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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大官人-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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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要聒噪,孤王不动弹便是。”朱高煦咬牙道,“来吧!”

“王爷,人都是血肉之躯,岂能忍受得了?”陈金苦劝道。

“是啊,二弟别逞强了。”太子也从旁劝道:“有草乌散还是要用的。”

“大哥有所不知,”朱高煦冷声道:“有人服了这草乌散后,会一直手脚麻痹,我可不想像你这样。”

太子好心赚了驴肝肺,却也不生气,笑笑没有说话。

“二哥,你要担心草乌散不用,不如把你绑起来吧。”朱高燧出主意道:“绑得结实点,你一样动不了。”

“哼,我戎马一生,视死如归,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朱高煦对朱高燧就客气多了,“你实在不放心,给我倒碗酒,趁着酒劲下刀就是了。”

“也好。”朱高燧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轻重,感觉喝了酒人晕乎乎,知觉确实会迟钝很多。便依言让人取来烈酒一碗,亲自送服。

一碗酒猛然灌下肚,朱高煦一阵酒劲上涌,喝道:“趁我酒劲未散,动手吧!”

陈金看看张辅,见自家公爷无奈地点点头,便仔细洗了手,取过刚刚沸煮过的小刀。

对汉王道:“王爷,小人下刀了。”

朱高煦豪迈地点下头,左手便握住太师椅的把手,任其动手。

陈金举起寒光闪闪的小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寝宫中登时针落可闻。陈金便缓慢而稳定地下刀,那锋利的刀片切入伤处,鲜血便激射而出,喷了他一身……

观此状,汉王妃登时晕厥过去,好在朱瞻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母妃,交给急忙上前的宫女,挥手示意她们将王妃扶下去歇息。

再看朱高煦虽然满头豆大的汗珠,却紧咬牙关,果然一动不动!

那陈金丝毫未受影响,出手如电,在汉王的伤口上又下了数刀,鲜血登时染红了汉王的大半边身子,朱高煦痛得面色煞白、牙关紧咬,若非口中咬着一方棉巾,肯定要咬出血了。

陈金在安南处理过的伤号不下数千人,还从没见过像汉王这样强悍的人物,心下不禁钦佩不已。他两手在汉王血肉模糊的肩头上灵巧地翻动,不一会儿他捏住箭簇,对汉王道:“箭已入骨,小人要将其拔出,王爷要忍住!”

朱高煦双目血红地点点头,陈金便猛一发力,猝然将箭头拔出,朱高煦登时双目圆睁,口中的棉巾都浸出了红色,右手竟然将座椅的扶手生生拧了下来!然后身子一软,终于晕厥过去……朱高燧和朱瞻壑赶紧扶住他。

拔出箭头,陈金也松了口气,将那个六棱锐角形,后有四个前曲尖钩的箭头,扔到一旁的铜盘上,众人一看,果然不是军中所用的鱼叉箭!那冯太医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金却没工夫理会冯太医,他将汉王肩头的淤血挤出,然后手脚麻利地清洗创口、然后覆上厚厚的药膏,再打上夹板包扎起来。这会儿汉王晕着,怎么折腾都不会动弹,他的动作自然也快了不少。

其实在军中要动手术时,哪有那么多草乌散用?都是直接打晕了事的……

待汉王悠悠转醒,见自己的身上披着披风,伤口已经处理完成。他刚想习惯性地活动下手臂,便听陈金急声道:“王爷千万别乱动,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朱高煦这才停下动作,自嘲地惨笑道:“看来孤还是不如关云长啊。”

“王爷已经是当世第一大丈夫了!”陈金赞道:“关公那毕竟只是传说,谁知道是真是假?”

“也是。”朱高煦这才高兴起来道:“先生医术高明,看赏!”

