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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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记得刘兄对佛法颇有研究。”闾丘仲卿笑道:“不是有句老话吗?外来的和尚……会不会念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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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寺庙里的惊声尖叫
古寺、青灯、美人。
摘下洁白的桐华帽,放下一头乌黑的青丝,露出女子本该有的妆容,瞬间多了些许温婉清丽。
符璃仿佛很疲惫,无力地在榻边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便放下。许久的沉默之后,一声叹息响起。
“郡主,何故叹气?可是王妃有什么交代?”侍女苦儿关切询问。
“母妃只是要我小心!”符璃神情黯淡,叹道:“我们现在处境很不好!”
“是啊,舅老爷也忒……老夫人自当早些入土为安,可他非要弄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不然早就回汴梁了。”苦儿道:“这个时节,汴河烟柳,春/光明媚,风景正美。”
“是啊,汴梁美景如画,可……或许我们再也看不到了。”说话间,符璃的神色中隐约有几分决绝。
苦儿猛然一惊,愕然道:“郡主何出此言?若有危险,苦儿会拼死护卫郡主的。”
没有人知道,符璃的贴身侍女还是个保镖,武功不俗。
“苦儿有心了,不过这次……闾丘仲卿老匹夫,怂恿舅舅要做八十一天法事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住我!”被愚不可及的亲舅舅坑了,符璃出奇的无奈。
“留住郡主?郡主的意思是……”苦儿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出普济寺了。寺院前后都有重兵把守,美其名曰是保护,可要说是软禁似乎也无不可。
符璃轻轻点头:“嗯,和之前预想的一样,李筠已经和父王有过接触了,看样子似乎还是不死心。”
苦儿道:“郡主曾说过李筠有反心,他与王爷接触,是为了……”
“嗯!”
“那王爷的意思呢?”有其主必有其仆,苦儿也算伶俐,低声道:“仔细说起来,王爷是有起兵的理由,毕竟大娘子和二娘子都是大周的皇后……”
“那又如何?宗训是我的亲外甥,父王怎么能不心疼?可改朝换代,皇位更迭,哪能只论一个亲字?”符璃叹道:“大姐夫驾崩太早,宗训年纪太小,那些武将如狼似虎,想要坐稳江山太难了。”
“赵太尉看似为人温和敦厚,却不想竟是个乱臣贼子……不过六娘子倒是好运。”
符璃告诫道:“慎言,成者王侯败者寇,没什么好说的。过去是赵太尉,如今却已经是宋官家了!”
苦儿眼神转动,正色问道:“郡主认定他能够坐稳江山?是真命天子?”
“这我不知道,但是符家现在动不得,韩令坤在成德,慕容延钊在真定,为的就是防备父王。”符璃沉声道:“符家还有许多人在汴梁,父王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何况,六姐夫是赵官家的亲弟弟,有这层关系……”
“也是,就是有些委屈了两位太后和小官……郑王了。”
“哼!”符璃淡淡一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自家几姐妹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最幸运的是符六娘,嫁给了大宋皇帝的亲弟弟,将来妥妥的是王妃。最悲惨的无疑是二姐,从母仪天下的太后,变成了阶下囚。而自己,无疑是最危险,最不走运的那个。
偏不巧,兵变之时,自己刚好来到潞州,又遇到李筠这等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实在是不走运啊!
闾丘仲卿变着法的留下自己,不就是想要威逼引诱父王合作吗?符璃心里很清楚,父王疼爱自己不假,但与整个符氏家族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母亲在信中隐约有暗示,她已经有心理准备。
“郡主,那个小和尚是什么人?果真是王妃派来的?”苦儿并不知郡主深深的忧虑,转而问起此事。
“告诉江云,小心着点,那个小和尚……亦敌亦友!”符璃突然觉得,似乎忽略了戒色小和尚。母亲在信中已经有提醒,他是赵匡胤的人。
一个小和尚?符璃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处心积虑安插到自己身边来,无非就是监视,至于说保护……看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难道还能改变这绝望的局面?
