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天下-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大罗罗
第一卷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1章宛如梦幻
“这是梦,这不是真的,这是梦,不是真的……”
陈国栋喃喃自语着,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清晨的霞光毫不吝啬的散出光芒,刺在他的眼球上隐隐作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平整的好像是一张桌面,没有看到树木,只有各种低矮的绿色植物在风中轻轻摇动。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没有昆虫鸣叫,也没有鸟兽惊扰的声音。只有成片的低沉而有力的呼吸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低声呼气。
就在这片呼吸声中,一声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划破天地。陈国栋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接着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绝望和无奈的神情。
在他的正前方,远处的天地相交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几面好像是白色的旗帜,然后是一顶顶尖尖的头盔,接下来便是头盔下的面孔、身体和身体之下骑着的战马。因为距离遥远,陈国栋没有办法看清楚面孔上的五官,但是却能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着的黑色皮甲,脖子以下,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黑色的皮甲之中,连胯下的战马也同样披了甲胄。
这些马上的甲士手中都握着长枪,金属制成的枪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远远望去,彷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无声的,缓缓的,向陈国栋所在的地方压迫过来。
骑马的甲士是那样的多,源源不断出现在天边,然后仿佛又改变了队形,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骑兵方阵,开始将旷野的两边延伸,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大地。放眼望去,尽是迎风招展的旗帜和手持长枪的骑士,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北虏!他们就是北虏的骑兵!”
一个声音在陈国栋心中呐喊,充满了恐惧,怨恨和悲凉。然后便是令人颤抖的画面浮现在陈国栋的脑海之中。
先是滔天的巨浪呼啸着扑来,似乎要将自己整个压扁!紧接着画面就迅速变换,成了无数骑马甲士,挥舞着长枪马刀,呐喊着猛冲而来!再接着便是地面迅速远去又急速的迎面扑来……最后又是一个眉目清丽的古装少女,眨着红通通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不是梦,是真的,这是穿越重生,这竟然是真的,可是这不科学啊……”
陈国栋还在喃喃自语,似乎人类有史以来最不科学,最不可思议的奇迹——灵魂穿越,竟然让他给遇上了!
“我是谁?我是谁……”他突然大声地问着。
“二郎!二郎,您这是怎么啦?您快醒醒啊,这里是战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陈国栋耳边响起。
陈国栋扭头一看,是一张又黑又瘦的面孔,面孔上生着一只朝天鼻和一对三角眼,透出来的全是担忧和焦急。
“二郎,您可别吓唬俺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俺怎么去和大官人交代!”这张面孔大声地对陈国栋说着一种口音极重的汉语,陈国栋一时想不起是哪里的方言,但是偏偏能够听懂!
“我是谁?你说,我是谁?”陈国栋再开口,居然也是同样的语音。
那张面孔扭曲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您是大宋武锐军中军训练官陈德兴,表字庆之,淮西安丰军人士,官拜从九品承信郎,年二十岁,生辰是大宋嘉熙二年九月初九辰时三刻……”三日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儿了。
“那今夕是何年?”陈国栋又问。
“乃是大宋宝祐六年九月……”
“大宋宝祐六年,那是……”陈国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道,“那么说来,我真的是穿越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二郎,您快醒醒吧,马上就要打仗啦!您不能这样……”那张面孔急得都快哭起来了。
就在这时,沉闷的鼓声突然响起,隐约能看到密集如林的长矛再一出现在了天边。
不过这一次,持矛的不是骑马甲士,而是穿着黑色皮甲的步卒,从那些骑兵方阵的缺口处涌出,然后在旷野上排出一个又一个严整如林的步阵。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这些步兵并不人人手持长矛,也一些人举着圆盾,持着长弓。一面面绣着汉字的军旗就在这些步兵方阵前面飞扬,陈国栋定睛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分别是“张”、“李”、“董”、“严”、“史”、“萧”等繁体汉字。
“这是北虏的汉军世侯,助纣为虐,最是可恨!”一个声音又在陈国栋心头响起,充满恨意。“杀光他们,全都杀光……”
“儿郎们,枢密相公传令:今日一役,干系大宋天下,本枢密誓与扬州共存亡,望诸君奋勇杀敌!不负官家厚恩,不负百姓所养!”这次似乎是几个大嗓门同时吼了起来,应该是在传达那个什么枢密相公的命令,也不知道这个枢密相公是哪位?
陈国栋的脑筋刚刚转到这里,一个让他的下巴差点儿点在地上的名字就浮现在他脑海中了,这名字是贾似道!大宋端明殿学士、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两淮安抚大使、扬州知州、临海郡开国公贾似道!就是那位史书上不学无术,断送了大宋江山的大奸臣蟋蟀宰相贾似道……
“枢密相公有令:今日战殁者,加赐会子百贯!”
