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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奸雄天下-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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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种不思进取的念头只是想想而已。

陈德兴收回心神,望着陈德芳,“大人是什么意思?要用这次米粮行情把江南搞乱掉?”

陈德芳缓缓点头,“大人就是这个意思,贾似道如果只想糊里糊涂混日子,依着大宋的底子和江南的人心,倒是能支撑几年的。不过他却偏偏想出以粮代兵的馊主意。”

陈德兴一摆手:“取江南不在于江南的民心,而在于我的兵什么时候练成。”

现在明军的扩充虽然已经完成,但是扩出来的兵是需要训练和装备的。这需要花不少时间。而且大军南下肯定是走海路,这又涉及到风向。冬天顺风南下正好,要是在夏天挂东南风的时候,数万大军可没有办法从辽东到江南的。

陈德芳只是轻笑:“江南富庶,冠于天下,若是兴十万兵,攻城略地,杀戮无数,使江南如河北一般,咱大明接下去的日子就苦了。所以大人的意思,就是先使江南自乱,百姓困于粮食,绅商濒于破产,人人怨恨,家家不安。如此江南商民必会背宋向明,而后再以大兵临之,就可全取临安、庆元(明州)、泉州三城。此三城皆人口百万,工商云集,贸易兴盛,如今大宋国五成税赋皆出此三城。若吾大宋取之,再好生经营,年入数千万贯也是不难的。”

第507章这里将是战场

大宋咸淳三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行在临安仿佛也迎来了最为繁盛热闹的时候儿。

虽然只离开了不到两个月,但是再到临安的屈华杰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有入城,才到涌金门外,屈华杰的车马就遇上了交通堵塞。西湖边上的道路,被无数装饰华丽的车马拥得死死,简直寸步难行。

屈华杰撩起车帘,往外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有儒服纶巾的文士,有穿金戴银钱多的仿佛要掉下来的商人,甚至还有些穿着绿色袍服的芝麻官儿,或三五成群,或在美妾仆童的陪伴之下,脚步匆匆的往西湖边上的丰乐楼而去,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还有不少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或者由身边的仆役满头大汗的挑着担子,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白展基忽然在车外低声道:“总管,前面的路堵死了,您不如下车步行吧。”

屈胖子一怔。这怎么就堵死了?这才到哪儿啊?涌金门都没有入,就堵成这样,要是到了御街岂不是寸步都难行了?

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清明节扫墓?好像还没到啊……

胖子无奈只好跳下车朝涌金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是车山轿海,死死堵着。车轿里面的乘客大多已经下来步行,在道路两旁形成两道人流,都在往涌金门而去。

“怎恁般多的车轿?”胖子疑惑的问。涌金门外向来热闹,他当年在临安磨水镜的时候也常忙里偷闲带着妻儿过来玩耍,看看西湖,在丰乐楼的大厅里点几个便宜些的小菜吃一顿好的。

可那时候涌金门外并不怎么堵车,更没有千万人齐步跋涉的场面——涌金门外,西湖之畔,这是个游玩休闲的地方。就算堵车,车上的人也不会急急忙忙好像赶时间去上朝赶考一样的下车快走。

“这些车轿都是去丰乐楼的。”白展基苦笑着道。

“去……吃饭的?现在到饭点儿了?”

“不是去吃饭,是去做买卖的。”

“去丰乐楼做买卖?”胖子怔了一下,“什么买卖?”

“迟约!”

“迟约?这和丰乐楼有什么关系?丰乐楼不是饭馆吗?”

白展基摇摇头,“丰乐楼现在不是酒楼了……而是专做迟约买卖的会馆。”

“会馆?”屈胖子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位被后世称为史上第一条金融大鳄的屈大炒家,居然不知道炒作股票、期货是需要有个专门的交易场所的。

白展基解释道:“这一个多月来,临安城里不少酒楼茶馆都改行成了‘迟约会馆’,就是专门给人进行迟约买卖的地方。而丰了楼则是其中最大也是消息最多的一家‘迟约会馆’。里面不仅有最新的买卖报价公示,还有最及时的镇江、建康、平江、绍兴、明州和泉州的迟约价格、现米价格变动公示,还有上游、江北各方镇的最新消息,甚至还有北地三国最新发生的军政大事……可谓是丰乐楼中坐,天下事尽知。”

“丰乐楼中坐,天下事尽知?”屈华杰嗤的一笑,“枢密院也不敢这么说吧?”

