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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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的伟业。
现在形势不一样,自己这位封君和关东人矛盾激烈,关东人正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禁锢在江南,假如让咸阳派一位关东人来主持开渠大渠,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陈禄当真就是历史上开凿灵渠的那个监御史禄?
“大秦就没有第二个叫禄的官吏?”宝鼎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赵高把手上的一叠文卷递给宝鼎,“这是咸阳送来的,大秦有三个叫禄的官吏,履历都在这里,但其中符合条件的只有陈禄。”
宝鼎接过文卷大致翻了一下,苦笑摇头,“请大匠想想办法,尽快从巴蜀李氏请水师过来。另外请墨家也帮帮忙。”
“武烈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赵高指着案几上的文卷说道,“就请陈禄来,而且要求陈禄把当年修建郑国渠的水师和工匠全部带到江南来。”
宝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大匠谈过了?”
“唯利是图的井底之蛙。”赵高冷笑道,“武烈侯曾说过,人不能太贪婪,太贪婪必遭横祸。”
宝鼎脸色骤冷。
“楚系熊氏被赶出咸阳,武烈侯到了江南,而隗状独领相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高阴恻恻地笑道,“巴蜀人崛起了,暴发了,看不清东南西北了。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嚣张起来,目空一切。”
宝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找个机会和琴氏家主谈谈。”
“的确应该谈谈了。”赵高说道,“西南策略的成败,决定于蓼园巨贾的支持,而蓼园巨贾以琴氏的实力最为强悍,巨贾以琴氏马首是瞻,如果琴氏和武烈侯产生对抗,后果不堪设想。”
宝鼎不禁想到了秦王政和隗状之间的亲密关系,想到了咸阳宫的那位王夫人和隗清的亲密关系,假如秦王政在王统一事上做出决断,然后把巴蜀人拉过去,和楚系熊氏缓和矛盾,接着联起手来对付自己,那形势就极度恶劣了。
宝鼎背心一凉,暗自打了个冷战。有必要利用这件事和关东人缓和关系了,以免风云突变的时候有个后退之路。
“马上给我的师傅写封信,请他出面举荐陈禄。”
“郎中令冯劫?”
宝鼎郑重点头,“我到了西南,有些关系就不能继续疏远了。”
赵高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派个人跑一趟咸阳?”
“先看看冯氏的反应。”宝鼎说道,“如果冯氏愿意合作,我再派人回咸阳。”
第298章咸阳和江南
第298章咸阳和江南
冯劫突然举荐陈禄去江南负责开凿南岭大渠。
用关东人开凿大渠的好处显而易见。开渠是武烈侯西南策略的核心,此事如果由关东人负责,可以让咸阳控制西南策略的实施,咸阳将因此取得西南战场的主动权,更重要的是,咸阳可以利用陈禄进一步遏制武烈侯。
郎中令冯劫的举荐在朝堂上引起了震动,这是关东人第一次公开向武烈侯“叫板”,而且还是隶属于对立派系之间的一对师生之间的公开较量。
丞相隗状和御史大夫公子腾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武烈侯先前的查询有问题,这不是单纯的找一个叫禄的擅长治水之术的官吏,而是在此事的背后隐藏着让人极度不安的秘密。
是谁向武烈侯推荐的陈禄?武烈侯既然知道陈禄其人,为什么还要请丞相和御史大夫进行查询?现在冯劫公开举荐陈禄,公开与武烈侯“对抗”,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秦王政也是心怀疑惑,朝议之后马上召见冯劫询问。
冯劫倒是理直气壮。西南策略耗费巨大,一旦武烈侯怀有异心,借着修渠拓疆之名秘密发展实力,为将来据江称霸做准备,那后果不堪设想。此次南岭开渠,集结了秦楚两国之力,其一年的钱粮消耗达到一个惊人数字,假如武烈侯把这些钱粮用在扩建军队蓄积武力上,对咸阳的威胁之大可想而知。
蒙嘉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今年要打赵国。赵国拿下来了,我们的对手就是齐国。齐国实力强悍,秦齐之间必有一番恶战。这种情况下,西南策略的实施必定推迟,南岭开渠也将搁置,所以我们现在有必要与武烈侯翻脸吗?
