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6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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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赵赢只好上前,看着郑和道:“郑公公,和咱家走一趟吧。”
“王爷,您是要连咱家一起抓吗?”郑和不理会赵赢,只神情平静地看着赵王,淡淡道:“恐怕不行。”
“怎么,你敢拒捕?”赵王死死盯着郑和,狞笑道:“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顿一顿,他暴喝道:“拿下!”
“谁敢?!”郑和突然从袖中亮出一段黄绫,沉声道:“皇上有旨,谁也不能动咱家!”
在赵王和赵赢惊讶的目光中郑和展开黄绫,只见上头写着‘郑和肩负护驾重任,尔等不得冒犯,违者以谋反论!’上面加盖着皇帝的朱印!
“这是皇上何时给你的旨意?!”赵王目光惊疑不定地问道。
“自然是皇上昏迷之前。”郑和淡淡道:“王爷,咱家的责任是护驾,你们怎么闹咱家不管,但就是不能让咱家离开这里一步。”
赵王看向赵赢,用目光询问,不如说这旨意是伪造的,来硬的便是!
赵赢却坚决地摇头,这寝殿内外,全都是郑和的亲信。而且郑和的武功高绝,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真要硬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哼!我们走!”赵王知道讨不到好处,气哼哼地带着赵赢离去。
小院,王贤侍弄完了菜园,正看着茁壮成长的菜苗,跟顾小怜说笑。顾小怜被王贤逗得满面笑容,明艳不可方物。她虽然仍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听力已经完全恢复,神情动作也彻底灵动起来,只是双目依然无神,让这份灵动失色不少……
这时,戴华凑过来,低声禀报道:“大人,方才郑家粮店收到两份杨士奇送来的秘札,还有一枚皇帝的金宝。吴大人请示该如何处置。”
“想不到,杨学士还真是蛮拼的。”王贤闻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才对嘛,堂堂三杨之首,怎么可能束手待毙呢?”
“什么三杨?”这下轮到戴华愣神了,他只知道杨荣杨士奇这二杨,却不知另外一只羊是什么来路。
王贤当然不会告诉他,另外一杨乃是关在诏狱中的杨溥,将来这三杨可了不得,从洪熙朝到正统朝,掌控内阁二十载,硬生生让大明朝度过了永乐末年严重的财政危机,缔造了赫赫有名的洪宣之治,彻底稳固了大明的国祚。
同时,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也彻底奠定了内阁在大明朝的中枢地位,从此处理国政、任用官吏的权力,基本转移到内阁手中,皇帝不再亲理朝政,而是行‘垂拱之治’,只拥有最高的裁决权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已。
就是从三杨开始,大学士成为文官集团的领袖,与丞相只差一个称呼而已。也是从三杨开始,文官集团的地位超过了武将勋贵,到土木堡之变后,彻底凌驾于武将集团之上,将大明朝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文官时代。
王贤虽然不清楚,三杨在未来二十年都做了哪些深谋远虑之举,但毫无疑问,能将唯我独尊的皇帝逼回后宫,把不可一世的武将打落凡尘,这三位定然皆是权术超人、谋略盖世之辈!
而这其中,杨士奇又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王贤正是知道这一点,这次才无论如何都要将杨士奇拖下水,握住他们的把柄,未来才好愉快地相处。正因为相信杨士奇的本事,一定可以扭转乾坤,王贤才能安心在这里种菜,如果此刻内阁中没有杨士奇和杨荣,王贤拼着让手下劫狱,也早就破门而出了。
杨士奇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王贤为何乖乖被东厂软禁,丝毫不做挣扎。如果让他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王贤相信他的能力,希望逼他下场出手,不知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杨士奇把金印也一并送过来,似乎已经明白王贤的如意算盘,要逼他接过这副担子,替他们继续下去。
这样说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小院中,面对戴华关于‘第三只羊’的疑问,王贤只能含糊过去。他拍了拍裤腿的土,支着膝盖起身道:“让吴为把两道密旨送去太子和太孙手中吧。”
“大人,您还是要掺和进去?”戴华看着王贤,他一直觉着,自家大人乖乖被囚禁,就是想置身事外,不惹因果,不再掺和他们老朱家的破事儿!
“废话。”王贤苦笑道:“三位大学士如今估计已经在诏狱吃牢饭了,我再继续装死下去,就真的离死不远了。”说着,他神情一沉,看一眼双目无神的顾小怜,冷声道:“何况,该报的仇还没报完,不掺和也得掺和!”
“是!”戴华闻言神情大振,在这方寸之间被关了整整两个月,他感觉浑身都要生锈了,兴冲冲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把地种好。”王贤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啊?”戴华彻底被搞懵了。
“行了,别瞎操心了,吴为、严先生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耐心等着有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咱们出苦海吧。”
“哎……”戴华只好把满肚子的问题憋了回去。
天色向晚,夕阳如血。
北京城中一片兵荒马乱,东厂锦衣卫的官兵,从东厂胡同中潮水般涌出,奔赴京城的各个方向。很快,厂卫官兵特有的钉靴跺地声,铁链的摩擦声,还有穷凶极恶的呵斥声,便响彻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的百姓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怖的气氛,店铺赶忙停业上门板,百姓也各自回家,关门闭户,却仍改不了好看热闹的天性,偷偷从门缝中看着呼啸而过的长长队伍,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次看上去非同寻常。”经验丰富的明眼人,很快察觉出了不同。“往常抓人,不会有这么大阵势……”
“是啊,咋跟要打仗似的?”旁边人深以为然。
“啥?打仗?!”这下可把不少人吓坏了:“那这日子可咋过啊!”