“当然不敢了,枢密院每天都会派个副承旨到丰乐楼打听天下四方的消息。据说丰乐楼向天下四方都派出了眼线,每日都用快马向临安传递消息……”

“还有这种事情?这可得花费不少吧?”屈胖子摇摇头,顿了一下,又问,“那么这个丰乐楼是怎么赚钱的呢?”

白展基道:“一个是门票,要进丰乐楼起码就得花上八十个铜板买个站票,只能在大堂里面站着看行情看消息。如果要上二楼就得买坐票,得一百六十文。如果要进雅座有专门的小厮通报行情和消息,就需要一贯钱。如果要包一个雅座,一天就要十贯钱。

第二是抽头,丰乐楼里面有专门的迟约牙人,负责撮合上下家。丰乐楼里面有专门的报价排,上面有五个卖出价和五个买入价和每个卖出、买入价上的报盘量,还有及时的成交价。想要卖出或买入,可找牙人去下单挂牌,丰乐行抽取成交金额的千分之一当抽头。另外,要通过丰乐楼买入卖出,先要把迟约或现钱存入一个开设在丰乐楼的户口。

当然,自己在场内找买家卖家也是可以的,不过没有通过丰乐楼交易方便。总管,您手里的迟约要放出去,最好也通过这个丰乐楼。”

“好大的市面……这丰乐楼是官产的吧?现在放给谁在做?”

宋朝虽然号称快要资本主义萌芽,不过真要细究起来倒更像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因为宋朝的国营经济非常强大,几乎无处不在。临安最大的酒楼丰乐楼就是官产,是属于官营的丰乐酒库所有——在南宋,酒是专卖的,私人如果要酿酒,必须去购买官营酒库的酒曲。不过官产也不一定是官员亲自经营,多半会放给私人承包。能够承包到丰乐楼的人,自然是很有背景的。

“丰乐楼的掌柜名叫孙美臣。”

“听名字不像是买卖人。”

“他是原来三衙禁军的武官,临漕镇的米商丰乐行就是他家的买卖,他能包下丰乐楼是托了荣王殿下的福。这丰乐楼和丰乐行,都是荣王殿下在照应。据说,这姓孙的有个姐姐是荣王的爱妾。”

“原来如此……”屈华杰沉吟着问,“那咱们就去丰乐楼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雅座?”

“雅座自然是有的,邓先生的金谷行就长包了个雅间。”

屈华杰抬头往了眼伫立在涌金门外的丰乐楼,点点头:“走吧,咱们也走着去丰乐楼。”

……

丰乐楼中,此时正是人声鼎沸。大堂之内,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交易的人们。大家谈论的都是和迟约买卖有关的事情,成千上万贯的交易,就在这里达成。

“跌了!怎么又跌了?”

“涨多了自然要跌的……这迟约就是一张纸,最高都已经升到70贯了,比黄金都贵!能不跌吗?”

“可是北地的粮荒还没过呢!不是说北明最近扩兵到了30万,准备要一举吞塘灭元了吗?这要打仗不得粮草先行?”

“再说粮价涨得也不少了,按照一张迟约70贯算,每石米价已经一贯又五百六十文了。这可是镇江米市的米价,运到临安起码就是两贯半,市面零售就得三贯……不便宜了!前几日平章公已经说话了,要平抑米价,要让老百姓吃得起米!”

“说得也是,现在的米价的确贵了些,而且还天天上涨!这米价一涨,别的东西也跟着一块儿涨。昨天我那婆娘还说家里的花销有些大了……”

“大什么呀?米价涨了,咱们乡下收的租子不也值钱了?原来500文都粜不出去,现在一贯又二百都抢着要。依我看,这米价还得涨……这乡下粜米都一贯又二百了,运到镇江米市怎么可能只买一贯又五百六十文?这一路上的运费折损也不止三百六十文啊?所以我是看好,这迟约怎么都要破百贯!”

