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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旗卷天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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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正厅,皇甫剑就远远看到两位陌生老者,一样的身材高大,一样的腰板挺得笔直,只是走在前面的那位老者看起来更加苍老,满头须发皆白。远远的皇甫剑就能感觉到这老者身上有股无形杀气,皇甫剑知道只有那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另一位老人略显清瘦,却是多了一份儒雅气质,看起来更加地和蔼可亲。但皇甫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走在前面的那位带着丝丝杀气的老者,也许是同类的原因,也许是血脉相连,他对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儿有点迷恋,不自觉地就想和老人亲近。

这两位老人正是号称皇甫双雄的皇甫规、皇甫节老哥俩,走在前面的那位老人正是皇甫剑的爷爷度辽将军皇甫规,后面的那位老人是皇甫剑的大爷爷雁门太守皇甫节,也就是大伯皇甫嵩的父亲,皇甫家族现任族长。

皇甫剑怔怔地站立原地,象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一双乌黑的大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皓首老人,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半分,嘴角微张,半晌才吐出一句:“爷爷!”眼中泪水却象是下雨般“哗哗”直下。

老人赶走两步,上前一把将皇甫剑有些瘦高的身体揽在怀中,一双饱经沧桑的大手不住地抚摸着皇甫剑脑袋,直到将皇甫剑全身上下都仔细查看了个遍,确信皇甫剑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声音颤抖地说道:“剑儿,我的剑儿,见到你没事,爷爷也就放心了!”

“剑儿拜见爷爷!”皇甫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一刹那间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应该是自己体内血脉的原因,一瞬过后,皇甫剑开始冷静下来,重新给老人见礼。

“哈、哈,剑儿可比以前懂事多了,快快起来!”老人一把将皇甫剑扶起,脸上带着欣慰之色。

“这是你大爷爷,剑儿不会忘记了吧!”老爷子皇甫规指着身后的那位老人对皇甫剑说道。就是原来的皇甫剑认不出大爷爷皇甫节,老爷子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俩老兄弟常年在外,难得有在一起的时间,原来的皇甫剑也只是才见过皇甫节几次,而且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剑儿拜见大爷爷!”皇甫剑规规矩矩地走到大爷爷皇甫节面前,叩了三个响头,这一年多来,他得大伯父皇甫嵩悉心教导,自己也早就融入了这个家族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真是个好孩子,都长这么高了,快起来,快起来!”皇甫节老人见老兄弟后继有人,有些伤感的同时,也在为他高兴。

当晚,“南苑”之中大摆宴席,爷爷皇甫规、大爷爷皇甫节高居上首,大伯父皇甫嵩、族中几位主要长老、管事两厢相陪,皇甫鸿、皇甫郦两兄弟也跑过来凑热闹,正好给皇甫剑做了伴。

众人落坐,老管家仇伤命家仆摆上丰盛的菜肴、美酒,两名青衣使女执银壶为大家斟酒,各叙别后之趣闻、怪事,一时欢声笑语,“南苑”之中一派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带着点醺醺醉意,老爷子皇甫规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热闹之后的落寞,沉声说道:“老夫和大哥这次退仕归隐,再不问军国之事,族中之事全部交由大哥打理,老夫要带着剑儿去飞马牧场,在那里度过余生。但我皇甫家族始终是世家大族,不可少了主心骨,更不可朝中无人,所以义真你准备出仕吧!你也是时候出仕了!”

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世家大族能维持千年不衰自有世家大族的处世之道。就拿皇甫家族来说,族中嫡系一般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出仕为官,旁系之中也是分工明确,一部分人经营家族祖业,另有一部分人外出谋业。

家族之中一分为三,互相扶持,一荣俱荣,但就是真的遇到什么灭门之祸,也还能保留下一份种子,准备着来日登山再起。

有了家族之中的官声、名望、资金为底蕴,嫡系之人仕途更会平步青云,嫡系之人官做得越大,家族也就跟着越发兴旺,两者相辅相从,就象棵大树一样,嫡系是树干,旁系是树枝,是树根,缺一不可。

东汉末年,世家大族并起,不仅把持着朝政,更控制着地方政治、经济,严重削弱了中央对地方控制,更是层层盘剥下层百姓,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断绝了大汉的根基,这才是导致四百年大汉灭亡的根本原因。

“二爷爷说的是,义真明白。义真正要告知两位爷爷,圣上征我为议郎,我也已应征,待家中诸事处理完毕,便前去赴任,断不会让皇甫家族在我手中没落了。”常年的军旅生活,让老爷子不怒自威,皇甫嵩在老爷子面前也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如此甚好,家族兴旺的重任如今就交给你了!”老将军皇甫规说完,神情露出些疲惫。

皇甫剑坐在席中,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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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解忧公主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夏六月十五

烈日高照,天气炎热。☆奇书网の

皇甫剑带着闪电貂离开了生活一年零四个月的皇甫家族世居之地瓦亭堡,离开了府邸“南苑”,离开了留下深深足迹的团头山,离开了老管家仇伤,刀疤等亲卫。

这年七月,破羌将军段颎字纪明大破先零羌于射虎塞外谷,东羌之乱乃平,西凉之地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皇甫剑和爷爷皇甫规同乘一辆豪华马车,马车被爷爷带过来的一百亲卫保护得严严实实,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二十多辆马车,车中拉着皇甫剑经常使用的各类书简,还有一些常用之物。

