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5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点钱,回乡开了这家饭馆。当初在省城做饭时的经历,自然被他反复拿来吹嘘。
对了,司马求的小妾如花,就是他和朱大昌的妹子……
“你就吹吧。”王贤却戳穿他道:“我上元节见过臬司大人了,人家说向来是吃素的。”
“小人说的是前任臬司……”朱老板笑嘻嘻地回道,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朱老板把王贤请到二楼的雅座,干这行的都眼明心亮。自然看出林清儿是个女的,便也不多问,只跟王贤说话。
“暖锅之外,看着上几个小菜。”王贤吩咐道:“再去隔壁沽斤梅子酒。”
“隔壁已经关门了……”店伙计傻愣愣道。
“关门不会敲开啊!说王官人要吃酒,让他们看着办吧!”朱大由一脚把伙计踢下楼去,对王贤赔着笑道:“刚来的,欠调教。”然后也不用伙计,亲自把暖锅端上来。
暖锅就是火锅,不过用的是紫铜皮的锅子,大肚皮细腿,擦得锃亮的锅盖上,两端有活络的铜把手。锅底下烧的是富阳特产的竹炭。竹炭无烟,正可避免烟熏火燎的尴尬。
朱大由将锅盖掀开,里面铺着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都切成整齐的长条,错落码放得十分巧妙,在滚沸的鲜汤中也没散乱。之外又有冬笋香菇点缀其间,用清淡中和肥美,正得中华美食之精髓。
朱大由又上了十几样精致的小吃点心,这时候梅子酒也到了,两人便就着暖锅小酌起来,再不用担心回家晚了、吃多了酒老娘会骂,真是其乐无穷。
用罢酒饭下楼,王贤对朱大由笑道:“多少钱。”
朱大由满口拒绝道:“什么钱不钱,官人来小店吃饭,是给小店面子。”
“还是要给钱的。”王贤便从靴页里摸出一摞宝钞,笑道:“一码归一码,你要是不收钱,我可再不来吃了。”
“瞧您说的……”朱大由只好不情不愿收下,将王贤送出店门老远。心里却暗骂,你装清廉不要紧,我明天再给你送去不说,还得搭上个门包……
走远了,林清儿突然莞尔道:“还以为你要吃霸王餐呢,最后还不是一样会账了。”
“那不是姐姐教导有方么。”王贤笑着抓住她的小手道:“该怎么奖励我?”
“明天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吧……”林清儿笑道。
“呃……太好了……”一想到林清儿的暗黑料理,王贤就胃疼。但为了不挫伤她的积极性,他觉着应该默默地忍受一下。
两人都忙了一天,可回家想洗澡时又傻了眼,没有热水咋洗啊?平日王贤都是到澡堂泡澡,倒也没感觉不便,但现在一来澡堂已经关门,二来也没有女澡堂,只能在家里洗了……
大眼瞪小眼片刻,王贤一拍大腿道:“烧水!”院子里有水缸,被二黑挑得满满的。灶里还有余烬,按照胖婶的法子添上柴火,林清儿轻拉风箱,果然炉火越来越旺,红彤彤映红了两人的面庞。
两人便像孩子似的欢呼起来。
让林清儿看着火,王贤去西屋找出来一只浴桶。他的窝虽小,但家里的一应用度,全是富阳县能买到的最好的,而且是一水崭新。譬如这只浴桶是新伐后晾干的松木制成,几乎没有疤,王贤用冷水刷干净,摆在堂屋里。这时候水也烧开了,王贤提了一桶倒进去,一股松木香味便氤氲腾起。
又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伸手试试水温,他拖长腔道:“娘子可以泡澡喽……”
林清儿已经找好换洗的衣裳,红着脸把王贤推出去,又把门闩上道:“不许偷看。”
王贤被关在屋外,只见灯光将美人的剪影印在窗上。她宽衣解带的一举一动都看得那么清楚,却又啥也看不见。急得他抓耳挠腮,到处找窗户缝,可惜下面人为了讨好他,花了大价钱请木匠重打了门窗,哪有一丝缝隙。
王贤又想起电视上的一幕,赶紧用口水濡湿了手指,往窗纸上捅去。哪知道窗上是厚厚的数层纱,根本就捅不破……
第九十章良机
翌日一早,带着一夜的春梦和一肚子的暗黑料理,王贤无精打采地到衙门画卯排衙。
一众同僚上司,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淫笑。住宿舍就是这个坏处,你有点风吹草动谁也瞒不了……
不少老家伙以过来人的身份意味深长道:“年纪轻轻悠着点吧,不然将来要早衰的……”
把王贤给郁闷得哟,他要是真吃着了也罢,可是林姐姐哪给机会呀?
