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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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子,我就是王通。”
王通说完之后,也不管余双石开始剧烈的挣扎,对身旁两个大汉说道:
“谭兵、谭剑,你们一起杀了这杂碎吧!!”
四百八十一
听到让他们动手。谭兵、谭剑对视了一眼,都是露出了为难神色,谭兵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老爷”
“既然叫我老爷,为何不动手杀人,你们跟我这么久,事事都是亲历,难道还想着什么脱身的法子吗?”
王通脸上虽有笑意,不过语气却是冰冷,谭兵是锦衣卫的坐探,谭剑是东厂的暗桩,尽管跟在身边之后就一直在用,而且用的不错,可随着事情越来越多,王通又需要谭家的家将参与很多机密的事情,有这么两个眼线在,总归不放心。
而且如今东厂在冯保掌握之下,锦衣卫则是张居正的门下,这两处万历皇帝都伸不进手去,信息完全不受控制。
说话间,门却被敲了三下,王通略扬起声音喊道:
“无事。在门外侯着就是!”
外面有人答应了声,谭兵、谭剑又是对视了一眼,谭兵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咱们家小儿女的将来,都是着落在老爷手上,难道还能指望京师那些大老爷不成,动手吧!”
谭剑愣了愣也是点头,王通向边上闪开一步,谭兵和谭剑抽出兵刃齐齐的刺入了那余双石的胸口,刺入之后又是转了下手柄,确定那人死的透了。
王通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如今大家可都是真真正正的自家人了,照前面说的,收拾下东西快些走。”
“我们兄弟一直对老爷忠心耿耿,难道非得交上这投名状才放心吗?”
对王通这件事的做法,要说谭兵心中没有一点的怨气也不可能,王通摇摇头,沉声说道:
“不是不放心,事到如今,要求个事事放心,不能有一点的意外。”
说完之后,王通大步走出了门外,高声喊道:
“大同来人寻仇,无关人等退避,莫要惹祸上身!!”
这话说完之后,一连串的惨叫在客栈中响起。
八月二十二那天,易州知州衙门就接到了客栈的报案,听到某位伯爵家的车队在客栈被人劫了。知州大人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边不光是易州的辖地,也是紫荆关所的管辖范围,正是个扯皮的所在,这知州一边驱赶那店家去紫荆关千户所报案,一边派人去客栈查看。
据说半夜间突然涌入了几十名蒙面的强人,却没有滥杀无辜,直奔余家人居住的独院而去,其余的人被关在了屋中,被警告不得外出。
强人拿着刀子上门了,谁还敢说个不字,不过下半夜的时候有些蹊跷,外面人马嘈杂,惨叫连连,等众人敢出来的时候,却又发现余家这一行人消失无踪。
近百号人,结果在店中除了些血迹之外,竟然看不见其他的痕迹,这实在是诡异异常。
紫荆关所也派了人来,懂行的军将验看了客栈周围的马蹄印记,来的时候是从南边过来的,可走的时候则是四散。追踪不到了。
如今是夏天,正是人畜野兽活动频繁的时候,官道和人活动多的地方还好说,走的远了,到了山里林子里也就分辨不清。
追踪不到,而且沿着各处官道查下去,因为各处走陆路去往天津卫的商队太多,也查不出什么大队人马行进的踪迹。
地方官府也只好自认倒霉,请罪的请罪,降职的降职。
不过始终有人觉得余双石没有死,只是被贼人掳掠到了其他的地方,所以各处一直在追查不休。
直到十月的时候,散落在这附近的尸体才被进山打猎的猎户们发现,不过大部分尸首已经被野兽啃咬的残缺不全,还是从某些人身上挂着的腰牌看出来的。
但各处发现的尸首统计上来,也不过是六十余具而已,还有近半数的人没有踪迹,而且余双石的尸首也一直没有发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到六十多具尸体,不知道其他人去往那里,这些都成了这个案子的疑点。
易州知州和相应的一干官员,都是咬定了人还未死,因为只要人不死,他们身上的责任就轻一分,这个慢慢的已经成了个悬案。
“老爷,人是不是全杀了好些,弟兄们已经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尸首抛在各处,何必还要放走这些活口。”
“若是你被放走,你还会回汾州伯爵府吗?”
