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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大官人-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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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郑伯克段?”太子恍然道。

“对,郑庄公想不想杀公叔段这个弟弟?显然是想的。”杨士奇道:“但他不能杀,因为那是他的亲兄弟,而且两人的母亲还健在。当日庄公的被动,和殿下如出一辙,那庄公是怎么做的?他只是表面上被动,其实一直在暗地里创造除掉公叔段的条件。他将公叔段封在京邑,使其愈加狂妄。又坐视公叔段暗中控制郑国的西边和北边的边邑,让公叔段自觉可以和他平起平坐,滋生出篡位的野心。再任其将领地一直扩展到廪延,彻底坚定他造反的决心。”

“因为庄公的软弱,公叔段肆无忌惮地修整城墙、操练兵马、聚敛粮草、打造兵甲,这时全郑国人都知道他要造反了。而其母后也准备在公叔段攻打京城时打开城门做内应,这时候天下人都认为庄公必须要反击了,他等待的时机终于成熟,便果断派兵讨伐公叔段,公叔段猝不及防,人民纷纷倒戈,叛乱很快被平息了。”杨士奇接着道:“庄公表面的示弱,其实是为了制造可以讨伐公叔段的条件,而他暗中也一直在厉兵秣马、制定计划、安插奸细,方能在时机成熟时一举成功。臣以为,古人可法。”

“嗯……”从那次提过‘郑伯克段’后,朱高炽都快把这篇《春秋》给翻烂了,对这段掌故早就了然于胸,叹道:“庄公还是太心急了,要是等公叔段发兵京城,怕就没有那么多骂名了。”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杨士奇道:“对方一旦发动,局势就不在己方的掌控之中了,所以庄公的做法是可取的。”

“庄公是一国之主,孤却还有个父皇。”朱高炽幽幽道:“对他可取,对孤却不可取。”

“呵呵,殿下多虑了。”杨士奇笑道:“我们只是效仿庄公诱导公叔段造反的法子,真正兵戎相见的可能性很小,就像您所说,大明朝还有皇上呢。”

“哎,只能这样了。”朱高炽叹气道:“孤真不希望出现手足相残的惨剧……”

“不过……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杨士奇沉声道:“万一皇上没及时赶回京城怎么办?或者汉王在皇上回来之前狗急跳墙怎么办?无论如何,目前都应该一方面设法诱导汉王以为时机成熟,一方面让京城上下都知道汉王要造反,同时我们还要做好准备,就算要让汉王开第一炮,也要在我们选定的时间和地点开,保证能战而胜之才行!”

第七百零三章站队

“未算胜先算败,杨师傅真乃良辅,”朱高炽点头道:“都听师傅的就是了。”说着脸上流露出思念的神情道:“这些事仲德最在行了,他要是在京城就好了,也不知他现在什么样了,平安否?”

“殿下无需担忧,王仲德当然平安了。”杨士奇淡淡一笑道:“他没在通州出现,就说明他已经不受对方控制,徐真人又安然返回,就说明他也安全了。”

“真如杨师傅所言,那可就太好了。”朱高炽面露欣然之色,旋即又问道:“他若是脱险,为何不跟孤禀报?”

“应该是做戏做全套吧。”杨士奇还巴不得太子和王贤龃龉呢,自然不会替他解释。“他现在在暗处也有好处,相信该他出现的时候,他会露面的。”

“但愿如此吧。”朱高炽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在担心王贤的安全,还是为他不跟自己联系而难过。沉默好一会儿,太子殿放下道:“对了,真人既然回来了,那个人也该放掉了。”

他说的是那黑衣首领,那家伙浑没有做人质的觉悟,这半个月来在东宫作威作福。因为还要求着他放了王贤,太子对他是无可奈何,只能任其把个太子府折腾的乌烟瘴气。现在既然徐妙锦回来了,杨士奇又断定王贤无事,太子自然要送瘟神了。