“诺!”仿佛有无数将士齐声吼道。
陈国栋有些茫然的四下张望,自己这边,果然也有无数身穿鳞甲的军士,列出了一个个同样严整的方阵。这些方阵都是由盾手、长枪手、弓箭手、神臂弓手和刀斧手组成的。其中最前方是手持巨盾的盾牌手,盾牌之后则是两排单膝跪地的长枪手,一根根长约四米的长枪就架在盾牌边缘的卡口上,微微向上直着前方。长枪兵之后则是三排弓箭手,人手一张步弓,腰带上还挂着两匣羽箭。弓手之后则是三排弩兵,使用的便是在后世也大名鼎鼎的大宋第一利器神臂弓!神臂弓之后,便是压阵的一排刀斧手,环首大刀寒光闪闪,斩得不仅是胡虏贼寇,还有临阵脱逃的大宋军士!
“枢密相公有令:凡不得令而退后者,杀无赦!”
“枢密相公有令:斩北虏之首一级,转一官,三级,转两官,六级,转三官,十级,转四官,十五级转五官……至武功郎止!”
“枢密相公有令:斩北虏汉军之首一级,赏会子五十贯,三级,转一官,六级,转两官,十级,转三官,十五级转四官……至武功郎止!”
“诺!”战场之上,大宋官兵齐声大喝,显然贾似道开出的格赏还是颇有吸引力的。
陈国栋,哦,应该是陈德兴此时也收束起了心神——他本是21世纪中国远洋公司的一名高级海员,一艘巴拿马型散货轮的二副,绝对属于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如果不是那场在百慕大海域凭空出现的大海啸,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抵达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新奥尔良港,而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他都已经在这个南宋末世生活了整整三天,而且还在昏昏噩噩之中上了战场。
一副不晓得有多少个铁片扎成的重甲,现在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一顶擦得锃亮的铁盔也扣在了他的脑袋上面,背上传来了沉甸甸的感觉,他隐约记得是背着一把祖传的宝刀,而他的右手上面还拎着一张长长的步弓,两匣羽箭就挂在他的腰间。而他所在的位置就是某个步兵方阵的第一排弓箭手的最左侧,而那位管他叫“二郎”的高瘦汉子就立在他的身边,也是同样的装扮。
题外之话:说说宋军的战斗力,罗罗知道,网上是有不少宋粉在拔高宋军形象的。而为了写这本书,罗罗也翻看了不少史料。所得到的结论就是,南宋特别是南宋后期,蒙宋战争中宋军的战斗力的确不弱。什么叫不弱呢?就是可以和蒙古在京湖(京西南路加荆湖南北路)、两淮、四川长期拉锯,前后打了四十多年!注意,是拉锯战,不是一味死守城池。宋军有守城,有野战,还有主动进攻蒙古盘踞的城市。而且颇多胜级。不仅击毙过蒙古大汗蒙哥,还击毙过窝阔台汗的继承人阔出(孟珙的战绩),孟珙还将兵收复襄阳,收复四川,从夔门一路打到汉中!至于余玠、贾似道两位阃帅,同样在同蒙古作战中有不错的战绩。就连蒲择之这样的军事外行,也曾经指挥部队进攻蒙古军盘踞的成都(当时成都是废城,成都府志在云顶山城)府城,并且将之攻破,在巷战中击毙了蒙古都元帅阿胡答。这就是宋军!南宋末年的宋军,和明末的明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就是遇上蒙古这样的超级帝国,要换成阿哥们的后金或是大清,绝对是打不过的。当然,宋军最后还是失败了,不是败给蒙古,而是败给了他们自己的朝廷……
第2章真残酷
从黎明前开始,集中在大宋两淮安抚使司驻地扬州城周围的数万宋军士卒,就陆续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同南侵的蒙古军队间的第一场大战。
同样一大清早就离开军营赶赴战场的,还有对面的几万蒙古军兵。他们是计划当中讨伐残宋的四路蒙古大军中的东路军,由诸翼蒙古都元帅也柳干统帅,九月初渡淮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着就席卷到了两淮安抚使司驻地扬州城下。今日这一战,便是他们能否顺利对扬州实施大包围的关键一役。
太阳慢慢攀上了空中,清晨的寒气在阳光下慢慢散去,战场上的温度缓缓上升。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在加快。陈德兴紧紧握着手中的步弓,努力平复着心绪。他不是为将要到来的厮杀而兴奋,而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同样也非常非常的迷茫。
虽然前世的他有时候也会阅读一些无聊的穿越小说,以打发海上航行中的闲暇时光,对灵魂穿越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也有一点儿认识。但是当这种噩梦般的经历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真的宁愿就在那场海难当中完全死去。
“二郎!二郎……”那个高瘦汉子又开始低声呼唤陈德兴了,只是这称呼怎么听都有些变扭。
陈德兴应了一声,又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终于在自己乱成一团的脑海中找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男子还有自己这个新身份的一些信息。
此人姓刘,名叫和尚,是陈家,也就是陈德兴家的管家。再早先,则是陈德兴养父同时也是亲叔父陈淮安的亲兵,现在则是陈德兴部下的一个教头也是心腹。而这陈德兴原来还是个将门子,祖父陈虎山是端平初年跟随淮东安抚置制使赵葵从军的效用,此后戎马十几年,在十几年前的寿州之役中殉国。此时陈虎山的官阶已经升到了横行官(从七品右武郎到正五品通侍大夫间的二十五阶皆称横行官),正七品的武翼大夫,还是一军都统制。
同陈虎山一起阵亡的,还有陈德兴的养父(亲叔父)陈淮安,阵亡时的官阶是大使臣阶(从正八品修武郎到从七品武功郎等十阶皆称大使臣)的从七品武经郎。
而陈德兴正是得了祖父的“难荫”(因为战死殉国而得萌补子孙做官)才做了承信郎这个小使臣阶(自从九品的承信郎到从八品的从义郎等八阶皆称小使臣)的武官……如果在天下承平的北宋(南宋人管北宋叫“承平时”),一个小使臣倒也能衣食无忧,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可是在眼下这个神州将倾的乱世,当一个随时可能出战的从九品武官哪里是什么“难荫”,明明就是“劫难”啊!