挨到退堂,王贤刚要随大流出去,魏知县的长随叫住他:“司户,老爷在签押房等你。”
“哦……”王贤整整衣冠,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路小跑,而是不慌不忙踱着步,到签押房去见魏知县。
这阵子,他忙着自家的事儿,再没到后衙门口求见过。这当然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一种策略,一种态度。
“不知大老爷唤小人来,有何吩咐?”见礼之后,王贤一本正经地问道。
“呵呵,还跟为师较上劲了?”魏知县本打算训他一顿出出气的,但见他这样子,却感到心里一紧,登时放缓语气道:“不叫你自己就不会来么?”
“老师吩咐,不许学生踏进后衙一步。”王贤答道。虽然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儿,但好歹改了称呼。
“我那是气话。”魏知县却一软再软道:“是为师不了解情况,委屈你了。”
“学生不敢。”王贤也见好就收道。
“好了,不说这事儿了。”魏知县笑眯眯站起来,将一份盖着吏部印章的文书,递给王贤道:“户房司吏的委任状,已经下来了。”
“多谢老师费心。”王贤看了一眼,并无多大喜色。
“唉……”魏知县叹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道:“为师知道,你现在名气大了,眼界宽了,已经瞧不上这个小小的司吏了。”
“老师误会了。”王贤正色道:“学生要是那样的人,也就不会拒绝徐提学的好意了。学生虽然也盼望鱼跃龙门,但老师对学生恩重如山,我甘愿为老师驱策!”
他的意思是,我确实不稀罕当小吏了,但我知恩图报,依然会给你当牛做马。听听,多会说话!
对待上司并不是一味的服软,那样他根本不会尊重你,只会将你当成一件工具,你出多大力也不会感激,有了麻烦却拿你当替罪羊……在确定对方已经对你形成依赖、并且自己不可替换时,可以适当表露一些情绪,让上司意识到,你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得不到尊重可以另谋高就,不会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只有这样,上司才会重新审视你的价值,如果他确认你是不可替代却可能会流失时,自然会调整对你的态度。哪怕是假装出来的尊敬,对你都是异常重要的……因为只有给你足够的尊重,他才会正视你的付出,认真考虑给你的回报。否则你永远只是个马桶!
当然对新人来说,先争取被上司当成工具再说吧……因为大部分人在上司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有个屁的资格傲娇?
王贤很清楚,自己对魏知县的重要性。阖县政务,七成在户房,户房所托非人,知县便会陷入无穷的麻烦。反之,若司户得力,把户房处理得井井有条,知县就会异常轻松,甚至是无为而治。
王贤自信,大明朝找不到比自己更优秀的司户了。况且除了本职之外,他还成了魏源的头号智囊,除非魏知县疯了,才会丝毫不顾他的面子。
更何况,他头上有周臬台所赐的‘江南第一吏’头衔,还有胡学士所加持的‘大诗人’光环,完全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完全有资格获得一份尊重!
