞清军的行动!
“放!”
火铳在这个距离上射击而出的威力太的吓人,尤其对于几乎毫无防御能力的百姓而言,简直可以说是一打一个大洞。而隐藏在百姓中的建奴也是有十数人哀嚎着倒地,巨大的创口根本无法治疗,别说在这种小伤就可能要人命的冬季,就算是夏天,大量铅入体,也是不治之症,只能在饱受痛苦之中死去。
二排齐射过后,至少有数百人倒下,但是建奴的损失依旧是寥寥无几。而且在百姓们的掩护之下,他们也是快速冲了近前。
“火铳兵退后,长枪兵向前!”
“万胜!”
一声整齐的吼叫声,数百长枪兵立即挺枪而前,数日来残酷的战斗也是让这些士兵都是脱胎换骨,再也不复之前的生涩,他们完全成了一群精密而有效的杀戮机器。而激烈的战斗之中,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也是越来越重,普通人估计一看就会头皮发麻。
涌上来的建奴大概有两个牛录左右,鞑子兵作战,向来是两重甲兵在前,轻甲善射之兵在后。从官道上逼来的一队鞑子兵,前面几人份外粗壮,他们左手上持着巨盾,右手上拿着红漆长刃大刀,又或是半月短柄斧。露出的神情中,个个凶神恶煞。
看他们身上鼓鼓的样子,就知道披了双层重甲,外层镶铁棉甲,内层精良的锁子甲。与这些人一样盔甲装备的,还有一些手持铁制长柄挑刀、虎牙刀或是虎枪,长枪的人,每人的枪下,都有几寸长的铁樽。
料想这些人就是鞑子兵中的马甲了,为首的是一个格为矮壮之人,盔上黑缨,身后高高的背旗,料想这人定是鞑子兵中的分得拨什库了。他身上最鼓,料想穿了三层重甲,胸前一个明亮的护心镜。他身旁随了几个家奴,个个同样身披双层重甲,手上提着粗大的长刀长枪。
随在这些人身后的,有上百个身穿镶铁棉甲,手持劲弓的人蓄势待发,想必就是鞑子中的步甲兵了。其实这队清兵人人有弓,每人马上也长短兵器必备。不过此时取弓在手的,就是后面这些人。他们缓缓逼来,虽一声不响,但那股沉重的压力,却是根本无法忽略。
不过,对于镇西军,他们根本不受这些鞑子气势的影响。虽然几乎都已经快要面对面了,已经可以看到对方那如同牛铃一般的双目,和那满口黄牙的阔嘴喷出的阵阵白气。但是没有命令之下,镇西军依旧是只是以冰冷的眸子盯着对方,用力的握紧手中的长枪。
“刺!”
一声尖锐的哨子响起,各个伙子纷纷大声吼出指令。
“杀!”
随着整齐的‘杀’声出口,原本平端着长枪的士兵们似乎沉睡的怒龙突然间清醒过来,手中的长枪闪电般的刺出,直指面前清军的要害。整排队伍,虽然出枪的角度不同,攻击的部位也是不同,但是却是充满了赏心悦目的力感。但是这种力感带来的并不是愉悦,而是死亡!
而清军也是纷纷呐喊着,将手中的武器纷乱的挥出,但是他们与镇西军不同的是,他们大部分是挥动武器招架,而不是如同镇西军枪兵一般,亡命而进攻!前排的清军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就算手持大盾也是防护不住,毕竟刀盾也是护不了全身。
而镇西军也是同样也不好过,清军的虎枪以及长兵器也是带走了众多的生命。凶猛的第一泼攻击,并没在吓倒任何一方,两方士兵猛的吐气喝声,狂乱的战成一团。
第341章殇逝
清军的战斗意志也是十分的坚韧,他们知道只要打败拦在前方的这数百长枪兵,明军阵地就已经是扒光衣服的女人,可以任意****了。
宣大军大旗下,卢象升的大刀武的如同风车一般,所有挨着的清军无不或死或残。他带着督标营,依旧战在最前,身上的麻衣已经变成血衣,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本来已经有些军心浮动的宣大军,在卢象升的鼓舞下,又一次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再一次将清军顶了下去。
“杀!”
卢象升一马当先,策马便追击而前。
但是清军人数实在太多了,刚刚杀败的清军还未退尽。又一波清军再次涌上,一个追击打了个一半,便又一次陷入苦战之中。
满天的箭矢飞舞,无数的武器闪着雪亮的寒光,数千宣大军艰难的抗击着过万的清军,努力的保持着阵形不乱。而卢象升更是带着督标营,哪里出现危险,便立即前去支援。有这一个威猛过人的猛将存在,宣大军尽管处于劣势,但是却始终保持着军阵不乱,努力的抗击着清军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宣大军这边并不是主战场,相反,掩护侧翼的一千镇西军处才是主战场!两万清军在狭窄的战场,保持着高速的冲击,一波波的清军如同不要命一般的不断汹涌而上,努力的将镇西军掩没于浪涛之中。
但是这已经不满千的镇西军却是顽强异常,尽管不断的清军蜂涌而至,但是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密集的箭矢在天空乱飞,无数的长矛密集的向前攒刺。这种赤果果的肉搏战,没有一点花巧可言,谁出手快谁就能够活下去。长枪兵虽然以近四比一的伤亡比不断的换取着建奴的伤亡,但是面对着对面不断到来的清军,他们的人数也是虽然缓慢,但是却始终不断的增加着。
群枪槊来,双方不断的有人倒下去,但是立即有人踩着他的尸体向前,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拼的就是意志和对死亡的承受能力!明军如同坚固的堤坝,任由清军一波波的浪涛拍上堤坝,堤坝却是巍然不动!