符璃轻轻摇头,低声吩咐道:“他好像受伤了,送一瓶创伤药过去,也算感谢他千里迢迢送信之情。”
……
……
浴桶里水汽缭绕,试了下水温正合适,赵铮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
热水瞬间漫过了肩膀,温热游走在每一寸皮肤上,滋润着每一个毛孔,格外舒坦。虽然这一路,没有扯谎的那么凄惨,却也真的劳累。
此刻能洗个热水澡,解乏是最好不过的。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洗澡无意是最幸福的事情。
洗干净身体的尘土污垢,赵铮便随意地靠在木桶上,任由热水舒缓全身的筋骨,双目闭着,却不曾睡着,而是在飞快地理顺今日的耳闻目睹。
原以为进普济寺会一波三折,为了降低潞州守军的戒心,故意装出一副外强中干,胆小怕事的样子。赵铮知道,伪装迟早会被看破,只是希望这个日子能稍微晚点。
遇到李守节是个意外,他爽快的配合也让赵铮出乎意料,刚开始还以为会有猫腻。但见到符璃之后,赵铮大概明白了,这厮怕是为了找个理由,多见人家小郡主一面。
咳咳,真不知道女扮男装,眼高于顶的娇娇女有什么好的?以至于堂堂节度使的儿子,连最起码的防备之心都忘了。可有贼心却没贼胆,看着都让人着急,没得让人笑话。
至于符璃的舅舅秦大康,那完全就是个傻/逼的暴发户。因为妹妹的裙带关系而发达,如今却愚蠢地将外甥女陷入绝境中,兀自懵然不知。哼,符璃一旦有什么闪失,符彦卿一定会把他这个大舅哥碎尸万段。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李筠就会顺手杀了他。
最可恨的是那个闾丘仲卿,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变相留下符璃的动机很明显,不就是威胁符彦卿吗?
可符彦卿能为了一个女儿,拿整个家族做赌注,起兵谋反吗?
从这个角度而言,赵铮倒是有些同情小郡主,她或许会是这场博弈中悲剧的牺牲品。
谁都不希望这样的结果,临走时,赵匡胤千叮万嘱,最好是能救符璃安全脱险。虽说符彦卿有心归附赵家,可若因此失了爱女,以后难免心存芥蒂。
赵匡胤想要两全其美,将这个难题交给了自己,这可是虎口救人啊?其难度和风险不言而喻。
尤其到了潞州之后,赵铮更是深有体会。倒是如愿以偿进入普济寺,可实际上是进了一座牢笼,一座关押死刑犯的牢笼……
赵铮就这么一头扎了进来,颇有羊入虎口的悲壮,再想在飞走就不容易了。简直就是被迫的作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能绝处逢生吗?现在和楚昭辅也失去了联系,赵铮感觉自己就像是断线的风筝,没了头绪。
这就是好高骛远,一步登天的代价吗?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陈桥兵变之夜,赵铮绝对不会再跳出去。
no、zuo、no、die,赵铮现在深有体会。
后悔已经无用了,怎么活下去,怎么带着小郡主逃走脱险才是重点。
可一想到符璃“目中无人”的脾气,丝毫看不出可以配合迹象,赵铮就不由连声苦笑,难啊!
沉思许久,浴桶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赵铮轻叹一声,准备起身睡觉。不管天塌地陷,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当他刚跨出浴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小和尚……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苦儿瞧见赵铮一丝不挂强健身体,水渍滴滴答答,身下健硕的物事勃勃欲起,瞬间花容失色,一声惨叫之后,落荒而逃。
哐当一声,一个瓷瓶儿坠落在地,滚到了一脸愕然的赵铮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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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佛与狗屁
热水澡加一夜安眠,解乏是最管用的,晨起睁开眼睛,赵铮倍觉神清气爽。
首先打开裹在脚上的白布条,看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拿起一个小瓷瓶,轻声道:“王府的东西就是好,效果很不错。”
一瓶创伤药,让赵铮对符璃的认识略有改观,一个懂得关心人的女子,即便是高傲些,也不至于很糟糕。
只是侍女送来的时间很不恰当啊,更重要是她竟然没敲门,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铮不想计较侍女苦儿不礼貌的行为,可推门而入的后果是直接导致了春/光乍泄,多年清白之躯就这么被一个异性一窥全貌,清白尽失啊!