“你不要以为,我收你为徒,就是为了驱策你。”魏知县的态度,果然发生了变化,语重心长地对王贤道:“为师是爱才。你年纪轻轻,人又聪明,还有才华,只是读书少了而已。而为师这辈子百般不会,就会读书。你要是有心科举,为师自然会倾囊相授。若是只醉心诗文,要做个雅士,你也不必再叫我老师,我们以朋友相称,诗酒唱和,岂不快哉?”
“学士还是盼望,能有个秀才功名的。”听出魏知县这是要帮他取功名的节奏,王贤自然不能再拿乔,老老实实道:“可惜只背过《四书》,连朱子的注还没背完,不敢耽误老师的时间。”
“已经不错了。”魏知县沉吟道:“但你别小看秀才。国朝科名,由童生而秀才,由秀才而举人,由举人而进士,由进士而翰林。秀才虽然是第一步,但这第一步却是最难迈的,尤其是在遍地读书人的浙江。”
“嗯。”这种事儿上王贤插不上嘴,只能支愣着耳朵听着。
“大明朝无年不考试。学界有两句谚语说:‘子午卯酉、辰戌丑未’,前四字为乡试之年,后四字为会试之年。这一轮十二年之中,大考便占去了八年,剩下的四年是小考的年份。”顿一下道:“即是说,明年又是考秀才的年份了。”说着他看一眼王贤,压低声音道:“明年,也是你中秀才的最佳良机,若是错过了,就麻烦大了。”
“明年?”王贤苦笑道:“学生不是天才,就算是,也不可能一年读完人家十年的书……”他对这年代的读书人,也算有些了解了。几乎对所有书生来说,读书是一条不归路,中不了举人,这一辈就会毁在读书上头。是以几乎所有人都三更灯火五更鸡,悬梁刺股苦读书,结果读出了大片的书呆子。
不过不要紧,因为科举考的是八股文,一股一股定得死死的,就如螺蛳壳里做道场,不下十年八年苦功夫,是不可能写好的……这显然是书呆子的强项。
林清儿斩钉截铁告诉王贤,没有十年八年的苦功夫,是做不好八股文的。王贤对此深信不疑,是以对魏知县的判断,唯有报以苦笑。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
“为师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魏知县沉声道:“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提学道一任三年,必会取一届生员,但为了防止人情生弊,都是一上任即院试的。唯有这次特殊……因为皇上北伐,永乐七年的大比延期到去年才补上。但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所以两届大比连到一起了。”
“这跟院试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会试和院试不能同一年举行的。去年本该是院试之年,结果要举行会试,今年又有会试,所以去年的院试要拖到明年举行。”魏知县不愧是科举专家,为王贤分析道:“这就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了。以前提学都是一下车就考试,徐提学却在浙江待了两年才考试。而且院试虽然糊名,但却是考生亲手将卷子交给宗师。总而言之,如果你平日里得到他的赏识,还愁取不中么?”
王贤恍然,怪不得徐提学信誓旦旦要提拔自己,还让自己去书院读书,原来他真可以让自己成为秀才啊!
“可是院试之前,还有县考府试两关,就算老师放我过关,知府大人也一样可以把我拦下。”想了想,王贤又道。
“你真是外行。”魏知县终于有机会能教训到王贤,自然要充分利用道:“其实县试、府试既重要又不重要。说重要,是因为若拿到案首第一名,无论是县考还是府试的,只要不在院试中犯忌讳,都会被宗师取中。这也算是给府县面子吧。说不重要,是因为你就算没被县试府试取中,依然有机会参加院试……”
“那县试府试还有啥意义?”王贤不解道。
“不合理的事情多了,你管那么多作甚。”魏知县瞪他一眼道:“总之,你若明年没取中,日后就不是徐提学主考了,凭真本事和浙江学子拼杀,十年八年内,肯定是没戏的。”
“不是说老师点的案首,也必会被取中么?”王贤问道。
“案首是第一呀!”魏知县大怒道:“你吃几碗干饭,富阳县谁不知道。要是本官点了你的案首,别人能服气么?不上告才怪呢!到时候别说考秀才了,一起去吃牢饭吧!”
