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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帝国的荣耀-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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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算赤字?这里的水恐怕很深吧,据说不仅跟胜社有关联,连业社也逃不了干系。”宋濂琢磨着说道。

刘基睁开眼睛看了宋濂和王微存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相比业社,我德社陷得更深。”

“什么?”宋濂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转头向王微存说道:“品心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德社为了尽早复起,与苏南、浙江、福建、广东海商、工厂主多有联系,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也做些事情。”王微存支支吾吾地说道。

“令奇,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宋濂不由脸sè大变道。德社自从废太子一事后实力大落,在朝中地方有实权的不多,就算有那么一些,也是异常谨慎,如同刘基一样。那么德社剩下的就是一张嘴,为那些商人工厂主造造声势,毕竟德社的老底子还在那里,他们在苏南、浙江、福建一带还有一定的舆论主导权。

“这次德社恐怕是有苦也说不出了,明眼人都知道,很多勾当都是胜社一些人干的,但是我们德社好处没得多少,却跳在最明面。说不得事发,这泼天的脏水恐怕只有德社受了。”刘基淡淡地说道。

王微存不由一愣,脸上lu出诧异和郁闷之sè,过了一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怎么行呢?就是拼着老命,我也要把胡惟庸牵咬出来。”

“恐怕不妥。胡惟庸虽然前几年受了斥责被贬,但是他毕竟是胜社骨干,去年又被胜社会办西征军给之名给转职到计部任shi郎,现在又因勤勉得力被谕令嘉奖,圣眷正隆,你咬他,岂不是自讨苦吃。”宋濂摇头道。

“不然,李百室这次用胡惟庸倒是一步昏棋,就算不济西征一完结就应当把胡惟庸远调,留待陛下处置,可是李百室和胡惟庸自持有功,却留在了南京,恐怕陛下这次发作,胡惟庸怕是在劫难逃了。”刘基却笑着说道。

“伯温,这是什么意思?”宋濂明白一点意思了,可王微存却是一点都不明白。

“相比关税国库锐减,造成预算赤字,西征后勤之功又算得了什么?当今天子,这功过是算得非常清楚的。”宋濂解释道,“这次政制之争只不过是陛下把水搅浑的手段,听伯温这么我也觉得陛下这次是要剑指关税一事。”

“没有那么简单,”刘基摇摇头说道,“不过我们只要把关税一事渡过去就安然无事了。”

“好,那我就好好去找一下这胡惟庸的麻烦。”

“令奇,你收集到证据,不妨jiāo给一个人。”刘基又指点道。

“谁?”

“新任廉政公署专员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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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权利与责任

第三百三十八章权利与责任

明历二十年九月初十,按照内阁的上谕,今年第一次御前全体会议将于五日后召开,本次会议众所周知,表面上将会对纷争已久的改制争论进行一次决断xing的总结。而有些明眼人却知道,这次会议恐怕是皇帝陛下对造成财政预算赤字的问题采取行动,只有少数几个人明白,这次会议恐怕会是一场影响深远的会议,但是皇帝陛下到底会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里夜里,朱元璋奉旨连夜进宫面圣。

“国瑞,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事情都办妥了,重要嫌犯一百六十九人的证据皆已掌握,其余嫌犯有六百二十九人。不过这些证据有不少是德社、业社等关联人士提供的。”坐在下座的朱元璋拱手回禀道。

“理应如此,趋利避害是人之本xing。把所有的证据全部移jiāo给监察御史官署,你廉政公署协办。嗯,部署好后十五那日采取行动。”

“遵旨。”

“好的,你下去吧。”

待到朱元璋离开不久,有内shi在偏殿mén口禀告道:“陛下,皇子刘焕翼、内阁王shi尧、罗复仁、叶淙温、刘存礼奉旨求见。”

“传。”

一连几日,刘浩然不停地召见内阁大臣、地方重臣、三院院士、大学教授、各地名士,讨论的话题也是多种多样,从改制到关税制度再到教育科举,从百姓村庄建设到各大城镇的建议再到东南西北四京对各自领域的引导作用,反正林林总总。等到各派系的人si下一汇总,结果发现大家掌握的情况都各不同,对皇帝的心思反而更加mi糊了。

明历二十年九月十五上午,内阁大学士、直学士、各部shi郎以上官员,资政院、都察院、按察院、弘文院三院首要和重要人物,格物院、国史馆三院院士,各大学教授,南京、东京、北京、江苏、浙江、安徽三府三省布政使等,共计五百六十余人,汇集一堂,可以说是大明建朝以来规模最大的御前全体会议。

刘浩然一出场,刚才还有点熙熙嚷嚷地会场一下子变得肃静了,众人站起身来,向站在正中的刘浩然拱手弯腰行礼。

“都坐吧,今天大家汇集一堂,我想很多人都知道会讨论什么,而且内阁前三日也颂发了会议议程,首先第一个议程,政制的问题。”

“前些日子大家讨论得很ji烈,有的说前汉好,有的说前唐好,有的说前宋好,有的说当并收前汉唐之长,有的说以前宋为本,兼收前汉唐之长。”

到这里,刘浩然顿了一下,扫了众人一眼道:“我看过大家写过的文章,真是huā团锦簇,有理有据,可是我说呀,这些论点看上去都言之有理,却都没有一点触之要害。”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一片哗然,要不然是在朝堂之上和有皇帝坐镇,恐怕早就吵成菜市场。

“还记得几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讨论,可惜到如今,我都觉得没有说到点上。连前朝兴亡的原因都没有找到,又如何去评价前朝政制的优劣呢?”

