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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首辅沈栗-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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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玳国公舍了老脸,付出代价,向皇上求情,以求朝廷不再追究,礼贤侯府就能轻易偃旗息鼓吗?

沈家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其他子弟子弟不是无能就是年幼,沈栗如今就是礼贤侯府年轻一代的领头羊,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在这一人身上。沈栗若是有个闪失,沈淳是真会拼命的,玳国公也不好使!

向对方的重要子弟下手,影响家族大计,神都忍不得。何况还带着人家女婿?自立国以来,沈、郁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搞不好却要结仇了。

郁杨还觉着自己家是武勋里的头一号,那时因为沈淳交了兵权!在皇帝眼里,沈家和郁家哪个更可爱却是难说,若是两府闹起来,皇帝会偏向哪家可不一定。

郁辰能想到的,玳国公自然也能想到,并且这位老爷子比郁辰知道的更清楚:一旦礼贤侯府与玳国公府翻脸,皇帝一定会向着沈家。

邵英自登基开始,就一直致力于集权。不知沈淳是出于忠君还是识时务,反正当他意识到邵英有这个意思时,便立即上交兵权,毫不留恋。哪怕因此半生赋闲,哪怕家族曾面临败落的危机。

相较之下,玳国公府则要犹豫的多。要说忠心,玳国公可以拍着胸板说自己可以为皇帝去死;但交了兵权,郁家这些子弟便要丢了饭碗。因此,玳国公一直拖着,皇帝不提,只做不知。

这些年来,郁家的势力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因为郁家子弟不断出生长大,投身军中,郁家的势力反而渐渐膨胀。听听郁杨说的,朝廷中武勋里的头一号。

玳国公虽然平日里张口“他娘”,闭口“老子”的,但当初能逃过先帝杀功臣那一劫,得到拥立之功,老爷子心眼其实不少。他隐隐感觉到,皇帝八成已经开始对玳国公府这般势大产生忌惮之心了。

郁杨本就不占理,此事若是闹到皇帝面前去,邵英必然会严惩玳国公府,一则安抚沈淳,二则,可以趁机削弱郁家。

虽然玳国公早就头发花白,但这老爷子一直不服老,每日精神矍铄,甚至功夫也没放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再上战场,如今他却深深感到一种步入黄昏的疲惫。

郁家就是太能生了。之前一直为自己“多子多福”而骄傲的玳国公诡异地感叹,光忙着生,却忘了教好孩子啊。

“杨哥儿啊,”玳国公道:“祖父要对不起你了。”

郁杨心里一抽,此时才真正觉出大祸临头,抬起脸哀切地看着祖父,希求玳国公不要继续说下去。

玳国公看着郁杨,心中也非常难过。他的孙辈儿众多,就如外人猜测的,有些孩子他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郁辰和郁杨两个,都是资质非常好的。学文讲究天赋,学武也要求个根骨,郁辰和郁杨是玳国公投入精力最多的孙辈。哪怕郁杨当初没能成为太子伴读,玳国公对他的爱护也丝毫不减,这也是郁杨平时有胆量和玳国公世子对付的原因。

郁辰是越来越出息,前几年虽然在东宫做事出了纰漏,好在这个挫折反而使他历练出来,做事愈加沉稳。郁杨却越长越歪,总爱惹个祸。可玳国公一直认为武勋子弟,有几个不淘气的?日后自然会好。而如今,他却再也不能庇护这个孩子了。

“杨哥儿啊,”玳国公忍痛道:“你……你回去收拾收拾,离……离开……府中吧。”

“什么?”郁杨不可思议道:“祖父,您说什么?你要孙儿离开?我去哪?我去哪啊!”

玳国公喘息两口,抖着嘴唇,颤声道:“无论哪里,祖父都不想知道,你……你快走吧,以后就……别回来了!”

