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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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木和他的手下郁闷坏了,本以为明军象征性地追一下就行了,哪知道竟然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他们不松口。按说逃跑应该是他们的强项,但是被撵和撵人,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被撵的一方一刻不敢松气,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好在他们在骑术还是占上风的,过午时分,渐渐拉开了距离,黄昏抵达百里之外的铁山时,后面再看不见明军的踪影。
从中午到下午,他们逃出了一百里,全都疲累欲死,马哈木决定在铁山扎营,休息一晚,探听一下消息再说。
消息很快就到了,惊慌失措的斥候飞驰而至:“明军已经到了十里之内!”
“什么?”马哈木正在烤一根羊腿,登时把羊腿掉在地上。
“大哥,我们快逃……哦不,快走吧!”太平和博罗急忙道。
“不,就在这里结阵,靠山势迎击他们!”马哈木却有他自己的考虑……这场大战举世瞩目,自己如此狼狈不堪,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他鼓起勇气,准备趁明军疲惫,靠地势赢一场,挽回一点面子再跑。
“还打?”两个弟弟脸色都变了。
“怕什么,这里有我们的营寨,而他们来的都是骑兵,神机营不可能赶到这里。”马哈木道:“而且我们在山上,他们要打我们必须下马,一旦下了马,那些狼牙棒就成了累赘,我们的马刀却依然轻便,你们说,我们怎么能不赢!”
“有道理……”两个弟弟被说服了,心中却未免嘀咕道,上次你也这么笃定来着……不过他们之所以同意,其实还是因为对自己逃跑有信心。打不过,逃就是了,万一要是能赢呢?
“好了,赶紧结阵吧!”马哈木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这次,要一雪前耻!”
第三百二十四章勇追穷寇
朱棣率领前军,是黄昏时分抵达铁山的,在大胜的鼓舞下,将士们追出了一百里,此刻终于有些疲劳了,朱棣下令,所有人赶紧吃一把炒面,等大部队一到,即刻发动攻击!
“陛下,将士们都累坏了……”前军都督刘江,不得不劝谏道:“不如歇息一晚,明早再攻击。”
“不行!”朱棣却断然道:“破敌就在今晚,明天就攻不下来了!”
众将愕然,只听皇帝沉声道:“一者,我军又是作战、又是追亡逐北,不休息还能坚持下去,休息一晚,明日会更疲劳。二者,对方已成惊弓之鸟,稍一惊吓,就会崩溃。但必须趁天黑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还停留在几十万大军的印象上进攻,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一旦明日天亮,他们看到我们的人数并不比他们多,会变得大为镇定。”顿一下道:“三者,他们居高临下,又各个都是神箭手,天亮了我们进攻,将士们岂不成了活靶子,还是借着夜色的掩护进攻,能大大减少伤亡!”
听了皇帝的理由,众将都被说服了,便各自回去动员将士,开始准备进攻。朱棣拄着宝剑,站在山包上,望着天边残阳如血,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上满是坚毅,只有离他最近的内侍王彦,才能看得到皇帝眼里的焦虑。
作为贴身太监,王彦知道朱棣如此拼命,归根结底是因为除了速胜、大胜之外,明军别无选择……瓦剌人就算输了今早的大战,他们依然可以采取防御和游击的策略,求一个不胜不败的平局。但对明军而言,平局就意味着失败,因为后勤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和敌人对峙的本钱!若是到时候没解决敌人就撤军,那么在茫茫大草原上的千里归程,就会是大部分明军的断魂路!
这说法一点不夸张,因为明军很难在瓦剌军队尚有战斗力的状态下,安全撤出战场。因为这个年代各军通讯困难,任何阵前撤退都很难是有秩序的撤离……当然习惯了逃跑的蒙古人是个例外。就算训练有素的明军,勉强能维持秩序,但劳师远征前来,没有取胜便撤退,在将士们心里无疑就是失败……军心一旦动摇,蒙古人哪怕一次虚张声势的冲击,都可能引起一场各人争先恐后的大溃败,比如淝水之战。
所以摆在朱棣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迅速战胜瓦剌,才能平安撤离蒙古草原!