“自然不会。主家不知所踪,奴仆却安然无恙,肯定会被送到官府去接受拷打审问,生不如死,甚至被定个从犯主谋的罪过都有可能,自然不会去送死。”
“咱们都是蒙面,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是谁,放走了这些活口,他们也不敢把回去暴露踪迹,只能亡命四方,就算被抓到了,也只是让官府多些疑点而已,如何考虑的明白。”
王通在回程路上,就这么回答询问他的谭兵、谭剑,回程路上分为几队,看着就像是平常的行脚商人。
沾着血的衣衫包头都已经烧了个干净,兵器能丢下的也都掩埋,只是每日里朝着天津卫急赶。
谭兵、谭剑在离开那客栈之后,沉默了几天,然后又是一切如常,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两样,真正沉默下来的是王通,他从进了北直隶境内之后就一直是沉默不语。谭兵谭剑倒是要没话找话的聊聊。
那天王通问了什么,没有让他们听见,不过余家是刺杀王通的凶手这个确认无疑,要说王通为杀人难受,他们也不信,王通手上沾的血可不算少,要说那余家的人不该杀也不对,既然对方都派人来杀,还回去也是应当。
王通想的自然和他们所想的不同,一方面,一个碱的生意不经意间就和勇胜伯家结了血海深仇。另一方面,勇胜伯的这些心思还是不能跟上面讲。
即便是慈圣太后李氏和万历皇帝信了这些,去查办那勇胜伯,但王通他们肯定也要去杀,事情牵扯到万历皇帝的亲弟弟。王通得来这消息的途径又是这般的不合规矩,就算杀了勇胜伯,王通也逃不过去。
余双石提到了林家,又提到了通海货栈,自己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在草原上被鞑虏攻击,好多东西慢慢都是串了起来。
不过越想越觉得头疼,这桩事似乎不是查办了通海货栈才开始的,而是从京师查抄聚义坊开始,才慢慢惹下这一件件的事来,如果说,勇胜伯有那样的大逆心思,又有这莫名其妙的林家从旁协助,这些年自己所遭遇的各种事故,似乎都有了个解释。
左思右想,好像有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可细想下,又有很多地方想不通,不过按照自己在天津卫得的消息,在京师应该有人和那余双石联络,到时候顺藤摸瓜的去查查。
王通从山东济南回返天津卫,这几百里路程,不管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说不上近,而且这行路也有许多种走法,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是一种走法,走走停停,边走边玩,也是一种走法。
左右王通在天津卫没有什么上官,自己管自己,逍遥快活的很,他快走慢走,谁会管得着。
八月二十八这天。王通回到的天津卫,李虎头那一队已经回来,俘虏什么的都已经关进了俘虏营。
王通带去保定府易州那边的,除了谭家兄弟之外,就只有当年在京师招募的那些家丁,这年代武人的家丁讲究的是同生共死,将主就是天,王通若在,他们荣华富贵,王通若不在,他们也没了安身立命之处。所以王通带他们去,无论做了什么,只要是王通下令,他们就没有二话。
毕竟大家都是荣辱与共的一个集体,而谭兵、谭剑,动手杀了勇胜伯的二公子,缴纳了投名状之后,自然也不会乱讲。
事实上,众人根本没有多想,没有多问,李虎头这些人自然把疑问留在了心底,其他人根本就以为王通是从济南府回到了天津卫这边。