“你要赶我出门?”郁杨腾地跳起来,尖声道:“你不管我了?你要把我赶出去?祖父,我能去哪儿?不不——”

郁杨扑上来抓住玳国公的胳膊,哭道:“祖父,你不能赶我走,不能啊。我是你的孙子啊,就为了一个沈栗,你连孙子都不认了?祖父!啊啊!”

玳国公扭过头去,不忍看他。

听到玳国公要逐郁杨出家门,世子,二老爷和郁辰都惊呆了。玳国公平日里有多护着郁杨,几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如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玳国公世子平日里恨不得郁杨和二老爷都消失不见,如今见郁杨哭得声嘶力竭,也有些怜悯。到底也是在眼前长大的孩子,方才一副要打死他的样子,也没想过真把人轰出去。

郁杨这样的纨绔子弟,除了练武,并无其他长技,一旦被赶出家族,他能干什么?他会干什么?上街打把势卖艺吗?

“祖父,孙儿知错了,”郁杨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孙儿这回真的知错了。我去给沈栗赔礼道歉,我去给他磕头!让他打回来出气!以后我再也不敢出门胡闹了,祖父,您给我一次机会吧祖父。”

玳国公长叹一声。

如今不单是给沈栗赔罪的问题了。别说沈栗会不会接受,沈淳能不能收手,皇上若是起心打击郁家,头一个就要拿你这个“罪魁祸首”开刀。

你现在远远走掉,若是运气好躲过了追捕,或许还能留得一条小命;现在不走,脑袋就要搬家了。

玳国公狠心道:“老大,去给杨哥儿收拾妥当,足足地带上银票,今日就要他出门,越快越好!”

“我不走!”郁杨怒道:“这是我的家,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将来还要在这里娶妻生子,要我往哪里去?我不走!”

“老大!”玳国公唤道。

玳国公世子陡然惊醒,上前亲自将郁杨拉开。郁杨的身手和世子是没法比的,挣了两下没挣开,口中嘶声唤着“祖父,祖父”,到底被拉走了。

二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扑过来为儿子求情道:“父亲,不能这样啊,杨哥儿年纪还小哪,您往日是最疼他的……”

“老二,”玳国公疲倦道:“回去看看孩子,日后……说不定日后就看不到了。”

“不成!”二老爷见苦求无用,忽然怒道:“若是父亲执意赶杨哥儿出去,不妨将儿子一房都逐出吧!”

“那你们就一起走吧!”玳国公睁眼目视儿子,漠然道:“老二,你不要想着威胁为父,老子不吃这一套!”

第二百三十章舍不得也

二老爷没能硬气到底。

离了玳国公府,他也救不了郁杨。沈淳要发疯,玳国公都头痛,他更挡不住。郁杨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却不是唯一的一个。被家族逐出,名声都要坏了,二老爷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其他的儿子考虑。

一声叹息,二老爷转身为郁杨准备银票去了。从此后杨哥儿就要成为丧家之犬,还是多弄些钱财傍身才是。

堂中又恢复安静,只剩下玳国公与郁辰。

玳国公半晌没言语。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玳国公心中清楚,逐郁杨出族听起来是很严厉的惩罚,日后这孩子的前程就算是毁了,可以这孩子犯下的罪行,他本来也没前程。所谓出族,不过是说得漂亮,给了郁杨一个逃跑的机会。

此时最好的打算应该是把郁杨捆去礼贤侯府谢罪,然后把人交到顺天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最后上交一部分兵权,做个识相的臣子,明理的国公。

然而玳国公舍不得。他汲汲营营一辈子,就是为了将郁家这子孙兴旺,富贵荣华的景象延续下去,叫他放弃自己的子孙,放弃到手的权柄,真是舍不得啊。

还能延续多久呢?玳国公怔怔地想,眼前的难关又要怎生度过呢?