“是。”王贤点点头,小声问道:“那被徐提学取中,会不会有争议?”
“没事,一次院试全省取上千秀才,你别考个小三元出来,是不会引人注目的。”魏知县微微皱眉道:“不过你的文章,总得说得过去才行,不然还是会露馅的。”说着咳嗽两声道:“别愁眉苦脸,有为师在,包你一年会写八股文!”
“多谢老师!”王贤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久违的谄媚笑容。“老师的大恩大德,学生就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啊。”
“不用废话那么多。”魏知县也似笑非笑道:“一切的先决条件,是把差事办好。办不好差事,就别想为师教你!”
“那还用说么?”王贤笑逐颜开道:“老师一百个放心吧!”
“那就好。”魏知县点点头,响鼓不用重锤,说多了反而不好。他终于开始学着尊重王贤了……
第九十一章户房司吏
魏知县终于有个为人师的样子了,嘱咐王贤切记用功读书,就算画不了虎也得有个猫样子,不然无法服众,徐提学也爱莫能助。又指导他该如何读书,还布置了功课,十天后要亲自检查,这才放他回去。
户房众书吏一直在翘首以待,见他终于回来,便涌上来道贺。
如潮的谀辞比魏知县的谆谆教导好听得多,王贤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享受了一会儿马屁,才一挥手道:“现在该干嘛干嘛去,晚上都去周家酒楼吃酒!”
众书吏一片欢呼声中,王贤走入值房,却见里头空空如也。已经当上典吏的吴小胖子进来笑道:“这是属下的房间了,大人的东西都搬到正房去了。”
王贤之前是署理,所以坚持不去司吏房,现在终于名正言顺,再不去也没道理了。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位于户房中央,挂着‘司吏’木牌的房间内。
司吏房是个套房,外间有他的直属书办坐镇,负责上传下达,内间才是他办公会客之所。里面的摆设器用,仍然是李晟的那一套……一水花梨木的桌椅案几,案头清供皆是名品,墙上挂着宋人字画,其中竟有一幅米芾的山水图。米芾的画几近失传,哪怕是在明朝,都极罕见。
李晟倒台后,张华接上,可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削职为民,结果全让王贤受用了。要是李司户能料到这结果,估计肯定不会花那么多钱,打造这个奢华的值房……
待众书办都出去,王贤只留帅辉和二黑在里屋。
舒坦地坐在把高士椅上,王贤端着个紫砂一手壶,不时惬意地呷一口上好的龙井。茶也是李司户的存货,不过壶倒是自己的……
帅辉盘腿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的白玉老虎,朝王贤幸福笑道:“当初大人对我们说,跟我踹了三山镇,从此与尔共富贵。当时我俩还不信,想不到半年就兑现了。”
“俺可没不信。”二黑大刀金马地坐着,摇头道。
“现在贵谈不上,富是早晚的事儿了。”王贤淡淡一笑,正色道:“但是当初的嘱咐可别忘,不然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那是。”帅辉笑道:“绝不背着你收黑钱,你不让收的钱绝不收。”
“嗯。”王贤点点头道:“我只说一句,日后便不再唠叨……跟着我,早晚给你们一人挣副前程回来,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明白。”见帅辉仍是一副惫懒样儿,刘二黑踹他一脚,让他正经答话。
“对了。”让二黑一踹,帅辉想起件事儿来,他从靴页子里摸出一摞宝钞道:“这是朱大由送来的,说承蒙惠顾,不敢收你饭钱。”
“留着自己花吧。”王贤点点头惬意地呷一口茶,翘起了二郎腿。王贤骨子里就是个俗人,之前装孙子时看不出来,现在一有机会当大爷,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朱大由还有个事儿,”帅辉摸出锭银子道:“他有个亲戚叫陈德业,想办张婚书,求官人通融。”衙前街上开买卖的,都干着包揽讼词、打通关节的副业。干得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