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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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她怀了孕,证明了她也具有“人类的自然属性”。但怀孕后,她体内的性欲迅
速消退了,彻底消退了,就像是退潮的海水。她没办法回到加达斯的怀里,继续
那些可笑的游戏。也许这更符合生物的自然本性?众所周知,几乎所有雌性动物
的发情期都是短暂的,只要怀孕成功,发情期就告结束,人类是动物中唯一的例
外。
她确实很抱歉,她曾想尽力补偿,但派去的印弟安女孩反倒更深地剌伤了加
达斯。现在她有些后悔,也许不该带他到这里来,不该在情热中答应向他“公开
自己的生活”。也许,在伊瓜苏瀑布的销魂之夜后就同他诀别是更好的选择。
餐桌对面的加达斯已喝完了杯中的马提尼:“海拉,下午的日程是什么?是
不是参观那个大球?”
海拉迟疑地说:“好吧。”
加达斯怀疑地看看她,微嘲道:“你好像不想带我看那儿,是不是里面有什
么我不该看的超级机密,或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
海拉笑道:“什么也没有。那只是克隆人生产线的一个标准设备而已。不要
把它想得太神秘,要不看后会失望的。”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的。”海拉站起身,就在这时,一个隐藏的麦克风响了,是用完全陌生
的语言说的,加达斯听不懂。但他发现海拉聆听时越来越亢奋,甚至透着紧张,
透着渴望,这不大像海拉的风度。她急急说了几句,回头对加达斯说:“真对不
起,参观要推迟了,我要上去处理一件急务,最多两三天就赶回来。”
加达斯注意地盯着她的眼睛:“也许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按照人类世界的规
矩,这时男人们应冲上前去保护自己的妻子,不过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
海拉笑了,绕过桌子吻吻他的额头:“你当然有资格,不过我没碰上什么麻
烦,而是一个喜讯。请你耐心等我回来,好吗?”
她匆匆走了。少顷,加达斯听到轻微的深长的嗡嗡声,这些天他已猜测到,
这是一部巨大的电梯开动的声音。此时海拉大概已经到地面上,坐上那架黑色的
幽灵飞机。他叹息一声,回到自己沉闷的房间。
4 薄暮中,海拉匆匆走进院长办公室:“鲁菲娜,他们现在在哪儿?”
鲁菲娜感慨地看着她。在她的印象里,海拉一直是冷静庄重,喜怒不形于色,
似乎天生具有历尽沧桑的成熟感,像今天这样的亢奋是绝无仅有的。她笑道:
“在会客室。他们是上午到的。我一听到他们自报名字,便立即通知你。下午我
领他们参观了孤儿院,他们一直在小心地打听着你的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隐蔽的按钮,对面的一堵墙立即变成屏幕,她切换到
会客室,现在,三个人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了。
三个亲切的、令海拉朝思暮想的面孔。
保罗、苏玛和豪森。
几年来她一直追踪着他们的生活,案头常常放着录有三人形貌的录相和电子
照片。但今天不同,虽然同为电子图像,但她知道三个人就在10米外的房间里坐
着,她可以立即冲到那间屋里,把电子图像变成活生生的人。
爸爸没有大的变化,更显得睿智和成熟;妈妈在生下丹尼后变得稍为丰满,
但体形仍很健美;只有豪森伯伯明显苍老了,鬓边已长出白发。三人在会客室里
漫声谈论着,等待着,从容的神态中也有隐隐的紧张。豪森则像一个机警的老猎
犬,不动声色地仔细搜索着屋内,可能他在寻找隐藏的摄像镜头吧。
院长轻声问:“海拉,你要见他们吗?”
是啊,当然要见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见他们。他们一直苦苦思念着女儿,
甚至专程寻到巴西来。这些年来,我一直把自己的克隆体送到美国,送往费城附
近的城市,不就是为这一天作准备吗?
但她最终苦涩地摇摇头。不,她和父母们已经分割在两个世界了,她不由想
起此刻还在地下世界等她回去的加达斯,他俩曾在“地上”共度了25天的时光,
7 天狂热的作爱……但是,等她履行诺言把加达斯带到“地下”时,两人之间却
莫名其妙地产生了隔阂,变得冷淡了。
不,并不是“莫名其妙”,关键还是那一点:他们已经分属于两个世界,彼
此的心理、习俗和爱憎已经不可能一致了。如果父母和豪森伯伯看到她的真实生
活,是否也会把炽热的思念化为冷淡和疏离?
她不能失去这三个亲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她最坚固的、甚至可以说
是唯一的精神支柱。但她也清楚,不失去他们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这真是一个
令人无奈的悖论。
“鲁菲娜,你去吧。”她声音沙哑地说,“告诉他们我很好,很想念他们。
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去说圆吧。”
“她是在这里吗?我们能不能见到她?”苏玛轻声问。
“我想她在这里。”保罗与其说是回答苏玛,不如说是告诉屏幕后的某个人。
从豪森的示意中,他知道这个屋子安有秘密摄像系统,至少是窃听器。5 天前,
他们来到巴西,立即开始了紧张的调查。他们找到了加达斯在圣保罗的房间,但
加达斯本人已经失踪了。在他离开饭店后,有人付了足够的钱,把这个房间保留
下来,直到加达斯回来。三个人很着急,因为从这些迹象看,加达斯似乎已经接
近了海拉的秘密,也就是说,海拉正处在危险中。随后,他们租了一辆汽车,一
路打听,来到圣贞女孤儿院。保罗说:“一踏进这家孤儿院,我就嗅到了海拉的
味道。你们难道没发现,鲁菲娜院长对咱们有特殊的亲切感?