“这种敢羞辱太子殿下的狂徒,必须要消失在这个世上!否则殿下的权威何在?”杨士奇却沉声道:“就算不能明着杀,等放走他也要暗中杀掉。”

“这,不好吧。”朱高炽摇头道:“孤保证过他的安全。”

“殿下无须多虑。”杨士奇笑道:“根本不用太子府的人动手,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北镇抚司,那些人自然会收拾他。”

“哎。”朱高炽叹气道:“好吧。”他本能地排斥这些黑暗的东西,但却又是自己通向皇位必不可少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太子忧心忡忡的地了东宫,那边汉王也气冲冲地回了王府。

汉王回到府中,一大群人早在等着了。朱高煦的部将王斌、朱恒、韦弘、韦兴、王玉、李智等人,与纪纲和庄敬,还有几个铁杆勋贵都在,满满地坐了一屋子,有的在捧着茶杯吃茶,有的在小声说话,也有像纪纲那样的闭目养神。但听到那一声‘王爷回府’,众人一下都站起来,齐声躬身道:“恭迎王爷!”

朱高煦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临起茶壶咕嘟嘟饮上一肚子凉茶,然后把那把北宋官窑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

众人本来要七嘴八舌上前搭话的,但让汉王来这一下子,全都噤若寒蝉,哪个也不敢开口了。

“朱高炽丧心病狂,羞我辱我!我与他势不两立!”朱高煦咆哮起来。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无不变色,虽然汉王殿下想干掉太子取而代之的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司马昭也没当众说过这种话,现在汉王殿下这样一吼,无疑就是宣战!

不过众人倒也明白,朱瞻圻那件事,对汉王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若这都能忍得住,他就不叫朱高煦了。

纪纲和庄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他和汉王早就达成了造反联盟,但之所以迟迟没有大动作,就是因为两边都想让对方当那个出头鸟,自己跟在后面放冷箭。在纪纲这边,理由十分充分,他姓纪不姓朱,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没法为主。汉王却说你当然不为主,但可以打先锋,你把王贤搞掉,再把太子杀了,其余的事情我兜着……纪纲当然不能答应。

道理很简单,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不管是除掉王贤还是对付太子,无疑都会触怒皇帝。而朱棣是那种绝不肯忍气吞声的君王,他的怒气自然会发泄在那个出头鸟身上,而另一人则可以摘桃子捡便宜,还不用惹一身麻烦。

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僵着,不过虽然两人心里都挺着急,但毕竟汉王是有退路的,至少整天挂在嘴上,说大不了自己就去就藩,以朱高炽那个爱惜名声的尿性,总会给他一条活路。但纪纲就不一样了,他不放手一搏,只有死路一条。

所汉王一直只自顾自地扩充实力,却一直按兵不动,但这次王贤的人竟让汉王丢光了脸,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出手了。

纪纲和庄敬是铁了心要造反的,朱高煦的部将也一样,可那些个平素与朱高煦往来密切的勋贵武将心中就叫苦不迭了……他们今天其实是被汉王请来喝酒的,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又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交情,自然想都不想就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碰上这一出,不禁都面面相觑。

但汉王请他们来,就是要逼他们站队的,是以他那双刀子般得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这些勋贵的脸!

这群勋贵中,为首的是三个侯爵,而且都是朱高煦的亲戚。头一个永春侯王宁,尚太祖皇帝第六女怀庆公主,乃汉王的姑父,因此坐在正位上;紧挨着他的是西宁侯宋琥,功臣之子,尚汉王同母胞妹安成公主,乃汉王的正牌小舅子,其实论起来,和汉王的关系比王宁亲近得多,但辈分在这里,他只能屈居次席;第三位富阳侯李茂芳,则是汉王同母胞姐永平公主的儿子,是朱高煦的外甥,自然只能敬陪末座。