九月初二这一天,山东锦衣卫千户董创喜来了封信,说辖下的百户徐东因为勾结盗匪,证据确凿,被缉拿归案,船匠和船工正在抓紧寻找,请王大人不必着急云云。
勇胜伯的二公子在保定府易州境内遇贼,生死不知的消息是在九月初十才传到的天津卫,众人议论纷纷,王通属下除了知道内情的人之外,都是幸灾乐祸,说活该有此报。
王通回到天津卫之前,保定府易州的消息就已经被送进了京师,等王通让京师治安司盯着和余双石来往那家的时候,那边已经人走屋空,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潞王、林家,让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今御马监监督太监林书禄,不过余双石说林家主事人曾经去过山西,林书禄却没有任何去往山西的记录。
余双石又多次说道,林家的几个兄弟,不过九月十一,京师确认的信笺就到了天津卫,在这之前,王通用别的方式问过蔡楠,蔡楠说的很肯定:
“林公公身世凄惨,是名孤儿,这个宫内上下都知道的。”
奇哉怪哉
四百八十二
“当年穆宗庄皇帝还在裕王潜邸的时候。经常在京师各处闲逛,城外筒子庙那边是无名白的聚居之地,当时庄皇帝走到那附近,看到一个少年在两具尸体前面哭。极为凄惨,上前去问才知道那人三兄弟贫苦无依,被父阉割后送到京师,没想到门路没找到,父亲却生病先死,两个兄弟也是得病死去”
蔡楠对这等典故倒是明白,王通却听的眉头挑了挑,到底是何等狠心的父母,才能把自己三个儿子都下狠手阉割,就图这虚无缥缈的进宫富贵?
“穆宗庄皇帝看那少年可怜,就派人收留了下来,那少年就是如今的林书禄林公公,据说林公公有了身份之后,派人出去寻访,却无亲无故”
无亲无故,林姓也不是什么稀少的姓氏,本以为清晰的东西又变得模糊,王通用手轻拍了下额头。实在是麻烦。
“宫内一直有传说,说庄皇帝曾经和肃皇帝讲过,所以肃宗晚年到当今圣上二年,一直没有吸纳宦官入宫,京师的无名白一概遣散原籍”
这无名白和宦官颇有关系,蔡楠宦官身份,说起来自然知道很多的典故消息,王通随口问了一句:
“如今这无名白可还多吗?”
“如何不多,当年说是遣散原籍,官府那有什么功夫去理会,无非是虚应故事,这些年越来越多了,西城外筒子庙,南城东两个海子周围都是不少,几千上万都是有的。”
蔡楠说的感叹,王通这边也没办法接口,若不是宫中内官横行天下,王振、刘瑾一个个权倾天下的太监出现,天下贫苦之人又怎么会这般的热衷,这或许怪不得那些热衷富贵或者无力养活子女的父母狠心,倒不如怪这个体制混帐。
可自以为抓到的几个线索又不是什么线索了,王通也是无奈,也只能写信给京师治安司,让他们细细查访。
不过,王通也想不出这伙人能干什么,禁军被太后牢牢掌握在手中,宫内宫外都被冯保和张居正严格控制。这些人未必事事顺万历皇帝的意思,却绝不会有什么对万历皇帝的坏心思,这其中那还有什么空子可钻。
“好狠辣的手段,好狠辣的手段。”
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一碟五香豆,酒杯满满,林书禄却根本不去碰,只是用手指在桌上轻巧感叹,酒杯中的酒不断荡漾。
“今天小的传了话,也问了前几日吩咐下来的事情,王通从山东去往天津,路上来回,却没什么人看到他去了别处小的大胆说句话,或许真是贼”
“荒唐,你脑子坏掉了吗,天底下那有什么贼人敢去碰勇胜伯的儿子,上百人的车队,那般的富贵模样,碰了,难道不怕官府大举征剿。”
边上的双喜弓了弓身,林书禄端起酒杯又是放下。闷声说道:
“老三那边换了住处吧?”