冯劫当即予以驳斥。武烈侯屡屡创造奇迹,去年他能成功转徙百万灾民,谁敢说今年他就不能在江南秘密筹建二十万甚至三十万大军?假如武烈侯手上有了一支庞大的军队,那距离他据江称霸还远吗?到了那个时候,咸阳还有精力去打齐国?
武烈侯有翻云覆雨的本事,给他一年时间,他会创造出你根本不敢想像的奇迹,所以,咸阳必须有所举措,必须派出监御史,监察江南的一举一动,同时让这个监御史负责开凿大渠,然后利用开凿大渠的钱粮消耗,防止武烈侯在江南秘密发展自己的实力,从而有效遏制武烈侯实力的膨胀。
秦王政心有所动。
蒙嘉还是劝阻。江南现在完全在武烈侯的控制之下,咸阳此刻派一个监御史过去主持开凿大渠,等于告诉武烈侯,我不相信你,我要夺你的大权,这不是公开挑衅吗?这有助于大秦内部的团结吗?
“去年武烈侯向大王挑衅,要与大王对决。今年大王为什么就不能挑衅武烈侯,逼着他让步,从而把去年的损失补回来。”冯劫质问道。
蒙嘉顿时无语。冯劫把此事引到了大王和武烈侯之间的矛盾上,故意把事情闹大,他就不好再阻止了,再阻止秦王政就不高兴了。
太尉尉僚也觉得此事要慎重,毕竟即将开始的攻赵大战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此刻内部的稳定及其重要,而武烈侯实力强劲,盟友众多,咸阳这时候与他陷入对峙,激化矛盾,对即将开始的攻赵大战没有任何好处。尉僚因此恳求秦王政,召集中枢大臣仔细商议一下,如果反对者太多,此议还是暂时搁置为好。
秦王政采纳了尉僚的建议,连夜召开中枢议事。
西南策略的重要性众所皆知,武烈侯已经在奏章中阐述得非常透彻,咸阳为此派一位监御史过去,监察西南策略的实施,完全合情合理。
中枢大臣们都没有异议。
无论是丞相隗状还是御史大夫公子腾,在此事上都无法提出反对意见。其实他们也没有打算反对。武烈侯显然是知道此事,否则不会让他们查询陈禄,而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变故来看,武烈侯让他们查询陈禄的目的明显就是一种暗示。正是因为这种暗示,他们对冯劫的突然“发难”都没有做出强烈反应。
武烈侯的用意何在?这背后的秘密是什么?以让出江南的部分权力来缓和与秦王政的关系?或者,以此来打消秦王政对他的戒备,让秦王政和咸阳不再怀疑他图谋利用西南策略发展实力据江称霸?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武烈侯新谋划的一部分,他的西南策略其实是一个陷阱,然后诱惑关东人跳进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却乘机从江南脱身而去?
隗状和公子腾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武烈侯既然知道此事,又向他们发出了暗示,那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秦王政看到中枢一致通过,心情很好,正准备下令以陈禄为江南监御史,谁知冯劫再次奏请,他认为陈禄一个人过去没有用,江南被武烈侯所控制,陈禄势单力薄,在江南根本打不开局面,必须带一帮人过去,把当年修建郑国渠的官员、水师和工匠全部带过去。
“既然负责开凿大渠,那就要全盘控制,从上到下,都要如臂指使,只有这样才能打开局面,完成大渠的开凿,完成西南策略的实施,不致于辜负大王所托。”
秦王政的脸色顿时阴沉。虽然他对冯劫决心帮助自己找回面子的做法很欣赏,对冯劫一门心思遏制武烈侯的举措也很支持,但凡事都有度,武烈侯至今尚未在江南完全立足,咸阳就迫不及待削弱他的权力,这明显就是蓄意挑事,蓄意要激化咸阳和江南之间的矛盾。
中枢大臣中的宗室、楚系和老秦人也是神情冷峻,尤其驷车庶长公子豹,更是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冯郎中,你干脆一脚把武烈侯踢回南阳算了。”
冯劫嘿嘿一笑,“武烈侯离开江南,那十八方镇的灾民怎么办?你去江南带着他们垦荒耕地?”
