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5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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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邓小贤笑着点头,一千多人便跟在几名士卒身后,往城门走去。
“这位将军怎么称呼?”快走到城门口,几个士卒才想起来,忘记问邓小贤的姓名,便回过头来问询。
“告诉你们也没用。”谁知邓小贤却变了脸。
“你什么意思?!”几个士卒登时大为不满,心说你个降将拽什么拽。
“因为……”邓小贤伸手摘下挂在马鞍上的长枪,闪电般连戳数枪,几名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一齐喉头中枪,喷血倒地!
“你们要变成死人了……”邓小贤面无表情地说一句,他身后早就按捺不住的部下纷纷举起刀枪,冲向近在咫尺的高青城门。
守军根本没料到异变陡生,想要关城门根本来不及,甚至不少将士连自己的兵器都没来得及拿,就被砍倒在地!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昏头
邓小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城门,然后率众长驱直入,杀进高青城里!城里的百姓都惊呆了,丢下担子、推车,尖叫着纷纷躲进房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发生何事的还有高青城的守军,两千人仍懵懵懂懂,就见一队穿着自己军服的敌兵,如狼似虎杀进来,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要么死于刀下,要么跪地做了俘虏。只有城北的一半人马利用自己人争取的时间,裹挟着城守,仓皇从北门逃窜!
邓小贤谨记着王贤的命令,只追了数里,便收兵回了高青城,迎接王贤的大军入城。
入城时,唐封骑在马上手舞足蹈,对王贤的佩服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军师真是用兵如神啊,不费吹灰之力便连下两城!”
王贤却只敷衍地笑笑,没有说话。
唐封却来了劲儿,嚷嚷道:“要我看,咱们没必要那么保守,一鼓作气杀到乐安州,灭了朱高煦才是正办!”
王贤却好似没听到他说什么,只低声和身边人说着话。
“军师。”见王贤忽略自己,唐封有些不爽,又叫了一声:“你听见我说什么没?”
“抱歉大公子,刚才走神了。”王贤这才回过头,歉意地笑笑:“您说什么来着?”
“我说,咱们一鼓作气杀到乐安州得了。”唐封又重复一遍。心说要是能得到这份战功,本公子在教中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恐怕不妥。”王贤却断然摇头道:“我们虽然连下两城,但并未歼灭汉王多少兵力,而且对方养精蓄锐多时,远没到一触即溃的地步,咱们就这么轻率的一头撞上去,不啻于以卵击石。”
“军师多虑了吧,观临淄和高青之敌,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唐封大摇其头道。
“临淄是因为我们早就留有暗手,不能说明对方的实力。”王贤微微摇头道。
“那高青呢?总能说明了吧。”见自己的见解被否定,唐封有些不服道。
“高青就更奇怪了,如此不堪一击,这哪像汉王的实力?”王贤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更浓了,甭管别的,单论统兵打仗,汉王朱高煦可是天下顶尖的名将!当年在镇江,他的铁血之师曾经杀的太子军血流成河,将王贤一手建立的府军前卫彻底打残,几乎攻陷了五万大军死守的城池!
如今三年时间过去,按说汉王既然野心勃勃想东山再起,应当卧薪尝胆、厉兵秣马才是,怎么可能任由军队退化到这般田地?
这道理,只要了解汉王的人都想不通,王贤自然更想不通了……除非,有诈!
想到这儿,王贤猛然抬头,再也顾不上跟唐封聒噪,转头对身旁的戴华道:“赶紧派人去博兴,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形,若是战事不顺,就让他们过来与我会合,若是战事顺利……夺下博兴后,全力固守城池,千万不要冒进一步!”
“是!”戴华赶忙下去传令,王贤又转身吩咐手下众将:“三件事,一个是搜捕城内汉王军的内奸,一个是清点城内粮秣辎重,一个是立即按照计划强化城防,做好坚守高青的准备工作!”