“祖父。”见玳国公神情恍惚,郁辰担心道。

“护不住了,”玳国公老眼干涩,想要哭都流不出眼泪来,只哽咽了一声:“祖父总是想着庇护子孙,可如今祖父已经老了,以后……护不住了啊。”

玳国公转身欲坐,奈何脚下虚软,踉跄了一步。郁辰赶紧上前搀住,扶他坐下,又倒了杯茶,小心服侍他喝下顺气。

“祖父,孙儿与谦礼交好,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待我去礼贤侯府上替杨哥儿请罪,要打要骂都随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沈家的原谅。”郁辰安慰道。

玳国公摇摇头,叹息不已。

祖孙两个都知道,即使得到礼贤侯府的谅解,这桩事也平息不下来。当街殴打三个朝官,还是在景阳,这不是民不举,官就不究的事。

玳国公道:“礼贤侯府是要去的,只你去不成,交情不是这样用的,老夫也去走一趟。不管沈家肯不肯罢休,这个礼还是要诚心去赔的。”

郁杨赖着不肯走,想要等着祖父消气,想要等着出现转机。偏玳国公派人一趟趟催他出门,最后,将郁辰派来。

要说玳国公真是了解郁杨的。他派别人来,郁杨还腆着脸磨时间,郁辰一来,郁杨顿时就炸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心里很得意是吧?”郁杨怒道。

郁辰板着脸:“为兄劝你还是快些走。”

“我就是不走!”郁杨恨道:“什么时候都是偏着你,一样是郁家的血脉,偏我不讨好。如今逐我出去,终于没人与你争了!”

“你还觉着委屈?”郁辰瞪大眼睛道:“你知道为了放你走,咱们家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你走了,家里交不出罪魁祸首,还不知皇上会有多么震怒呢。祖父拿着全家的前程冒险给你做背书,你还觉着委屈?我才是委屈那个!你等着,若是太子不满,逐我出东宫,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肯放过你!”

“我走了会危及家里?”郁杨迟疑道。

“为兄劝你还是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但愿你运气好,能躲过朝廷追捕。”郁辰恶意道:“你是没吃过苦头,缁衣卫的大牢我却是走过一遭的。”

“那……那我更不能走。”郁杨此时方才体会玳国公的苦心,激动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杀是剐我认了,不能为此连累家族!”

“你若扛得住就好了,”郁杨叹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时候?你快走吧,若是等到差官上门,就没机会出去了。”

“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郁杨摇头道:“祸是我惹的……”

“你留下也不当事,不过白白送命罢了。赶紧走!”郁辰上前扯着他就走:“若是不幸被人抓住……”郁辰冷笑道:“不要出卖家族就好。”

郁杨迷迷糊糊迈出玳国公府的侧门,耳旁还回响着父亲连连叹息声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哭泣。天还是那个天,路上行人依旧穿梭不已,这些景色看在郁杨眼中却完全不同了。

从今后,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高门生活就与自己无关了。作为一个被逐出家族的人,较之一般平民都不如。孑然一身,没有家人,没有前程,除了怀中的一沓银票,什么都没有。

只是想要出口气而已,事情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咱家劝你们不要妄想自己的长官还会出面维护,还是识相些,赶紧招出幕后之人。”才经武抿了口茶,悠然道:“若是平时,他们看咱家不顺眼,多半还要过来来扯扯皮,不过嘛——”

才经武冷笑一声:“知道你们这回打的是谁吗?两个翰林院编修,一个内服供奉!如今东宫已经派人询问,谁还敢捞你们?”

见底下几个人面露惧色,才茂接口道:“你们还真敢下手啊!这三人,沈栗是东宫伴读,日日都要见太子殿下的;易硕是沈栗的妹夫,礼贤侯的女婿;就是最没权势的内府供奉冯修贤,他的画也到过圣上面前!此事你们兜不住,早点把指使者招出来,也少受些皮肉之苦,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是……是玳国公之孙,郁杨!”听说自己打了个“惹不得”,几个人绷不住了。

玳国公府?才茂一愣,看向才经武:“父亲!”

