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匡九合-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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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什么原因,张力竟然隐隐有些害怕这虚无师太不辞而别。
见师太在打坐,张力也不敢打扰,便坐在一旁等候。
良久,虚无师太睁开了眼睛,看了张力一眼,道:“小施主来了。”
张力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先听见了虚无师太的声音。
虚无师太看见了张力腰间的玄武腰带,淡淡地道:“小施主果然是济世医士。”
张力心道:这玄武腰带是今儿个自己有意戴上的,为的就是听你这一句。
张力也是常人心性,谁又愿意被人看轻呢?!
张力正色道:“不知师太感觉如何,昨日施针以后,这疼痛可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虚无师太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眼神中带着赞赏之色:“小施主这一手金针止痛之术,贫尼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昨日到现在,贫尼小腹只是偶尔隐隐作痛,并没有往日的剧痛了!”
一听针灸效果不错,张力不由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此便好。在下今日要细细查验一番,争取能够确定师太这痛经之症的病因,才好对症施药。”
话一说完,张力见虚无师太神色一变,心道:怎么?自己说错话了?
想了半天,张力忽然意识到,这“查验”二字,确实有点不妥了,张力的脸上略略带着些尴尬的神色。
张力很快岔开了话题,道:“我先给师太把把脉。”
脉搏一上手,张力只感觉师太的脉象与昨日并无不同,心知虚无师太的病根还没找到,恐怕她暂时不痛也只是治标而已,还需要治本……
张力又看了看虚无师太的舌象,也是与昨日无二。
张力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沉吟半晌,开口道:“师太,这痛经之症,必须要标本兼治方可收得全效。师太曾说此病已发作十五年了,不知初次发作之时,是什么情况?”
虚无师太一愣,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张力也不敢打扰,暗自忖道:想必师太是在回忆往事——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不过自己问这病因确实非常重要,因为只有把握准了病因,才能对症施药!
只见虚无师太脸色数变化,最后又浮现出一股慈祥的神色!
这慈祥神色,张力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了!
没过多久,虚无师太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过去太久了,贫尼不记得了。”
张力一惊,口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师太,痛经之症病因众多,举凡劳伤风冷,寒克胞中,瘀血内阻,气滞血瘀,肝肾虚损,气血不足等均可以导致痛经的发生。这病因,实在是非常重要,师太再想想吧……”
虚无师太摇摇头:“不记得了。”
张力刚才见虚无师太的神色,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现在怎么又推说不记得?
张力再一次劝道:“师太,所谓经行腹痛,证有虚实。实者,或因寒滞,或因血滞,或因气滞,或因热滞;虚者,有因血虚,有因气虚……这发病之初的情况,实在是非常重要……”
虚无师太打断张力道:“我说过,记不得了。小施主,从你刚才所说的话,贫尼相信你是对这病很有心得。不过,若是必须要贫尼说病因的话,贫尼便不治了!”
张力点点头,叹了口气,看着虚无师太那满是疤痕的左臂,心道:这师太宁愿自残以抵抗那难以忍受的剧痛,也不愿意说病因,实在也是太固执了!
张力此刻也没法再劝,也只好作罢。
张力沉吟片刻,问道:“师太,昨日好像在下问过你,你平时常有目晕眼花的症状吗?”
虚无师太点点头:“正是。”
张力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师太,即使你记不起病因,那么你总得主动说说症状吧!”
虚无师太想了想,道:“贫尼这……这……”
张力脱口而出道:“师太,你每次大姨妈都这么痛么?血流量大不大,颜色黑不黑呢?”
虚无师太一愣:“什么大姨妈?”
张力立刻随口胡诌道:“呃,这是在下的家乡土话。就是那个嘛,师太你懂的……”
师太老脸一红,头低了下去。
张力眼见虚无师太面露难色,想必是出家人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于是朗声道:“师太无需多虑,你也看见了,在下乃是济世医士。所谓医者父母心,于这治病一途,天下郎中的心思都是共通的……”
张力也知道痛经之症有些症状难以启齿,便开导了虚无师太一番。
良久,虚无师太道:“贫尼信期每每提前……”
张力点点头,明白这是说月经先期而至,也就是说师太经期紊乱。
虚无师太又道:“贫尼……胸部……胸部常常胀痛。”
张力再点点头,心知师太这是——那个啥——胀痛。
最后,虚无师太道:“再就是贫尼信期小腹胀痛有下坠感……”
话一说完,张力不由得眼前一亮:莫非师太这痛经之症乃是热证?
张力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师太是否有肋痛?”
虚无师太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小施主怎么知道?贫尼正是这剧烈的肋痛和小腹刺痛一起发作,实在难以忍受,故而才恨不得……”
张力点点头,暗自忖道:原来师太这自残身体实在是忍不住两处地方的剧痛……
突然,张力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师太可是心烦易怒?”