“喏!”众将轰然领命,分头行事。
场中,只剩下王贤和唐封,唐大公子咂咂嘴道:“军师,您这也太……保守了吧。”他本来想说‘胆小’来着,考虑到自己还得靠着王贤,才换了个好点儿的词。
“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公子,咱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吧。”王贤忧虑地看着东北方向,那里是博兴所在。
话分两头,却说刘信和佛母这一路。目标是位于临淄以北六十里的博兴县,路程要比王贤少了三十里,又有佛母在队伍中,全军上下包括刘信在内,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路上风驰电掣,竟在昨日黄昏时分,就抵达了博兴县城!
与高青的情况一样,博兴这边的守军似乎毫无防备,刘信挥兵杀来,一触即溃!天黑之前就占领了博兴全境,只是博兴的汉王军,似乎要更机敏一些,大部队跟着城守,兔子似的从北门逃走,并没有多少人落在青州军手中!
这让刘信和他的手下大感欲求不满,一伙军官嗷嗷叫着要连夜追击敌军,不能让他们这么囫囵地跑了!
刘信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看着大队的敌兵屁滚尿流逃窜,这时候不赶紧追上去砍瓜切菜一番,简直就是自虐!但他还想着王贤的叮嘱,使劲挠着脑袋,嘶嘶吸着冷气道:“可是军师的意思是,让咱们打下博兴就停下……”
“军师也不会想到,汉王军已经崩溃了吧?!”手下老兄弟振振有词道:“很明显嘛,他们在临淄城败得太快,全都吓破胆了!”
“就是,老大,这时候就得趁他病要他命,等到朱高煦缓过劲儿来,再想一锅烩了他们,就不可能了!”刘信的老部下,一个劲儿怂恿道:“军师太谨慎了,咱们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喽!真等着老丁他们的人上来,咱们就得在一边儿看热闹了……”
“这个嘛……”刘信被说的,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小手在挠一样,当然关键还是他自己,想要夺下这个头功,彻底让那些不服气的人无话可说。但他这阵子已经习惯了对王贤言听计从,一时间还不敢擅作主张,便求助地看向一旁的佛母。“佛母,您圣意如何。”
“本座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将军历来战无不胜,莫非胜仗都是靠军师打得?”佛母看一眼刘信,淡淡道。
“当然不是!”佛母这一眼,登时点燃了刘信的热血,他昂起头道:“俺打出名堂的时候,还不认识军师呢!”
“那就是了,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呢?”薄暮中,佛母的脸上仿佛有神圣的光,她一字一句道:“总靠别人,可成不了真正的名将。”
“俺明白了!”刘信重重点头,回头时已是满脸坚定,对手下众将喝道:“立即出发,追击敌军!咱们一口气拿下滨州来,然后再跟军师汇报!”
“好嘞!”众将闻言大喜,嗷嗷叫着轰然散去。不一时,大军便冲出博兴城,刘信只留了两千人守城,自己带着其余八千兵马,紧追汉王军的逃兵而去。
本来刘信想请佛母留在博兴,但佛母根本不听,也跟着刘信一起连夜出击!
深秋初冬,月黑风高。
刘信和佛母率领八千兵马一路紧追向北,但汉王军逃兵的速度实在不慢,一路上只见他们丢弃的盔甲、武器、旗帜,就是不见人影!
“他妈的!”眼看追到半夜,依然没有追上敌军,刘信啐一口浓痰道:“龟孙子,窜得够快!”
“正常,他们把能丢的都丢了,两个肩膀挑着头当然跑得快!”手下将领喘着粗气道:“应该快了,咬咬牙就能追上了!”
“嗯!”刘信狠狠地点点头,追了半夜追出三四十里路,总不能半途而废。他提高嗓门,对气喘吁吁的部下高声道:“还有二三十里路,就是滨州城,都给老子咬咬牙,追!”