正是因为明确了这点,他才亲自提刀上阵砍人,又亲自带队追到百里之外,现在又要连夜展开攻势,就是要一鼓作气,将马哈木彻彻底底地击败,绝不给他缓过劲儿来、转过筋儿来的机会!
都说好的军事家,都是深谙心理学的,朱棣便是个例子,他敏锐洞察到马哈木一直沉浸在大汗梦中不可自拔。今日虽然遭遇一场失败,但主力尚存,就不可能马上转性,定如赌徒一般,失去理智地急于翻本!
一旦让他过了今夜,睡一觉醒来,可能就会把大汗梦抛到脑后,认清自己就是个流寇的本质,那才会是大明军队的噩梦呢!
所以朱棣才会说,取胜就在今夜!过了今夜,胜利就渺茫了……
明军在进攻前,遇到最大的问题是缺兵少将……这一点不奇怪,追亡逐北,本来就没有队形可言,甚至有的部队追错了方向也太正常。待到酉时末,明军终于集结起两万人马,朱棣说差不多了,就用这两万人进攻,后来的让他们不要下马,准备追击吧!
这次将领们好劝歹劝,终于把皇帝给劝住,请他在后方观战,由他们来组织进攻。朱棣虽然是亡命徒的性格,但不会白白冒险。攻坚不是闹着玩的,那是拿人命去填,多少护卫都没用。而且黑灯瞎火的,将士们看不到他,激励的效果大打折扣,何必去冒那个险呢?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将军们的请求,让汉王替自己上阵。
不管怎么说,朱高煦是一员猛将,早先在忽兰忽失温,他带着麾下杀了个七进七出,把敌军左翼捣了个稀巴烂,如今已是浑身浴血,在火光下状若厉鬼。他和宁阳侯陈懋兵分两路,陈懋率三千人在左路佯攻策应,自己则集中兵力,强攻瓦剌阵营的右边。
瓦剌的营寨前火把照天,亮如白昼,而且知道他们近在咫尺,所有人都枕戈待旦,根本没有人会睡觉,所以明军没可能偷袭,只能强攻!在汉王殿下的指挥下,他们十人一组,高举着盾牌,抱着圆木冲向敌军的营墙。
朱棣也不是不会犯错的神仙,至少他就算错了一点……在无数松明火把照亮下,瓦剌人的弓箭如飞蝗一般,虽然射程远远不如白天,但因为更密集距离更近,还是居高临下,杀伤力却是大增,甚至可以洞穿明军的盾牌!
虽然瓦剌的营寨,在大明人眼里简陋的可笑,甚至连他们行军中扎下的大营都不如,但是还别不服气,就这一道简陋的营墙,就让明军付出极大的代价,冲在前面的将士纷纷中箭仆倒,几乎是眨眼之间,瓦剌军的营墙前,就躺满了中箭的大明将士。瓦剌军的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白日里他们没有机会展示的射箭本领,在此刻终于尽情释放出来!
朱高煦两眼通红,亲自带兵冲上去,却依旧无济于事,若非他的亲兵拼死相护,大明朝的汉王殿下,就要死在这一场了!
朱棣在远处望着战局焦灼,把自己身边一千名亲兵派了上去,这些士兵在指挥使吕兴的带领下,逼近了瓦剌阵营,这才从背上取下武器——竟是清一色的制式火铳!装药填弹后,熟练地瞄准射击!
当密集的火铳声响起,蒙古人登时惊呆了,不是说明军的神机营还在远处么?!马哈木显然对神机营不太了解,不知道其编制中还有一千骑兵!就这个不明就里,害惨了瓦剌将士,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有多少明军,他们以为对方还是万枪齐发呢!白日里那人倒如割草的恐怖的场面,登时浮现在众人眼前,恐惧一下笼罩在营寨上空,瓦剌人再也顾不上射箭,纷纷趴下躲避明军的枪林弹雨!
实际上,黑咕隆咚,距离又这么远,明军根本打不死几个瓦剌人,但白日里的印象过于深刻,把他们全都吓趴下了!这就是朱棣所谓的惊弓之鸟!