“朕读了众多史书,发现一个规律,无论哪朝,如果百姓有一块稳定的土地可做生活的来源,他决不会造反;如果他失去了xiǎo块耕地,不得不去为人作佃,jiāo纳高额地租,他也决不会造反;如果他佃户也做不成,那他会逃荒要饭,半饥半饱只要能维持生存,他也不会造反。但如果一切机会都没有了,再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了,那他也就只有‘揭竿而起’了。造反是死,饿死也是死,既然都是死,不如起来造反,也许能闯出一条活路来。而一旦温顺的百姓起来造反,无论这一朝原本是如何的强大,那么它的根基会在战luàn中被摧毁,一轮新的改朝换代就会发生。”

“可是百姓们会什么会造反?观看史书,似乎只有一个词:‘官bi民反!’官bi民反啊,何为官,何为民?”刘浩然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一眼,众人从中看不到任何的感谢倾向,心里都不由暗自忐忑起来。

“前宋关学曾经提倡回复前周古礼,他们觉得只有回复周礼才能避免许多矛盾,可是为什么能避免这些矛盾,他们又说不出一二三呢,只能照猫画虎,做得不伦不类。其实从秦开始,华夏政制便走向了另外一条路。秦之前的周朝,华夏社会是社会主导型,也就是整个国家的重心在下而不是上。而自从秦始皇确立‘天下事无大xiǎo皆决于上’的统治原则之后,华夏建立起了以君主为首、以官员为体的政制,变成了以君主为首的皇帝主导型社会。”

刘浩然的话有点部分大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众人都在努力地去理解,他们从前面这些让人无比震撼的话中已经闻出味道,不管此前皇帝推行的多少新政,估计加在起来也没有这次来得让震惊。

“可惜历朝历代皇帝都没有意识到为君者深意所在,故君也者,为天下人办事者,非竭天下之身命膏血,供其骄奢yin纵者也。供一身之不足,又yu为子孙万世之计,而一切酷烈钳制之法乃繁然兴矣。”

“以君为本,以官为体,整个社会被分成了两大部分,一边是官,一边是民,被分为士、农、工、商。民中士是官的预备队,也是民中唯一能够向官转换的少数一群人,属于官这个利益群体的附属,商,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和利益,多依附于官,成为皇权官体的附属,工则如同奴隶一般,而最辛苦的是农民,他们直接面对的是打着皇帝的旗号、代表**皇权的各级官吏,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从来就只有义务而没有任何权利,只能‘听天由命’。前朝历代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处于官府和农民之间起一种‘缓冲’作用,或者有某种法律或制度可以起到保护xiǎo农利益的作用。”

“前朝历代高压统治下,各级官吏打着‘圣旨’、‘上谕’的旗号‘畅行无阻’地征税,征收多少全凭一时一地的需要,全然不顾农民的承受能力,对纳税农民亦不承担任何法律和道义上的责任,征税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维护**制度。所以下的赋税征收实际上是毫无限制和毫无限度的。前宋田赋征收‘既以绢折钱,又以钱折麦,以钱较绢,钱倍于绢;以钱较麦,麦倍于钱。辗转增加,民无所诉’,这就是征税权毫无限制的结果。”

“而我朝新立之后,为了避免前朝历代弊端,轻农赋重商税,因为商税是以间接方式被官府征收,不会与百姓发生直接关系,以减轻前朝历代官府直接面对农户的税收方式带来的危害。可是我们有些官员不明白其中道理,却是倒施逆行,偷逃商税,拟重农赋。”

刘浩然话刚说出来,胡惟庸有点坐立不安,但是他依然强支jing神,在他看来,自己是胜社的核心骨干,而胜社是皇帝最依仗的力量,所以他认为皇帝陛下还不会重责自己,顶多像以前把自己远迁偏地为官。

“其实站在某种立场上,这些官员所作所为没有错,因为从前朝历代而言,自秦建立皇权**政制后,反对以法治国,反对权力分散,不接受用法律限定的权力,主张建立一个高度集权的、强有力的、压倒一切的政治权力。其一切政治主张几乎都是从皇帝自身及其所领导的最高统治集团的需要出发,维护的是皇帝的的si利和官僚系统的既得利益。”