不必怀疑,这家孤儿院肯定和海拉有关。但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作到的,
在我的心目中,她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门开了,院长嬷嬷笑容满面地进来。“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她与三个
人寒喧着,开始这场困难的谈话。“应你们的要求,我已经尽力同我的资助人联
系过,很可惜,她因种种原因不能来。不过我已经得到了她的许可,可以向你们
透露一些她的个人资料。这些资料一直向新闻界严格保密,因为她不想成为公众
人物。但我的资助人说,相信你们会为她保密。”
“我们当然会的。请讲吧。”
“她是……”鲁菲娜斟酌着词句,“她确实是个黑人女子,今年30岁左右。”
保罗和苏玛兴奋地交换着目光,“她的身世很奇特,有一对深爱她的生母养父,
她也深深地爱着他们。但由于外界的原因,她不得不离开父母远走异乡。”
苏玛哽声说:“是海拉,是海拉!”
“她也记得一位风趣善良的邻居伯伯,一直在怀念着他。”
豪森目中有了泪光。
“她很想回到亲人的身边,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不可能实现。她宁愿把儿时
的最美好的回忆一直保留下去。她说她永远记得分别时的话,她爱他们,也爱所
有的人,决不会对社会报复,请亲人们相信她的诺言。”鲁菲娜抱歉地说,“我
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很可能她不是你们所寻找的海拉,只是两人的身世有某些相
似之处。”
苏玛肯定地说:“她一定是海拉,我知道一定是她!我想见见她,请你转告
她,我想见她一面,哪怕是远远的一面。”
保罗拦住她:“不必了,苏玛。这位女资助人既然不愿和我们见面,肯定有
她的理由,知道这些情况我们就很满足了。院长嬷嬷,谢谢你。”
“不必客气,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我的资助人嘱咐我,尽量满足你们的所
有要求。”
“没有别的要求。祝她健康,另外请她小心,有人在打她的主意。据我们所
知,至少有两个美国人在巴西转悠,一个是加达斯,即布莱德参议员的儿子;一
个是杜塔克,即8 年前那次汽车爆炸的策划人。这两人肯定在打她的主意。”
听到这些,院长嬷嬷只是微笑着:“谢谢,但我想她对这些都很了解,请你
们放心吧。”
“那再好不过,明天我们就想返回美国,以后不会来找她了,再见。”
“再见。我代表我的资助人再次谢谢你们。”
他们说话时,豪森一直沉默着,这时他说:“我去方便一下。”他快步走出
去,匆匆打量着楼道。凭多年的侦探经验,他觉察到一些迹象,院长嬷嬷说话的
口气与上午不一样,在谈话中总给人一个感觉,似乎她在倾听身后的某个声音,
或注意着身后的一双眼睛。他相信海拉这会儿就在附近。
在哪里呢?他想到了不远处的院长室,决定先到那儿看一看。推开办公室门,
看见一只裙角在内门处闪了一下,他急忙过去。内室没有一个人影,但他确信有
人刚在这儿消失。他迅速扫视一番,没有发现秘密门户,他迷惑地走到窗边,正
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随即起动,向茂林中开去。
少顷,一架没有灯光的轮廓模糊的飞机从林中浮出来,几乎是擦着树梢飞着,很
快消失在薄暮中。
他赶回会客室时,院长正送两人出门,她朝豪森扫过来一眼,但没有流露出
什么表情。三人在院里同院长告别,坐上从圣保罗租的汽车,苏玛泪眼模糊地盯
着暮色中的林木和院落,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等到汽车驶出孤儿院的区域时,
豪森才平静地说:“苏玛,我想我看见了海拉。我们谈话时,她就在10米外的院
长室里。”
苏玛又惊喜又痛楚地瞪大眼睛:“是吗?你和她说话了吗?”
