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荣耀-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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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通过其它途径“致富”如种桑养蚕,种植棉花。由于大明工商业发展,对生丝、棉花等原材料需求极高。种桑棉获利极高。而种植桑树,三年成材,便可多年蒋采无忧,是投入小获利大的营生,棉花相对水稻等农作物来说,对土地要求不高、获利空间更大。更有少数村民参加扫盲班后便知道学习“农科”技术,比别人更善种桑棉,故而迅速成富。
李道君做出了一个统计,乌庄每年农闲时期,有近三分之一的青壮去苏州、上海等地方打工,妇人也会去邻近的保丝厂等处打工,短短数月的劳作,获利超过一年耕种的农产品的价值,因此有大约十余户机遇好的。干脆将家中的土地“转包”给他人,全家迁居城镇,专门在工厂等地谋业,数年下来便是康之家。
有近大约三分之二的农户则在种完农田之后专心于桑棉,甚至有些人种植水果等作物。贩卖城镇谋利,少数人则“承包”他人土地,成为大种植户。只有少数农户因为劳动力不足,只能专营农田,日子过得很一般。
在久山村,则有三分之一的农户种植棉麻以谋利,三分之二的农户由于各种原因专心营生农田,不过他们在农闲时出外“打工”的人最多,超过一半,几近三分之二。
灌子滩村则是另外一番景象,绝大部分人靠农田吃饭,只有少部分胆子大的人出外打,营生。大约只占当地青壮的十分之一,而且倍受家族族老的微词,冉此族老们认为这些人出外打工挣钱是“谋小利”减少了对族中公益的“贡献”是对族中其他人的不公。
李道君还通过货币的使用来进一步分析三个村庄的经济状况。
乌庄是使用货币最高的,几乎家家户户有余钱,超过一半的农户在城镇银行有存款。久山村使用货币的情况比乌庄差很多,他们“打工”所得的钱经常是一半用来购买物品;渊乒被储蓄起来。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农户在城镇银行有线;打款曰灌子滩村使用货币的情况就更差了,银币几乎看不到,只有少量的铜币流通,大部分是以物易物。没有农户在银行有账户和存款,少数在外打工的青壮也是将现钱换成粮食、布匹等物品。
李道君分析道,这是由于经济发展不同产生的差异,乌庄经济最发达,物产最丰富,获取货币的能力也最强,对货币的价值也认识最清,所以非常欢迎和习惯使用货币。而使用货币之后,这些村民也更加融入到“商品社会”之中。越来越习惯于从城镇使用货币采购物品。
久山村经济和物产一般。所以在接受了“商品社会”的同时依然保留着“农耕社会”的习惯,他们知道货币的价值,但是又怕货币的贬值,所以获得的货币一部分用来购买物品,也算是安心,只留下一部分货币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渴望获取更多的货币,但是又没有太多的途径和能力去获得。
而灌子滩村则依然完全是“农耕社会”在这里村民的眼里,金银铜钱比不上粮食靠得住,一切以粮为纲。
李道君继续分析经济与社会如风俗等方面的关系。在灌子滩村,由于经济不发达,百姓们还要靠天和地吃饭,而在当地那种落后的经济和生产水平下,一家一户是无法“独善其身”必须组成一个大家族进行互帮互助,进而共同承担养老扶弱和助学等公益事务。在这个环境下,家族宗法大于国法。因为国法离他们还很遥远,宗法却是切身攸关,甚至关系到生存问题。
在乌庄,由于经济发展。百姓们养家糊口甚至发家致富都不成问题,所以以大家族形式生活的经济基础已经被打破,再加上政策等原因,所以这里延续上百年的家族制在短时间内土崩瓦解。
而在久山村,养家糊口同样不成问题,但是要想过得更好就有些问题,所以以家族形式还能够帮助村民们解决很多问题,因此也有存在的必要,但是凝聚力就远不如灌子滩村了。
李道君在这篇报告中也指出了商品化和固守农耕的益处和弊端。