“谢王爷。”陈金忙连声称谢,又详细嘱咐了注意事项,便告退和世子下去开药方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避重就轻

寝殿中剩下皇家三兄弟和英国公。看到汉王术后虚弱,摇摇欲坠,几人忙让太监和宫女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后,便要告辞出来。却听朱高煦道:“文弼,你先别走。”

张辅只好站住脚,向太子和赵王歉意地笑笑,两人点点头,便先行离开了。

朱高煦感到一阵阵虚弱无力,却依然硬撑着道:“文弼你坐。”

“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好了再说。”张辅叹口气,一撩长袍下襟,在床边的锦墩上坐下。

“有些话,不说出来睡不着觉。”朱高煦道:“我想,父皇应该是让你查我遇刺一案吧?”

“是,”张辅有些不解道:“王爷怎么知道的?”

“若非如此,你老盯着我的伤口干什么?”朱高煦显出与平时的粗豪很不相称的精明道。

张辅却并不意外,虽然朱高煦现在整日以一副鲁莽的面孔示人,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共同出生入死的袍泽,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朱高煦能在兄弟三人就要沦为人质时,断然盗取舅家的神骏,带着哥哥弟弟从京城狂奔千里逃回北平,为燕王斩断了起兵枷锁;他能在白沟河之战,救父皇于危难之间;于东昌之战,救父皇于败军之际;甚至在靖难之役能否取得成功的最关键时刻,亦是他挺身而出,面对盛庸军队的顽强抵抗,他毫不畏惧,敏锐地发现了敌军的薄弱之处,带领援军拼死向前,勇猛拼杀,最终拼出了一条胜利之路,帮助父皇扭转了战局,遂成功突破了朱允炆的最后一道屏障!

汉王能数度力挽狂澜,总是败局之中杀出胜机,没有敏锐的洞察力,高超的行动力,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张辅知道他平时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

“不错。”

见张辅承认了,朱高煦愤然道:“莫非父皇以为我用的是苦肉计?”

“王爷何出此言?”张辅忙道:“皇上知道王爷受伤,心痛还来不及呢,怎会怀疑王爷?”又解释道:“我看王爷的伤口,不过是奇怪到底何方神圣,能用什么法子伤到王爷?”

“你也看见了,是连狗熊都能射死的三石硬弓,若非我身上穿着宝甲,又反应及时,否则早跟你阴阳相隔了!”朱高煦恨然道:“那两个太医回宫后,皇上肯定要详细询问我的伤情。但他们说的话,皇上未必信,所以还得你跟皇上说明白,我这到底是不是苦肉计?!”

“当然不是苦肉计,王爷何等英雄,岂能做那种懦夫行径?”张辅断然道:“王爷放心,我一定跟皇上说清楚的。”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朱高煦这才松口气,又换上一副狰狞之色道:“帮本王查出凶手是谁,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是。”张辅轻声应下道:“不知汉王对凶手有何看法?”

“那凶手定然是早就埋伏在紫金山的,箭术出奇得高,轻功也很超绝。”汉王露出回忆之色道:“而且本王去孝陵这件事很隐秘,朝中大臣都不知道,那刺客却对我什么时候去,走哪条路都清清楚楚,早就在那守株待兔。不然本王的护卫虽然吃干饭的,却也不会让他偷袭得手。紧接着本王的护卫便纵马追过去,却连人影都没看到……”

“嗯。”张辅点点头,缓缓道:“王爷觉着谁的嫌疑最大?若王爷能有所指点,我一定尽力给王爷一个交代!”

“不错,这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朱高煦这才露出一丝笑,两眼紧紧盯着张辅道:“本王这几年名声不好,但除了老大之外,还真没什么人,既是本王的仇家,又有这么大本事……”

“这个……”张辅登时头大道:“皇上已经说了,此案跟太子没关系,不然也不会让那王贤陪我一同查案。”

“王贤?”朱高煦嘴角抽动一下,嘿然道:“老大真是狗屎运,已然要完蛋的时候,竟杀出这么个救星来,要不是他,我早就把老大废掉了!”