虚无师太失声道:“小施主,你怎么知道?”
张力淡淡一笑,道:“师太这痛经之症,在下已经辩证出来了!”
不等虚无师太反应过来,张力便接着道:“师太这痛经之症,乃是热证,实证!要治疗师太的病症,需要舒肝解郁,滋阴养血。在下开一个方子……”
张力猛地一顿,转头看了看这破庙四周,又看了眼虚无师太,笑道:“看来师太是不方便去抓药了。也罢,在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便帮师太把药煎好带过来。”
张力忽然想起一事,沉吟了片刻,道:“师太,有一事却是比较麻烦,师太你必须听我的!”
师太一楞,道:“什么事?”
“这个……这个……”张力“这个”了半天,才咬牙道:“师太现在是经期,我看师太一直坐在破草垫子上,这卫生状况堪忧啊!要是细菌感染了的话……”
师太皱了皱眉:“什么细菌感染?”
张力拍了下脑门,道:“哎呀呀,在下记性不好,老是说家乡土话。在下是说,这外邪入侵体内的话……”
师太这下听懂了,道:“这点贫尼也是知道的,可是贫尼现在行动不便,如之奈何?”
张力眼前一亮,道:“有了!师太在此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还不等师太反应过来,张力便一溜烟地跑出了破庙。
从城隍庙出来,张力便到药材铺中买了相应的药材。
张力吩咐药铺小厮煎好,并且用木质的药盒子打好了包。
临出门时,张力借了一个小木桶,让小二烧了一桶开水,并且还借了条毛巾,也是沸水煮过的。
这一桶水,一木头盒子汤药,张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到了破庙里。
“师太!我回来了!”张力一跨进破庙,便急吼吼地喊道。
虚无师太小声道:“有劳小施主了。”
张力又道:“师太先服用几剂,若是在下所料不差,症状当有所缓解。我将药方说给师太,以后师太可以常年按这个方子服用!”
虚无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有劳小施主了。”
张力笑道:“我开的这方子乃是丹栀逍遥散加减,具体用量用法在下会写在药方中。”;
第六十二章散花天女
叶问天皱了皱眉,道:“北京城那位,要来蓬莱!”
许医令惊道:“谁?”
叶问天道:“那个天才……”
许医令大吃一惊,急道:“他……他来干什么?”
叶问天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
朝廷关于“效法神农,以身试药”的批复公文目前已到了济南府,这个消息,许医令很快就告诉了张力。
现在济南府有山东总兵镇守,而且还是德王的封地,故而还算太平。不过济南府到登州府的必经之地莱州府,却还有孔有德的叛军在闹腾。
即便如此,这公文传到登州府蓬莱县,想必也就是这三五日的光景了。
只要朝廷公文一到,张力便要立即开始亲身试药!
所以灯笼街张力的府上,气氛又压抑了几分。
吃过午饭,张力便与康兴安、高元良两人在房间里聊天。
原本张力的本意,也只是东拉西扯一番,打发打发时间,可是最终话题还是绕到了亲身验药这件事情上来。
高元良皱了皱眉头,对张力道:“少爷,我有个想法,不知……”
康兴安眼睛一亮,急忙道:“高大爷,有啥想法你快说呀!”
张力看着高元良,心里一动,莫非……
高元良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少爷,朝廷那批复公文这几日就要下来了,到时候少爷亲身感染瘟疫,恐怕是九死一生……”
康兴安有些不满地道:“这不废话么,这点大家都知道啊!”
张力笑道:“安子,你别急,听元良说完。”
高元良瞪了康兴安一眼,接着开口道:“以我老高看来,莫不如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
“逃?!”张力和安子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
高元良点点头,三人不再说话,显然都在思索着逃跑的可行性。
良久,张力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条路行不通。”
高元良有些疑惑,道:“怎么?现在外面时局动荡,咱们溜之大吉,官府也无可奈何啊!”
张力摇摇头:“我赖以谋生的手段是医术,如果成为一名逃犯,恐怕任何州府都待不下去。”
高元良皱眉道:“现在陕西、河南流贼作乱,那边朝廷根本管不过来。不管是流贼控制的地盘,还是官军控制的地盘,人总是要生病的,少爷不用担心无法谋生。”
张力重重地摇了摇头:“要我投靠流贼,我纵是死了,也不屑为之!”
顿了一顿,张力又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也?元良,以你的武力若投了流贼定能谋上个先锋官职。不过少爷我不却想投贼。””
高元良顿时气血上涌,高声道:“少爷折煞我也。少爷不投贼,我又岂敢?我高黑子誓死追随少爷!”
张力叹了口气,道:“元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还有安子,都还年轻,用**的话讲就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别死心眼!明日你们就离开吧。”
安子和元良心里一愣:不知这**是什么大人物……啧啧,少爷见多识广,必然是前辈先贤啊!