一波波的清军被杀退,再杀到胆寒,但是立即就有生力军涌上前来。多尔衮是铁了心一定尽歼这批镇西军,用以消除清军对镇西军的恐惧心理。不顾人员的伤亡,不顾八旗勇士不断的倒下,始终稳稳的压制住明军的反扑。
为了尽歼这批镇西军,多尔衮不惜对宣大军只进行佯攻,集中两万余大军以车轮战方式不断的向着不到一千的镇西军滚滚压上来。尽管宣大军承受的只是佯攻,但是以清军单兵素质高于宣大军的实力,一万余人也足以压的宣大军动弹不得,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向后面请求,立即放箭!无差别射击!”
已经被多尔衮下了死命令的正白旗一个甲喇,眼看着自己的甲喇已经剩下不足一半人,但是却是被镇西军压的步步后退,但他却是退无可退!既然无法撤退,退了也是一个死,还不如来个同归于尽!他血红着眼睛,命令马弓手,进行无差别覆盖箭矢压制!
无数的箭矢铺天盖地而下,明清双方顿时倒下一大片,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铁甲也无法防御清军专门破甲的重箭。连续几轮箭矢落下,不仅明军人数锐减三分之一,清军也是倒下百余人。但是镇西军的枪阵也终于是被破开了,已经不成阵势。
“前排决死反击,其余人退后列阵!”
战场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镇西军一千人已经剩下不足四百人,许多火铳兵也是打完最后一发铳子后,拾起长枪奋力作战。毕竟建奴已经冲至眼前,再用火铳就等于自杀了。
最前方已经不足数十人的镇西军长枪兵闻令一声悲壮的怒吼,在一个伙长的带领下,直接向着滚滚而前的清军便扑了上去。短暂的将清军的冲锋的脚步稍稍阻当了片刻,但是没有队列的他们根本发挥不出他们的战力,几乎片刻间便是倒下一地。
最后数百人镇西军猬集于一块,长枪如林,自千总官谭文耀向下,人人都是一脸平静,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已经血拼三天,他们都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鞑子,只是如今在人海战术之下,这些人体力精力基本上都已经将要耗尽,许多人拿着长枪的手都有些微发颤!
前方的壕沟也是早已经被尸体填平,清军可以从任何方向向他们发起攻击。若非如此,镇西军也不至于这么快在人海战术下被打的快成残废。
“弟兄们,你们怕不怕?”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谭文耀一把擦去脸上的鲜血,看着生死相接数日之久,几乎个个带伤的残军,心中一股穷途末路的感觉也是涌上心头。
“怕个逑,早就够本了!”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把总官咧嘴一脸,鄙夷的看着缓缓而来的清军,“这群孙子,平时不是吹的如同天兵天将一般么?怎么也是跟流寇一般,只会用人堆?”
“老张说的是,咱们早就够本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是没啥可惜的了,就是俺媳妇还有着仨孩子……算了,反正伯爷肯定会照顾的!咱今天最少拼了十数个鞑子,到时候她们娘仨至少会有百十两赏银,再加上百亩良田,足够她们安稳的活下去了!”另一个把总也是赞同的道,对于最后的时刻,他们都是看的很开,毕竟当初选择上战场,就得做好有今日的准备。
“都是好兄弟!”望着这两个仅存的把总官,谭文耀也是一阵热血上涌,激烈的战斗,镇西军的军官们总是会顶在最前,也是造就了军官伤亡居高不下,眼前两个把总,一个浑身是伤,另一个断了条手臂,一个千总,一共七个把总官,如今这也是仅存的两个把总官了。
“杀奴!”
谭文耀高高举起手臂,扬声高呼道。
“我镇西军——!”
“威武!”
“我镇西军——”
“万胜!”
尽管只有数百人,但是那狂呼的声音也是如此的雄壮,如此的不屈!
“儿郎们,杀奴!”
谭文耀再不多说,指挥刀遥遥的指向已经开始冲锋而至的建奴。
“杀奴!”
行军鼓再次响了起来,数百站立都有些不稳的镇西军,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决然和悲壮,向着十倍于已的清军大步而去。
“刺!”
密集的长枪虽然依旧锋利,但是此时持着他们的主人已经体力所剩无几,无论动作还是速度都已经再无之前的凌厉。面对着汹涌扑击而来的数千清军,他们的攻击也是显得如此的无力,一阵激昂的呐喊冲杀过后,数百镇西军便只剩下数十人。
他们被数千人牢牢的围在当中,无边的愤怒和挫败感也是充满了谭文耀心头。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独立领兵,第一次独当一面,也是最后一次。尽管长枪已折,尽管身边只剩下最后数十人,但是谭文耀还是不肯就此束手就戮,一把抽出腰刀,势若疯虎一般依旧在奋力砍杀着。
突然,密集围着他的清军也是向后退开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