“破百?老兄还要么?我这里有15张,1000贯您拿走。”

“行!天道庄的飞钱票收么?”

“收!”

屈华杰和白展基挤进大堂的时候,正好撞见一笔交易,一大叠的天道庄飞钱换了十五张兆丰行的迟约——这飞钱其实就是不具名的汇票,早在唐朝就出现了,到了北宋已经具有了纸币的功用。

因为迟约交易的额度很大,基本上没有什么用铜钱买卖的。一贯铜钱好几斤重,一千贯铜钱好几千斤呢,可没有这力气随身携带。

当然,会子也没有什么人用。这玩意现在虽然在升值,但是之前的贬值已经伤了信用。没有人愿意收藏会子。而民间钱庄发现的飞钱和朝廷发行的盐引、度牒,当然还有黄金白银都是比较流行的硬通货。其中,天道行发行的飞钱因为可以用来缴纳海上的税收,又可以在南番、日本、高丽等国的天道庄分号兑换金银。因此也成了迟约交易中常见的通货。

一名穿着小肆衣裳的少年这时迎了上来,冲着白展基行了一礼:“白先生,今儿您来的可够晚的,还去天字十号包厢吗?”

“对,就去天字十号,邓先生可来了?”

“已经到了,好像还有客人,要不要通传一下?”

“不必了,我直接上去就行。”白展基说完,摸出几枚铜钱丢给了那小厮,然后便领着屈胖子挤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说,“在这儿当个跑堂也发啊,每天光是小费就够一贯了。遇到赚了大钱的豪客,直接打赏银叶子都是有的。不过二楼三楼的伺候人儿更妙,都是原来丰乐楼里陪酒的歌姬官妓。她们在这里跑跑腿,比原来卖唱卖笑赚得还多!现在这丰乐楼就是个聚宝楼,谁要沾上点边就能赚翻。”

屈胖子听了这话,突然站定,扭头看着下面大堂中人声鼎沸的场面,冷冷地道:“不,这里不是聚宝楼,这里……是战场!”

第508章如意算盘

金谷行的包间在非乐楼的三楼,非常宽敞,紧靠着西湖。屈胖子和白展基到达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和两个颇为机灵的小伙子。

前者是丰乐楼的人,都端茶送水唱小曲,陪酒陪睡陪作诗,样样精通的妙人。而且都是年轻貌美,去了瓦子巷也能混上红行首。现在却在“证券公司”里混——倒不是这个丰乐楼不正经,而是宋朝的酒楼都这德行。现在改成证券公司,又不好把人家都炒了,于是就留用下来。不过白展基说的没错,这些女人在丰乐楼赚的可比瓦子巷多多了,也不容易被风流才子欺骗。

而后者也是丰乐楼的人,被人唤作牙人,就是经纪人的意思,实际上的工作就是报行情和帮忙下单。每个包间都配了两个专门的牙人。不过现在女人和牙人都守在门外,里面显然有人在谈要紧事情。

门口的四人都认得白展基,殷勤地替他通报推门。白展基便和屈胖子一块儿走了进去。

包间里面,两个人正靠着窗户坐着,看到屈华杰进来都起身相迎。其中一人正是刘孝元,另一人则是邓秋忠。

四个人已经互相认识了,也知道各自的身分,算是形成了一张情报网。从情报工作的角度来说是不安全的,但是眼下的形势特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展基把屈胖子带到之后,就退去了门外守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屈华杰、刘孝元和邓秋忠三人。

分头落座之后,邓秋忠首先开口道:“刚刚收到的消息,赵信庵已经上表请求致仕了。”

“什么?”屈胖子怔了一下。

赵信庵就是赵葵,现在的江南东路安抚大使,沿江制置大使,判建康府。同时,他也是两淮将门的老恩主,大宋朝如今资格最老的武将。

邓秋忠道:“赵信庵已经快八十岁了,的确到了致仕归养的年纪。”

致仕就是光荣退休。赵葵年纪一大把,也是时候退休了。但是这四年来,老赵葵就像是临安的门神一样守在建康,两淮和京湖的镇帅多是他的晚辈,总归能镇一下的。

“朝廷什么意思?”屈华杰问。

“自然是恩准了,赵信庵毕竟已经快八十了。”

“那谁去建康接任?”