张辅听得暗暗心惊,他当然知道汉王和太子水火不容,但知道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不过他也吃惊于那王贤,竟在汉王这个敌人这边,也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你这次和他共事,要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到本王这边,”说这么多话,朱高煦已经精疲力竭,有些迷糊了,喃喃道:“老大能给他什么,本王都给他双倍,将来就是封他个国公又如何?”

见汉王眼皮沉重,实在撑不住了,张辅便劝几句,看着朱高煦很快昏睡过去,这才悄然起身,退出寝宫。

待张辅来到寝宫外,见园子里已经一片安静,争吵的王子们都不见了,连王贤那小子也不见了。

张辅眉头皱了皱,正想向安静等在那里的朱瞻坦,问问王贤的去向,却见他快步走了回来。

张辅是带兵打仗的人,很生气这个未曾请示便四处乱跑的家伙。他示意朱瞻坦不要送了,后者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行个礼目送他离去。待走远了,张辅皱眉道:“你跑去哪了?”

“下官见公爷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杵在那里也是浪费时间,索性走访了一下汉王的卫士和内侍。”王贤不紧不慢道。

“他们能搭理你?”张辅皱眉道。

“他们不像公爷想得那么不好打交道。”王贤笑道:“还是蛮好说话的。”

“蛮好说话……”张辅有些无语,朱高煦治军森严,别说手下的将士,就是府里的宫女太监,也没有敢乱嚼舌头的。估计那些护卫是得了吩咐,才会透露消息给他的。不过王府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张辅低声道:“出去再说吧。”

说话间,两人出了王府,此时王府外的人流明显减少,显然之前太子和赵王已经把众人安抚回去了。

两人骑上马,王贤问道:“公爷,咱们去哪?”

“本公没有衙门可坐,”张辅淡淡道:“去你那吧。”

片刻之后,两人便坐在北镇抚司后衙的正厅中。厅中的摆设很简单,却恰到好处,居中两张太师椅,中间摆着一张红木高几,下头是东西各四把交椅,王贤请英国公上座,自己却在下首的交椅上就坐,这让张辅暗暗点头,说明他还没太膨胀。

然而一开口,王贤却气得他半死……

“既然询问了王府的护卫,那你有何收获?”吃了一盏茶,张辅开口问道。

“收获不大,”王贤嘴角挂起苦笑道:“汉王吃了凭空射出的一箭,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着,天策卫将紫金山团团包围,却只逮到几只兔子。”他摸着下巴寻思道:“以下官愚见,咱们查了也是白查。”

“何出此言?”张辅皱眉道。

“刺客在城外行刺,一击命中,随即远遁,以天策卫之精锐,气急败坏之下仍没找到人影。”王贤道:“我们现在就算发下海捕文书,封锁水陆交通,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张辅黑着脸道。

“当然要做。”王贤正色道。

“做什么?”张辅问道。

“发下海捕文书,封锁水陆交通……”王贤道。

张辅的脸色更黑了,不过他自然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就算明知道这些措施没用,但依然要认真去做,不然就要被视为渎职……

“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索全城,抓捕江湖亡命。”王贤如数家珍道:“命各地衙门将其境内神箭手解送京城……”

“难道这样能抓到刺客?”张辅暗道王贤就这水平?配不上那么多人推崇吧?

“虽然抓不到刺客,但可以让他们辨认箭支。”王贤道:“听说那箭是前元的皇帝用箭,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用吧,而见过的人也一定会印象深刻。”

张辅心说这才有点意思,又问道:“这法子太慢,皇上定然近期就要问个丁卯,有没有快点的法子?”