商品化一是让百姓们的生活富足,二是让他们能够从家族宗法转入到“国法”这个规则,因为以前只是内部交往,很少与外界来往,宗法这个规则足矣,但是现在不同,他们需要与外界密切往来,自然需要遵守国法这个大规则。
最重要的一点,商品化使得村民们有了“创造力”李道君曾经听刘浩然多次提及这个词,所以在这次调研中着重关注这一点。商品化最大的特征就是物产丰富。村民为了追求财富,为了自己的富足,自然会想方设法去“创造财富”不管是聪慧之人自拓门路还是中平之人学样改良或是愚钝之人跟风而进,他们都在原来的农业生产基础上开始创造新的财富,正是这种创造,成为大明迅速发展的一个支撑。
而在农耕化代表的灌子滩村,由于受条件限制,村民只能在宗族这个环境下生产,而宗族实际上又承担着财富分配的职能。它将不多的物质“按需分配”给有需要的村民手里。因为宗族最大的本意就是“敬宗收族”在敬奉同一个祖宗的旗号下,调节耸族内部矛盾,“均匀公正”地分配财富,以达到宗族和睦的目的。因此在这种体制下,你就是再卖力也只能混个温饱。因为你多余的产出要补贴族中的弱小残老,所以村民也没有创造新财富的动力了。
但是在乌庄,由于商品化,村民们开始逐利而营,因为他们开始认识到金钱的“威力”一切当以挣钱为主,当乡约礼教制约他们时,他们开始摒弃以前遵守的乡约礼教。乌庄的村民开始像苏州、上海等繁华都市学习,追求“新时尚”有了追求奢华的迹象。而原本最讲礼,法的文人学子在历经大明多次变革,他们开始意识到懂经济之道,明律法之制才能发达,于是开始摒弃以前的持礼端重。
李道君指出,乌庄村童学培养出来的“新一代学童”已经不再将圣人之言放在嘴边,而走动辄言挣钱营利,家境几何,甚至开始见到尊长也不执年幼之礼,言谈之间,与鄙妇野夫无异,毫无斯文。诸伸文人无不为之叹息,也成了他们攻击新政一大证据。
刘浩然看到这里,只能默默地点点头,此时的以乡仲名士为代表的“农村知识分子”和晚明时代的文人大不同,他们还严守着气节,遵从着礼节,没有那么虚伪。刘浩然也知道,经济发展,自然会产生一些社会问题,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李道君在报告中指出。相比之下,灌子滩村则是民风淳朴。就拿两位乡老而言,虽然地处僻远,衣着简陋,但是不乏丰厚俊伟,不失忠厚朴实,与李道君相交之时,礼貌、言行严守乡约古礼。而那户地主家,虽然家境富厚,但是谨守礼法,居室俭朴,饮食简要。一身青布衫裤,站立如松。农忙时节也下地耕种,与一般农夫无异。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巡之论治
花了近一个小时。刘浩然这才将整篇报告全部看完。待抚叭报告,发现众人已经陆续看完了。刘浩然顿了一会便开口道:“怎么样,大家看了后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众人互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里面牵涉到新政问题,而新政是刘浩然一手制定出来的。他们还需要将自己的意见酝酿成合适的字词。
看到大家都默不作声,刘浩然笑了笑开口道:“那我先来说几句,首先这篇报告写的非常好,除了详尽、分析有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公正。无论坏或好,只要发现了问题都列出来了。我以前就说过,任何事物有利也有弊。例如这份报告中的乌庄。经济发展了。百姓们生活提高了,但是社会风俗却低劣了。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到这里,刘浩然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大家应该都知道风俗的重要性。大明法律虽然繁多,但是不可能时时玄刻处处管着每一个百姓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社会道德就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而社会道德是什么?就是风俗!”