听了汉王的话,富阳侯李茂芳十分兴奋,他这个爵位还有后军都督府都督的官位,都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来,从没上过战场,所以虽然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却一直被那些参加过靖难之役的功臣嘲笑,对此李茂芳深以为恨。他很是崇拜自己这个舅舅,早就盼着能跟朱高煦大干一场,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统统闭嘴,登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西宁侯宋琥和朱高煦,那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感情自然没的说。但他不像李茂芳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曾经在朱高煦的力荐下,佩前将军印、出镇甘肃,可惜搞得一塌糊涂,还得别人给他擦屁股,第二年就灰溜溜回京了。宋琥自此知道打仗不是纸上谈兵,凶险至极,尤其是要干掉太子,形同造反,就更加危险了。所以他不可能像李茂芳那么兴奋,但以他和朱高煦的关系,那是跑也跑不了的,所以他只是认命似的暗叹一下,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最郁闷的是永春侯王宁,他已经五十多岁一大把年纪了,造反这种惊心动魄的事,他年轻时就经历过,当时靖难之役,他因为给朱棣报信,被建文帝抓到锦衣卫诏狱,差点没给折磨死。虽说朱棣入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这个妹夫放出来,十余年间对他圣眷有加、荣宠备至。其实以他的资历,封个公爵绰绰有余,可他的胆量已经被吓光了,皇帝多次出征,他都主动要求留守,因此爵位一直停留在侯爵上。

说白了,王宁王驸马的关系是在朱棣身上,和朱高煦这样的晚辈,毕竟隔了一层。况且说起亲进来,他跟朱高燧的关系要更好,两人都喜爱诗词书画,很有共同语言。和朱高煦这个武夫,王宁实在尿不到一壶里。

其实他今天是被宋琥和李茂芳软磨硬泡拉来的,也怪他一时大意,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来了,有道是宴无好宴,这下可好,还没见着酒席呢,就先霸王硬上弓了。

王宁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可朱高煦紧紧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只好干笑一声道:“殿下,怎么说你和太子也是手足兄弟,有什么误会解不开?消消气,消消气……不如改日我做个东道,大家坐起来开诚布公谈一谈……”

朱高煦黑着脸,听他越说越语无伦次,终于忍不住刷地拔出宝剑,喀嚓一剑便把黄花梨的茶几砍下一角,咬牙切齿道:“姑父,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与朱高炽那厮势不两立,你要是站在他那边,就是站在某家的对面!”

看着朱高煦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王宁吓得一哆嗦,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磨叽,对方就能一剑把自己咔嚓了。连忙点头道:“我当然是支持殿下的,支持殿下的……”

“呵呵,这才是我的好姑父么。”朱高煦狞笑一声,满意地点头,目光又转向那些个伯爵:“诸位呢?”

有王宁的例子,众人哪还敢迟疑,忙不迭点头道:“我们当然是站在王爷这边的!”这话虽然是被迫说出来的,但却并不违心,因为勋贵都是武将,太子却亲近文臣,他们自然愿意让武将出身的汉王取而代之,只是这种想法私下说说无妨,当众讲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现在在汉王的威逼下,他们说出这种话来,马上就有一种要造反的觉悟了,一个个眼神全变了……

朱高煦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现,点点头,沉声喝道:“上酒!”

便有侍卫捧着托盘上来。

第七百零四章歃血

那托盘上是一只硕大的海碗,里头起码盛了二十多斤酒。

朱瞻坦将托盘端到朱高煦面前,单膝跪下。

汉王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这次少了些威逼,多了些热烈,他声音激昂道:“今日与我歃血为盟,他日必与诸位共享天下!”