“在前朝历代中,整个国家不得不用有限的资源来养活一个职能上越来越不受限制、规模上越来越庞大的官府,这个无限扩张的官府汇集了大量的财富,不管是地主还是商人,他们都只是官府或者是皇室和官员集团的附属而已。因此,对于前朝历代的个人来说,当一名官府官员比从事任何职业都要来得稳妥可靠。于是,百姓便会想尽办法挤入官员的行列,‘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一职数官,一官数职’。文人读书目的是做官,商人经商赚钱是为了捐官,xiǎo官钻营取巧是为了做更大的官,众人活着就是为了做官,就必须一生围着官转来转去,由此形成全民xing的‘官文化’。不管是哪个朝代,官文化一旦形成,是很难再用别的文化取代的,而该朝也会向一条不归路走去。”

“为什么?因为民众以至士大夫阶层都失去了人身自由,也不再拥有任何政治、经济权利,人们统统成为彻头彻尾的奴隶,成为官的奴隶。他们为了官可以勾心斗角,却不顾公利和si利之分;可以为了官绥靖求然不顾国家和百姓的利益。”

刘浩然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还有话他不方便在朝堂会议中说出来,民众以至士大夫阶层都失去了人身自由,成为官的奴隶,这都是皇帝和其高层集团为了保证自己利益捣鼓出来的。皇帝就是用官这个充满youhuo的东西来吸引民众,尤其是掌握文明和知识的学子文人,让他们为了官si斗不已,没有心思去“篡位夺权”,也没有心思去发展经济和科学,没有心思去推动华夏民族真正的文明。而对了老百姓,就采取愚民政策,孔子提倡有教无类,可是这帮统治者除了篡改思想,普及教育他们谁敢干?当然除了当时的经济和jiāo通条件之外,还有他们到底是有心去做还是有心不去做的问题。

“其实一切的关键在于权利和责任。此前皇帝、官员只享受权利却不用承担责任,百姓只能承担责任却不能享受权利。世上能有这么好的事吗?换成你,只有付出没有收获,你干吗?当然了,你有知识文化,明白道理,所以你就拼命地考科举去当官,自然会成为人上人,可以只享受权利,不用承担责任。”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众人心里便明白,此前这位皇帝力推种种新政,普及教育,控制舆论,发展工商,轻农赋重商税,原来根子都在这里,可是皇帝陛下这么做,难道要跟自己作对吗?要知道前朝历代,官员和**的权力源头在于皇帝。

“在大明朝,所有的人都要明白权利和责任,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都必须明白自己承担的责任,自己享受的权利。国家就是由众人承担的责任组成,以保证众人享受的权利,而律法则是保证这一切的根本。如果不明白这一些,你讨论什么前朝政制优劣就是水中捞月。”

“自前秦之后,华夏开始走上一条主子奴才之路,皇帝是主子,官员对上是奴才,对下是主子,算是半个主子,而广大百姓则彻彻底底是奴才。因为主子对奴才只需索取权利,不必承担责任,奴才对主子只能承担责任,没有权利可讲。汉、唐、宋,这种趋势越演越烈,而méng古鞑子只不过把那层遮羞的外衣给扒了下来而已。我们要做的不是驱逐鞑虏,把那件外衣重新地披上,而是要从骨髓血rou将主子奴才这一套清除出去。如果不这样,不明确权利和责任,那么大明什么千秋万代只不过是痴人梦话,早晚和前朝一样,宫阙万间都做了土,而我子孙后代早晚也会变成亡国之君,说不得连幽唱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机会都没有。”

完全不同于前朝历代的说法被刘浩然这么众人的脑袋一片晕晕乎乎,尽管此前刘浩然种种言语和新政算是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但是今天刘浩然这么一番扒开直言,还是让这些人一时感觉受不了。

“好了,大家好好想一想,什么是权利,什么是责任,不想透,定什么政制都是水中月镜中月,而当今,最重要的是整顿那些只想享受权利不想承担的责任的人。商人jiāo税,农民纳粮,官员尽职,军人尽忠,都是承担责任,责任都不想承担,只想着享受权利,做梦去吧!”

完,刘浩然yin森森地说道:“人这一辈子有两样逃不脱,一是死,而是纳税。因为纳税是一个人对国家承担的基础责任之一,你不想对国家承担责任,那国家也难容你。”

听到刘浩然这句杀气腾腾的话,胡惟庸后背的衣服被冷汗都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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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轩然大波

第三百三十九章轩然**o

刘浩然的话一说完,便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去了,整个朝堂一片寂静,估计连蚂蚁在地上爬动的声音都能听见。数百位官员名士,先是如果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地定在那里,嘴巴半张着,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过了好一会,定身术失效,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陛下这一连串的话如果一场头脑风暴,什么民为贵,君为轻,那就是个屁,有些人像是一辈子信仰的神像突然被人扒开,原来外表光鲜的里面就是一滩臭不可闻的污泥,他们瞪着mi茫的眼睛,哆嗦的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人则是如同被雷电劈中,清醒过来后感觉像是死了爹娘一般,脸sè惨白,挣扎着要起来反驳,却不知从何反驳,如果刚才说这话的是其他人,这些人自然会斥责为妖言huo众,大逆不道,可这话是皇帝陛下自己说的,自个揭自个的短,却叫这些视皇权重于生命的人情何以堪?有些人则眼睛发光,他们如同在mi途中寻找许久突然发现指明灯的人,欣喜在他们脸上dàng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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