“风俗,人心之所向,人心一趋,便成了风俗。孟圣曾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而今我大行新政,读书人秉承的学术为之一变。而学术变了则心术随变,当人们的心术为之一变时,世道风俗也随之而变
“新政行之有十数年。已见大效,但是也露其弊端,可见其说还不圆满,大家说说各自的想法,也好为之完善。”
听到刘浩然将调子安下来了,大家便开始发言了。
“陛下,风俗为礼制之表体,而礼制乃道之器。然大明风俗秉承前宋之习,已经尽数俗化。如冠礼,而今民间,早已少行此礼;如嫁娶。民间以论财为重,此为夷蛮之道,然后百姓乐津于此,贤者也不能幸免,故而只能曰之“故俗而已”;如葬礼,按古礼当不应佛事,不设乐部,而今就是读书之家,也不能免幸,曰之,吾未能违俗而”;以祭礼,理应支子不祭,祭则从宗子。陛下下诏大行冠礼,当是复兴古礼,以正礼制。善大焉。故臣认为,官府当以重行礼制,以约风
“不过礼制当循两方面,第一礼制俗化,二是礼制简化,繁不如简之易境也,泛不如切之契要也,骤革不如相因之默喻也。陛下。再窃以为欲安天下,在息盗贼不法,欲盗之息,在保良善,而欲民之善,存明礼制。礼制明,则人之节俭,节俭利无求,无求则廉耻立,而礼为之心生,奸盗为之原塞哉
安然还是儒家读书人的思想,将明礼看做是解决问题的万能之药。
徐茂诚却出言反驳了:“陛下,臣认为安大人前言谓之有礼,后言有失全善。臣曾在湖南衡阳府任职。曾遇到一件事。地方曾出现一不孝不悦之人,其乡遵循乡约,以行孝梯,出此事情,故而乡老遵乡约而行,不仅罪其子弟,还要归罪其父兄有失教,故而父兄受牵连。此后,乡间出逆子。父兄不敢相告于乡间,唯恐逆子未惩而父先得罪,是谓讲乡约而不孝不梯之人益多。”
李道君在一旁接言道:“陛下,诸位大人,臣补充几句。臣在苏州乌庄调研时曾遇到一件事,时值苏州大旱,地方减产,苏州协赞会决议,禁止游船、入酒楼等活动,以彰简省。然富家人避入僧舍,以敬佛为由,治食而宴,反倒是游船数百口人、酒楼上千口人为之失业,更显困顿。”
听到这里。刘浩然也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像这种事情,大明治下还发生很多。不少官员还秉承旧的思维,认为其职在与教化百姓,引导向善,所以一遇到什么事情就采用行政手段进行大力干涉,其本意是好的,结果到后来却恰得其反,还带来一些新的问题。
叶宗茂默然一会接言道:“陛下,臣窃认为风俗能溺人,大抵之风俗能溺人。犹如醉者之酣于酒,睡者之酣于梦。君子当独醒独觉,而官府不仅要醒觉。还要醒人觉人。如民间奢侈渐行,有人独行,仍持俭朴,则乡民百姓可能会请让轻鄙,而这时官府当彰其行,以易风移
这得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刘浩然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李道君道:“这篇报告是你做出来的,你有什么想法?”
