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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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说话,身边亲卫已经快步出去传令,孙大海手在额头上揉了下,低声开口说道:
“三角淀那边民户几万,各处混杂,咱们这边的人太少,实在是照顾不过来,没办法面面俱到的盯着。”
“不是你的过错,咱们这边人力不及,但在那边却是大意了,疏于防范。”
王通肃声说道。
“弥勒降世,信弥勒者避三灾九难,勤纳香火,供奉善念,定能等极乐世界!!”
十几个婆子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磕头,一个脸色青白的中年妇人在那里尖声的叫喊,十几个婆子听了这个,齐声诵经,恭敬之极。
摆在中间的石台上摆着一尊铜佛,铜佛双手高举,各举一太阳,胸腹间也有一个
五百七十三
三角淀万历九年的腊月,比起前几年的腊月来要热闹许多,很多各处赶来的百姓都有了把家安在天津卫的打算,不像是往年回家过年,而是提早把家里的老人接过来,个别家里人口多的,甚至把兄弟都带了过来。
天津卫的前途,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紧挨着那三角淀的大工场,在里面做工甚至要比一些地方上做差役赚得多,看看外面那些整齐敞亮的宅院,看看整日里飘扬的酒肉香气,就知道那日子过得多好了。
每日里等在工场的门口,期望有个短工的机会,就算没有短工,进城去河边海边求份工,咬牙出力的干,也比家中土里刨食强太多太多。
而且在这边,男人在外面做工,女人也有活计,三江商行的管事们经常找女工做些被服针线的活计,由家中男人领回来,做完了之后由男人送回去,就赚一笔不少的钱。
从前在家乡的时候,纺纱织布,缝缝补补的活计都是给自家人忙碌,现如今居然还有钱赚,做的好的,婆媳一起上阵,一家等于三口四口人赚钱,日子自然过得红火。
原本大家过年,没钱的买几十斤猪肉,有钱的买一头猪,杀了过个快活年,今年的天津卫却没有那么多猪肉卖了,因为买的人太多,天津卫本地的算上河间府、顺天府挨着天津卫的几处,能买过来的猪肉都买过来了,还是不够,各地养猪都是自己吃,用来卖的本就不多。
天津卫这边人口众多,偏生都去做工做买卖,需求大,没什么产量,这猪肉的供应自然就不够了。
也亏得三江商行这边有本事,秋季花钱在草原和蓟镇那边买了大批的牛羊,就养在顺天府和永平府交界的地方,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就大批宰杀,直接贩卖了过来,尽管价钱比猪肉贵了一成多,但大家赚的也多,舍得花钱买,自然销售红火,大家高兴。
更别提天津卫城内城外的布庄、绸缎庄,卖糖果点心的店铺,卖酒的庄子,各个卖的红火。
商人们都是打定了主意,明年一定要多留些货物在天津卫,光是在本地买卖,就是好大的一笔收入,这边比不得京师,可未必就比顺天府各处的府城县城差了。
三江商行这边直接准备明年开始养猪,反正在天津卫城北那边买了不少的庄子,养猪可以卖肉吃肉,猪圈的东西更可以肥田,一举数得的好事。
腊月的三角淀这边,早早的就有了节日气氛,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在到处乱跑,街市间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往年不到除夕不吃肉,今年手头宽裕了,各个也大方了起来。
就连挖水沟,赶着大车运垃圾的,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挖水沟、赶大车运垃圾,这赚的钱也比种田多不少啊!