明军抓紧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也不拿盾牌了,扛着圆木就冲到营墙下,当瓦剌军反应过来,再次起身要射箭时,却已经晚了……圆木轰然撞在脆弱的营墙上,蒙古人的土木工程显然不过硬,一下就被撞开了个口子。随着更多的圆木撞了上来,整段营墙都摇摇欲坠,瓦剌士兵再也没法在上面射箭,纷纷跳了下来。
随着撞击越来越猛烈,营墙终于轰然倒下,明军蜂拥而入,瓦剌军的防线全面失守,然而瓦剌人已经意识到,再退却就要彻底失败了。三位头领也学明朝皇帝身先士卒,带着手下与明军在营中展开了顽强的搏杀。
瓦剌军营里杀声震天,双方将士混战在一起,不管是火把通明处,还是没有光的黑暗处,到处都有两军士兵在贴身肉搏,许多人甚至被杀红了眼的友军误杀了!
战斗已经白热化,在这种刺刀见红的步战中,明军的狼牙棒明显不如瓦剌军的马刀好使,明军的伤亡十分惨重,都督马聚受伤,都指挥满都力等高级将领都连续战死,遑论一般士兵了……
朱棣的圣驾已经移到了前线,这位战争天才竟然趁着外围被己方攻陷,将一千骑兵,而且是重骑兵带上山……在之前的观察中,他便敏锐地发现,瓦剌军营内适宜跑马,是有条件发动骑兵冲击的。
见战局陷入胶着,朱棣立即亲自率领重骑兵发起进攻……他这次的判断完全正确,瓦剌军队的扎营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连要防止骑兵踏营的基本措施都没有,当一千重装骑兵冲起来,便再也无法阻挡,热刀切黄油一样,径直突入大营深处!胆敢阻挡的瓦剌士兵,都被直接撞飞,当然一些明军士兵闪避不及,也被误伤,但这是战场,战局是第一位的,官兵的生死并不重要!
明军有了重骑兵,就像有了主心骨,将士们跟着重骑兵的身后杀进杀出,任何瓦剌军队都一触即溃,各处防线均告失守。明军则趁机发动了总攻,在他们全线攻击之下,瓦剌军队抵挡不住,眼看就要被围歼了,三位头领见机最快,掉头就跑!一见头领都跑了,瓦剌军还有什么理由坚持?立即全线崩溃,四散而走!
这时候朱棣令旗一挥,后抵达战场的骑兵部队立即出发,当他们绕过两座高山之后,与刚刚骑上马,重新集结起来的瓦剌军发生了遭遇战,瓦剌军这次连作战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一触即溃。
明军连夜追赶,砍杀溃逃的瓦剌军队,丰城侯李彬等人一直追到土刺河,在那里生擒了数千名瓦剌士兵,俘获了瓦剌战马上万匹……
第三百二十五章熊孩子
夜风吹淡了浓重的血腥气,铁山大营恢复了平静,只是上空的旗帜变成了大明的金龙旗。
两场战役,明军都取得了完胜……第一场,蒙古人进攻,没有撼动明朝的防守。第二场,明朝的进攻,却突破了蒙古人的大营。进攻防守都取得完胜,显示出这个年代的大明军队战斗力,无可争议的在蒙古人之上!所以明军取得这场胜利,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此,这场超级远征的胜负再无悬念,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他的将军们,朱棣也不用再拖着一把老骨头去追击了,他实在太累了……
其实昨天下午他就撑不住了,五十多的人,精力和体力都已经不复当年是一方面,他的旧疾又发作是另一方面。这是没办法的,尽管太医尽心竭力地调养,但四个多月风餐露宿的艰苦行军,再高明的医术也白搭。
战局未定时,精神高度紧张,朱棣还感觉不出什么,现在胜利已经装到袖里,人稍稍放松,疼痛便如潮水般袭来。
王彦看到皇帝面色有异,轻声道:“皇上,药已经煎好了……”
“不喝药。”朱棣却断然摇头,丝丝吸着冷气,却一脸笑意道:“喝酒一样可以镇痛,要最烈的酒!”