公子豹气得两眼圆睁,指着冯劫就想骂。公子腾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拉住,附耳低声说道,“武烈侯早有安排,我们静观其变。”
公子豹将信将疑,旋即想到武烈侯的手段,当即也是“嘿嘿”冷笑,你关东人想死,我就帮你们一把。他马上改弦易辙,立即请奏,“西南策略关系到大秦未来,而南岭开渠更是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所以臣极力赞成冯郎中的奏议。”
公子豹的态度突然间来了个颠覆,不但让秦王政感觉不安,就连关东人也是暗自忐忑。顿弱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怀疑顿弱的死和武烈侯有关,但因为任何证据,只能把怀疑藏在心里。这次的事情和去年一样,也是从咸阳派人去牵制武烈侯,结果会如何?南岭是百越人的盘驻地,以武烈侯的手段,如果要杀人,有无数的办法嫁祸于百越。现在去江南和武烈侯对抗,其实就是去找死。
秦王政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正因为如此,秦王政断然决定采纳冯劫的奏议。如果这次派去的人又死了,那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武烈侯故意为之,这背后的事情就复杂了。
咸阳在焦虑不安中等待着武烈侯的反应。
武烈侯很快上奏,对咸阳派出监御史陈禄到江南主持开渠一事表示了热烈欢迎,对咸阳在江南困难重重之刻给予的大力支持更是感激涕零。武烈侯在给秦王政的私人书信中,不但表达了对秦王政的感激之情,还恳求秦王政授予监御史陈禄更大的权限,以便求得朝堂各方势力之间的团结,让西南策略的实施能够得到大秦上下全方位的支持。
武烈侯的这种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太反常了,完全不合乎情理,太反常了就说明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武烈侯到底想干什么?
从秦王政到中枢大臣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到了风起云涌的中土局势。
秦国先是以举国之力拯救无辜苍生,接着借助顿弱之死逼迫齐国放弃了攻打中原,保证了中原的稳定,接着又以重兵威胁楚国京都,乘机夺取了江南,并迫使楚国重新缔结了盟约,逼着楚国与秦国一起拯救转徙南下的灾民。
秦国在中原的一连串胜利让它威震四海,而赵燕齐楚四国在秦国的威压下危机四伏,当关东诸国认为秦国要乘势出击之时,却从咸阳传出一个惊人消息,秦国竟然以举国之力开拓西南,实施西南策略。
当初秦国在吕不韦主政期间,不是积极开拓中原,而是以休养生息、蓄积实力为借口,耗尽国力开凿关中的洛泾大渠。秦王政亲征后,此事成了吕不韦的重大罪名,遭到口诛笔伐,秦王政甚至在一怒之下,要把关东人全部赶出西秦,而理由就是关东人为了阻止秦国攻打中原,故意以开凿大渠来消耗秦国国力,所以这是一个阴谋。
秦国和秦王政有前车之鉴,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西南策略明显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秦国当务之急是吞并关东诸侯,统一中土,而不是去遥远的南疆开辟蛮荒之地。蛮荒之地有什么?啥都没有,除了损耗大秦国力外,一无是处,就算秦王政好大喜功,也不至于昏庸到如此地步,况且他还有前车之鉴,所以,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陷阱,欺骗关东诸侯的陷阱,另一个就是秦王政和武烈侯的矛盾激化了,咸阳政局混乱,从而产生了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策略。
关东诸侯国因此反应不一。赵国当然是高兴了,不但成功的把一场大灾难转嫁给了秦国和楚国,还迫使秦国政局动荡,导致秦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假如秦国真的以举国之力来开拓西南,那赵国无疑将赢得喘息的时机。