“回禀陛下。诸位大人。以臣之见,官府持守当在律法。故而官府当多倡法治,少涉民俗。换以其它手段加以引导。如地方灾情,确当以节俭为重。然富家有钱奢华。可任由其奢华,许多小民还能靠此获取衣食,维持生计。如那些富家吃得是海鲜野味,美酒佳肴,在某些人看来,这些东西换取的粮食能养活数百口人。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就算禁止富家吃这些东西。小民们就能填饱肚子了吗?不如就此不管,富家继续吃。酒楼游船得了厚利,伙计们有了薪水,国家得了税利,甚至涉及到卖海鲜野味的渣夫猎户也得了好处。
故而只要富家吃得是自己的钱,他想怎么吃都是他的事情。
;“臣曾观苏州吴县与襄阳南漳两地县衙,吴县富足无比。其县令协理却是极为轻松。南漳顿困,其县令协理却是繁烦操劳。何故?臣曾细察之,吴县县衙少有涉民之政,任百姓自谋其利,每年不过筹戈;水利工程几何,直道桥梁若干,学堂几所等等,届时再发包给营造商户,监工而造。而南漳县衙,春季忧百姓耕种,夏季忧洪满。秋季忧收获。冬季忧寒冻,日日不得轻闲
“臣以为,百姓知道逐利而行,他们手里有地,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种地?无粮则无食,多粮则家富,这点他们最是清楚。除谷麦之外。当种何物可盈利。只要官府告诉他们去年这些农作物的价钱,他们自当会根据自家的能力,土地的质地去考虑,
刘浩然不由抚掌赞道:“之明所言极是。官府之职,在于教化,在于引导。何为教化,即以身作则,其身遵法,则百姓遵法,其身有信。则百姓承信。其身廉正。则百姓俭朴。何须多言口舌?何为引导?以利引之,以利辅之二如工厂急需棉麻,官府当告知百姓,百姓自会种植,而官府不必以政令迫之,只需多修水利,以保农耕。多修道桥,以保输运。必要时可以地方之名。交涉商户,以法保民益
刘浩然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官府没有必要去处处指手画脚。只要把基本工作做好,水利修好了,百姓们耕种就会有保障,道路桥梁修好了。百姓们就能方便地把东西运出去,甚至有时候官府出名。以地方政府的名义去约束那些唯利是图的商户,以律法等各种形式保障百姓们的利益,这才是官府所要做的。
。陛下,臣明白了工官府当少涉民事。多行职责,以法约民徐茂诚略有所思道。
刘浩然点点头道:“是的,刚才之明在调查报告里说得很清楚,风俗有几个特点,一是上行下效。二是受当前的主流思想影响。上行下效,我们重法,百姓们也就知道律法的重要性;而如果主流思想是以合法的方法去追求财富,百姓自然也就会明白,什么才能获取最大的个人利益
到这里刘浩然感叹道:“我看前朝历代,立法的目的是在于破坏。”此言一出,众人不冉诧异?这话是什么意思?法律的最根本的意义就在于让天下人遵行,怎么说前朝历代立法的目的在于破坏呢?
“前朝历代制定列的律法。但是却给了很多人律法上的特权,皇室权贵可以肆意违法而不受惩戒,刑可以不上士大夫,诸如此类。于是造成的结果是律法成了老百姓们胯子上的枷锁,成了权贵士大夫们的工具。最后人人追求权势。因为有了权势,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而当他们有了权势之后。又喜欢去违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特权。从而显示他们与百姓大众不同的身份
。于是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律就成了可以随意变更的玩物。上行下效,皇室士大夫如此,百姓们也知道律法是可以通人情的,于是他们不再遵循律法,转而追求人情。因为只要人情在,法律规则便可有可无。到最后,主流思想和风俗便变得低劣,以卑法规则去要求别人,自己却渴望凌驾或者是卑够脱离律法规则。于是,什么手段都是正常的,规则也便不成规则了。
没有了规则,便没有了基本公正,在一个没有基本公正的社会里,你让百姓们怎么去遵循礼义廉耻?他们总要吃饭,希望获愕富足。但是在一个没有规则,基本公正得不到保障的社会里,你让他们如何公正地去谋取自己的财富?于是大家只能用各种低劣的手段去谋取了,因此,守法遵礼之人成了笑柄,钻营之人成了楷模,风俗便变得俗不可耐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由陷入了沉思。
;“所以,整肃风俗关键不是明礼。明礼只是告诉大家应该如何去做,只有正法纪。不是礼大于法。而是法大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