更让一个健壮男青年辗转反侧,浮想联翩,夜里身下的小兄弟数次立正昂首望天。
遭遇了这么大的损失,小姑娘竟然没有丝毫的歉意,真是的!跑就跑吧,上演一幕惊声尖叫是几个意思?
那一声尖叫自然引来了许多的关注,普济寺的僧人,王府的侍卫都匆匆赶来。害羞的苦儿自然难以启齿讲出真相,故而只得声称是看到老鼠,害怕所致。
一个弱女子,害怕老鼠似乎顺理成章,普济寺的僧人信了,王府的侍卫却不信。
一向胆大的苦儿姑娘会被老鼠吓到?王府的侍卫都将信将疑,一个个都恶狠狠地看着赵铮,显然是在质疑,是不是他欺负了苦儿姑娘?
尤其是那个冰块脸,清早的时候,赵铮一出门就发现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没得让人心里发毛。
至于吗?一点都不友好!
当事人苦儿姑娘黑着一张冰冷的脸,几乎有杀人的冲动,赵铮甚至几次见她跃跃欲试,似乎要动手的样子,最后又生生忍住了。
莫非她也会武功?五郎可是顶尖高手,这方面多少能看出些端倪。赵铮不由重新开始评估,符璃郡主的实力或许比看到的要厉害。
“苦儿姑娘,对不住,昨晚的事情……”
“怪不得叫戒色,原来流/氓!”苦儿怒骂一声,扬长而去。
真的是,好像错不在我吧?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优良传统,好心道的歉,换来的竟然是这般态度……
真是世态炎凉,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赵顼笑着埋怨几句,瞧见符璃郡主出来,立即闭口不言,这个女人肯定更难缠,背地里说她坏话,后果很严重。
出乎意料的是,小郡主今日并未做男装打扮,而是一身孝衣。掩住了青丝长发,掩住了玲珑的身段,却掩不住俏脸和气质。
虽不施脂粉,却依旧俊秀可人,高贵的气质更难以掩饰。再加上一身孝衣,更是别有韵味。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见赵铮盯着自己,符璃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低声道:“今日的超度就要开始,既然母妃委派你来焚烧往生咒,就一起去吧!”
与美女同行,赵铮乐见其成。
……
……
普济寺灵堂里,僧众已经开始诵经超度。
秦大康带着妻儿姬妾哭的哭得死去活来,却看不到一滴泪水,哪有悲伤可言?不顾老母入土为安,摆阔气借机敛财,然后在坑一把外甥女,估计也只有秦大康这样的奇葩才做得出来。
法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了,寺中僧人早就厌烦……轻车熟路,每日按部就班诵经就是了。不过近日颇为特别,魏王妃派人前来了焚烧经文,以尽孝道,自然要隆重一些。为此,秦大康也动用关系,连逼带请,找了十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前来吊唁,也好充充门面。
今日可是显摆的机会,让所有人体会一下,魏王大舅哥的权势。还有多亏了闾丘从事的提醒,让那小和尚当众诵经超度,然后便可对外吹嘘,从汴梁请来高僧超度祈福云云。至于小和尚年纪轻轻的问题,直接被他忽略了。
普济寺的主持易空法师则是一脸无奈,佛门清净之地,被弄得乌烟瘴气,不由嗔怒之心大起!