“二郎,二郎,您可别忘了校射!”刘和尚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德兴。校射一词,一般是指比式射术,不过用在眼下这战场之上,则大约是测距的意思。每部弓箭手都会安排一名射技出众者在作战中射出第一箭,如果能射中敌人,则万箭齐发。而这个职责,在武锐军中便由教头或训练官负责。
而陈德兴自幼就跟随父亲陈淮清习武,早就练得一身好武艺。能开一石五斗的硬弓,百步穿杨不敢说,但是百步开外射人射马还是毫无困难的。不过那是真正的陈德兴,而不是现在这个西贝货……
陈德兴皱了皱眉,刚想让刘和尚替自己校射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有人高声骂了起来。
“直娘贼!狗鞑子都不是好汉子,自己不敢冲杀,尽驱些汉儿来送死,如今竟掠了我大宋的百姓上阵……他娘的也柳干到底有没有卵子!”
陈德兴一怔,昂首向前望去,就看见不计其数衣衫杂乱的老百姓,扶老携幼的从对面蒙古军军阵之间的空隙被驱赶了出来!
“这是……”陈德兴失声道。
“是俺们大宋的百姓!”旁边的刘和尚跺着脚嚷道,“狗鞑子的老套路了,驱百姓掠阵扑城,耗俺们的箭簇,堕俺们的士气!甚蒙古铁骑,依俺看也不过是没蛋的缩货,就知道欺负平民百姓!”
“驱百姓掠阵!?”陈德兴不知怎的,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那我们怎么办是好?”
被驱赶出来的平民百姓越来越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看见被蒙古军的兵将用刀枪弓箭威逼着缓缓向前,离宋军的前沿越来越近了。陈德兴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张张或麻木、或痛苦、或充满绝望表情的面孔,全都是汉人百姓的打扮。其中有垂垂老者,也有稚龄儿童……
现在正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摆在战场上的宋军战阵就多达十八个,分别属于六个军,总兵力超过四万,排出的阵列就长达十华里。而在宋军对面,是人数不在其下的蒙古大军,其中光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蒙古重骑兵就不下八千!宋军全靠阵列严整和强弓硬弩方能与之对抗,如果阵形被这些大宋百姓扰乱,这八千蒙古铁骑一个冲锋,恐怕就能把四万宋军打崩!
“能有甚办法!只能乱箭射杀了……”刘和尚咬着牙答道。
陈德兴心头又是一震,“那可是我们大宋的百姓啊!”
刘和尚露出苦痛的神情,压低声音道:“何止是大宋的百姓,这些都是扬州左近的百姓,说不定还有诸军将士的家小!”他沉默一下,一咬牙,“可是不射杀了,俺们就会兵败,一旦兵败,整个扬州,整个江南的人都会叫鞑子屠尽的……”
“传枢密相公令:贼驱百姓至一百二十步,万箭齐发!”
传令官的喊叫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彻了战场,这是贾似道的命令,虽然残酷不近人情,却是唯一可行之法。在这一刻,陈德兴仿佛看见无数昂首挺立的宋军将士眼中流淌出了淡红颜色的血泪。
被驱赶上战场的大宋百姓离陈德兴所在的军阵越来越近了,他们背后的弯刀、皮鞭也愈加疯狂的抽动挥舞起来,惨叫声、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呼救声都合在了一起,顺着西北风传到了陈德兴和其他宋军将士们的耳中,仿佛是一阵阵来自地狱的魔音。
陈德兴瞪大了眼珠子,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不是后世的史书上面一串串无关紧要的数字——六千万或是两个亿(被蒙古人屠杀的人口)……在后世的正史看来,这不过是民族融合或是文明交汇所应该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这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陈德兴面前,人山人海,被蒙古人用屠刀驱赶着走进屠场。
其中有用身体保护着孩子的母亲,有搀扶着老人的少年,有天真烂漫还不知道很快就要大难临头的孩童,有穿着已经破碎的绫罗绸缎在瑟瑟发抖的土财主,也有满脸麻木表情的农夫,还有头戴东坡巾的士子……构成一个民族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几乎都出现在这个地狱般的战场之上,等待着死神降临。
“绷!”陈德兴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弓弦弹出羽箭时发出的特殊响声,陈德兴的记忆中,这声音几乎就是伴随他长大的,可是现在听来却禁不住心头震颤。
射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