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天津锦衣卫的马队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最开始是前面几匹马慢跑而来,马匹一边跑,马上的人一边用力吹着口中的哨子,听到这个哨子声音,三角淀的百姓各个跑回家中,要不就是急忙出去找自家的孩子,再不回去,就要以乱民论了。
大队人马疾驰而来,有人隔着门缝看,能看到穿着飞鱼服,披毛毡大氅,带绣春刀的锦衣卫马队,有人眼尖,居然瞄到了中间那个身穿铠甲,披着猩红大氅的军将,这样的打扮只有王通才会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居然让天津卫的第一号大人物,锦衣卫千户王通来到这边。
众人本来猜测王通这边是去三角淀的工场,如今天津卫城内城外不少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倒是工场忙碌异常。
却没想到锦衣卫的兵卒在半途中就开始拐入民间之间的街道,按说哨子吹响,街道上应该空无一人,可骑兵行进时,却有穿着棉袄,手中拿着黑巾摇动的百姓沿途之路。
虽然三角淀民居道路错综复杂,可有人领路,马队行动迅速,没什么耽搁,不多时就在一处宅院周围停驻。
“可是这里?”
“回禀大人,就是这边,每三日一聚,今日就是聚的日子,小的看到那些婆娘都已经进去了!!”
王通点点头,身边的谭将沉声问道:
“老爷,仓促间找不到那么多壮健婆子”
王通一摆手,肃声说道:
“信这个的,还指望别人给她们留什么体面吗?进去抓人,要活口,抵抗者格杀勿论!!”
后面有人轰然答应,有几个人早就冲到了院门口,听到王通下令,后面有人发信,几个人彼此搭桥,干脆利索的翻进了院子中,婆娘聚众,能有什么防备,人进了院子,立刻是从里面打开了院子门,兵卒们一拥而入。
踹门声,怒骂吆喝声,妇人的尖叫哭喊声,不多时响成了一片,周围的人都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人想要看热闹,有人想要趴在门缝向外张望,全是人头,根本看不清楚,有些胆大的想要上房去看,却没想到房顶墙头早就有锦衣卫的人在那边,一露头就被大声骂了下去。
和王通料想的差不多,几十个妇人那里会有什么抵抗,不多时就被捆起来一个个丢在了外面,那些妇人都是吓傻了,甚至连哭号叫骂都没有人做。
看到被众人簇拥的王通,妇人们走街串巷,也是抛头露面,也对王通大概知道一些,看到王通出现,更是吓得不知所措。
王通冷冷扫视了一眼,看了看都是些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穿着倒比一般的女眷穿着体面些,这些妇人都是进富贵人家贩卖货物,牵线搭桥做些勾当的,不过也就是这般摸样了,各个胆战心惊。
民间信奉邪神邪教,本来就是个禁止不了的事情,妇人最容易被这等事蛊惑,王通之所以兴师动众的前来,也不过要给众人一个表示,牵涉到这等事的,天津卫锦衣卫一定不会放过,定当严惩。
至于这些糊涂妇人,训斥一番,加以惩治也就是了,动刑下狱,王通还不想弄的这么小题大做。
刚要开口说话,一名百户匆忙从院中跑出来,到了王通身旁,附耳低声说道:
“大人,里面看到一尊铜佛,就是那个三阳佛!”
王通侧头盯过去,那百户慎重的点点头,锦衣卫、虎威军总旗以上的军将,都跟着王通一起查过案子,见过这三阳佛的模样,而且知道这三阳佛是王大人第一等盯着的要事,怠慢不得。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过来折腾,进去看看!!”
王通冷哼一声,大步向这里面走去,身后一干人急忙跟上,院子里面整饬的颇为干净,但房屋不过是土坯的草房,站在院子中就能闻到线香的味道,王通如今也知道些富贵,却明白这香气可不是便宜货。
进了屋子,正堂的供桌上正正的摆着三阳铜佛,王通上前打量了下,直起身来,摇头笑了笑,开口说道:
“把这宅院拆了,上上下下都仔细搜检一边。”
边上的军将答应,王通又是转身走出去,刚到了院中,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哭叫,却是些妇人的动静,站在门口,就看到一名百户上前指着一人大骂道:
“老公鸡,你要是忍不住,自己动手消乏,不要在这里动手动脚,丢老子的人,再他娘的被老子看到,开革出去剁了你的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在那里满脸丧气的低头挨骂,王通的锦衣卫和虎威军,对男女之事上军纪极为严厉,开革军籍,下狱治罪,甚至是杀头的惩治都有,因为女色一事,对士气和军纪伤害极大。
听到这个,王通脸色立刻扳了起来,众人也瞥到了王通,那百户有些后悔,想开口还是犹豫,被训斥的那“老公鸡”看到王通却急了起来,心知自己得不到好去,愣怔了下,什么也不顾的喊起来:
“大人,小的摸得不是女人!!”