“嗷!”一众部下上气不接下气应一声,撇开两条腿,步履沉重地继续追击。
又咬牙跑了二十里路,这时差不多到了黎明时分,正是最黑暗的光景。刘信手下的步兵实在跑不动了,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有将领暗暗皱眉,忍不住提醒刘信道:“老大,这样下去不行,鬼影没看到一个,反倒把弟兄们都累垮了!”
“他奶奶的,龟儿子窜得也太快了!”刘信郁闷地直挠头,道:“哎,当初就不该让军师把骑兵都带走,不然老子率一千轻骑,就不信四条腿追不上两条腿!”殊不知,王贤就是怕他轻敌冒进,才在分配兵力时,故意不给他留骑兵的。
可惜到了这种时候,刘信和他手下的将领已经大脑集体缺氧了,根本体会不到王贤的苦心,只一味为追不上敌人而懊恼。
“现在咋整,弟兄们都累惨了,要不歇歇再说?”手下人试探着问道。
“歇个屁!”刘信想啐一口,却发现嘴里发干,更没有口水可吐,只能哑着嗓子道:“这要是一歇,全都得趴下,没个三五天缓不过来!”说着一指前方,嘶声吼道:“前面就是滨州城,都给老子咬咬牙,攻下滨州城,老子让你们放开劫掠三天!”
刘信这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灵,本来已经东倒西歪的手下将士,一下子全都精神起来,像一群狼一样嗷嗷叫起来!
佛母却眉头紧锁,深感吃惊……当然天这么黑,也没人能看清她的脸色。她可记得王贤在攻打临淄城前,向军队下死命令,不许劫掠民财,不许奸淫民女,更不许杀人放火,违纪者定斩不饶!
怎么才过了一天,刘信就完全不遵守王贤的命令了?
佛母转眼就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话,让刘信不再把王贤的话视为天条了……
佛母不禁暗暗懊悔,定定神想要出言阻止刘信,但刘信已经率领大军冲了出去,只能赶紧策马追上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收回成命……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铁板
然而佛母追了几步,便见前方一条大河亘在眼前,河上仅有一座石桥,大军正蜂拥着过桥渡河。
场面一片混乱,佛母哪里还能找到刘信?
当佛母也渡过眼前的小清河,八千大军已经基本过河完毕。佛母焦急地让人寻找刘信,终于找到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勒住马缰,满脸惊恐地看着前方!
佛母顺着刘信的目光往前看,此时黎明已至,天光已亮,远处的光景也清晰起来——她悚然看见,数不清的敌军早就背对着城池,悄然在一里之外的旷原上列队,视线所及,从东到西,密密麻麻全是披挂整齐、刀弓在手的精锐骑兵,至少有一万之数!
敌阵中央部位,一面两丈高的大旗,在晨风中猎猎飘扬,上书一个斗大的‘汉’字!旗下,那名全身金甲、手持一丈长枪,胯下黑色巨马的战将,不是汉王又是哪个?!
此刻,汉王殿下和他的一万骑兵,全都神情冷漠,目光森然地盯着疲惫、混乱、惊恐的青州军,那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完了……”刘信从头凉到脚,牙关忍不住直打颤,“果然被军师言中了,人家是在诱敌深入!”八千疲惫的步兵,如何是一万以逸待劳的骑兵的对手?刘信的肠子都悔青了,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他朝身旁的佛母凄然一笑道:“佛母,俺就是不该自以为是……”
佛母也是震惊无比,心头涌起悔恨之情,暗道若非自己下意识和王贤对着干,恐怕也不会害将士们落到如此险境!
“老大,跟他们拼了吧!”手下将领嚷嚷起来:“他奶奶的人死卵朝天,干死这帮狗日的!”
“都他娘的闭嘴!”刘信毕竟是久经沙场了,他知道这一仗若是硬拼,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卵击石!刘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咬牙道:“老子带领一千人马断后,尔等速速护送佛母退到河南岸!”
“老大!”将领们哪里肯让,都激动地大叫起来:“这怎么成!让俺……”
“闭嘴!”刘信粗暴地打断所有人,刷地拔出刀,厉声道:“谁再敢废话一句,老子剁了他的狗头!”待众将噤声,他又接着下令道:“过河之后,你们就给老子拆桥!然后赶紧去高青跟军师会合!”