“三爷那边已经换了,二爷那边始终没有露过痕迹,这次小的也去招呼了声。”
林书禄点点头,其时已经是深夜,按规制,林书禄这个品级的宦官可以点大烛宫灯,可他的屋中只有一盏油灯亮起,外面的人如果不注意,甚至看不到屋中亮灯。
“余家果真是无用,口口声声要做什么大事,可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就做出这等糊涂举动,他以为只有他家能有死士杀人吗,死了个儿子怕是不算什么,恐怕之后就要被人盯上了,这才是麻烦。”
双喜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没出声,林书禄琢磨了一会,又是说道:
“明日你再出宫一次,三个月之内,除了那桩事之外,其余的一概停下,也不要互相联系见面了,过了年再说不迟,和山西那边也一概断掉,现在看,用他用不上,反倒要被牵累了。”
勇胜伯的儿子半路失踪,这桩事除了相关的人外。对其他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微末小事,仅仅知道就好,关心都不必关心。
九月的文渊阁之中,根本没人提到想到,所说的都是其余的事情。
内阁首辅张居正提议天下大行一条鞭法,在嘉靖末和隆庆中的时候,江南江北,都有府县试行一条鞭法,褒贬不一。
不过内阁首辅张居正推行此策,内阁中和朝野内外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大家都是算得明白,清丈田亩,税基几乎增加了一倍,而这一条鞭法则是将原本百姓们需要出工出力的徭役统一折算成银两收取,等需要工务的时候,再由官府花钱雇佣人工进行。
按现在的税基行一条鞭法的话,田赋加上折成钱钞银两的徭役,国库的收入差不多可以翻几倍。
一切的反对理由在这几倍的增长面前都是苍白无力,自从嘉靖中期开始,内阁当政的诸大臣就开始为如何充盈国库发愁,如今有这样大的增长,谁还能有什么话说。已经有人开始琢磨如何歌功颂德了。
以科道官为主体的清流们这次也难得的保持了沉默,以这些清流的习惯,凡是增加朝廷收入的政策都是不对的,是不顾圣人大义的歪路,长此以往必将天下崩溃,朝纲大乱。
不管说的对错,敢于做惊人之语,就是有直言敢谏的名声,就是直臣,这样的人物,将来必然是“栋梁之材”。
按说这一条鞭法就要推行。这样天下人瞩目的大政,能蹦出来唱个反调,正是扬名天下的好时机,奈何张阁老发下话来,谁要多嘴,就放到地方上去做府州牧民官,十年之内不要想回到京师。
六品科道官出京做个三品参政回家都要抱头痛哭的,京官清贵无比,地方官则不知道要磨多少年,何况还是去做府州牧民官。
大家谏言是为了博实利,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倒霉,做出了这般的权衡,自然是噤若寒蝉,谁也不出声了。
倒是南京六部衙门的官员,本就是在冷衙门地方,境地不会再差,反倒是上疏谏言,闹腾不休,可这些人谁去理会。
从清丈结果出来到现在,推行一条鞭法开始在各个衙门紧锣密鼓的准备,已经成了大明中枢和地方上的常备工作。
除了这个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宣府总兵的人选决定了,京师附近有两镇宣府和蓟镇,其中宣府距离京师最近,快马加急,两天就可以到达,蒙古鞑虏有几次大规模的入寇,都是在宣镇入塞,然后直扑京师。
这宣府可以说是京师的门户,位置最为重要,宣府总兵的人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宣府总兵大将的人选,也是国家大事,本不该拖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也是突然有了变数所致。
九月十五的文渊阁中,万历皇帝自然端坐龙椅之上,位置正中。两侧的人数却不错,司礼监的冯保和张诚在左侧,内阁的张居正、张四维和申时行在右侧。
这差不多是大明帝国的最核心人物了,冯保和张诚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而张居正三人,则是内阁排序最靠前的三人。
李幼滋为吏部尚书,马自强为户部尚书,也都是内阁大学士,实权衙门,职位尊崇,奈何两人都是后入,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