兴奋的秦大康哪在乎这些?见姗姗来迟的符璃与赵铮一进门,便嚷着介绍道:“这位就是魏王府的七郡主,这位是汴梁白云寺的戒色法师。”
符璃眉头一皱,全然不理会旁人,径直上前进香。她毕竟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自然不愿意多抛头露面,可舅舅却带着这么多陌生男人来显摆,实在可恶。
赵铮则拿出一份《往生咒》,在灵前焚烧,这是魏王妃的心意,也是他留在潞州的理由。
不想秦大康道:“戒色法师乃出身于汴梁名刹,今日的超度就有你来主持吧!”
呃……
超度死人的经历倒是有,就是那晚去韩通家,可那日更多去做法医,念经超度的经验全然没有。
“呃,秦老爷,这不妥吧,普济寺的诸位禅师在场,小僧焉能作越俎代庖?”
“唉,你是汴梁来的高僧,自然与众不同,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如何?”秦大康的态度很诚恳,似乎颇为期待。
赵铮顿时满头黑线,念经超度能有什么与众不同?佯作诚恳道:“小僧道行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秦大康顿时脸色一变,认定赵铮是不给面子,冷哼道:“你奉王妃之命而来,如今诵经超度乃是代王妃给老夫人尽孝,难道你不愿意吗?”
“戒色法师到底是不愿意,还是不懂呢?”一个中年男人与李守节联袂而来。
符璃回头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是李筠的心腹刘继冲,目光又落到秦大康身上,便知道草包舅舅又被利用了。
果然,秦大康大声道:“汴梁名刹的法师焉能不懂诵经超度之事?刘先生玩笑了!”
“是吗?”刘继冲转身看着赵铮,笑道:“戒色法师请吧?”
赵铮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真的白混了。如此设计,不就是向逼迫自己现原形吗?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戒色小和尚不喜不悲,不急不躁,轻声道:“小僧真的不会?”
“什么?”秦大康顿时炸开了锅,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如今显摆不成,还来个冷笑话,太丢人了。
那边刘继冲不阴不阳道:“
不是汴梁名刹的高僧吗?怎能不会念经呢?《往生咒》,《地藏菩萨本愿经》总会吧?”
“抱歉,小僧真的不会!”赵铮回答的很平静。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不是白云寺的和尚?王妃怎么会派来的高僧怎能不会念经呢?”秦大康暴怒之下,五官迅速向中聚拢,狰狞的有些滑稽。
刘继冲目光阴冷,阴阳怪气道:“怎地?汴梁名刹地都是这种草包吗?还是有人冒充王妃信使?”
“是啊,符璃,会不会有人冒充,意图不轨?”
符璃哪里不明白这场戏目的何在?也许自己帮腔便可维护,但她没有。她也想要试探下小和尚,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本事?故而只是淡淡道:“且先听下小师父怎么解释吧?”
“说,到底怎么回事?”秦大康一声怒吼,很是愤怒。
赵铮道:“三年前小僧险些饿死在汴梁街头,为白云寺收留,因资质愚钝,只能在寺中做个杂役。故而不懂诵经。寺中但凡有脏活累活,都是让小僧来做。
郡主看过字迹,那是王妃手抄的经文没错吧?也确实在白云寺佛前供奉数日。然后命我寺僧人送来潞州,可寺僧大都觉得路途遥远,不太情愿。可王妃之命,又不能不从,故而这苦差事就落到了我身上。”
秦大康咒骂道:“让你来送经文是你的荣幸,还苦差事?”
赵铮趁机道:“小僧虽不曾学佛,但在寺中日久,聆听晨钟梵音,耳濡目染,却也懂得一个诚字,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故而不敢怠慢。”
“狗屁!”刘继冲怒骂一句,显然是不相信,他已经认定赵铮身份存疑,想要采取强制手段。
赵铮却笑道:“先生视我为狗屁,我却视先生为一尊佛。”
“白云寺果然是汴梁名刹,连一个杂役小僧都都能明白这样深奥的佛理。”普济寺易空法师感慨道:“戒色师父心地纯良,虽不懂佛经,却已有佛性,小小年纪已经有佛一样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