“皇上……”王彦却苦着脸道:“太医嘱咐,皇上要戒酒。”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朱棣心情极好,脾气也很顺,竟像个小孩似的耍起了赖,“朕心里高兴,真想喝点酒啊!”
“那……好吧。”王太监也不忍心败了皇帝的兴,见边上只有侍卫、没有内侍,便亲自去找酒。
等酒的工夫,朱棣活动着筋骨,坐在火堆边,虽然已经是四更天了,但他依旧没有睡意,问身边的将军道:“战果初步统计上来了么?”
“回父皇,儿臣给您送来了,”众将还没来得及答话,朱高煦大步走过来,咧嘴笑道:“大胜!”
“还不拿过来,”朱棣笑骂道:“也不知道洗洗脸,不听声都认不出是朕的青雀儿!”
“嘿嘿。”朱高煦笑着走到篝火堆旁,朱棣才看到他走道一瘸一拐,关切问道:“怎么了?”
“蹭破点皮,”朱高煦满不在乎地笑道:“没啥大碍。”
“以后要小心了,不要太拼命。”二儿子亲自攻坚那段,朱棣是知道的,心里对这个和自己一样骁勇善战的儿子,充满了喜爱,接过他手里的战报一看,皇帝大喜道:“好啊,好啊!这一仗,起码打出十年太平!”
昨日两场大战,三万瓦剌骑兵损失过半,大小王子阵亡十余人,连博罗都被生擒了。马哈木和太平虽然逃走了,但经此重挫,威望和实力都跌到冰点,已经没有再兴风作浪的本钱了!
“说起来,马哈木和太平也真是阴险,”朱高煦也开心大笑道:“他们竟然留下博罗那笨蛋当诱饵,自己逃之夭夭,我们抓住那厮时,他在破口大骂,当时以为是在骂我,好一顿掌嘴,后来通译来了才知道,他骂得根本不是我,是在问候他两个狼心狗肺的哥哥的母亲!”
“马哈木和太平的母亲不也是他母亲?”朱棣笑道。
“哈哈哈……”朱高煦笑出眼泪道:“父皇说的是,但他就是这么骂的,他骂自己老娘,为什么要生出这两个畜生来害自己……”
“哈哈哈哈……”这是一次比上次亲征还要漂亮的大胜,由不得朱棣不得意,他也放声大笑起来:“酒呢,怎么还没来!”
皇帝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众将循声一看,见并不是去找酒的王彦,而是留守中军大营的兴安伯徐亨,只见徐亨虽然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那紧张的表情,还是清楚地表明——后方有什么事情发生!
徐亨是潜邸的老侍卫出身,朱棣自然信得过,放任他凑到跟前,低声附耳禀报起来。
“什么?”听了徐亨的话,朱棣登时老脸煞白,大胜的喜悦之情化为乌有!
见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永乐皇帝,竟然如此失态,众将自然更加恐慌,暗道莫非被人抄了后营?
“酒来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却是王彦好容易找到一坛二十年的佳酿,兴冲冲地端过来,因为天黑,也看不清众人的表情,他还不知道风已经转了向。
“皇上,二十年的……”直到来到篝火前,他才看清朱棣那铁青的脸,献宝的话说了一半,就硬咽回去。
朱棣冷冷瞥他一眼,沉声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啊……”王彦一愣,旋即才明白不是问自己,赶忙闪到一旁,徐亨低声回禀道:“幼军的人说,是往九龙口方向,按照路程算,现在应该已经到那了!”
朱棣一用力,想要起身却没起来,王彦忙上前扶着,却被皇帝一把推开,最后还是挣扎着起身,咬牙切齿道:“地图!”
行军地图马上展开,皇帝秉着烛光,眯着有些花的眼睛,找到了那个地名,一算路程,直线距离八十里,但是因为有山脉阻隔,最少要走一百二十里才能到。才沉声道:“青雀儿!”
“请父皇吩咐!”朱高煦忙起身道。
“你立即带兵走一趟!”朱棣张张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图,却又摇头道:“算了,你受着伤,还是换别人吧……”
“父皇,这点小伤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