“不,我只看到一个背影。不要难过,苏玛。她既然不愿见面,肯定有她的
原因,我们只要知道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对,我很满意,她活着,也很平安。”苏玛笑着,泪水却抑止不住。
5 深夜的地下世界十分寂静。不是寂静,是死寂。地上的纷纷扰扰的声音被
厚厚的岩层隔断了,吸收了,无论是人群的喧闹声,车辆行驶声,飞机轰鸣声,
还是自然界的风声鹤唳,林涛水响。白天,这一点还不是太明显,因为毕竟还有
轻轻的行走声,偶尔的低语声,电脑的嗡嗡声。现在连这些轻微的声音也没有了,
只有侧耳聆听,才能听到似有若无的电流的嗡嗡声发生于岩脉深处。
加达斯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燃烧着对海拉的极度渴望,有精神上的,也有
肉体上的。他现在几乎是痛苦地回味着那7 天,回味着两具肉体合为一体时的感
受。在这种烧灼般的渴盼中,他也痛苦地承认,他与海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她是地下世界的女王,有无尚权威。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风俗,自己
的道德,它是向人类封闭的。加达斯想着他们近乎全裸的“时装”,开始他对它
看轻了,以为这仅仅是一种时尚。不,这不仅是一种时尚,这是对旧秩序的反叛,
一种不事声张的但充满自信的反叛。
加达斯曾非常相信两人的爱情,但是现在,连这一点也动摇了。在那7 天的
热恋中,海拉是一个天真开朗的女孩,倾倒于自己的男性魅力。但是,当他看到
真实的海拉,一位冷静自信、从容大度的女王时,他还敢相信当初的一见钟情,
还敢相信自己对海拉的魅力吗?
也许他只是海拉做生物学试验(试验她是否具有人的自然属性)时所选中的
一件仪器而已。这些想法使他的心境晦暗,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忽然
门开了,海拉悄然走进来。太突然了,加达斯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境中,不,不
是梦境,她真的立在门口。今天,她没有穿乌鲁鲁草的时装,而是穿着那几天穿
过的彩色连衣裙,眉尖有抑止不住的喜悦在跳动。她笑着,步态轻盈地走过来。
在这一刹那,加达斯用最刻毒的语言咒骂着刚才有过的混帐想法。他跳下床,
迫不及待地把海拉搂到怀里,他又感受到那具火热的酮体,感受到高耸的乳峰,
富有弹性的臀部。两天来,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所以,当加达斯又意外地得
到她时,真是喜极欲涕。
他狂热地吻着海拉,海拉一直喜悦地笑着,没有热情的回应,也没有拒绝。
加达斯小心地为她脱去衣裙,把她抱到床上,如醉如痴地抚摸着……但不久他的
欲火就冷却了。不错,海拉顺从地接受了他的爱抚,但她一直是冷静的,被动的,
就像是一具橡皮身体。最后加达斯苦笑着放弃了努力。
海拉伏在他耳边歉然说:“实在对不起,怀孕后我的性欲就完全丧失了,无
论怎样努力也唤不回它。这两晚我一直没来,我不愿扫你的兴。”
加达斯苦涩地安慰她:“不用道歉,这不怪你。不过,今天你为什么这样高
兴?我还以为你……”
海拉欣喜地说:“我见到了我的父母!”
“保罗和苏玛?”
“对,还有豪森伯伯,他也是我的亲人。”
加达斯为他高兴,便把自己刚才的失败感抛到一边。“真是个好消息。那你
为什么这么快就返回?你该多陪陪他们。”
海拉沉默了:“我没和他们见面。我怕他们不能接受现在的我。加达斯,知
道吗?除了我手下的人,你几乎是我唯一交往的人了,我不愿失去你。”
加达斯很感动,起身吻吻海拉湿润的嘴唇。但海拉仍是那样冷静,就像是禁
欲的修女,这使加达斯在性渴望中几乎有一种犯罪感。他忙岔开思绪:“我同样
不能失去你,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你,这一生我该如何度过。”
海拉仍沉津在回忆中:“他们的变化都不大,只有豪森比较苍老。要是现在
我仍然和他们生活在阿巴拉契山中,那该多好啊。”
加达斯已经彻底冷静了,对两人的情爱不再抱幻想。他枕着双手,微笑地打
量着这位暂时变回少女的女王。海拉忽然坐起来:“你不是要参观那个球形试验
室吗?现在就去吧。”
“现在?”
“对,现在,那儿24小时都在运转。”
她拉着加达斯跳下床便往外走,加达斯嚷道:“我们还光着身子呢,至少要
穿上瓜哈里博斯人的时装吧。”
说完他也笑了,那种时装和裸体又有多大区别?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遮羞罢
了──其实人类的礼仪不就是“象征意义”吗?海拉没有停步,笑道:“我们现
在的穿戴便是最好的晚礼服,走吧。”
夜深人静,各个房间的灯光大都熄灭了,但萤光墙壁仍发出明亮的余光,足
以照明道路,海拉跨着大步,喋喋回忆着当年在父母身边时的琐事,她忽然一扬
手,一道紫色的电芒破空而去,在路阶上留下一圈黑痕。“这就是我当年爱玩的
小紫蛇,”海拉自豪地说,“当年我还用它救过父亲呢──也救过自己,从器官
贩子的手里。”她忽然沉默了,少女的亢奋也到此结束,她又披上那件雍容威严
的外衣。
球形高塔孤零零地耸立在地下世界的中区,等两人走近时,大门无声地滑开
了。灯光从门中泻出来,映出一个少女的裸影,是加达斯昨天见过的那个黑人少
女。加达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身前身后两个型号不同的海拉,不由绽出一丝微笑。
那个姑娘向两人点点头说:“你好,海拉。你好,加达斯。这儿一切正常,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