老管家仇伤、刀疤以及原来保护皇甫剑的一百亲卫都留在了“南苑”,他们还要照管府中事务。

一行人一路向西南迤逦而行,沿途到处是战争留下的创痕,大多村庄焚毁,只剩下断垣残壁,本来应该郁郁葱葱的田园也是一片荒芜,牧场废弃,道路两旁枯骨更是随处可见。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十室不余一,念之断人肠。”是对此最真切的写照。

“剑儿,长大了想做些什么?”皇甫规老人看着一路沉默寡言的孙子,以为他是离开了“南苑”,还有些不习惯,便开口逗笑着问道。

“好好地活下去!”皇甫剑想都不想,顺口答道,声音虽然有些稚嫩,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定沉稳。

“是啊!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可是这个世道的普通百姓就连简单地活下去,都成了奢望!”老人看着车外随地可见的枯骨,沧桑的脸上皱纹看起来更深,不无伤感地说道。他做了大半辈子度辽将军,本意是想维持西凉边境的安定,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仗是越打越大,死的人是越来越多,西凉之地到头来成了一片贫瘠,民不聊生,老人自己有时也想不明白。

“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皇甫剑见一路行来,越走越是荒凉,有时走一天路也见不到一处人烟,就象是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同外面的世界相比,繁荣昌盛的瓦亭堡简直就是天堂了。皇甫剑觉得自己这帮人象是在躲避仇家,在逃难一样。

“飞马牧场,爷爷带你去飞马牧场!一个梦一样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那也是爷爷送给你的礼物。”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还幼小的皇甫剑,苍老的脸上荡起淡淡的慈祥笑容,缓缓说道。

皇甫规老人这次避世隐居,主要还是为了皇甫剑这个孙子。皇甫剑死而复生的事,皇甫嵩、仇伤两人都是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老爷子,仇伤更是将皇甫剑说成是天命所归之人,这才让老人当即做出了避世退隐的决定。

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早都会宣扬出去,为了皇甫剑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远离人们的视线,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淡忘了,所以他决定带皇甫剑去飞马牧场,一个连皇帝也管不到的地方。

走了三日,一行人到了安定郡西南的一个县城——乌氏县,车队在乌氏县城歇息一夜,补足粮食、马料、饮水。第二天他们就进入了鸡头山区(现在的六盘山脉,又名陇山),沿途道路逐渐变得崎岖不平,马车只能在上面勉强行走,颠簸得厉害,路上更是看不到人烟。但山区景色却是异常隽秀,祟山峻岭之间,更是河道纵横,仿佛是回到了江南水乡。

“方若海,你率十骑头前开道,传令下去,加强警戒!”老爷子看着脚下曲折不平的山间小路,周围遮天蔽日的森林,眉头微皱,对护卫在马车旁边的亲卫统领方若海命令道。

“诺!”亲卫统领方若海,二十七、八岁,是皇甫规老爷子亲传弟子,枪法、剑法、弓马皆佳,小时候是名孤儿,老爷子收留后,一直随侍在老爷子左右,深得老爷子真传。

皇甫规老将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车队前方不到五里处,有一片谷地,此时正有两队人马在那里捉队厮杀。

这两队人马一个个身形彪悍,坐下骏马也都不象是西凉本地马种,装束更是奇特,这样的大热天,他们还斜披着兽皮,头戴粘帽,只是将上身一半袒露在外。这些人一个个手持弯刀,腰挎弓箭,有点与北方匈奴人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这块谷地中间有片地势稍高的地方,那里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守着二十名精锐武士。这些武士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地逃亡,一个个风尘仆仆,面露疲惫,身上斜披的皮甲也是凌乱不堪,有的身上还带着明显伤痕,看样子是受伤不久。但他们仍然凛然不惧,二十人借助地势摆出一个严密的防守阵形,将中间马车紧紧护住。

在他们四周,正有五十名和他们衣着一样的武士,目露凶光,象群饿狼一样,向他们慢慢扑了过来。

“桑昆,你们逃不了啦!只要你们将解忧公主交出来,本将看在相处多年的份上饶你们不死。”外围五十武士当中,一匹骏马突出,马上一员二十来岁的年青将领,手中长鞭直指包围圈中的一名黑脸大汉,高声喝道。

“楼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本将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这等卖主求荣的小人伤害到公主一丝一毫。”这员黑脸大汉名叫桑昆,三十来岁,是这二十骑士的首领,面对越来越接近的敌人,桑昆浑然不惧,手中弯刀向空中一挥,狠狠地骂道。

烈日正浓,谷地被晒得火辣辣发烫。

两队人马都无视当头烈日,一方严阵以待,一方打马狂奔,眨眼之间,他们间的距离就到了百步左右。

“射!”桑昆和楼难几乎是在同时挥下了手中弯刀,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嗖、嗖”声不断,一支支长箭在空中穿梭,象飞舞的毒蛇一样射向对方。