这时候的成年人,都是经过靖难之役的,知道一打仗,老百姓便猪狗不如,哪里还有什么日子可言?
“自即日起全城戒严!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入!”这时,一声声粗暴洪亮的号令声,从大街上传到老百姓耳中。“自即日起严格宵禁,白日亦无故不得外出,有天黑出门或白日无故外出者,一律收监!”
“还好,只是戒严……”不少人松了口气。
“没见识了吧。”有老成之人忧心不已道:“每逢大事,才会戒严,如此戒严,必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吓!什么大事!不会是皇上驾崩了吧?”旁人颤声问道。
“别瞎说,当心把你抓到诏狱去!”老成之人声色俱厉。
“成成,不瞎说。”旁人吓得缩缩脖子,看着一队东厂番子进了前头的槐树胡同。不由瞪大眼道:“他们去杨学士府上了!”
杨士奇的学士府乃皇帝所赐,前后三进的院子,东西没有跨院,算不上多大。但他的家眷大都在江西老家,跟随在他北京的只有次子杨道,以及一名老仆,两个丫鬟。且杨士奇很少回府,整座宅子平日里总显得空荡荡。
但今日,学士府恶客盈门,数不清的东厂番子从洞开的府门蜂拥而入,小小的院落被踏得地面都颤动起来。风遗尘整理校对。
“分头搜查!一个都不许放走!”东厂的二号人物马德亲自带队,一进来就呼喝着下令。
东厂番子马上分做数路,涌入每一重院落,每一个房间,开始揭地三尺的搜查。马德则领着一群手下,直奔中院正屋。
正屋里,杨士奇对侍立在一旁的儿子道:“不要怕,不要给祖宗丢脸。”
杨道面色发白地点点头,紧抿着嘴唇看着一拥而入的东厂众人。
马德等人冲入屋中,一下就愣住了,只见杨士奇端坐在官帽椅上,他的儿子侍立一旁。但吸引马德等人目光的,却是杨士奇身前一口黑亮的棺材。
这分明是没打算活着从诏狱出来。
“杨士奇!”马德定了定神,摆出一副凶狠的面容道:“你涉嫌谋害王贵妃,偷窃皇上印玺,跟我们走一趟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士奇从容地一笑,好像对方只是来请自己去做客一般。
“锁了!”马德最看不惯文官这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臭架子,咬牙切齿地一挥手。
马上有四个番子提着锁链上前,杨士奇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番子将铁链套住他的脖子,给他戴上手铐脚镣,然后将铁索穿过镣铐,再加上一把大铜锁。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窃国者诸侯
这是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虎狼套,但凡被锁住了,任你武功高强也逃脱不得。但给杨士奇戴上,却是为了羞辱于他。因为从头到脚都是锁链,每走一步都会锒铛作响,而且人犯受锁链限制,只能弓腰碎步行走,就像裹脚的老太太一样,所以又有个名字叫‘金步摇’。
杨道也同样戴上了金步摇,东厂番子重重一推父子俩的后背道:“出去吧!”
杨士奇父子便踉踉跄跄向前几步,扑通一下双双趴在地上。毫不意外,引来了东厂番子们的哄堂大笑。这些日子,东厂番子们频繁爆发出这样的笑声,让他们觉着这段可以肆意羞辱达官显贵的人生,实在是快意至极。
杨士奇却神情平静,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伸手掸一掸衣袍上的尘土,然后从容地向外走去。他的儿子杨道也爬起来,跟着父亲往门口走去。
看这父子俩宠辱不惊的做派,马德等人心中一阵腻味,但看到面前高高的门槛,又幸灾乐祸起来,一个个抄手立在那里,想看看这父子二人爬过门槛的窘态。
果然,杨士奇走到门槛前,愣了一下。
“想过去吗,很简单,像狗一样趴下,然后就能爬过去了!”一名东厂执事怪笑道。
谁知杨士奇不慌不忙,背对着门槛缓缓坐下,用手将两条腿依次抬过了门槛,然后便缓缓站了起来。
杨道自然有样学样,让想看他们父子笑话的东厂太监们好生失望。
“搜!”马德恶狠狠地啐一口,让人重点搜查这间正屋。正屋里最显眼的,自然便是那口棺材,可几个番子合力将棺材盖掀开,却发现里头只有杨士奇的官服和官帽,其余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别处搜查的番子也纷纷过来禀报,说宅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更别提要找的印玺了。
马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死死盯着站在院中的杨士奇,阴声问道:“人都去哪儿了,东西呢?”