才经武仰头想了想:“玳国公府树大根深,要说郁杨在府军前卫结交些‘朋友’也不稀奇。”

“是真的。”一人忙道:“是郁公子找到我们,说是有人得罪了他,让我们去打一顿给他出气。先是打了嘉明伯府上的二爷,小人们也害怕来着,郁公子说没事,后来果真没事。郁公子又要打人,小人们的胆子就大了。小人……小人们真的不知那就是沈栗!若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对对太子伴读下手啊。”

才经武父子对视一眼,这里还牵出了嘉明伯府的案子?

“口说无凭。”才茂问道:“有何证据?”

那人道:“小人家里还有郁公子给的银子。”

才茂眼睛滴溜溜,故作不屑道:“单凭一点儿银子,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难不成是想构陷玳国公府?”

几人顿时急了,主使者和“胁从”的罪责肯定不一样,事到如今,他们可不想为郁杨背锅。

“哦,对了,”一人叫道:“还有一柄扇子,是他随手扔掉不要的,小人想着郁公子用的东西都不是凡品,那扇子修裱一番说不定还能卖些钱,就捡拾回来,如今正在家中放着。”

才经武又低头饮茶:“儿子。”

“唉,”才茂凑过来:“父亲什么吩咐?”

“去,叫上易十四,领着人把那扇子找出来。”才经武道。

“好勒,这就去。”才茂跟着易十四,直奔人犯家中。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一脸稀罕,与易十四道:“长见识了嘿,沈栗那个人精儿也有挨揍的时候?”

易十四面无表情道:“少爷没听说吗?沈编修已经捅死了一个。”

才茂打了个激灵,干笑一声:“咱们快点走着,礼贤侯还在咱们家正堂坐着,看那表情,今日指不定还要死几个呢。”

银子、扇子、人犯,都交到沈淳手上,沈淳抱拳谢道:“多谢公公出手。”

才经武笑道:“此乃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府军前卫中也容不得此等宵小。当初一起随太子殿下前往大同府,犬子一直非常钦佩令公子的为人。如今需要咱家出手,自无二话。”

沈淳看向才茂。才经武收养这糊涂蛋在景阳也是非常有名的,不过听沈栗说起在大同时才茂也曾参与忽悠丁柯,倒不是彻底的缺心眼。

朝才茂点头笑笑,沈淳和蔼道:“果然一表人才,有空不妨到府上坐坐,你们年轻人多交往。”

直到沈淳走了,才茂仍如坠梦中,喃喃道:“礼贤侯夸我一表人才,礼贤侯还邀我到府上做客……”

才经武奇道:“你老子我也是上得战场打过胜仗的人,怎么不见你如此崇拜?”

“太熟!”才茂扭捏道:“再说,那可是礼贤侯啊。”

“呸!”才经武啐他,想了想道:“沈栗那儿,既有这个机缘,不妨用心交往。早说他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已经是编修了,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对你有好处。”说道这里,才经武又骂:“不许再理你那些狐朋狗友!”

出了才经武府上,怒发冲冠的沈淳没有立刻前往玳国公府上问罪。反而强压怒火回了府,与儿子商议。

“还真是如你所料,”沈淳道:“下手的是郁杨,玳国公不是糊涂人,怎么家中能出了个如此不知轻重的?”

“谁家不摊上一两颗老鼠屎。”沈栗倚着床榻,笑道:“就凭郁杨敢在抓周宴上拿着咱们家与邢家的交情说事,也能知道他有多么不识时务。”

“如今怎么办?”沈淳皱眉问。

罪魁祸首是找到了,想要登门问罪却不是件简单的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安敢欺君

沈淳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自老侯爷离世之后,能叫他无条件让步的人只剩皇帝与太子。儿子和女婿被人下了黑手,沈淳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这不单是要出气,也是为了警示:动了沈家的人,我礼贤侯是会拼命的。

若查出的是别家子弟,哪怕是龙子凤孙呢,沈淳也会立时打上门去,不讨个说法,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但得知事涉玳国公府,沈淳却不得不慎重行事,好生考虑一番。

玳国公平日里也算知事明理,不过近年来年事渐高,对子孙越发上心,如今是出了名的“子孙奴”。一旦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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