“李庭芝。”邓秋忠的消息非常灵通,他道,“贾似道的夹带里面也只有一个李庭芝可用,他的6000楚勇也有些战力,另外他的武锐军现在还有两万人,也是劲旅。”

团练和乡勇一直是合在一起说的。现在宋国大兴的团练,便都以家乡所在地区的名号再加一个勇字来称呼。李庭芝是随州人,随州属于楚地,他的兵就被称作“楚勇”。江万里的兵都是江西人,自然就是“赣勇”。至于马光祖和史岩之都是浙江人,他们的兵就是“浙勇”。除了楚勇、赣勇、浙勇之外,还有江东的吴勇和福建的闽勇以及广东的粤勇。这“六勇”合在一起,就成了如今大宋朝的武力基础。

至于还有部分州县是朝廷直辖的淮东、湖南、广西三路,却是没有办什么团练。因为此时的湖南和广西文风不盛,没有什么士大夫名门可以依靠。而淮东……那里是陈德兴起家的地方,长期又处于两淮将门的控制下,南宋朝廷实在不敢放心。

屈华杰注意到刘孝元和邓秋忠都流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于是便问:“赵信庵一致仕,江南东路是不是会出些状况?”

邓秋忠道:“淮上出身的宋应雄是赵信庵的旧部,如今驻兵在池州,拥兵一万有余。赵信庵一退,宋应雄就不安稳了,要么被朝廷夺去兵权,要么上表求封观察使。”

在边镇武将割据,江南士大夫自办团练之后,依旧还接受朝廷节制的武将兵头们现在都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上。一方面朝廷不信任他们,而且也有替代他们的武力,不再需要他们;另一方面这些武人看到边镇节度使的风光,也都在动心。便是赵葵在江东任上也不大听话,收拢了不少从两淮撤过江的军队,组成了一个游击军,算是自己的嫡系武力。不过赵葵毕竟已经七老八十,不复当年雄心。现在上书求去,免得深陷明宋冲突而晚节不保也正常。

反正他老人家的面子大大的,陈德兴的爷爷都是他一手提拔的。陈德兴就算当了皇帝,也不会少了他家的富贵,他不早早安养还等什么?难道等陈德兴打过来时再左右为难么?

“这个宋应雄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出兵权的,他一定会上表求封观察使!”刘孝元笑着摇头,“无非就是十万贯二十万贯的兵费,蒲寿庚明天就会请某去当说客,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

邓秋忠皱眉:“如今朝廷手中兵力、财力都很充裕,如何肯让宋应雄据有一州?必然会令李庭芝讨伐。到时候长江航道就该断了,这米价会不会……”

“肯定会涨!”屈胖子掰着手指头道,“蒲寿庚不就在等这个机会吗?不管李庭芝多能打,从出兵到平定总要一两个月。现在是……三月,如果宋应雄四月初起兵,六月能平定已经算快的。”

“没有那么容易!”刘孝元是懂兵事的,他冷笑道,“这些老兵油子打仗无非就是看钱,蒲寿庚只要拿出百万贯,李庭芝到年底也平不了乱。”

屈胖子却嘿嘿笑道:“到不了年底的……因为到最晚六月初,蒲寿庚就要倾家荡产了!”

……

“天助我也!”

西湖,西林桥,海云堂中,蒲寿庚也已经得到了赵葵上表请求致仕的消息。

蒲寿晟看着弟弟,沉住气问:“怎么回事?”

蒲寿庚一拍案几,咬牙切齿地说道:“赵葵那个老东西!上表求致仕了!”

“这老头子快80了吧,也该致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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