“啊!那怎么行,老大你怎么办?!”将领们还是忍不住嚷嚷起来。
“我叫你废话!”刘信猛地一刀,就将一名将领的头盔砍成两半,咬牙切齿道:“你们当那一万骑兵是摆设不成?!”他已经有必死的决心了。咆哮起来道:“赶紧滚蛋!”
“老大……”将领们眼圈通红,呜呜哭起来。
“滚蛋!”刘信瞥一眼对面的汉王骑兵,在晨光中衣甲鲜明、刀枪闪耀!刘信暴躁地猛一挥刀:“滚啊!”
众部将见状,只好给刘信磕个头,然后挥泪而去,准备组织部下依次渡河。
然而佛母却依然在刘信身边不肯渡河。
“佛母,您还磨蹭什么!”刘信压着自己的暴脾气道。
“本座不会走的。”佛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不阻止刘将军,刘将军也不要企图阻止我。”
“不行!”刘信使劲摇头道:“佛母身系大局,不容有失!”
“我若是撇下将士们独生,还有谁会信仰我?”佛母淡淡道:“刘将军不要多说了,赶紧列阵吧。”说完压低声音道:“何况本座的身手,刘将军不是不知道,若是想走,谁也留不住我。”
“哎!”刘信太清楚佛母的脾气,知道说什么也没用,郁闷地转过头去,率领自己的一千兵马,面向汉王军列阵,这一千人都知道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但看着刘信横刀立马,矗立在他们中间,还有佛母静立在他们身后,将士们心中的恐惧之情大减,反而生出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来!
这一千名将士身后,七千名青州军正有条不紊地渡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争抢,七千人在将领的率领下默默的渡河。
远处,汉王军依然纹丝不动,就这样在耀眼的晨光下,讥讽地看着不战而退的青州军!
见汉王军迟迟不肯进攻,刘信心头涌起不祥的感觉,他突然回过头去,看向河南岸,登时血往上涌,险些一头栽下马来!
只见河南岸的丛林中,突然出现一面、两面、无数面战旗,紧接着数不清的步兵,全副武装从树林中杀出来,朝着刚刚渡河到一半的青州军扑过去!
转眼之间,河南岸三面都杀出埋伏已久的敌军,朝着惊慌失措的青州军围拢上来,一时间喊杀震天!
“快给我顶住!”已经过河的将领声嘶力竭喝道:“不能让他们冲散了咱们!”
“嗷!”青州军将士赶紧举起兵刃,慌忙排好队形,紧张地看着三面来敌,敌人实在太多了!在青州军将士看来,简直就是铺天盖地!
然而那将领毕竟是半道出家,一年前还是个贩卖私盐的盐贩子,紧张之下,他忘了让部下给身后的渡河的部队,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原地列阵的结果,就是后续部队被堵在桥上,基本前进不得!
不过就算他想到了,可能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汉王军的攻势实在太猛,一万多步兵从三面疯狂地扑上来,甫一接触,就杀得青州军死伤惨重,阵型一下便被压缩到了极点!
“撤回去!”桥上的将领见前进不得,理所当然的下达了撤回北岸的命令,总不能一直在桥上堆着啊!
见青州军已经被半渡击之打得乱成一团,汉王这才把手一挥,早就按捺不住的精锐骑兵,登时如猛虎出闸,朝刘信那一千步兵扑上去!
刘信看看身后的敌兵,再看看身前扑过来的骑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自己和真正的将领有多大的差距了!那不啻于判若云泥!人家稍微施展手段,自己就傻乎乎地咬钩,仗还没打,便已经落入必败的境地!
若非还有佛母要保护,还有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要保全,刘信真想拔剑自刎,不要再丢人现眼下去!
“刘将军,快想办法吧!”佛母也发现有全军覆灭的危险,焦灼地看着刘信。
“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