“臣等敢不肝脑涂地?!”朱高煦的部将便激动地回应起来,富阳侯李茂芳也跟着嚷嚷,其余人虽然也张嘴,但没那么大声,还有人干脆滥竽充数。

朱高煦知道,自己逼得太紧,这些人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的风格就是如此。一个个促膝谈心,那是朱高炽那个废物才会干的事儿。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一直没还鞘的宝剑,向自己左手轻轻一抹,鲜血便流进碗里。

待父王拿开手,朱瞻坦又端着酒碗,到了王宁面前。王宁见自己表了态还不够,还得歃血为盟,整个肠子都悔青了,可他很清楚,要是不歃这个血,朱高煦就得给他放血……

王宁现在是骑虎难下,没办法,只好拿起托盘上的匕首,也学着汉王的样子,割破了手,把血洒进碗里去。

然后是宋琥和李茂芳,两人都痛快地放了血,李茂芳由于激动,还差点割破动脉,把小命挂掉……

勋贵们歃血之后,是纪纲和庄敬,然后再是汉王那帮部将,自然都没问题。等那海碗端回朱高煦面前时,酒液已经是黏稠的猩红色了。

朱高煦双手端起大碗,先向地下轻酹少许,而后举起碗来猛饮一口,然后递给王宁,王宁心中暗叹一声,也饮了,再依次传递下去,等最后转一圈,把碗送到汉王手中时,那碗已是空了。

朱高煦端着那个空空的大碗,嘴角还挂着血,单脚踏椅、面怒狰狞道:“今日歃血便是生死兄弟,若有相负,便如此碗!”说着他将手中大碗狠狠地向地上摔去,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众人皆是凛然,齐齐朝汉王跪下道:“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哈哈很好!”朱高煦心情大好,跟刚才那个愤怒伤心的样子判若两人。要不怎么说,权力者都是好演员,就连汉王这样的汉子也不例外。他将王宁和纪纲扶起来,哈哈大笑道:“有诸位的支持,孤何愁不成大事!”

“是,是……”王宁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哀嚎道,好么,直接从报仇跳到成大事上了。不过这时候,整个大厅中荡漾着狂热的气息,他装也得装出个拥趸样来。

甭管是赶鸭子上架还是怎么着,众人这都算是上了贼船,那么接下来便是商议这个大事该如何去干了。

在座的都是武夫,对出主意、动脑子这种事自然不在行,是以都把目光投向了有‘赛诸葛’之称的庄夫子。

庄敬清咳一声,当仁不让地开了口:“那不才便抛砖引玉了。王爷要想取彼而代之,无外乎‘废、毒、杀’三个字。”

“废、毒、杀?”李茂芳闻言扑哧一笑道:“夫子,毒和杀不是一回事儿么?”

“当然不是一回事儿!”庄敬笑道:“毒是让那位死得不明不白,只要做的干净,谁也不能说是王爷干的。杀是光天化日之下取他的首级,做得再隐蔽,也瞒不过天下人的……”

“唔,有道理。”李茂芳点头想一想道:“按说毒更好,可那样有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心说这位侯爷怎么这么二?跟这种货一起造反能行么?

“怎么,我说错了么?”看到众人的目光,李茂芳嘟囔道:“我舅舅顶天立地,用下毒这种见不得人的法子,实在有损英雄形象……”

“你闭嘴!”朱高煦忍无可忍,狠狠瞪一眼这个二百五外甥,李茂芳吓得缩缩脖子,这才住了口。

“夫子不妨一个个说。”朱高煦撤回正题道:“先讲讲怎么个废法吧?”

“废是上策,乃假皇上之手,王爷不沾因果,将来江山稳固、圣名流芳,自是最佳的法子。”庄敬道。

“这道理谁都懂,孤也一直想用这个法子,手足相残,毕竟不是美事。”朱高煦闷声道:“可是,这些年来,多少回了,眼看着就要干掉老大,却都愣是让他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远的不说,就说这回……”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在场好些人并未参与当初的谋划,虽然跟他们没什么好保密的,但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丑事,实在没必要再提。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哎……”

“王爷说的是,这上上之策之所以难以成行,一方面是因为太子实在太能装能忍,不露破绽,但更重要的,是皇上拘泥于‘长幼有序’,这跟当年太祖皇帝拘泥于‘立嫡’,乃是如出一辙。”庄敬端起茶盏、呷一口茶水道:“在皇上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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