齐国本来就在“连横”还是“合纵”一事上斗争激烈。现在秦国这个策略一出,齐国不敢打赵国了。假如这是秦人的陷阱,故意诱惑齐国与赵国打个两败俱伤,那齐国可不愿意睁着眼睛跳陷阱,所以攻赵一事暂时搁置,静观秦国政局的变化。
楚国也很高兴。中原局势如果没有大的变化,那楚国就有了恢复元气的时间。至于帮助秦国开拓西南,楚国则把它当作了捆绑秦国的最佳良机。现在李太后和楚王悍因为在与楚国贵族的对抗中处于不利地位,他们迫切需要秦国这位强悍的盟友,所以这笔钱粮他们愿意出,权当交了“保护费”。这笔“保护费”对秦国实施西南策略至关重要,没有这笔“保护费”,秦国的西南策略必然出问题,甚至半途而废,所以这笔钱粮把两国捆绑到了一起,这让楚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暂时可以不用担心秦国这头凶残的虎狼动辄翻脸了。
综合各诸侯国的情况来看,秦国借助西南策略诱骗齐国先行攻打赵国的谋划行不通了,只有自己先打,而自己先打就面临赵燕齐三国合纵抗秦的局面,河北大战有可能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状态,这对秦国来说非常不利。
河北大战在最早的谋划中,是让赵齐两国先打个两败俱伤。赵国本来就奄奄一息,经此重创基本上不堪一击,这时候秦军南北夹击,可以说是轻松自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邯郸。正是考虑到攻打赵国的耗费可能比较少,所以这也成了咸阳同意实施西南策略的理由之一。
但齐国不是瞎子,不会轻易上当。齐国不上当,先前的谋划失去实施的基础,那秦国就不得不以举国之力去打河北,如此一来,西南策略就必然停止实施。
武烈侯显然不想停止实施西南策略。咸阳不给钱粮,他还有楚国的钱粮,还有巨贾们的支持,西南策略还是可以继续实施,但咸阳一旦下令停止,那巨贾们就找到了拒绝支持的理由,而楚国也就有了停止供应钱粮的理由,所以武烈侯这时候把关东人拉进西南策略的整体利益之中,其目的就一目了然了。
关东人参与西南策略,瓜分西南策略的既得利益,其好处太大,尤其在遏制武烈侯方面占据了主动。关东人掌控了大渠的开凿,说停就可以停,而武烈侯若想尽快完成大渠的开凿,就必须与关东人妥协,在政治上做出重大让步。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武烈侯利用与冯劫的师生关系,向关东人伸出了“橄榄枝”。西南策略也罢,开渠也罢,都不是武烈侯的目的所在,武烈侯的目的是与关东人在政治上进行妥协,从而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也就是说,他不想长期禁锢于“江南”,他打算用西南策略的利益来换取与关东人的结盟,继而重返中原。
武烈侯和秦王政有三年之约,假如这三年之约没有完成,他即便没有被秦王政赶回北疆,也会被秦王政长期禁锢于江南。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所谓武烈侯打算在江南发展实力然后据江称霸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谓武烈侯与楚系熊氏建立牢固盟然后联手控制王统的说法也是很不靠谱。武烈侯就是武烈侯,武烈侯是宗室,是老嬴家的人,不论他在朝堂上如何翻云覆雨,他最终目的还是要保住老嬴家的江山,要为老嬴家强国富国。
秦王政陷入反思之中,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武烈侯在过去的两年里所做的一切。
关东人积极做出回应。最早把武烈侯从北疆弄出来就是关东人的主意,双方最早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只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随着华阳太后对武烈侯不遗余力的扶植,双方的关系迅速恶化。现在楚系熊氏在秦王政和武烈侯的内外夹击下,其中坚人物都被赶出了咸阳,熊氏外戚现在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他们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对王统的控制上,而王统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