“快点的法子也有。”王贤淡淡道:“先不查这个案子,去查一查是谁把孝陵殿前那些银杏树杀死的。”

“你说银杏树突然死亡,是人为的?”张辅心下一沉,银杏树又叫公孙树或子孙树,繁衍时多生于附近,形成一个树群。就像一个人丁兴旺、多代同堂的家族。因此很多人会在自己的房前屋后种植银杏树,以求子孙昌盛。而孝陵殿前的银杏树,自然象征着皇家子孙昌盛,开枝散叶。

这次孝陵殿前的公孙树死光了,那寓意着什么?光想想都是欺君大罪!皇帝能不光火?紧接着汉王又遇刺了,这让朱棣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当然是人为的,不然这个季节连耗子都没有,好端端长了几年的银杏树,怎么可能一下全死了。”王贤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破了杀树案,效果也一样?”英国公不愧是英国公,立时就明白王贤的意思了。

“破了杀树案,对皇上就有交代了,那刺客的出现也可以归咎于银杏树的死掉,总算是有个说法。”王贤脸皮足够厚道:“最重要的是,杀树案比行刺案要好破……”

听了王贤这句无耻之言,久经沙场的英国公都险些顶不住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全城搜捕

商谈罢了,英国公见天色已暗,谢绝了王贤留饭,一句轻飘飘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有什么责任我来担。’便把具体的差事让王贤处理,自个则优哉游哉回家吃饭去了。在见惯大风大浪的英国公眼中,虽然汉王遇刺不是小事,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然有王贤这个众口交赞的牛人当副手,让国公爷可以完全放心地当甩手掌柜。张辅也相信王贤这样少年得志的家伙,肯定不喜欢有外行上司指手画脚。索性卖他个好,让他自己看着折腾去吧。

英国公的决定十分英明,虽然和王贤才是初次接触,但从其过往经历看,就知道他是个权力欲和掌控欲十分强的人,这样处理两人的关系,无疑比说一万句好话,都更能赢得王贤的好感。

对英国公当甩手掌柜这件事,王贤也无可奈何,而且也感觉这样做起事来还爽利。便让人准备海捕文书,命应天府所辖各州县封锁水陆交通,并照会各地官府押解弓箭高手入京等等,又行文应天府,命他们协助镇抚司大搜京畿!

虽然知道这样没什么效果,但声势一定要做足,不然如何体现皇上对汉王的关心,如何体现朝廷对此案的高度重视?至于耗费这么大人力物力,是不是对国家财政不负责任,这素来不是特务机关该考虑的问题。

此时天完全漆黑下来,镇抚司院内大坪上,熊熊的火把和通明的灯笼,把院中照得亮如白地。

北镇抚司百户以上的官员,全都在院中肃然列队、目视前方,空气中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其余便一点动静也没了。虽然才上任月余,但如今的北镇抚司,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了,一切异己的军官统统被清洗出去,一切权利牢牢掌握在内外签押房手中,新提拔上的军官都是昔日饱受排挤、不得晋升的一群人,这些人对王贤充满感激,甚至比他在签押房的亲信,表现得还要狂热。

王贤一身绯红色的团领窄袖武官服,头带短翅乌纱帽,肩上是宽大的黑绒披风,腰间挎着锦衣卫标志性的绣春刀。火光照耀,衬得他一张脸愈发轮廓分明、五官如刀削一般。王贤整个人身形笔挺、肃立不动,只有搭在刀柄上的右手食指,在无声地轻磕着刀柄。

镇抚使大人显然在等待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军官却没有一个回头的。那来人就像穿过一排木桩,在阶下向王贤沉声道:“有旨意!汉王遇刺,应天府、江宁县一干庸员责无旁贷,命北镇抚司捉拿罪员下狱,查问有无勾结匪类,阴害亲王之事!”

“臣谨遵圣谕。”王贤忙双手接过上谕,在灯光下验看无误,对那传旨太监道:“敢问公公是回去复旨,还是留下作监军?”

“监军不敢当,”那太监倒也还算客气道:“不过这会儿宫门落锁了,咱家横竖回不去,就跟大人走一遭吧。”

“好,您请这边来。”王贤往边上挪一步,让那太监和自己并肩而立,才冷声对部下道:“三处的任务变了,先把应天府和江宁县的一干官员抓起来再说。”

“是!”周勇和三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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