“朝廷已经半年用宝钞发俸禄,哪还养得起家人,早就都遣散了。”杨士奇淡淡道:“至于东西,值点钱的都卖了换粮食,不值钱的想必你们也看不上眼。”
“我问的是印玺!”马德咬牙切齿道。“你们从寝宫里偷走的那枚!”不少厂卫官兵这才知道,原来皇上的印玺丢了。
“一派胡言!”杨士奇把脸一沉,虽然锁链加身,却不改忠臣气度道:“本官乃圣人门徒,渴不饮盗泉之水,热不息恶木之阴!更不要说偷窃皇上的印玺了?!”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马德转动着脖颈,将指关节捏得叭叭作响,阴森森道:“那就到诏狱试一试,看看你能熬多久?”
就在杨道以为,自己的父亲要做那受尽酷刑,仍铁骨铮铮,死不开口的大丈夫时,却听杨士奇幽幽说道:“印玺确实是经我之手带出宫的。”
“哦?”不光杨道愣在那里,就连马德等人也愣住了,还以为要费一番工夫,用上十八般酷刑,才能撬开杨士奇的嘴呢。没想到他稍一吓唬就招了,跟那些脓包懦夫别无二致。
“哈哈哈哈!”马德等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夺眶而出地大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杨学士,如此识时务,当真是人中俊杰!”
‘还有脸叮嘱我不要给祖宗丢脸,祖宗的脸让你一个人丢光了。’杨道面色灰败,生出偶像幻灭的锥心之苦,恨不得立即断绝了父子关系。
杨士奇却神情自若,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盗走了御印?”马德轻蔑地看着杨士奇。
“你耳背吗,本官只是说,金印是我带出宫的。”杨士奇却淡淡道:“但不是偷的。”
“什么意思?”马德被搞糊涂了,一众手下也面面相觑,不知姓杨的在说什么。
“不告而取谓之偷,但御印是皇上所赐,命本官送给太子殿下,怎么会跟偷扯上关系?”
“什么?!”马德等人倒吸一口冷气,险些被活活吓死。还是马德脑袋转得快,定定神,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皇上至今仍昏迷不醒,怎么可能赐印给你?!”
“皇上自然曾清醒过。”杨士奇缓缓说道:“当时在场的还有郑公公,你们不信可以去查证。”
“呃……”听到杨士奇这样说,马德等人一时间竟不敢胡乱开口。郑和乃皇帝心腹,手握重兵,要是真给杨士奇背书的话,可不是他们这些喽啰敢随便质疑的。
又听杨士奇满面正气道:“还有,本官乃内阁大学士,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拘传,你们的旨意何来?给本官看看吧!”
“这……”马德等人这些更是无言以对。朱棣虽然有玉玺、金印,以及各种私章。但了解宫中制度的人都知道,通过朝廷正式颁布的诏书、圣旨,用的是皇帝玉玺。不通过朝廷,由皇帝下达的谕旨,也叫中旨,则加盖金印。至于其他私章都是皇帝私下里题诗作赋,赏玩字画时使用,并没有印玺的作用。
朱棣的金印失却后,朱高燧手中虽然有玉玺和各种私章,却没法在谕旨上使用。所以此刻马德怀里的‘旨意’,不过是赵王手书,加盖了赵王的王印而已。真要较真起来,非但不能作为捉人的依据,反而是藩王勾结厂卫的罪证。
只是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跟你论这个,手无寸铁一方只能任由如狼似虎一方宰割……所以杨士奇一开始,什么都没说,而是任由他们把自己拿了。直到此刻,吓唬住了马德等人,才提出这一条作为震慑。
当然也只是震慑而已,并改变不了什么……
好一会儿,马德等人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让人将杨士奇父子押上囚车,然后押送回诏狱去……杨道看向父亲的目光,却又恢复到无比崇敬的状态。他很清楚,纵使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自己父子可以少受皮肉之苦了。因为对方的焦点必定会转移到别处去……
西苑,夜色漆黑。
寝宫外点起一盏盏红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宫殿就像漂浮在红色的海洋上,阴森森,令人胆寒。
赵王背着手在寝宫院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灼之色。从下午时分,他便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两眼血红血红,就像高悬在梁柱上的灯笼。
之前便有禀报,说京城城门关闭,厂卫和顺天府的官兵在大搜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将丢失的金印找回来。但赵王并不抱多大希望,那是一枚可以藏在身上任何地方的印章而已!比个火折子还小,上哪里去找?!
赵王很清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撬开三个大学士的嘴巴上!只有让他们招认出金印的下落,才能找回!
‘实在不行,只能伪造一枚了!’赵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谎称已经找回了金印,就可以糊弄过去!’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皇帝的金印如果那么好伪造,这大明的江山早就乱了套!
虽然一般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只要有真的一比较,就能高下立判,根本不必多言。
赵王正满心烦躁,看到赵赢从外头进来。赵王连忙去看赵赢的脸色,才想起来这老太监永远一张死人脸,根本看不出变化来。只好沉声问道:“怎么样,招了吗?”
“招了……”赵赢点点头,神情却愈发阴沉道:“三人一口咬定,那金印是皇上所赐,让他们带出宫去,交给储君的!”
“胡说八道!”赵王闻言勃然大