很快安子便道:“少爷说得哪里话?!少爷你在哪,我便追随到哪!”
高元良也道:“我高黑子也是一样!”
张力点点头,道:“我也是有苦衷的。现在登莱糜烂,海路不通,咱们也不可能去辽南。我若是逃了,远在金州卫的娘和康大伯,恐怕要遭受牵连!”
气氛顿时又压抑了起来。
突然,安子开口道:“少爷,我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高元良没好气地道:“你?你能想出什么法子?”
安子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少爷,先前你教我和高元良预防瘟疫传播的法子,那可是相当灵验的。我一直琢磨着,既然少爷有很大把握不感染瘟疫,要不然来个装病?然后装一段时间,试几味药材,然后再痊愈了……这样,岂不是可以安然无恙?”
嘶——张力倒吸一口凉气,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康兴安:这,这小子还是当初那个屁都不懂的乡野小子吗?
高元良也眼睛一亮,击掌道:“这法子好!哎呀呀,安子,真没看出来,你还会想到这种办法?!”
安子咧嘴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得色。
张力略一沉吟,便笑道:“这法子是不错,不过,却不可行。”
“啊?为什么?”安子有些纳闷,“以少爷医术之高,装出几种染病症状来,应该不难呀!”
张力苦笑道:“若是现在还是穆医丞在主事,你这法子不失为一条妙计!可是现在主管瘟疫救治的却是——”
安子和高元良齐声惊道:“济世医卿叶问天!”
张力点点头,缓缓道:“别人或许可以蒙骗,但是想要骗过叶问天,绝无可能!”
安子一脸颓然之色,显然自己想漏了叶问天这个**oss,此计根本不可行。
张力淡淡地道:“不过你说的这点也很有用处!”
安子和元良一惊,抬头看着张力时,只见张力微笑不语。
“少爷——”安子语气有些急切,想知道张力到底怎么想的。
张力淡定地道:“既来之,则安之,少爷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便一命呜呼了!”
……
就在张力还在蓬莱县为了“效法神农,以身验药”焦头烂额的时候,登州府奇山所东边的官道上,若晨的马车队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宁海州驶去。
由于瘟疫的爆发,若晨一行人在福山县耽搁了下来。
最近听说蓬莱县的瘟疫得到了控制,而福山县也没有新的瘟疫病人出现,若晨一行人这才又重新上路。
蓬莱县东边是福山县,福山县再往东乃是奇山卫所,再一路东行的话,便是宁海州。而这宁海州,离大名鼎鼎的威海卫就很近了。
突然车队后方一阵扬尘冲天而起,赶车的老者连忙将马车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扬尘方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扬尘之处,竟是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若晨轻轻拉开窗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快马上一名身穿对襟燕行服的黑衣骑士,很快飞奔到赶车的老者身边。
这老者正是此前出现在回春堂的那个国公府的老头,此刻一身马夫打扮,端坐于马车车头的车辕之上。
那黑衣骑士拨马来到老者跟前,低语了几句之后,竟又扬鞭疾驰而去!
“卫老,怎么回事?”若晨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那姓卫的老者翻身跳下车辕,一个箭步便窜到了若晨的车窗旁边。
若晨乘坐的乃是四马拉行的马车,车厢和车辕是分开的,故而老者并不能从车辕直接进入车厢。
卫老神色有些黯淡:“小姐,京师那边传来消息,夫人的病……”
一听卫老说的是自己母亲的病情,若晨脱口而出道:“啊?!娘的病……娘的病怎么了?”
卫老叹了口气:“夫人的病,更加恶化了!”
此刻若晨全然不见了往日的镇定,急道:“娘……娘怎么了?”
卫老皱了皱眉头,道:“此前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原本是每日由下人们喂些稀粥……现在,夫人稀粥已经喂不进去,只能喝水……靠着人参汤水吊着一口气儿!”
一听此言,若晨的眼泪夺眶而出,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母亲能喂食稀粥的话,还能存着些许念想……现在,现在居然连粥也喝不下去了,只靠人参汤水吊命,又能活得了几日?
卫老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道:“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打乱了众人的计划。没有若晨小姐的命令,车队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良久,若晨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卫老幽幽地道:“卫老,我们先回福山县落脚。”
卫老点点头道:“奇山所只是一个卫所小军镇,还是在福山县落脚比较好。”
马车队很快掉头,不紧不慢地往来路驶去。
马车车厢之内,若晨依然愁眉紧锁。
灵儿是若晨乳娘的女儿,与若晨从小玩到大,若晨从来就没把灵儿当过外人。
此刻灵儿陪坐在一旁,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
过了好半晌,灵儿眼珠子一亮,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灵儿小声道:“小姐——”
若晨若有所思:“嗯……”
灵儿有些踌躇,支支吾吾地道:“小姐,不如去找找那个人……”
若晨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灵儿,面露疑惑之色:“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