“噗、噗”利箭入体之声不断响起,跟着谷中荡漾着阵阵惨烈哀嚎。

他们一方是要保护中间的马车不能躲闪,一方是骑在马上高速奔驰,想躲都难,身上披着的皮甲根本就防不住高速运转的利箭锋芒,刹那间,血花飞溅,惨叫连天,双方武士不断地倒在对方箭下。

桑昆的部下仗着地利,楼难的部下仗着人多,互不相让。

几轮箭雨过后,桑昆带来的二十武士倒下了十人,剩下的十人也是人人带伤,有些人身上还插着不同数量的箭支,远远看去象群刺猬一样,就连桑昆自己左肩也中了一箭。

桑昆脸色铁青,一张本来就黑的脸上阴云密布,看了看带伤的武士一眼,狠声命令道:“削箭!”

武士们忍受着巨大痛楚,高举手中弯刀朝自己身上的箭杆狠狠削去,“喀嚓、喀嚓”声响,武士们身上的箭杆被自己手中的锋利弯刀一根根贴着肌肤削断,只剩下箭头还留在肉里,一个个武士痛得浑身颤抖,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桑昆就喝令剩下武士挥舞着弯刀迎向了敌人。

楼难手下的五十武士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一会时间就折损了二十余人,还有不少人带着箭伤。楼难看了看剩下的三十武士,又看了看一边的桑昆,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大喝一声,沉声命令道:“加速!杀!抓到解忧公主,官升三级,赏千金。”

“呼,呼”

重赏之下,这些武士一个个忘却了身上的伤痛,发出野兽般欢呼,拼命摧打着战马,狂舞着弯刀,象股飓风向中间的马车席卷而去。不一会就“轰”地一声,双方骑兵狠狠地撞到一起,展开了血腥肉搏。

冷兵器时代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弓箭这样的远程利器,也不是威力惊人的攻城器械,而是最后的肉搏战。肉搏战虽很残酷,但武器击体时发出的“噗、噗”声,却是这世上最动听、最原始的音乐,让人陶醉,让人沉沦。战场上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哀嚎遍野,更能激起人类的兽性本原,让人血脉喷张,散发出无尽激情,甚至会让人疯狂。

这才是冷兵器战争的无上魅力所在!

“楼难,休伤了公主,本将来战你!”桑昆的使命是保护车内解忧公主安全,他一直坚守在马车前面,就是面对刚才的箭雨也不曾挪动半步。

战场之上混战成一团,桑昆发现自己手下武士全都被楼难的手下缠住,楼难自己却是径直地奔马车而来,于是暴喝一声,也挥舞着弯刀迎了上去。

“铛!”的一声巨响,两柄弯刀狠狠地交击在一起,一时火花四溅。两柄弯刀一击之下,都蹦起老高,两人跨下的战马也禁不住“嗵、嗵”后退数步。

“再来!”

“杀!”

两人狂吼着,掉转马头又战在一起,一时刀来刀往,掀起阵阵寒芒,喊杀震天,难分高下。

桑昆虽然挡住了楼难的脚步,但楼难手下人多的优势在这一刻充分体现了出来,仅仅只有十人的桑昆部众很快就招架不住,不断有人伤亡倒下,两边力量悬殊越拉越大。

桑昆部下的防守圈越挤越小,完全退守到了马车边缘,已经是退无可退,楼难部下武士一步步向马车逼来。

“桑昆,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吧,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保证不伤害他们性命。” 楼难见胜卷在握,也不想再与桑昆拼命,拔转马头拉开了两人距离。

此时,桑昆身边仅剩下四名武士,两位还身受重伤,已没有再战之力。桑昆自己本来就带有箭伤,刚才又同楼难大战一场,伤口更是崩裂,血流不止,黑色面颊呈现苍白之色。而楼难身后,还有二十多名可战之士,胜负已是毫无悬念,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

桑昆五人浑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他们艰难地守在马车前面,利用这难得的时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他们还是毫不退缩,用血肉之躯守护着身后马车!楼难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武士见了,一个个张弓搭箭,弓开满弦,只等楼难一声令下,桑昆等人就将命丧箭下。

就在众人僵立当场,一个不好桑昆等人就要身死道消之时。

马车上发出“吱溜”一声轻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马车车门缓缓打开,从车里慢步下来一青衫少女,这少女年龄不大,只在十岁左右,面容娇好,肤白胜雪,金发碧眼,却是一身侍女装扮。青衫少女看也没看周围众人一眼,悄然地站立在车门旁,微曲身体,一只纤手按着车门,一付迎宾接客的模样。

马车上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接着又是一声悠悠叹息,如同莺语,叹息声中充斥着一股空洞、落寞,外面的几十巨汉听了,顿觉心中一空,好象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一样,手中已经拉开的弓弦也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一黄衫少女,乌亮黑发似水波般披于脑后,轻纱遮面,如空谷幽兰般,步履轻盈,珊珊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磬人心脾的体香。

这黄衫少女正是乌孙国解忧公主,乌孙国王和一位汉人妃子所生,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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