这话喊出来,兵卒们本来正替他担心,听到这个,却是忍不住哄笑出声,这些人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婆姨,怎么不是女人了。
老公鸡在那里急了,指着一名妇人说道:
“这人胸硬邦邦的,这个年纪的娘们,哪有这样的,定然是个假的!”
王通眉头皱的愈发紧,大步走过去,抡起手一个耳光把人抽到在地上,那老公鸡捂着脸,哭丧着说道:
“小的有罪,可摸得不是女人,不算大罪啊,要是摸得女人,小人又怎么会傻站在那边看手,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王通一脚将他所有的话踹回了肚子中,回头一看,其余的妇人都吓得低头,却有个头上包着白头巾的妇人向后缩,王通刚要给那老公鸡定罪,却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又看了眼,肃声说道:
“来人!!找几个壮健婆娘,看看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多时,兵卒脸色古怪的回报:
“那妇人是个没卵子的男人”
五百七十四
“小人原本是在城外猴子海边上住着,就是在那时候信了三阳教,当时选人,都是选那些身强力壮的,小人因为口齿伶俐,善于奉承,也被上面的香主选中不是什么香主,是贼人头目”
这个被妇人们称为“六娘子”的宦官,一被查明真身,立刻就知无不言了,原本惊恐不安的那些妇人,听到平日里接触的居然是个没卵子的老公,当真是又羞又怒,直接在那里嚎啕起来,到了这一步,她们彻底是没脸见人了,回去上吊都说不准,不过这也是自找,没有人会理会。
所有拜这个“弥勒”的妇人们全都收押,而且就地征用了一个宅院,用来审问这个“六娘子”。
阉人本就是阴阳怪气的模样,男性特征不断的消退,穿上女装装扮妇人,还真是很难发现。
“本来入了这三阳教,除了能吃饱穿暖,每当宫内选人的时候,还能按照入教先后依次入宫,可前段时间京师九玄娘娘庙那边闹出了案子,官府清查了几次,上面没了接济,大家伙也没了活路,后来官差们撤了回去,贼人的头目们却也不太给什么接济了这么熬了一阵,眼看熬不下去了,上面有人来说,三阳佛要成就金身,需要大家供奉,谁供奉的多了,谁就可以尽快的补入宫中当差”
怪不得这“六娘子”能够蛊惑信众,口齿的确伶俐的很,他说的这些事情旁人听不出来如何,王通却亲自办过,多有牵扯,自然知道这话的真假。
“九玄娘娘庙闹案子的时候,猴子海这边也有几个做了几次的,积攒下来一笔钱财,这次上面一说,大家伙合计把钱交了上去,没过三天,果然被安排进了兵仗局当差,还穿着宫内的衣服来这边走了一圈,这么一来,大家的心思都动了,京师外盯得严,大家都跑到远处做小的从前就是静海县的,也来过天津卫”
王通点点头,挥手安排把人带下,开口吩咐说道:
“安排张世强那边再把人审一次,录了口供画押之后,关进城内的地牢,让他好好活着。”
后面亲兵答应了一声,王通示意他们退下,独自在屋中沉思了一会,出门之后直接带兵回城。
差不多有一半锦衣卫的差役留在了这边,挨家挨户的询问告诫,说来到天津卫,就应该遵纪守法,不要坏了规矩,若有人信什么弥勒、白莲等等看着不对的东西,就要立刻去官府告发,官府定有赏赐,若知情不报,那可就是罪过了。
平日里大家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官差过年也不抓贼的,这次王通亲率兵丁,兴师动众的过来捉拿,的确给众人心中提醒,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警惕是一回事,却没想到从腊月末到万历十年初,一个月的时间内,天津卫城内城外的佛寺、道观和尼姑庵都被举报了几次,平常百姓你让他分清什么是宗教,什么是邪教,这个不太容易。
“这个劳什子三阳教,何金银那桩案子开始,他还是手眼通天,组织严密,到了后来,一件件事后面有他们的影子,一件件事情被咱们挫败,到了现在,感觉那边也开始窘迫,也开始乱了分寸。”
王通在自己的书房来回踱步,边走边缓慢的说道,能参与此事的亲信都被召集到了这边。
“今年不必去塞外演练,不过你们也不要想清闲,把自己手中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别处管不了,天津卫这边一定要仔细的筛一遍,不能让人钻空子钻到这边来,不要耽搁,现在就去安排吧!”
众人都是起身听令,转身走了出去,李虎头刚要出门的时候却被王通叫住,开口说道:
“虎头先不要走,在这里听我说完,这次去京师,要让你跑一次了!”
李虎头先是一愣,随即答应下来,王通神色严肃的说道:
“这次送往京师的消息,不要通过别人转交,见不到张诚张公公,也要给邹义或者赵金亮,除了这三个人,其他人不能经手,你明白吗!?”
李虎头看王通说的郑重,下意识的行了个军礼领命。
王通点点头,转身对在一旁等待的杨思尘说道:
“杨先生,本官说,你来记,有一封奏疏”
“陛下,和臣先前所讲不差,只要陛下这边泰山不动,严谨行事,臣这边小心谨慎,不犯错误。上上下下小心防备,不给贼人钻空子的机会,那他们也就无可奈何阴私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只要这边稳得住,贼人就会自乱阵脚原来京师赌坊放贷收账、青楼买卖人口干股分红,又有大同山西那边和草原上、天津卫海边同海上两处的贸易巨利,现在这两处都被臣控制,断了贼人的财源,贼人无钱,自然无法行事,用度愈发的窘迫,竟然要让下面的人去各处招摇撞骗来收敛钱财虽然形势大好,渐渐摸到了贼人的踪迹,可毕竟真凶指使未曾露面,陛下仍当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可麻痹大意”
万历皇帝坐在御书房的中,神色慎重的听着张诚诵读王通的奏疏,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一边是透气,一边门里的赵金亮方便盯着门外的动静。
赵金亮眼睛盯着外面,心思却不在,张诚这边的诵读,是他最关注的消息,当年父母一夜之间自杀,自己入宫,这是刻骨的深仇大恨,一年年下来,在王通的推动下,逐渐查出了端倪。
他当年年幼,因为宦官压着顺天府将他的杀父仇人放了出去,他以为要报仇也要成为有权有势的宦官,等进了宫这些年在天子身边,位置重要,众人奉承不说,也知道了许多机密之事。
知道的越多,就越明白,种种事情的幕后黑手就在宫中,而且和那潞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事情到了现在,赵金亮反倒知道急不得了。
赵金亮了解宫内的形势,知道太后对潞王的疼爱,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元凶或许被遭到惩治,但有牵扯的人恐怕都会被认为是挑拨天家母子、兄弟情谊的奸贼,在元凶被惩治之前先被处置。
会是谁,会是那个对宫内不管是谁都客气无比的潞王殿下,还是宫内那些威权赫赫的大太监,赵金亮苦苦思索,却想不到什么。
“万岁爷,奴婢觉得,宫内随身的侍卫,虽说是京师内勋贵子弟、世代清白军户充任,可需要当差的人家,家境总有一二分难处,这也就给了外人可乘之机,既然王通那边说万岁爷应当小心谨慎,身边要有可用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